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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文公 编辑

吳待問,予之裏人也,少孤,貧賤。因遊京師,謁楊文公億。文公喜而館之。時公門下客,如鄭戩仲簡、黃鑑,及予叔祖郇公,皆未第。與公之羣,從赴官待闋者,不下一二十人。眾以吳之貧,凡所供須,皆文公所與,多以賤事役焉。文公知之,伺吳之出,至賓館問之曰:“吳秀才何在。”眾對以出矣。公曰:“無乃爾輩役之乎?”此人於相法,未說它事。秖聽其聲,官亦當至諸行侍郎,諸君皆不及也。文公素以相法許郇公,至是,郇公問公曰:“某與吳相法如何?”公曰:“爾相雖大貴,然不若吳之相,有後,吳之有嗣子,當相繼登相府”。其後,仁宗皇帝時,郇公果至宰相,待問官至禮部侍郎,長子育參知政事,父子同時在朝廷,至今其季子充又為丞相,果若其言。文公端拱初以左諫議大夫知許州,時胡則為許田尉。因入府白事,公待之甚厚,因指其座曰,君它日亦當位此。既去,子第問其故,公曰:“此人官職壽考,與我不相上下,其後則以右諫議大夫,亦知許州,人已神之。”既而文公年八十,終於翰林侍讀學士,兵部侍郎,而則後亦至兵部侍郎,年八十三卒。昔張相士遜,初罷許田尉,入京師謁文公,託予叔祖郇公,先達其姓字。郇公雖館於文公之門,不欲與通,以其剌託張演。演乃文公夫人之弟也。公既出,見禮意極厚,已而與之飲酒,若素舊交。又問其考第幾何,張相曰:“區區賤吏,已九考矣。”公即發京西,當路數書,以幹其薦。張相既去,公問演曰:“何以與張相尉識?”演具道郇公轉託之意。文公太息曰:“此二子乃一會之人,我所不及也。”其後郇公為首臺,鄧公為次焉。文公之相,一何神哉!

回山人 编辑

湖州沈偕秀才父,以其晚年,自號曰“東老”。好延賓客,多釀美酒,以供殽饌。茍有至者,無問貴賤,悉皆納之,盡歡而去。廣置書史,百家傳記無不韞藏,以此為樂,鄉裏素所推重。西鄰雖巨富,鄙吝猥墨,竊比東老,固不足侔。一日,有術者造謁,與東老對飲,高談瑯瑯,洞達微妙,經史佛老,焜燿言表,夜以繼日,酒屢竭壺。術者神色愈若自得,屢詰姓氏,終不答也。因以石榴皮書於壁曰:“西鄰已富憂不足,東老雖貧樂有餘。白酒釀來因好客,黃金散盡為收書。”又題曰“回山人”。東老大醉,遂失其去。後人多以謂呂先生也,特以回字易其姓耳。所題之字,削去更生。後東老竟以壽終。此事亦具載於誌文。

叚化 编辑

元豐二年,相州安陽縣民叚化,以疾失明。其子簡,屢求醫,不驗。一夕,忽夢神人告之曰:“與爾此藥,可用人髓下之,則汝父之目立見光明。”既悟,手中果得藥。簡乃卸左腕,搥骨取髓,調藥以進,立愈。相州具奏其事,如古之時有為父母卸指者,指復更生。自非至誠,安能動天地感鬼神哉!似叚簡者,安知不然也。


龍女廟 编辑

澶州黃河堤,有龍女三娘子廟,極靈應,大河每有危,官府必祭禱。元豐中,有提舉都大巡歷,抵暮風雨,遂宿於廟。漏及三鼓,雨稍霽,聞廟殿中似有人語聲,遙聆之。良久,一人曰:“黃河當遷。”又有一人曰:“自北京之西。”過稍便徐,又有一婦人聲曰:“黃河自東如何?”曰:“不可,定矣,更不要疑誤。”少頃復曰:“北京文侍中彥博在,須著回避他,候他移鎮未遲。”從者悉皆聞此語,預已傳播。及四年,文相移鎮西京,黃河果坼流自北京之西。固知萬事皆非人力可為,而朝廷廟社之臣,為鬼神所欽重如此。


