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七 指月錄
卷十八
卷十九 

指月錄卷之十八

  六祖下第六世

▲撫州曹山本寂禪師

泉州莆田黃氏子。少業儒。年十九。往福州靈石出家。二十五登戒。尋謁洞山。山問。闍黎名甚麼。師曰本寂。山曰。那個聻。師曰。不名本寂。山深器之。(此與雲居對洞山語同。僧寶傳。師名躭章。此燈錄所載。遂仍之)自此入室。盤桓數載。乃辭去。山遂密授洞上宗旨。復問曰。子向甚麼處去。師曰。不變異處去。山曰。不變異處豈有去耶。師曰。去亦不變異。遂造曹溪禮祖塔。自螺川還止臨川。有佳山水。因定居焉。以志慕六祖。乃名山為曹 示眾曰。凡情聖見是金銷。玄路直須回互。夫取正命食者。須具三種墮。一者披毛戴角。二者不斷聲色。三者不受食。時有稠布衲問。披毛戴角是甚麼墮。師曰。是類墮。曰不斷聲色是甚麼墮。師曰。是隨墮。曰不受食是甚麼墮。師曰。是尊貴墮。乃曰。食者即是本分事。知有不取。故曰尊貴墮。不執初心。知有自己及聖位。故曰類墮。若初心知有己事。回光之時。擯却色聲香味觸法得寧謐。即成功勳。後却不執六塵等事。隨分而昧。任之則礙。所以外道六師。是汝之師。彼師所墮。汝亦隨墮。乃可取食。食者即是正命食也。亦是就六根門頭。見聞覺知。祇是不被他染污。將為墮。且不是同向前均地。本分事尚不取。豈況其餘事耶。師凡言墮。謂混不得類不齊。凡言初心者。所謂悟了同未悟耳。

燈錄。無凡情聖見至三者不受食四十一字。林間錄。無凡情聖見至回互十三字。僧寶傳。自稠布衲問答後。則云。夫冥合初心而知有。是類墮。知有而不礙六塵。是隨墮。維摩經云。外道六師是汝之師。彼師所墮。汝亦隨墮。乃可取食。食者正命食也。食者亦是就六根門頭見聞覺知。只不被他染污。將為墮。且不是同也。此覺範節釋曹山之語也。林間乃直述曹山之語也。自師凡言下二十四字。亦記者之辭也。隨墮言不礙六塵。而云不被染污。又云本分事尚不取豈況其餘。古人立言。知所坊。矣智證傳曰。世尊說九因九緣。未盡壽量而死。何等為九。謂食無度量。食時不宜。不消復食。生而不吐。熟而持之。不近醫藥。不知于己。若損若益非時非量。行非梵行。此名非時死。予以是觀之。乃知時而食。即不枉死。故名正命食。黃檗曰。今時纔出來者。只欲多知多解。廣求文義。喚作修行。不知多知解翻成壅塞。唯多與兒酥乳。消與不消。都總不知。三乘學道人皆此樣。盡名食不消。食不消者。所謂知解不消。皆為毒藥。盡向生滅邊收。真如之中無此事故。以此知。曹山貴正命食。立三墮。又曰。維摩經曰。為壞和合相故應取食。為不受故應受彼食。以空聚相入於聚落。所見色與盲等。所聞聲與響等。所齅香與風等。所食味不分別。受諸觸如智證。知諸法如幻相。無自性。無他性。本自不然。今則無滅。此不斷聲色墮所由立也。又曰。須菩提不見佛。不聞法。彼外道六師。富蘭那伽葉。末伽黎拘賖黎子。刪闍夜毗羅胝子。阿耆多翅舍欽婆羅。迦羅鳩馱迦旃延。尼犍陀若提子等。是汝之師。因其出家。彼師所墮。汝亦隨墮。乃可取食。此隨墮之所由立也。又曰。謗諸佛。毀於法。不入眾數。終不得滅度。汝若如是。乃可取食。此尊貴墮之所由立也。予甞深觀曹山。其自比六祖無所媿。以其蕩除聖凡之情。有大方便。南泉曰。三世諸佛不知有。狸奴白牯却知有。乃不如曹山止言一墮字耳 覺範三墮頌。類墮頌。紛然作息同。銀椀裏盛雪。若欲異牯牛。與牯牛何別。隨墮頌。有聞皆無聞。有見元無物。若斷聲色求。木偶當成佛。尊貴墮頌。生在帝王家。那復有尊貴。自應著珍御。顧見何驚異 大陽玄曰。此三種須明轉位始得。一曰水牯牛是類墮。是沙門轉身語。是異類中事。若不曉此意。即有所滯。直是要你一念無私。即有出身之路。二曰不斷聲色是隨墮。以不明聲色故。隨處墮。須向聲色有出身之路。作麼生是聲色外一句。曰聲不自聲。色不自色。故云不斷指掌當指何掌也。三曰不受食是尊貴墮。須是知那邊了。却來這邊行履。不虗此位。即坐在尊貴 幻寄曰。佛說比丘乞食。乃正命食。破四邪命食。邪命謂醫卜種植等。具于教乘。華嚴疏諸典中。曹山取正命食。表本分事。葢本此。寂音引瑜珈九因。黃檗兒酥語。意雖佳。而失其本矣。僧寶傳述三墮語。遺尊貴墮。智證傳以不斷聲色與隨墮分二。而遺類墮。濟公不取僧寶智證。獨載林間。固有所擇也。至於大陽。謂不明聲色故隨處墮。與坐在尊貴。是直以墮為墮落。非曹山旨也 寂音又曰。金剛般若曰。知我說法如筏喻者。法尚應捨。何況非法。西天此土聖賢釋者。無慮千餘人。然莫如無著得佛之意。雙林大士又從而申明之。無著於此判為言說法身。意以為筏者言說也。雖與人俱。然亦不類。如筏行水中而實不住。非法者二邊也。在筏且不類。豈於二邊而止住耶。故曰。何況非法。大士偈曰。渡河須用筏。到岸不須船。人法俱名執。悟理詎勞詮。中流仍被溺。誰論在二邊。有無如取一。即被污心田。故曹洞宗旨。有混不得類不齊之語也。幻寄曰。洪師如漢儒援經傅。事。

