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媿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二十四
攻媿集 卷第二十四 宋 樓鑰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武英殿聚珍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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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媿集卷二十四
宋 撰
奏議
論初政
臣仰惟陛下受天明命膺太上付託之重以承列聖億
萬年之基圖覆載兩間無不悦服竊聞陛下臨朝淵黙
發言精當尊禮大臣凡事審訂而後行臺諫論列給舍
駮議隨即聽從而聖德謙抑増置講官收召名儒有終
始典學之誠宗社無疆之休基于今日誠千載之幸會
也臣至愚極陋備員從班既得以詞章小技仰代王言
奏對之初敢效忠言以禆聖明之萬一自古人君卽位
之初多能自彊以鋭意于治天下往往稱誦望太平于
旦夕以其富貴崇高安逸汰侈不期而至在位既久君
子日疎小人日親逆耳之言不聞而諂諛之言日進偃
然自以爲安而不知君門之外皆知禍亂之作獨人主
不得而知嗚呼秦漢以來賢明之君而至于此或及其
身或貽禍于子孫爲後世笑者不知其幾也唐高宗永
徽之初日引刺史十人入閣問民疾苦尊禮長孫無忌
褚遂良恭己以聽百姓阜安有貞觀之風而權移房闥
幾覆唐宗明皇開元之初以風俗奢靡制乘輿服御金
銀器玩令有司銷毁以供軍國之用珠玉錦繡焚于殿
前后妃以下皆不得服珠玉錦繡天下毋得採珠玉織
錦繡而末年窮天下之欲不足為其樂以致天寳之變
徳宗動遵禮法罷貢獻罷樂工縱苑獸出宫女淄青将
士投兵相顧曰明主出矣吾屬猶反乎政從寛大藹然
有貞觀之風而其後奉天之幸又幸梁州幾不免其身
而其尤可憾者初能疎斥宦官親任朝士而後乃疑暗
不知所倚任晚又益忌宿将而罷之命宦官分典禁旅
終唐之世為患尤深此三者最其可戒者也陛下聖性
高明惡㫖酒薄嗜好孜孜以學問為急而不以位為樂
臣豈當私憂至此正以平日讀史見賢明之君不克圖
終未嘗不痛之使唐之三君皆能謹守如其初則末年
豈至是哉今夫官吏以三年為任者能為三年之計則
可保其身或茍度嵗月鮮不及者人主修身正家處事
發政動為無窮之計則可以保天下陛下任天下之重
承社稷之託兢兢業業終如今日而又日親賢臣益務
學問增修聖德雖休勿休天下之事及其小而謀之則
不至于大自其邇而防之則不及于逺守之以堅行之
以久而後治效可覩也成王訪落之詩曰於乎悠哉正
未有艾心誠求之此保治之道也伏惟陛下裁幸
雷雨應詔封事
臣准尚書省劄子十月八日三省同奉聖㫖朕以不德
嗣承大寶夙夜祗畏不遑寧處乃者隂陽謬盭雷震非
時淫雨為災朕心甚懼推㝷厥咎未知其由凡朕躬有
過失朝政有闕違可令臺諫侍從各條疏以聞無有所
隱臣待罪東臺職司論駁雷雨為沴自應論奏仰勤詔
㫖尤切兢惶實以兼直内制適當書詔填委之時才短
思澀日不暇給雖有愚悃未能控陳慈敢一一陳述伏