石龍記 编辑

鄭州州園之西隅,有池遼遶城角。常於池中,夜先有光,須臾數火毬騰躍波際。守更卒怖懼,不敢自此經由。後因冬渺,浚池丈餘,得一石龍,牙爪頭角,無不具備,鱗鬣皆墨染成。高約五六尺,其長丈有奇,乃建廟池側。每愆甘澤,禱之無不應。歲餘,城南秋稼將刈,忽有一獸,不辯形色,食之幾及數頃。每至日暮必來,農者悉集眾擊之,鏜然有聲,首尾俱碎。視之,乃石龍也。後州署中果失之,因歸焉。遂絕怪。至今繫常典祀。


王丞相 编辑

王旦丞相布衣時,將應詔,歷山川之間。曉色未甚分,頃見一童牧羊數百口。公問曰:“此羊安用耶?”曰:“王旦相公食料。”他日,又逢一人牧牛數頭,雜以豬雉。公復問曰:“汝牧牛而又他牧耶?”曰:“非我所有也,乃王旦相公食料耳。”後公遂登第,果至丞相。


麥變 编辑

京師新封丘門外,有農者姓劉,數口之家,藉南畝以為養生喪死之具。農者有婦,素狼戾不軌。夏將獲,其姑曰:“吾欲得此麥,置少繒帛以備入處。”婦呪詛無所不至,必欲皆據。然後一夕暴風雨,翌日,數頃之麥,悉自穗頭抽苗,皆變為草。時熙寧八年也。


道術 编辑

許懋侍禁,素好黃白術,凡以此而欲見者,未嘗不接之。一日,有道人造謁,懋甚顧遇,終不言姓字。與之飲至晚,懋問曰:“子有何術耶?願一見教。”道人遂於懷中出一簇子,懸於壁間,唯畫一藥爐,童子執一扇而立。道人為懋曰:“有水銀略求少許,作一戲術。”懋因與之,道人遂傾於所畫藥爐中,及出一墨藥糝之,則鏜然有聲。須臾,顧執扇者曰向西立,即西嚮,向東立,即東嚮。又雲:“下來,下來。”俄然,執扇者已離簇子,立於道人之傍。戒之曰:“吾為少藥,慎不可以驚動,汝頻扇之可矣。”復上簇子,跪於爐前,紙扇頻動,而爐中之火連焰相燭。懋驚異之,曰:“先生一何神耶!今日得遇於先生,願無惜以相傳”。道人笑而言曰:“夫黃白之術,促天地陰陽之數,非積功累行不可。茍求設,或得之其速,汝禍非吾敢傳,後五十年當相尋於茅山之下,子得之矣。”道人又呼執扇者曰:“住扇。”取爐中之藥,已成丹矣,有五色光異。道人曰:“此丹點化無窮,服之則羽化。”遂自吞之,收簇子於懷中,翩然而去。又一相識雲:向在嘉州,王秀才者,亦好此術。忽有一人欲假館,王遂留之。亦恐其有異也,薄具殽酒以延之。其人曰:“王秀才聞說好道術,還曾見否。”遂取膠泥,裁成鋌銀,以緋紙襯於庭中,用小盆合之。須臾,火焰四出,酒又數行,火氣漸息。以沃之曰:“速成,速成。”起而視之,已成白金矣。王遂懇求其法,其人曰:“至道不難,有分者得之,吾雖欲強與人,亦不可得。子須脩心,常積陰行,不求而至。”堅不傳。翌日乃去。又有一道人,在越州邸中,身衣蕪葉,日於酒肆中貸酒。及月餘日,市酒人督所逋金,道人曰:“來日可矣。”遂歸邸中,扃戶。人有乘間而窺者,見取出水銀,置一銚中,糝少青白藥,以火煆之,少頃,傾註。翌日,於市中質錢數十千,市人疑而試之,舉手糜碎。道人曰:“尚少一火。”遂再挈歸,至晚復來,煆煉愈光潤矣。以錢酬市酒人。所遇貧者,輒施之,及一二十千。乃售小舟泛江而去。評曰:“欲利之心誰無之,不以義制,而至於踰分失守以求之,不亦惑乎。”豈知命之君子哉。予故敘此三者,聊以自戒。


順濟侯 编辑

朝庭發廣南綱,令洪州差官祭奠小龍王,求便風船,凡百餘隻,各有一小蛇蟠屈,凡三兩月之程,七日而達。本州具聞其事,遂命林學士希祭謝,先祈齋戒,屆祭之。日有一蛇在禦封香合中,頃又有大蛇,自燭後舉首,若歆饗之意。復有數蛇,各在籩豆俎簋之間,隨其器之大小,無不盈滿,顏色類殊。官吏震慄,讀祝之次,其大蛇復舉首下視,遂圖畫形象奏聞,進封順濟王。