僧問。學人通身是病。請師醫。師曰不醫。曰為甚麼不醫。師曰。教汝求生不得。求死不得 問。沙門豈不是具大慈悲底人。師曰是。曰忽遇六賊來時如何。師曰。亦須具大慈悲。曰如何具大慈悲。師曰一劒揮盡。曰盡後如何。師曰。始得和同 問。眉與目還相識也無。師曰。不相識。曰為甚麼不相識。師曰。為同在一處。曰恁麼則不分去也。師曰。眉且不是目。曰如何是目。師曰。端的去。曰如何是眉。師曰。曹山却疑。曰和尚為甚麼却疑。師曰。若不疑。即端的去也 師示眾云。諸方盡把格則。何不與他道。却令他不疑去。雲門在眾出問。密密處為甚麼不知有。師曰。只為密密。所以不知有。門曰。此人如何親近。師曰。莫向密密處親近。門曰。不向密密處時如何。師曰。始解親近。門曰。喏喏。

妙喜曰。濁油更著黑燈心。

雲門問。如何是沙門行。師曰。喫常住苗稼者是。曰便恁麼去時如何。師曰。你還畜得麼。曰畜得。師曰。你作麼生畜。曰著衣喫飯有甚麼難。師曰。何不道披毛戴角。門禮拜 問。家貧遭劫時如何。師曰。不能盡底去。曰為甚麼不能盡底去。師曰。賊是家親 師問德上座。菩薩在定聞香象渡河。出甚麼經。曰出涅槃經。師曰。定前聞。定後聞。曰和尚流也。師曰。道也太煞道。祇道得一半。曰和尚如何。師曰。灘下接取。

妙喜曰。甚麼處去也。

鏡清問。清虗之理。畢竟無身時如何。師曰。理即如此。事作麼生。曰如理如事。師曰。謾曹山一人即得。爭奈諸聖眼何。曰若無諸聖眼。爭鑑得個不恁麼。師曰。官不容針。私通車馬。

大溈喆云。曹山雖然善能切磋琢磨。其奈鏡清。玉本無瑕。要會麼。不經敏手。終成廢器。

問。教中道。大海不宿死屍。如何是大海。師曰。包含萬有者。曰既是包含萬有。為甚麼不宿死屍。師曰。絕氣息者不著。曰既是包含萬有。為甚麼絕氣息者不著。師曰。萬有非其功。絕氣息者有其德。曰向上還有事也無。師曰。道有道無即得。爭奈龍王按劒何 問。具何知解善能問難。師曰。不呈句。曰問難個甚麼。師曰。刀斧斫不入。曰恁麼問難。還有不肯者麼。師曰有。曰是誰。師曰曹山 問僧。作甚麼。曰掃地。師曰。佛前掃佛後掃。曰前後一時掃。師曰。與曹山過靸鞋來 問。親何道伴。即得常聞於未聞。師曰。同共一被盖。曰此猶是和尚得聞。如何是常聞於未聞。師曰。不同於木石。曰何者在先。何者在後。師曰。不見道常聞於未聞。

問。一牛飲水。五馬不嘶時如何。師曰。曹山解忌口紙衣道者來參。師問。莫是紙衣道者否。者曰不敢。

師曰。如何是紙衣下事。者曰。一裘纔挂體。萬法悉皆如。師曰。如何是紙衣下用。者近前應諾便立脫。師曰。汝祇解與麼去。何不解恁麼來。者忽開眼問曰。一靈真性。不假胞胎時如何。師曰。未是妙。者曰。如何是妙。師曰。不借借。者珍重便化。師示頌曰。覺性圓明無相身。莫將知見妄疎親。念異便於玄體昧。心差不與道為隣。情分萬法沈前境。識鑒多端喪本真。如是句中全曉會。了然無事昔時人 問強上座曰。佛真法身猶若虗空。應物現形如水中月。作麼生說個應底道理。曰如驢覰井。師曰。道則太煞道。祇道得八成。曰和尚又如何。師曰。如井覰驢 僧舉藥山問僧年多少。曰七十二。山曰是七十二那。曰是。山便打。此意如何。師曰。前箭猶似可。後箭射人深。曰如何免得此棒。師曰。王勅既行。諸侯避道 僧問香嚴。如何是道。嚴曰。枯木裏龍吟。曰如何是道中人。嚴曰。髑髏裏眼睛。僧不領。乃問石霜。如何是枯木裏龍吟。霜曰。猶帶喜在。曰如何是髑髏裏眼睛。霜曰。猶帶識在。又不領問師。如何是枯木裏龍吟。師曰。血脉不斷。曰如何是髑髏裏眼睛。師曰。乾不盡。曰未審還有得聞者麼。師曰。盡大地未有一人不聞。曰未審枯木裏龍吟是何章句。師曰。不知是何章句。聞者皆喪。遂示偈曰。枯木龍吟真見道。髑髏無識眼初明。喜識盡時消息盡。當人那辨濁中清。

昭覺勤云。念不異。心不差。圓融五位君臣。跳出無明三毒。便可以向枯木上生花。寒巖中吹律。看他三個老宿。一人透語滲漏。一人透情滲漏。一人透見滲漏。若善參詳。便可玄關獨步。還委悉麼。莫守寒巖異草青。坐斷白雲機不妙 徑山杲。舉圜悟透三種語了云。諸人還揀得出麼。若揀不出。妙喜不惜眉毛。為諸人說破。香嚴透語滲漏。被語言縛殺。石霜透情滲漏。被情識使殺。曹山透見滲漏。被見聞覺知惑殺。分明說了。具眼者辨取 寂音曰。喜識盡時消息盡。當人那辨濁中清者。達觀所謂。偏正互縱橫。迢然忌十成。龍門須要透。鳥道不堪行。石女霜中織。泥牛火裏耕。兩頭如脫得。古木一枝榮。是也。