惟陛下採擇伏自陛下臨御之初近自都城逺及四方
人心翕然陛下又守之以仁用之以儉憂勤庶政之餘
親近儒生講論經理上則盡孝于重闈下則深恤于民
隱此宜有嘉祥為之應而變異乃爾不惟冬雷無此蓋
雖暑雨蒸鬱亦未有震雷連日夜不止如此者也臣少
誦雲漢之詩嘗于詔書略發其説而未詳序詩者曰宣
王承厲王之烈内有撥亂之志遇災而懼側身修行欲
銷去之天下喜于王化復行百姓見憂而求之于詩若
王曰嗚呼何辜今之人天䧏喪亂饑饉薦臻又曰耗斁
下土寧丁我躬曰兢兢業業曰憂心如熏曰寧俾我遯
等語皆所謂遇災而懼百姓見憂者也若曰靡神不舉
靡愛斯牲圭璧既卒寧莫我聽曰不殄禋祀自郊徂宫
上下奠瘞靡神不宗曰祁年孔夙方社不莫昊天上帝
則不我虞敬恭明神宜無悔怒則若怨天之不佑而終
篇不見側身修行之言何耶嗚呼宣王之意以為周家
一嵗祀事為民而祈者不過如前數事今我既一一為
之而旱災如此無所歸咎其罪在我矣故雖無側身修
行之言而誠意出于言外故百姓得以見憂而序詩者
亦顯然誦言之湯以六事禱于桑林曰政不節歟使民
疾歟宫室崇歟婦謁盛歟苞苴行歟讒夫興歟成湯不
邇聲色不殖貨利六事皆湯所無者猶拳拳深自克責
此宣王所以粲然復興而成湯所以其興勃焉也太戊
桑穀共生于朝伊陟曰妖不勝徳武丁雉升鼎耳而鳴
祖已曰修徳三君修徳而稱三宗夫所謂徳者非他也
至誠之謂也故經之言徳多以僞爲對曰恭儉惟徳無
載爾僞作徳心逸日休作僞心勞日拙孟子曰以徳行
仁者王以力假仁者霸知以力假仁爲僞則知以徳行
仁者爲誠矣又曰恭儉豈可以聲音笑貌爲哉言不可
以僞爲也揚子曰有人則作之無人則輟之謂之僞亦
言其不出于至誠也至誠之道曰戒愼乎其所不睹恐
懼乎其所不聞故君子必謹其獨也文王雝雝在宫肅
肅在廟不顯亦臨無射亦保不聞亦式不諫亦入蓋于
閨門衽席之間一一以禮法自處誠意著見有不可掩
者所謂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欲人不聞莫若不言欲人
不知莫若不為蓋言之無不聞為之無不知者易傅曰
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則千里之外應之況其邇者乎
居其室出其言不善則千里之外違之況其邇者乎言
行君子之樞機樞機之發榮辱之主也言行君子之所
以動天地也夫以陛下畏天之誠心下詔責躬又從而
求言方在行内無殿之可避方執通喪無樂之可徹荒
政日修徳澤日布可謂得應天之實矣臣區區之愚尚
恐有聲音笑貌之為有無人則輟之偽故敢僭越陳之
陛下詢訪日勤恐未免于自用講讀日加恐未免于嬉
游閨門甚正而外間已有好色之謗用度甚節而外間
或議錫予之多臣之所聞未必皆實陛下罪已惟懼不
及伏望聖明鑒宣王側身修行之意求成湯自責以所
無之心凡應天之事一切行之以誠持之以久一如前
日雷霆轟轟于上之時斥逺讒邪親近忠直裁節横恩
修明紀綱不以有人則作之無人則輟之然後治效日
有可覩矣陛下視今日為何等時一人修徳于上則可
以弭天變可以安人心覆載所及億兆生靈将自此而
有生全安堵之望社稷益固宗廟益尊陛下為千萬世
聖明之主若行之不以至誠姑以聲音笑貌為之則忠
直者日疎䜛佞者日進不自覺知以至禍亂有不可勝
言者成王訪落之詩落始也始即政而訪問于羣臣也