雷鬼 编辑

有畢供奉者從軍辟,過長安道中,值大雷雨,不能進。頃少霽,遂行,見百餘人圍一山坡,聲甚喧雜。因詢之,皆曰:“適大風雨後,一物墜於山側,眾往觀耳。”畢亦鞭馬而視,見一物,面有四眼,髮若朱色,背如負鐘,皮膚悉若藍澱,手足有爪,而觜類鷹鶻。長約三二尺,而形體恢實,多有骨節起伏,手持兩槌,口流紫涎,腥穢不可近。或者欲殺之,有父老曰:“此真雷鬼也,殺之不祥。”少頃,始能開目視人。移時,風雲復集,若虹而下,而人四走,鬼亦滅矣。


王無隱 编辑

鎮陽王無隱秀才者,留心釋教,性喜幽靜,樸直自任,多愛山居。向在五臺山,葺一茅庵居,經半載餘。一日扃戶,忽覺冷風拂面,有一人瞥然自門而來。身長丈餘,形體恢宏,容色紫赤,如欲藏匿之狀。無隱戰慄極甚,徐言曰:“為賊見迫甚急,且欲借秀才榻少憩,慎無言某在此也。”無隱懼,亦不能出聲。其人遂以手拔髭數條,緊直若鐵,刺兩腮數十處,取血圖染面及胸間而臥。頃又有一人,身品愈大,狀皃青黑色,髭髪悉如血,雙眸閃閃有光,仗劍而入,顧無隱曰:“曾見賊否?”無隱愈不能對,遂顧左右上下,終不見也。復曰:“走卻可惜可惜。”乃出門,步驟若車電,從西而去。始者一人方自榻上起,拭去血汙,謂無隱曰:“極喧聒,幾為賊所害。”出門從東而去。無隱乃病,遂下山,月餘始安,多以此事勸人無山居。


化蛇 编辑

杭州雷峰庵廣慈大師星霜,八十有五,戒行清潔,時人所欽重。有孫來章秀才者,其妻素淩虐積惡,左右鞭箠無虛日。一夕卒。家人旦夕如事生,忽見一蛇,有雙眉類婦人,據椅盤屈,若有所歆饗之意。莫不驚懼,遂擲棄他所。孫君因夢,其妻告曰:“我以平生不能遵守婦德,已化為蛇矣,何忍遽見棄耶?今為岐人所役,幸以青銅贖我。仍於雷峰庵廣慈大師處,精脩佛事,則我可以離此,免諸苦惱。”既醒,如所言。佛事將畢,遂放於雷峰道傍。一夕因夢,曰:“我已往生矣。”乃元豐五年之春也。


劉晞 编辑

洪州劉晞秀才,性淡漠,好神仙事,在京師每遇術人,無不求教,雖罄所有,亦不悔恨。然純樸無他腸,人亦乘此多誑之,晞亦未始掛懷也。一日,在進奏院前,見一道人以鈎釣盆中一木魚,每下鈎不移,時而木魚已復在鈎矣,引之示人,因此以貨藥。晞素欽信,乃竚而觀。至晚,稠人皆散,晞由獨立,道人因問曰:“人散矣,秀才尚何觀,可同飲少酒否?”晞從之。至市肆中,甚僻靜,以瓦缶置酒一升已來,終日飲之,不盈不減,晞愈異之。酒酣,謂晞曰:“吾有少戲術以相娛樂。”因於兩手每指中抽出一小劍,置於幾案,又於兩腕出兩劍,於眼鼻耳中各出一劍,既而擲於空中,上下紛舞,鏜鏜然有聲,色錙煥發。移時曰:“住矣住矣,長鋏可歸.”乃復墜下,各納而藏之。晞因再拜,泣告且欲從事於左右。道人笑而不答,挈袂而起.晞因據其衣而告,聲愈切。道人曰:“後三十年於禦史臺前相尋。”行若風電,恍然不見。晞歸,甚不樂,時已三鼓矣。今家在洪州,極貧窘,終無所得,亦不知三十年之約果如何也。


王丞相 编辑

王丞相隨布衣時,自青州將之西京,夜宿邸店。方當大夏,臥於門中,乘風以滌炎暑。夜漏將半,店後鄰人有將產蓐者,頃刻間忽聞門外聲甚喧,及視之,則寂然無人。如是者數四.頃又聞雲:“相公在當路,安敢去耶?”其一曰:“時將過矣,奈何奈何。”王公頗疑之,遂起坐於東隅,則鄰人已育一子矣。復又聞門外聲曰:“生則生矣,後二歲當死,雞飛木鑿下。”公因思,當門所臥者無他人,亦自暗喜躍。翌日,於店之僻處磨扇下,書歲月日,以紀其事。後公登科,再經由是店,因記往昔事,乃詢之。雲:“其子二歲,忽因雞飛,擊下木鑿,中胸臆而卒。”及視磨扇下,字尚存。公後果至丞相。