師讀杜順傅大士所作法身偈曰。我意不欲與麼道。門弟子請別作之。既作偈。又註釋之。其詞曰。渠本不是我。(非我)我本不是渠。(非渠)渠無我即死。(仰汝取活)我無渠即余。(不別有)渠如我是佛。(要且不是佛)我如渠即驢。(二俱不立)不食空王俸。(若遇御飯直須吐却)何假雁傳書。(不通信)我說橫身唱。(為以唱)君看背上毛。(不與你相似)乍如謠白雪。(將謂是白雪)猶恐是巴歌。(傳此句無註)示學人偈曰。從緣薦得想應疾。就體消停得力遲。瞥起本來無處所。吾師暫說不思議。

寂音曰。予以是觀之。千聖皆稱。此一念之心起時。了不可得。是真不可思議也。離則決定無別殊勝故。如是了知。豈不疾乎。華嚴經曰。以少方便。疾成菩提。曰然則學者何為而不信耶。曰如竹林善會禪師。為道吾發之。以見船子。言下省悟。既去而回顧。船子笑曰。這漢疑我別有也。於是覆其舟。盖信力尚微。未大通透故耳。幻寄曰。千古繫驢橛子。

師作四禁偈曰。莫行心處路。不挂本來衣。何須正恁麼。切忌未生時 示眾曰。僧家在此等衣線下。理須會(會字似應在須字上)通向上事。莫作等閑。若也承當處分明。即轉他諸聖。向自己背後。方得自由。若也轉不得。直饒學得十成。却須向他背後叉手。說什麼大話。若轉得自己。則一切粗重境來。皆作得主宰。假如泥裏倒地。亦作得主宰。如有僧問藥山曰。三乘教中。還有祖意也無。答曰有。曰既有。達磨又來作麼。答曰只為有。所以來。豈非作得主宰。轉得歸自己乎。如經曰。大通智勝佛。十劫坐道場。佛法不現前。不得成佛道。言劫者滯也。謂之十成。亦曰斷滲漏也。只是十道頭絕矣。不忘大果。故云守住躭著。名為取次承當。不分貴賤。我常見叢林。好論一般兩般。還能成立得事麼。此等但是說向去事路布。汝不見南泉曰。饒汝十成。猶較王老師一線道。也大難事。到此直須子細。始得明白自在。不論天堂地獄餓鬼畜生。但是一切處不移易。元是舊時人。只是不行舊時路。若有忻心。還成滯著。若脫得揀什麼。古德云。只恐不得輪迴。汝道作麼生。只如今人。說個淨潔處。愛說向去事。此病最難治。若是世間粗重事。却是輕。淨潔病為重。只如佛味祖味。盡為滯著。先師曰。擬心是犯戒。若也得味是破齋。且喚什麼作味。只是佛味祖味。纔有忻心。便是犯戒。若也如今說破齋破戒。即今三羯磨時。早破了也。若是粗重食嗔癡。雖難斷。却是輕。若也無為無事淨潔。此乃重無以加也。祖師出世。亦只為這個。亦不獨為汝。今時莫作等閑。狸奴白牯修行却快。不是有禪有道。如汝種種馳求覓佛覓祖。乃至菩提涅槃。幾時休歇成辦乎。皆是生滅心。所以不如狸奴白牯。兀兀無知。不知佛不知祖。乃至菩提涅槃。及以善惡因果。但饑來喫草。渴來飲水。若能恁麼。不愁不成辦。不見道。計較不成。是以知有。乃能披毛戴角。牽犂拽耒。得此便宜。始較些子。不見彌勒阿閦及諸妙喜等世界。被他向上人。喚作無慚愧懈怠菩薩。亦曰變易生死。尚恐是小懈怠在。本分事合作麼生。大須子細始得。人人有一坐具地。佛出世。侵他不得。恁麼體會修行。莫趁快利。欲知此事。饒今成佛成祖去。也只這是。便墮三塗地獄六道去。也只這是。雖然沒用處。要且離他不得。須與他作主宰始得。若作得主宰。即是不變易。若作主宰不得。便是變易也。不見永嘉云。莽莽蕩蕩招殃禍。問如何是莽莽蕩蕩招殃禍。曰只這個總是。問曰如何免得。曰知有即得。用免作麼。但是菩提涅槃。煩惱無明等。總是不要免。乃至世間粗重之事。但知有便得。不要免。免即同變易去也。乃至成佛成祖。菩提涅槃。此等殃禍。為不小因。什麼如此。只為變易。若不變易。直須觸處自由始得 南平鍾王。雅重師。致禮教請。師但書大梅山居頌一首。付使者。

大梅和尚。自得心印於大寂。遂入四明梅子真舊隱。縛茆燕處。唐貞元中。鹽官會下有僧。因採拄杖。迷路至菴所。問和尚在此多少時。梅曰。祇見四山青又黃。又問。出山路向甚麼處去。梅曰。隨流去。僧歸舉似鹽官。官曰。我在江西時。曾見一僧。自後不知消息。莫是此僧否。遂令僧去招之。梅答以偈曰。摧殘枯木倚寒林。幾度逢春不變心。樵客遇之猶不顧。郢人那得苦追尋。一池荷葉衣無數。滿地松花食有餘。剛被世人知住處。又移茅舍入深居。寂師寫辭南平者。摧殘枯木一偈也。梅諸機緣。具於第九卷。此因錄。寂師辭南平事。嘉梅之幽韻。復述其肥遯之跡云。後偈或作隱山和尚偈。

天復辛酉夏夜。問知事。今日是幾何日月。對曰。六月十五。師曰。曹山平生行脚到處。只管九十日為一夏。明日辰時吾行脚去。及時。焚香宴坐而化。閱世六十有二。坐三十有七夏。門弟子塟全身於山之西阿。