曰於乎悠哉正未有艾将予就之繼猶泮渙言天下之
事悠逺未有底止事若将就而又渙然難合此成王之
所甚懼以保盈成之業今日正是陛下訪落保治之時
臣不敢泛引天下事為對傾瀝愚悃仰答清問伏惟陛
下裁幸
議祧遷正太祖皇帝東嚮之位〈同從官〉
臣等竊惟宗廟至重祧遷之禮尤不可茍今大行至尊
夀皇聖帝祔廟有期禮官乞遷宣祖而祔夀皇聖帝此
本朝之定制伏望朝廷照應禮典施行無可議者所有
太常少卿曽三復請正太祖東嚮之位就乞上祧僖祖
此事尤重非議不可臣等攷之嘉祐中固已建議徒以
親猶未盡故虚東嚮之位以待太祖而太祖尚居昭穆
之間治平末年僖祖親盡而祧至熙寧大臣王安石不
顧公論不稽禮典直以私意臆決紊宗廟之大經當年
名臣與夫紹興之初董弅王普朱震等建議淳熙初元
趙粹中盡集前後論議奏陳尤切一時已蒙採錄皆以
偏辭曲説阻抑至今仰惟太祖肇造區夏功邁百王廟
號太祖蓋以尊無與二非曰尊諡也今郊祀既以配天
宗祀以配上帝而在廟獨不得為始祖祫享獨不得正
東嚮可乎正緣議論未明故屈受命開基之君而列在
昭穆之序其何以示後世揆之禮經僖祖親盡當祧不
因遷祔之時此事誰敢輕議況今日九廟既備尤不可
忽而不圖臣等欲望聖斷明詔大臣早正鉅典因大行
祔廟之際定宗廟萬世之禮慰太祖在天之靈破熙寧
不經之論開千載之惑以昭示無窮天下幸甚社稷幸
甚
貼黄自古天子止祀七廟太祖之廟居中三昭三穆
實為六世與太祖之廟而七本朝崇寧按唐之制始
立九廟有其舉之莫可廢也今太祖為始祖則太宗
為昭真宗為穆自是而下以至夀皇四昭四穆與太
祖之廟而九上參古禮而不廢崇寧九廟之制于義
為允伏乞睿照
治平四年從張方平等議僖祖當祧合于禮典其年
三月已自祧遷藏西夾室至熙寧五年王安石以私
意使章衡等建議乃復祔僖祖以為始祖又将推以
配天欲罷太祖郊配韓維司馬光等力爭而安石主
其説甚堅孫固慮其罷藝祖配天建議以僖祖權居
東嚮之位既曰權居則當釐正明矣伏乞睿照
議立四祖别廟
臣等竊惟宗廟事重非可輕議兹准省劄〈節文〉太祖皇
帝既正東嚮之位然僖祖宣祖既祧之主宜有所歸欲
用朱震之説藏于夾室則攷之周制僖順翼宣之主不
當藏于太祖之廟欲用王普之説祔于天興殿則景靈
宫朝獻之禮與唐禘祫朝享之儀不同欲用柳冕之説
築别廟以居之則又非合食之義以是三者令臣等集
議可謂詳盡臣等請先明其不可行者二而定其可行
者一以裨廟堂之末議恭惟本朝去古既逺禮制不能
盡循于古參取漢魏以來以至于唐攷定爲一代之制
按唐張齊賢之言曰古者有天下者事七世而始封之
君謂之太祖太祖之廟百世不遷至祫祭則毁廟皆以
昭穆合食于太祖商祖𤣥王周祖后稷其世數逺而遷
廟之主皆出太祖故合食之序尊卑不差漢以高皇帝
為太祖而太上皇不在合食之列為其尊于太祖故也
魏以武帝為太祖晉以宣帝為太祖武宣而上廟室皆
不合食于祫至隋亦然唐以景皇帝為太祖太祖以上
皆不合食于祫臣等謂齊賢之説本朝之所當取也太
祖皇帝開基之初豈不能祀七世推而上之至僖祖而
止故用唐制建四親廟以祀僖順翼宣四祖洎太祖祔
廟尊為宋太祖蓋契始封于商稷始封于周故商周皆
尊為太祖唐自涼武昭王暠而下至高祖為八世豈不
能惟暠為始祖而以祖虎始封唐公父及已皆襲封于
唐唐之建邦啟土比之契稷故推為太祖而太祖之上
親盡則毁故如宣簡公在高祖時為四室之尊洪農府