陳諫議 编辑

陳省華諫議年長無子,嘗就蜀中術者卜之。術者曰:“君不須卜,今年七月十五日,木星下降在大慈寺,君可往告之。”乃為言其所服之色,並手執蓮花者乃是也。省華如期而往,果見有服是服者,遂拜而求焉。其人曰:“汝何以知吾在此?”省華告以術者之言。又曰:“汝何求於我?”省華曰:“為未有子息耳。”其人熟視久之,乃取蓮花三葉與之食,且曰:“自此當生三貴子。”省華拜而謝,舉首已不見矣。其後,堯叟、堯咨魁天下,堯佐行間登第。堯叟、堯佐相繼登二府,堯咨亦為節度使。初,省華葬其父,求通陰陽者卜其地。有一人為之指示坐穴,仍告以葬之時日,且曰:“若啟土見石,即止。”言訖遂去。既而壙,工人不知之,愈浚得一石板,其下水一泓,中有大鯉魚三尾。工人以聞省華,大驚,思其言,復命蓋之,乃葬焉。未幾,其人至,省華以告,太息曰:“本令君家三世有貴人,今已見其事,止可一代出三人顯者。”遂去。


前定紀 编辑

浙中有李秀才者,開小學以贍日用,常不滿十人。一夕卒,見一人,獸首人形,若相追攝,行及數裏。傍覩一大府,門懸金牌,題曰“糧料院”。獄卒摳衣而入,造於殿側。李公見一人,冠服降階,以相迎迓。孰鬩之,乃昔兩浙轉運使叚少連也。李與叚公素有契分,叚為李曰:“此乃冥司,吾友何故至此也?”李遂泣告以家有老母,婚嫁未畢,平生知我愚直者,惟公耳。非公陰與為地,則何故敢望生。叚公目左右,頃持一文簿至,視久之,慘容報曰:“吾友之壽止於此矣。念子積慶流遠,世緒綿昌,薄可加五年,更增學生十人。”李又泣告,叚公沉吟久之,又曰:“更加五年,更增學生十人。”遂厲聲曰:“不可,止矣。”然無以贐行,奉贈驢一頭,金一笏。復顧獄卒送還。忽然而覺,李甚異之。他日,闢學舍壁中得金一鋌。又有道人跨一衛,求宿於舍,翌日不知所在,獨存所跨之衛。自後,學徒常及三十人,果終十年之壽。鬼神之理,雖質之而無私,吾於此事,殊有所惑焉。


夢警 编辑

人生於天地間,莫不陰騭分定。雖不能預察前審,然至誠而通於夢寐,非思慮所及者,事皆協焉。故呂錡夢射月,退入於泥;聲伯夢涉洹食,瓊瑰而泣。吉兇雖殊,非獨古也,於今亦有之。能協者,汴人也,舊名敦復,自嘉祐初獲薦,綿歷十五年,凡至省即見黜焉。熙寧五年,會學於開寶寺維摩院。四月間,夜夢觀省牓,不見姓名,意甚回皇。忽有一人攘袂在側,而問曰:“君得否?”恊答以“又不得”。其人曰:“足下得。”遂以手指牓上能協字曰:“此乃足下也。”既覺,即記書於幾案、嘗與同舍張通才夫及親舊具道其事,皆以謂心有所感而致之耳,亦不以為意。至六年正月間省試,將鎖院。一日自興國寺回,過梅植秀才書鋪,見鋪中具襴鞹者數同人,乃衛州宗賈秀才輩,遂相揖而坐。梅曰:“諸君在此,皆欲下狀改名,向聞公亦欲改名,果只以協為名否?”協諾之而已,未竟,以事不能少留,一委於梅,投牒而去。宗賈輩既親入,會貢院主者張參郎中,有避嫌者,卻而不押。梅以協狀委一吏,乘間投之,獨得更焉。及奏籍,果如夢中所見,遂預唱名之盛。黃瑄者,撫州人也,邅回場屋,凡七舉,殿前特奏名,至皆報罷。常夜夢至一宮殿間,殿下一排場,瑄立於排場後側,聆樂聲。既寤,不喜,曰:“樂嶽音者樂洛音也,無乃見黜乎。”已而崇政畢試,果如其言。至次舉俯迫試期,再得前夢,瑄又不樂,亦不遂誌。逮葉祖洽牓中,移試集英殿。殿下有排場,排場後乃黃絹,書座位名次。瑄視之,乃兩夢所見也。是歲始參科甲。能中復者,汴都人也,為翰林醫官副使,於元豐六年暮春,因置一女奴,姓曰張氏,立名曰來安。是歲季冬,魯國大長公主被病,承旨宣醫,晨直晚宿。十九日,夜寢半寤,聞來安報曰:“四伯都曹,徒爭兩日。”時中復之兄都糾泗水。既覺,竟未釋然。越四日,魯國薨。越二日,被責滁陽。行次來安縣,始悟前日之夢,自泗至滁乃兩日之程耳。是亦神靈先有所警,而得失動靜,非人力所可偽為也。