▲洪州雲居道膺禪師

幽州玉田王氏子。童丱出家於范陽延壽寺。二十五成大僧。其師令習聲聞篇聚。非其好。棄之遊方。至翠微問道。會有僧自豫章來。盛稱洞山法席。師遂造焉。山問。甚處來。師曰。翠微來。山曰。翠微有何言句示徒。師曰。翠微供養羅漢。某甲問。供養羅漢。羅漢還來否。微曰。你每日噇個甚麼。山曰。實有此語否。師曰有。山曰。不虗參見作家來。山問。汝名甚麼。師曰道膺。山曰。向上更道。師曰。向上即不名道膺。山曰。與老僧祇對道吾底語一般。師問。如何是祖師意。山曰。闍黎他後有把茅盖頭。忽有人問。如何祇對。師曰。道膺罪過。山謂師曰。吾聞思大和尚。生倭國作王。是否。師曰。若是思大。佛亦不作。山然之。山問師。甚處去來。師曰。蹋山來。山曰。那個山堪住。師曰。那個山不堪住。山曰。恁麼則國內總被闍黎占却。師曰不然。山曰。恁麼則子得個入路。師曰無路。山曰。若無路。爭得與老僧相見。師曰。若有路。即與和尚隔山去也。山乃曰。此子已後。千人萬人把不住去在。師結菴於三峰。經旬不赴堂。山問。子近日何不赴齋。師曰。每日自有天神送食。山曰。我將謂汝是個人。猶作這個見解在。汝晚間來。師晚至。山召膺菴主。師應諾。山曰。不思善不思惡。是甚麼。師回菴寂然宴坐。天神自此竟尋不見。如是三日乃絕。山問師。作甚麼。師曰合醬。山曰。用多少鹽。師曰旋入。山曰。作何滋味。師曰得。山問。大闡提人。作五逆罪。孝養何在。師曰。始成孝養。自爾洞山許為室中領袖 劉禹端公。上山謝雨。問師云。雨從何來。師曰。從端公問處來。端公遂禮三拜。歡喜而退。行數步。師召云端公。公回首。師問云。問從何來。公無語。歸家三日而死。

大慧拈云。劉禹端公。無語歸家。三日而死。正爬著弘覺癢處。只是不知轉身一路。當初待伊道。問從何來。但依前禮三拜歡喜而退。且教弘覺疑三十年 又東平甞問一官人。風作何色。雪竇因并頌云。雨從何來。風作何色。龍門萬仞。曾留宿客。進退相將。誰遭點額。風作何色。雨從何來。不用彈指。樓閣門開。波波稜稜。南方未回。

師曾令侍者送袴。與一住菴道者。道者曰。自有孃生袴。竟不受。師再令侍者問。孃未生時。著個甚麼。道者無語。後遷化。有舍利。持似於師。師曰。直饒得八斛四斗。不如當時下得一轉語好 師在洞山作務。悞剗殺蚯蚓。山曰。這個聻。師曰。他不死。山曰。二祖往鄴都。又作麼生。師不對。後有僧問。和尚在洞山。剗殺蚯蚓因緣。和尚豈不是無語。師曰。當時有語。祇是無人證明 問。山河大地從何而有。師曰。從妄想有。曰與某甲想出一鋌金。得麼。師便休去。僧不肯。

雲門云。已是葛藤不能折合。待伊道想出一鋌金得麼。拈拄杖便打。

新羅僧問。佛陀波利見文殊。為甚却回去。師曰。祇為不將來。所以却回去 問。教中道。是人先世罪業。應墮惡道。以今世人輕賤故。此意如何。師曰。動則應墮惡道。靜則為人輕賤 示眾曰。佛法有什麼多事。行得即是。但知心是佛。莫愁佛不解語。欲得如是事。還須如是人。若是如是人。愁個甚麼。若云如是事即難。自古先德。醇素任真。元來無巧。設有人問如何是道。或時答[鹿*瓦]磚木頭作麼皆重。元來他根本脚下實有力。即是不思議人。握土成金。若無如是事。饒汝說得簇花簇錦相似。直道我放光動地。世間更無過也。盡說了合殺頭。人總不信受。元來自家脚下虗無力。汝等。譬如獵狗。但尋得有蹤跡底。若遇羚羊挂角時。非但不見蹤跡。氣息也不識。僧便問。羚羊挂角時如何。答曰六六三十六。曰會麼。僧曰不會。曰不見道無蹤跡。

其僧舉似趙州。州曰。雲居師兄猶在。僧便問。羚羊挂角時如何。州曰。九九八十一。曰挂角後如何。州曰。九九八十一。曰得恁麼難會。州曰。有甚麼難會。曰請和尚指示。州曰。新羅新羅。又問長慶。羚羊挂角時如何。慶曰。草裏漢。曰挂後如何。慶曰。亂呌喚。曰畢竟如何。慶曰。驢事未去。馬事到來。

又問。世尊有密語。迦葉不覆藏。如何是世尊密語。師呼問者名曰。會麼。曰不會。曰汝若不會。世尊有密語。汝若會。迦葉不覆藏。乃曰。僧家發言吐氣。須有來由。莫當等閑。這裏是什麼所在。爭受容易。凡問個事。也須識好惡。若不識尊卑良賤。不知觸犯。信口亂道。也無利益。竝家行脚。到處覓相似語。所以尋常向兄弟道。莫怪不相似。恐怕同學多去。第一莫將來。將來不相似。言語也須看他前頭。八十老人入場屋。不是小兒戲。不是因循底事。一言參差。即千里萬里。難為收攝。盖為學處容易不著力。敲骨打髓。須有來由。言語如鉗如夾。如鈎如鎖。須教相續不斷始得。頭頭上具。物物上明。豈不是得妙底事。一種學大須仔細研窮。直須諦當。的的無差。到這裏。有什麼[跳-兆+典]跣處。有什麼擬議處。向去底人。須常慘悚戢翼始得。若是知有底人。自解護惜。終不取次。十度發言。九度休去。為什麼如此。常恐無利益。體得底人。心若臘月扇。口邊直得醭出。不是強為。任運如此。欲得與麼事。須是與麼人。既是與麼人。不愁恁麼事。恁麼事即難得 又曰。汝等直饒學得佛邊事。早是錯用心了也。不見古人講得。天花落。石點頭。尚不干自己事。自餘是什麼閑。如今擬將有限身心。向無限中用。有什麼交涉。如將方木逗圓孔中。多少聱訛。若無與麼事。饒汝說得簇花簇錦。也無用處。未離情識在。若一切事。須向這裏及盡。始得無過。方得出身。若有一毫髮去不盡。即被塵累。豈況更多。差之毫釐。過犯山嶽。不見古人道。學處不玄。盡是流俗。閨閤中物捨不得。俱為滲漏。直須向這裏及取去。及去及來。併盡一切事。始得無過。如人頭頭上了。物物上通。祇喚作了事人。終不喚作尊貴。將知尊貴一路自別。便是世間極重極貴物。不得將來向尊貴邊。須知不可思議。不當好心。所以古人道。猶如雙鏡。光光相對。光明相照。更無虧盈。豈不是一般。猶喚作影像邊事。如日出時。光照世間。明朗是一半。那一半喚作甚麼。如今人未認得光影門頭戶底粗淺底事。將作屋裏事。又爭得。