君在太祖時為六室之尊然皆親盡為祧也太祖之興
上無所因與漢高祖事同故太祖尊為太祖而僖祖在
治平間以親盡而祧入于夾室至熙寧中王安石始改
尊僖祖為始祖遂屈太祖不得正東嚮之位以至于今
今日既伸太祖東嚮之禮僖祖之主當再入于夾室既
協唐洪農府君之制又遵治平已行之禮然在今日則
為未安蓋自熙寧以來推尊既久難以一日遽還夾室
又攷之周制后稷之廟則先公之祧藏焉蓋公劉不窋
以至太王王季之主皆祔文王武王之廟則先王之祧
藏焉蓋自成王而下皆祔唐有興聖廟以祀涼武昭王
故景皇帝既正東嚮則獻祖懿祖之主皆祔以不欲以
祖先而祔子孫之廟也今之太廟順祖翼祖及宣祖之
遷皆入夾室則猶曰僖祖在第一室故三祖之祔為順
今太祖既入第一室則僖祖宣祖二主之祧所以當議
也臣等以為朱震藏夾室之議既不可用景靈宫祭聖
祖用素饌則王普祔天興之議又不可用也惟唐柳冕
之説築别廟以居之朝廷謂非合食之義則臣等有説
焉謹按唐陸淳之言曰太祖復位獻懿之主宜有所歸
一曰藏之夾室二曰置之别廟三曰遷于園寢四曰祔
于興聖然而藏之夾室則無饗獻之期置之别廟則非
禮經之文遷于園寢則亂宗廟之儀唯祔于興聖為是
至貞元十九年左僕射姚南仲等獻議五十七封付都
省集議户部尚書王紹等五十五人請遷祔興聖廟議
遂定由是太祖始復東嚮之位臣等以為僖祖當用唐
興聖之制立為别廟以代夾室順祖翼祖宣祖之主皆
藏焉如此則僖祖自居别廟之尊三祖不祔于孫之廟
自漢魏以來太祖而上毁廟之主皆不合食今遇祫則
即廟而饗于禮尤稱如朝廷以為允當更乞行下禮部
太常寺攷議制度施行
議明堂〈部中集議〉
謹按禮記曾子問天子崩未殯五祀之祭不行既殯而
祭又曰自啓至于反哭五祀之祭不行已葬而祭鄭注
云郊社亦然正義云未殯哀戚未遑祭祀既殯而後祀
也欲𦵏之時從啟殯以後葬畢反哭以前靈柩既見哀
摧更甚故五祀之祭不行已葬反哭殯宫畢而行其祭
又引鄭云既殯以後未啟以前得行祭禮檢准本朝典
故緣郊祀明堂間有在諒闇之中然皆在踰年之後别
無未葬以前行禮故事若據禮經則已殯未啟可以祭
祀某等竊見禮莫重于喪喪莫重于斬衰況事父孝則
事天明此禮之本也若皇帝過宫執喪如禮則既殯未
啟可以據經行事今來喪禮未成難以議祭合俟皇帝
即喪次行禮則有司之事可以類舉
再議明堂〈御史臺集議〉
某等竊見本朝每三嵗一行郊祀皇祐以來始講明堂
之禮二者至今遵行本無可議大行至尊壽皇聖帝之
喪未及發引而大祀之期已迫攷之典故累朝間有大
祀在諒闇之中而適不在當郊之嵗故無發引以前行
事故實攷之禮經在王制則有越紼行事之文在曾子
問則有既殯而祭之説則雖未葬以前可以行事某等
竊以喪莫重于斬衰祭莫重于禋祀因大喪而廢大祀
禮固不可若斬衰之禮未備而祀明堂則事天如事親
之義安在經曰事父孝故事天明記曰祀明堂而民知
孝又曰祀乎明堂所以教諸侯之孝今皇帝之喪以日
易月既經小祥其去大祥禫祭已無數日而皇帝尚未
有至宫行禮之日夫所謂紼者乃菆塗龍輴之索人子
居喪不離菆所故大祀則越此紼而行禮今皇帝未嘗
一至殿菆之所則何紼之可越某等今議合𠉀皇帝即
次執喪之後或依據禮經而用未塟之前或參酌故事
而展大祀之期徐議其當則有司之事可以次第而行
矣
攻媿集卷二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