拿破侖與隋那
我認識一個醫生,忙的,但也常受病家的攻擊,有一回,自解自歎道:要得稱贊,最好是殺人,你把拿破侖和隋那(Edward Jenner,1749-1823)去比比看……我想,這是真的。拿破侖的戰績,和我們什麼相干呢,我們卻總敬服他的英雄。甚而至於自己的祖宗做了蒙古人的奴隸,我們卻還恭維成吉思;從現在的卍字眼睛看來,黃人已經是劣種了,我們卻還誇耀希特拉。
因為他們三個,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大災星。
但我們看看自己的臂膊,大抵總有幾個疤,這就是種過牛痘的痕跡,是使我們脫離了天花的危症的。自從有這種牛痘法以來,在世界上真不知救活了多少孩子,——雖然有些人大起來也還是去給英雄們做炮灰,但我們有誰記得這發明者隋那的名字呢?
殺人者在毀壞世界,救人者在修補它,而炮灰資格的諸公,卻總在恭維殺人者。
這看法倘不改變,我想,世界是還要毀壞,人們也還要吃苦的。
十一月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