將知尊貴一路自別下。燈錄無便是世間諸語。但云不見道從門入者非寶。捧上不成龍二句而已。

又曰。得者不輕微。明者不賤用。識者不咨嗟。解者無厭惡。從天降下即貧窮。從地涌出即富貴。門裏出身則易。身裏出門則難。動則埋身千尺。不動則當處生苗。一言迥脫。獨拔當時。語言不要多。多則無用處。僧問。如何是從天降下即貧窮。曰不貴得。又問。如何是從地涌出則富貴。曰無中或有 又曰。了無所有。得無所圖。言無所是。行無所依。心無所託。及盡始得無過。在眾如無眾。無眾如在眾。在身如無身。處世如無世。豈不是無嬈。其德超於萬類。脫一切羈鎖。千人萬人得。尚道不當自己。如今若得共起初一般。古人曰。體得那邊事。却來這邊行李。(李當作履。下同)那邊有什麼事。這邊又作麼生行李。所以道。有也莫將來。無也莫將去。現在底是誰家事 又曰。欲體此事。直似一息不來底人。方與那個人相應。若體得這個人意。方有少許說話分。方有少許行李分。暫時不在。如同死人。豈況如今論年論月不在。如人常在。愁什麼家事不辦。欲知久遠事。祇在如今。如今若得。久遠亦得。如人千鄉萬里歸家。行到即是。是即一切總是。不是即一切總不是。直得頂上光燄生亦不是。能為一切。一切不為道。終日貪前頭事。失却背後事。若見背後事。失却前頭事。如人不前。後有什麼事 僧問。有人衣錦繡入來。見和尚後。為甚寸絲不挂。曰直得琉璃殿上行撲倒。也須粉碎。乃曰。若有一毫許去及不盡。即被塵累。豈況更多。不見尋常道。升天底事。須對眾掉却。十成底事。須對眾去却。擲地作金聲。不須回頭顧著。自餘有什麼用處。不見二祖當時詩書博覧。三藏聖教如觀掌中。因甚麼更求達磨安心。將知此門中事。不是等閑。所以道。智人不向言中取。得人豈向說中求。不是異於常徒。息一切萬累道。暫時不在塗路。便有來由。非但惡眷屬。善眷屬也覓不得。甚麼去通身去。歸家去。省覲去。始脫得諸有門去。去得牢籠。脫險難異常徒 又曰。如掌中觀物。決定決定方可隨緣。若一如此。千萬亦然。千萬之中難為一二。一二不可得。不見道。顯照底人即易得。顯己底人即難得。不道全無。即是希有。若未得如此。不受強為。強為即生惱。生惱即退道。退道則罪來加身。即見不得。說什麼大話。汝既出家。如囚免獄。少欲知足。莫貪世榮。忍饑忍渴。志存無為。得在佛法中。十生九死。也莫相拋。出生入死。莫違佛法。斬釘截鐵。莫負如來。事宜無多。各自了取。有事近前。無事莫立。

自示眾佛法有什麼多事至此。悉依僧寶傳。

師住持三十年。道徧天下。眾至千五百人。南昌鍾王師尊之。願以為世世師。唐天福元年秋。示微疾。十二月二十八日。為大眾開最後方便。敘出世始卒之意。眾皆愴然。越明年正月三日。問侍者。今日是幾。對云初三。師云。三十年後。但云祇這是。乃端然告寂。