竺蘭經 编辑

元豐元年,陝西轉運使度支郎中皮公弼,有子彥恭,為薛氏婿,如婦家。薛氏子有辭家赴官者,彥恭偕往,笑歌自若,不揖而去。即有物憑之,責其不恪,召巫解遣,至施釘法,乃愈。還舍,女弟又為物憑,與兄同。皮君聆其語,則故人司農少卿薛仲儒之聲也,禳除不去。一日忽曰:“我被釘罪重,唯《竺蘭經》可救。”皮君力求得之,遂傳本召僧誦之。女為仲儒語謝曰:“已獲生矣。”又皮君幼女忽病,自言予吳安序也。安序,正肅公第七子,曰十九寺丞之官渭州,乃皮夫人姪。夫人不信,詰其小字,曰:“是召。奴暴疾卒,以婦不欲守誌,兒女癡幼,來告姑,令婦勿嫁。”又雲:“見婦子啼號,屍臥於地,悲甚,生人欷歔,泣涕不已。言冥間事甚多,死生異路,不可泄。某性不信佛,豈知冥間大得力,尤重《竺蘭經》。”既去,皮氏寫是經追薦之。


王旻 编辑

西川費孝先,善軌革,世皆知名。有客人王旻,因售貨至成都,求為卦。孝先曰:“教住莫住,教洗莫洗,一石榖搗得三鬥米,遇明即活,遇闇即死。”再三戒之,令誦此數言,足矣。旻受,乃行塗中,遇大雨,憩一屋下。路人盈塞,乃思曰:“教住莫住,得非此邪。”遂冒雨行。未幾屋顛仆,獨得免焉。旻之妻已私謁鄰比,欲講終身之好。俟旋歸,將致毒謀。旻既至,妻約其私人曰:“今夕,但新沐者乃夫也。”日欲晡,果呼旻洗沐,重易巾櫛。旻悟曰:“教洗莫洗,得非此邪”堅不從。婦怒,不省,自沐。夜半反被害。旻驚睨罔(惻)〔測〕,遂獨囚繫。官府栲訊獄就,不能自辯。郡守錄伏牘,旻悲泣言曰:“死即死矣,但孝先所言,終無驗耳。”左右以是語上達。翌日,郡守命未得行法,呼旻問曰:“汝鄰比何人也?”曰:“康七。”遂遣人捕之。“殺汝妻者,必此人也。”已而果然。因謂寮佐曰:“一石榖搗得三鬥米,非康七乎?”旻既辯雪,誠“遇明即活”之效歟。


油筒子 编辑

馮當世有〈油筒子傳〉,著其要曰:油筒子者,不知何許人也。成都耆老見之四十餘年,容皃若一,人莫究其甲子,有問其姓名裏居者,未嘗對。背破蓆帽,腰負一筒,丐油於廛肆間,滿輒持去。其行如飛,擇荒祠晦洞人所不顧者,則燃之有餘,即自照其室。市人既見之,習久不知為何人,故號“油筒子”雲。油筒子始賣老君卜於市,卦售一錢,其後唯舒手丐錢於人,所得尋以散施。復竚物於布囊,有求取者,探囊中食物錢帛,隨所有與之。其語無拘礙,其居處無凈穢,其遇人貴賤貧富無異心,猖狂妄行,莫窺津涯。而時以仁孝忠信教戒於常,所往來者飲之酒,則誦道家脩養之辭,若諸經傳,唯口所欲言,然後舉柸嬉笑自如,亦不以多少為謝。暮歸魚槁所止,主人視之,蓋無日不醉也。歸即閉關,然以道佛書數百卷布所居榻,坐臥其上。中夜取讀良久,或時掩卷大慟,其意莫測何如。時有譏其面多垢穢者,應之曰:“吾嘗日洗吾心而已,吾身不自管久矣,面何有哉”。既知其有道,稍稍就問之,默然以手指心,徐酬以言,初若可尋繹,已而乖睽散亂,旨意離絕,又叩之急,翩然而去,不可得而親也。熙寧九年九月十一日,大醉以歸,舉止不亂。明旦視之,已死矣。嘗語府民嚴九者曰:“吾明旦遂行,爾能一顧我乎?”及前視之,則無及矣。既死之明日,或傳有見於漢州之市者,行謌疾走,人竊疑其輕出,而不敢問,還入郭北門,乃知死已三日矣。