▲撫州疎山匡仁禪師

吉州新淦人。投本州元證禪師出家。一日告其師。往東都聽習。未經歲月。忽曰。尋行數墨。語不如默。捨己求人。假不如真。遂造洞山。值山早參。出問。未有之言。請師示誨。山曰。不諾無人肯。師曰。還可功也無。山曰。你即今還功得麼。師曰。功不得即無諱處。山他日上堂曰。欲知此事。直須如枯木生花。方與他合。師問。一切處不乖時如何。山曰。闍黎此是功勳邊事。幸有無功之功。子何不問。師曰。無功之功。豈不是那邊人。山曰。大有人笑子恁麼問。師曰。恁麼則迢然去也。山曰。迢然非迢然。非不迢然。師曰。如何是迢然。山曰。喚作那邊人即不得。師曰。如何是非迢然。山曰。無辨處。山問師。空劫無人家。是甚麼人住處。師曰不識。山曰。人還有意旨也無。師曰。和尚何不問他。山曰。現問次。師曰。是何意旨。山不對。洎洞山順世。弟子禮終。乃到潭州大溈。值溈示眾曰。行脚高士。直須向聲色裏睡眠。聲色裏坐臥始得。師出問。如何是不落聲色句。溈竪起拂子。師曰。此是落聲色句。溈放下拂子歸方丈。師不契。便辭香嚴。嚴曰。何不且住。師曰。某甲與和尚無緣。嚴曰。有何因緣。試舉看。師遂舉前話。嚴曰。某甲有個語。師曰。道甚麼。嚴曰。言發非聲。色前不物。師曰。元來此中有人。遂囑香嚴曰。向後有住處。某甲却來相見。乃去。溈問嚴曰。問聲色話底矮闍黎在麼。嚴曰。已去也。溈曰。曾舉向子麼。嚴曰。某甲亦曾對他來。溈曰。試舉看。嚴舉前話。溈曰。他道甚麼。嚴曰。深肻某甲。溈失笑曰。我將謂這矮子有長處。元來祇在這裏。此子向去。若有個住處。近山無柴燒。近水無水喫。師聞福州大溈安和尚示眾曰。有句無句。如藤倚樹。師特入嶺到彼。值溈泥壁。便問。承聞和尚道。有句無句如藤倚樹。是否。溈曰是。師曰。忽遇樹倒藤枯句歸何處。溈放下泥盤呵呵大笑。歸方丈。師曰。某甲三千里賣却布單。特為此事而來。和尚何得相弄。溈喚侍者。取錢二百與這上座去。遂囑曰。向後有獨眼龍。為子點破在。溈山次日上堂。師出問。法身之理。理絕玄微。不奪是非之境。猶是法身邊事。如何是法身向上事。溈舉起拂子。師曰。此猶是法身邊事。溈曰。如何是法身向上事。師奪拂子。摺折擲向地上。便歸眾。溈曰。龍蛇易辨。衲子難謾。後聞婺州明招謙和尚出世。(謙眇一目)徑往禮拜。招問。甚處來。師曰。閩中來。招曰。曾到大溈否。師曰到。招曰。有何言句。師舉前話。招曰。溈山可謂頭正尾正。祇是不遇知音。師亦不省。復問。忽遇樹倒藤枯。句歸何處。招曰。却使溈山笑轉新。師於言下大悟。乃曰。溈山元來笑裏有刀。遙望禮拜悔過。

楊岐示眾云。有句無句。如藤倚樹。文殊維摩。撒手歸去。楊岐恁麼道。也是看錮鏴。更有後語。不得錯舉 妙喜曰。利動君子。

招一日問。虎生七子。那個無尾巴。師曰。第七個無尾巴 香嚴出世。師不爽前約。遂往訪之。嚴上堂。僧問。不求諸聖。不重己靈時如何。嚴曰。萬機休罷。千聖不携。師在眾作嘔聲曰。是何言歟。嚴聞便下座曰。適對此僧語。必有不是。致招師叔如是。未審過在甚麼處。師曰。萬機休罷。猶有物在。千聖不擕。亦從人得。如何無過。嚴曰。却請師叔道。師曰。若教某甲道。須還師資禮始得。嚴乃禮拜躡前問。師曰。何不道肯諾不得全。嚴曰。肯又肯個甚麼。諾又諾於阿誰。師曰。肯即肯他千聖。諾即諾於己靈。嚴曰。師叔恁麼道。向去倒屙三十年在。

師住後。果病吐。二十七年而愈。師却每於食後抉口令吐曰。香嚴師兄。記我三十年倒屙。尚欠三年在。師後問鏡清。肯諾不得全。子作麼生會。清曰。全歸肯諾。師曰。不得全又作麼生。清曰。個中無肯路。師曰。始愜病僧意。

師到夾山。山上堂。師問。承師有言。目前無法。意在目前。如何是非目前法。山曰。夜月流輝。澄潭無影。師作掀禪牀勢。山曰。闍黎作麼生。師曰。目前無法。了不可得。山曰。大眾看取這一員戰將 師參巖頭。頭見來。乃低頭佯睡。師近前而立。頭不顧。師拍禪牀一下。頭回首曰。作甚麼。師曰。和尚且瞌睡。拂袖便行。頭呵呵大笑曰。三十年弄馬騎。今日被驢撲 上堂。病僧咸通年前。會得法身邊事。咸通年後。會得法身向上事雲門出問。如何是法身邊事。師曰枯樁。曰如何是法身向上事。師曰。非枯樁。曰還許某甲說道理也無。師曰許。曰枯樁豈不是明法身邊事。師曰是。曰非枯樁豈不是明法身向上事。師曰是。曰祇如法身。還該一切也無。師曰。法身周徧。豈得不該。門指淨瓶曰。祇如淨瓶。還該法身麼。師曰。闍黎莫向淨瓶邊覓。門便禮拜。

妙喜曰。雲門禮拜。不是好心。

有僧為師造壽塔畢白師。師曰。將多少錢與匠人。曰一切在和尚。師曰。為將三錢與匠人。為將兩錢與匠人。為將一錢與匠人。若道得。與吾親造壽塔來。僧無語。後僧舉似大嶺菴閑和尚。(即羅山也)嶺曰。還有人道得麼。僧曰。未有人道得。嶺曰。汝歸與疎山道。若將三錢與匠人。和尚此生決定不得塔。若將兩錢與匠人。和尚與匠人共出一隻手。若將一錢與匠人。累他匠人鬚眉墮落。僧回如教而說。師具威儀望大嶺作禮歎曰。將謂無人。大嶺有古佛放光。射到此間。雖然如是。也是臘月蓮花。大嶺後聞此語曰。我恁麼道。早是龜毛長三尺。

徑山杲頌。鑿壞十方常住地。三錢使盡露尸骸。羅山古佛雖靈驗。未免將身一處埋 應菴華頌。鑿開蒼徑造浮圖。往復商量價不孤。無限落花隨水去。夕陽春色滿江湖 崇覺空。頌三文與匠人。每愛佳人笑目青。音容常隔一沙汀。黃河誰道如今輥。波浪無風不挂情。頌兩文與匠人。懊惱牛欄昨夜開。嶺頭人喚不歸來。煩君道與西江月。莫照孤燈冷處灰。頌一文與匠人。行因感東事須分。寶塔凌空直一文。要會疎山端的意。吾家宗祖在并汾。

師臨遷化。有偈示眾曰。我路碧空外。白雲無處閑。世有無根樹。黃葉風送還。偈終而逝。

▲青林師虔禪師

初參洞山。山問。近離甚處。師曰武陵。曰武陵法道。何似此間。師曰。胡地冬抽筍。山曰。別甑炊香飯。供養此人。師拂袖便出。山曰。此子向後走殺天下人在。師在洞山栽松次。有劉辰翁者求偈。師作偈曰。長長三尺餘。鬱鬱覆青草。不知何代人。得見此松老。劉得偈呈洞山。山謂曰。此是第三代洞山主人。師辭洞山。山曰。子向甚麼處去。師曰。金輪不隱的。徧界絕紅塵。山曰。善自保任。師珍重而出。洞山門送謂師曰。恁麼去一句。作麼生道。師曰。步步踏紅塵。通身無影像。山良久。師曰。老和尚何不速道。山曰。子得恁麼性急。師曰。某甲罪過。便禮辭 住青林。後遷洞山。凡有新到。先令搬柴三轉。然後參堂。有一僧不肯。問師曰。三轉內則不問。三轉外如何。師曰。鐵輪天子寰中旨。僧無對。師便打趁出 問。學人徑往時如何。師曰。死蛇當大路。勸子莫當頭。曰當頭者如何。師曰。喪子命根。曰不當頭者如何。師曰。亦無迴避處。曰正當恁麼時如何。師曰。失却也。曰向甚麼處去。師曰。草深無覓處。曰和尚也須隄防始得。師拊掌曰。一等是個毒氣。

▲高安白水本仁禪師

上堂。老僧尋常。不欲向聲前色後。鼓弄人家男女。何故。且聲不是聲。色不是色。僧問。如何是聲不是聲。師曰。喚作色得麼。曰如何是色不是色。師曰。喚作聲得麼。僧作禮。師曰。且道為汝說答汝話。若向這裏會得。有個入處 師將順世。焚香白眾曰。香烟盡處。是吾涅槃時也。言訖跏趺而坐。息隨烟滅。

▲潭州龍牙山居遁證空禪師

參翠微。乃問。學人自到和尚法席。一個餘月。不蒙示誨一法。意在於何。微曰。嫌甚麼。師又問洞山。山曰。爭怪得老僧。

法眼別云。祖師來也。雲居齊云。此三大尊宿。還有親疎也無。若有。那個親。若無。親疎眼在甚麼處。

師又問翠微。如何是祖師意。微曰。與我將禪板來。師遂過禪板。微接得便打。師曰。打即任打。要且無祖師意。又問臨濟。如何是祖師意。濟曰。與我將蒲團來。師乃過蒲團。濟接得便打。師曰。打即任打。要且無祖師意。後有僧問。和尚行脚時。問二尊宿祖師意。未審二尊宿明也未。師曰。明即明也。要且無祖師意(東禪齊云。眾中道。佛法即有。秖是無祖師意。若恁麼會。有何交涉。別作麼生會無祖師意底道理 雪竇頌。龍牙山裏龍無眼。死水何曾振古風。禪板蒲團不能用。只應分付與盧公。盧公付了亦何憑。坐倚休將繼祖燈。堪對暮雲歸未合遠山無限碧層層 圜悟勤云。雪竇據欵結案。他雖恁麼頌。且道意在甚麼處。甚處是無眼。甚處是死水裏。且道。是扶持伊。是滅伊威光。人多錯會道。為甚麼只應分付與盧公。殊不知。却是龍牙分付與人 僧寶傳云。初謁翠微不契。至臨濟亦不契。乃造洞山悟本价禪師。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价曰。待洞水逆流。即向汝道師豁然大悟。研味其旨。悲欣交集覺範曰。予觀龍牙偈曰。學道先須有悟由。還如慣鬪快龍舟。雖然舊閣閑田地。一度羸來方始休。君若隨緣得似風。吹沙走石不勞功。但於事上通無事。見色聞聲不用聾。皆清深精密。如其為人疑。問翠微臨濟祖意。度禪板蒲團機語。在已見洞山之後。雪竇以瞎龍死水罪之。龍牙聞之必大笑)師復舉德山頭落底語。因自省過。遂止於洞山。隨眾參請。一日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山曰。待洞水逆流。即向汝道。師始悟厥旨。服勤八稔。

此見於濟公燈錄。

師有頌曰。學道如鑽火。逢烟未可休。直待金星現。歸家始到頭。

後神鼎諲舉云。山僧即不然。學道如鑽火。逢煙便可休。莫待金星現。燒額又燒頭 翠巖真云。若論頓也。龍牙猶在半途。若論漸也。神鼎猶欠悟在。於此復且如何。諸仁者。今年多落葉。幾處掃歸家。

問。十二時中如何著力。師曰。如無手人欲行拳始得。

大溈秀云。是則是。又教人陰界中作活計。十二時中如何用力。如有手人行拳。又且如何。

問。古人得個甚麼。便休去。師曰。如賊入空室 問。維摩掌擎世界。未審維摩向甚麼處立。師曰。道者汝道。維摩掌擎世界 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師曰。待石烏龜解語。即向汝道。曰石烏龜語也。師曰。向汝道甚麼 裴相國入大安寺。問諸大德曰。羅睺羅以何為第一。曰以密行為第一。裴不肯。遂問。此間有何禪者。時師在後園種菜。遂請來問。羅睺羅以何為第一。師曰不知。裴便拜曰。破布裹真珠 報慈嶼讚師真曰。日出連山。月圓當戶。不是無身。不欲全露。師一日在帳中坐。僧問。不是無身。不欲全露。請師全露。師撥開帳子曰。還見麼。曰不見。師曰。不將眼來。

報慈聞云。龍牙祇道得一半 雲門令僧舉此公案云。汝舉。我與汝道。僧舉了。門云。我不妨與你道。

上堂。夫參玄人。須透過祖佛始得。新豐和尚道。祖佛言教。似生冤家。始有參學分。若透不得。即被祖佛謾去。僧問。祖佛還有謾人之心也無。師曰。汝道江湖還有礙人之心也無。乃曰。江湖雖無礙人之心。為時人過不得。江湖成礙人去。不得道江湖不礙人。祖佛雖無謾人之心。為時人透不得。祖佛成謾人去。不得道佛祖不謾人。若透得祖佛過。此人過却祖佛。若也如是。始體得佛祖意。方與向上人同。如未透得。但學佛學祖。則萬劫無有出期。僧曰。如何得不被祖佛謾去。師曰。道者直須自悟去始得。