摸著較 编辑

摸著較,不知其姓氏,亦不審何許人。熙寧中,在京師市(纏)〔廛〕疾走,常揚埃塵,恣口欲言者,無所忌憚。提一小竹籮,衣紙衣,跣足赤脛。凡病曲跼拳腕者,不問歲月,以手捫摸,即不復有苦矣。俗竭曰“摸著較”。所得金,不拘計多少,然必丐於患人。出門即拋擲街衢中,聚群兒為嬉戲。間自言人禍福若應影響,及道人存心善否。叩之,則不對而去。或疾駛出關,連日不見,或在貧窮中,人莫測其為何如也。一日告群兒曰:“我明日往矣。”有視之者,果死於城隅,亦有為瘞之者。後相州安陽縣助教魏某,相遇於道,問其所從來,撫掌而去。今往往他州間 出焉。


猝患富 编辑

殿中丞鄭某者,調官京師。嘗趍朝,道見一貧僧,若佯狂者,指雲:“你官人猝患富去裏。”他日,再逢之,又言:“猝患富去裏”。鄭君乃令人邀至所居,再三叩之,但言“猝患富去裏”,竟不能嘵。已而挈家遊金明池,張小次,岸幘少憩焉。簾箔外見一黃蜂一土蜂相搏,頃飛入次中匝遶。移時墜地,因以瓦缶覆之。翌日再至,始悟焉。開見一珠碧色,頗疑其有異,繫於衣裾間而歸。踰時,有胡人十餘輩造門,言有寶氣。鄭君亦不省,家人曰:“豈非所得碧珠耶?”遣持視之,皆叩禮曰:“此寶也”。詰其名及所用處,乃曰:“碧霞珠,當大海間,天地晦冥,視此珠則晴霽矣。願以數萬緡售雲。”鄭君許之,遽掛冠退休於崧嶽之下焉。


嚴常運 编辑

元豐四年九月,杭州仁和縣湯村鎮百姓嚴常運,葺所居之隙地,治平屢矣,頃方丈尺忽墳起,若小丘垤,疑其有變怪。濬,探得一藏,皆白金所成器物數百件,有雕鐫字一行,雲:“拾得我藏者是我後身,嚴子陵記。”因與鄰比,競經官司,許歸嚴氏,家遂富有矣。不知常運,果後身耶。今蘇州靈巖山有藏,人莫從而得,或為人物他怪,見之則馳去,或為錢鋪,曳數百步,遇人則散飛,絕所由來,將誰待也。


徐神翁 编辑

泰州天慶觀有傭人徐翁者,常持箕箒,掃諸殿庭間,口誦《度人經》。衣破布衣,或跣足,或穿繩屨。夜廬宿,不擇穢凈,茍能容身而已。既久,稍稍有異事,故目之為神翁焉。觀中無儲蓄,翁語其徒曰:“當為汝求化。”即寢於殿中。既覺,曰:“晚即來矣。”已而,村民壘壘負米而至,人莫不異之。常有施白金者,置於床笫。盜闞翁之出,即發關而入,復見毅然而坐,悚懼不敢搖手為非,疾往視之,復在殿中矣。人常緘香,及以姓名年月生時詢求災福,然多書《度人經》,一言至二言三言,始莫能曉,久而遂通。有拜者,或答之,有棄之而走者,或自拜於人,接引話論,或循理而應,或抵詈毀叱,不問貴賤。元豐末,士子應詔,詣求讖焉。翁書字大抵皆從火,既而有文闈之災。四方企慕,無問遠邇,皆來訊卜。變異悉多,不可具載。人多繪畫其像,勤以供事,亦不知其終果何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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