▲益州北院通禪師

初參夾山。問曰。目前無法。意在目前。不是目前法。非耳目之所到。豈不是和尚語。山曰是。師乃掀倒禪牀叉手而立。山起來打一拄杖。師便下去(法眼云。此他掀倒禪牀。何不便去。須待他打丁一棒去。意在甚麼處)次參洞山。山上堂曰。坐斷主人公。不落第二見。師出眾曰。須知有一人不合伴。山曰。猶是第二見。師便掀倒禪牀。山曰。老兄作麼生。師曰。待某甲舌頭爛。即向和尚道。後辭洞山擬入嶺。山曰。善為。飛猿嶺峻。好看。師良久。山召通闍黎。師應諾。山曰。何不入嶺去。師因有省。更不入嶺。

▲京兆府蜆子和尚

不知何許人也。事跡頗異。居無定所。自印心於洞山。混俗閩川。不畜道具。不循律儀。冬夏惟披一衲。逐日沿江岸。採掇蝦蜆。以充其腹。暮即宿東山白馬廟紙錢中。居民目為蜆子和尚。華嚴靜禪師聞之。欲決真假。先潛入紙錢中。深夜師歸。嚴把住曰。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師遽答曰。神前酒臺盤。嚴放手曰。不虗與我同根生。

▲越州乾峰和尚

上堂。法身有三種病。二種光。須是一一透得。始解歸家穩坐。須知更有向上一竅在。雲門出問。菴內人為甚麼不知菴外事。師呵呵大笑。門曰。猶是學人疑處。師曰。子是甚麼心行。門曰。也要和尚相委。師曰。直須與麼始解穩坐。門應喏喏 上堂。舉一不得舉二。放過一著。落在第二。雲門出眾曰。昨日有人。從天台來。却往徑山去。師曰。典座來日不得普請。便下座。

妙喜曰。彼此揚家醜。賴遇無旁觀者。

雲門到曰。請和尚答話。師曰。到老僧也未。門曰。恁麼那恁麼那。師曰。將謂猴白。更有猴黑 問。十方薄伽梵。一路涅槃門。未審路頭在甚麼處。師以拄杖畫云。在這裏。僧後請益雲門。門拈起扇子云。扇子[跳-兆+孛]跳。上三十三天。築著帝釋鼻孔。東海鯉魚打一棒。雨似盆傾。會麼。

寶峰文云。乾峯與麼道。還夢見也未。若是老僧則不然。十方薄伽梵。一路涅槃門。未審路頭在甚處。劈脊便棒。却問他。路頭在甚處。待伊擬開口。熱喝出去。更有個雲門折脚老比丘。不分緇素。不辨邪正。拈起扇子云云。似這般和泥合水漢。糞堆頭埋却。十個五個。有甚麼過。阿呵呵。樂不樂。足不足。而今幸對山青水綠。年來事事一時休。信任身心嬾拘束。大眾休瞌睡好。

問僧。甚處來。曰天台。師曰。見說石橋作兩段。是否。曰和尚甚處得這消息來。師曰。將謂華頂峰前客。元是平田莊裏人。

法石光禪師。因舊住相訪。師問。頃年有一則公案。與你商量不下。如今作麼生。云未入門時。早呈似和尚了也。師云。這裏又作麼生。云不可頭上安頭。師劃一劃云。這裏且置。你為甚麼踏斷天台石橋。僧無語。師云。脫空妄語漢。出去 幻寄曰。此二尊宿勘僧。一人得法身二種光。一人得法身三種病。若人辨得出。許具隻眼。

▲澧州欽山文邃禪師

與巖頭雪峰過江西。到一茶店喫茶次。師曰。不會轉身通氣者。不得茶喫。頭曰。若恁麼。我定不得茶喫。峰曰。某甲亦然。師曰。這兩個老漢。話頭也不識。頭曰。甚處去也。師曰。布袋裏老鵶。雖活如死。頭退後曰。看看。師曰。奯公且置。存公作麼生。峰以手畫一圓相。師曰。不得不問。頭呵呵曰。太遠生。師曰。有口不得茶喫者多 巨良禪客參禮。拜了便問。一鏃破三關時如何。師曰。放出關中主看。良曰。恁麼則知過必改。師曰。更待何時。良曰。好隻箭放不著所在。便出去。師曰。闍黎且來。良回首。師下禪牀擒住曰。一鏃破三關即且置。試為欽山發箭看。良擬議。師打七棒曰。且聽個亂統漢。疑三十年。有僧舉似同安察。安曰。良公雖解發箭。要且未中的。僧便問。未審如何得中的去。安曰。關中主是甚麼人。僧回舉似師。師曰。良公若解恁麼。也免得欽山口。然雖如此。同安不是好心。亦須看始得。

雪竇顯頌云。與君放出關中主。放箭之徒莫莽鹵。取個眼兮耳必聾。捨個耳兮目雙瞽。可憐一鏃破三關。的的分明箭後路。君不見玄沙有言兮。大丈夫先天為心祖 天童覺云。山推嶽積來。瓦解氷消去。則時人知有。與我放出關中主看。且合作麼生。有底道。當時便喝。當時便掌。然則一期瞎用則得。要且未是關中主在。還體得麼。當堂不正坐。那赴兩頭機。

▲瑞州九峰通玄禪師

僧問。自心他心得相見否。師曰。自己尚不見。他人何可觀 偽唐乾寧三年二月十七日。晨興戒其徒曰。無虗度光陰。無虗消信施。既已出家。惟道是履。名大丈夫。於是寂然在定。至三月二十日乃化。閱世六十有三。坐四十二夏。

師引法華經。以明五位。語具洞山五位章中。

指月錄卷之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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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明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遠遠超过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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