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辨體彚選 (四庫全書本)/卷300

巻二百九十九 文章辨體彚選 巻三百 巻三百一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辨體彚選巻三百
  明 賀復徵 編
  序二十
  劉兵部詩集序明宋濂
  詩緣情而托物者也其亦易易乎然非易也非天賦超逸之才不能有以稱其器才稱矣非加稽古之功審諸家之音節體製不能有以究其施功加矣非良師友示之以軌度約之以範圍不能有以擇其精師友良矣非雕肝琢胃宵咏朝吟不能有以驗其所至之淺深吟咏侈矣非得夫江山之助則塵土之思膠擾蔽固不能有以發揮其性靈五美云備然後可以言詩矣盖不得助於清暉者其情沈而鬱業之不専者其辭蕪以龎無所授受者其制涩而乖師心自髙者其識卑以陋受質蹇鈍者其發滯而拘古之人所以擅一世之名雖其格律有不同聲調有弗齊未嘗有出于五者之外也濂於職方郎中劉君之詩其殆無所愧矣夫劉君名崧字子髙故為西昌大族前代以科第發身者三十七人劉君亦以明經舉進士而其志之所嗜尤在於詩况劉君天分甚髙自為童子時輒有驚人之句比長益淬礪弗懈上自詩騷下従魏晉以来迄于唐宋凡數十百家皆鑽研考覈窮其所以言用功既深精神㕘㑹絶無古今之間已而曰此固可矣然猶未也乃束書走豫章與辛敬萬石周湞湯士𢎞鄭大同㳺而此五人者負能詩名見劉君皆驚異之相與揚𣙜風雅夙夜孜孜或忘寢食及徵之於古瞭然白黒分矣已而又曰此固然矣然猶未也復痛自策督日賦一篇雖沍寒之折膠熾暑之流金劉君擁鼻鼓膝時作嗚嗚聲不成章不止也數年之間巻軸盈几已而又曰此固若有得矣然猶未也復具布襪行纒臨釣臺上三顧山陟虎鼻峰眺龍門或竟日𡨋搜或終月忘返然以州里之近未足以窮耳目之遐觀環江右之境有竒山川不論道途之逺必一至焉襟宇向廣終若未能舒暢厥志復度庾嶺勺曲江翫韶石過清逺峽登越王之臺㪺酌流泉逰石室厯觀海北名山再涉鯨波覽瓊臺雙泉之勝而還劉君之詩於是乎大昌矣濂幸獲讀之凌厲頓迅鼓行無前所謂緩急豐約隠顯出沒皆中乎繩尺至其所自得則能隨物賦形髙下洪纎變化有不可測寘之古人篇章中㡬無可辨者嗚呼前千年而往者吾以知其人矣後千年而興者孰敢謂無其人乎茍謂有其人非劉君之作將能行之於逺乎世無劉君五美之具而徒誇詩為易易者其果可信乎濂也以繆悠之資玩時愒日不能成一章性雅好登臨又無濟勝之具雖於諸生詩無所不讀終不及窺其籓籬有負師友多矣其視劉君不亦重可愧乎雖然濂雖不善其詩其知詩決不在諸賢後故因作序而相與言之使郊愈復生當不易吾言矣劉君之詩十九嵗前皆焚去二十至四十九之所存亦十之七八耳今其門人蕭翀所編者凡若干巻翀字鵬舉亦嗜於詩葢得劉君之傳者也
  樗散雜言序宋濂
  樗散雜言者金華許君存禮所賦之詩也予嘗獲而讀之愛其取法比興有近於古作者謂存禮曰當今之詩予頗得縦覽求其如君者百十之中僅一二見焉非三十年磨濯光精而宣鬯靈和烏能如夫渠出水弗沾纎塵有如此者世俗葷腸溺胃饜沃肥醲未必能知君然而至寳不可使埋光而韜采也予當為君序之以傳已而存禮俾侍史録其全集示予於龍門山下因為之言曰詩止于三百篇而止爾然其為體有三經焉有三緯焉所謂三經者風雅頌也聲樂部分由是而建所謂三緯者賦比興也制作法裁由是而定故周官大師之教國子必使之以是六者三經而三緯之所以聆其音節之詳玩其義理之純養其性情之正詩之為用其深且大者盖若此嗚呼學詩者其可不取之以為法乎學詩者固不可不取之以為法若夫出品裁之正合物我之公髙不過激卑不傷陋則論詩者又可不倚之以為權度乎夫詩一變而為楚騷雖其為體有不同至于縁情托物以憂戀懇惻之意而寓尊君親上之情猶夫詩也再變而為漢魏之什其古固不逮夫騷而能辨而不華質而不俚亦有古之遺美焉三變而為晉宋諸詩則去古漸逺有得有失而非言辭之所能盡也嗚呼三變之後天下寧復有詩乎非無詩也詩之合于古者鮮也何以言之大風揚沙天地晝晦雨雹交下萬彚失色不知孔子所刪之者其有若斯否乎組織事實矜悦葩藻僻澀難知強謂𤣥秘不知孔子所刪之者又有若斯否乎牛鬼蛇神騁姦眩技龎雜誕幻不可致詰不知孔子所刪之者又有若斯否乎如是者殆不可勝數孔子吾徒之所願學者也孔子之所取如彼而後之作者乃如此尚得謂之詩矣乎唐宋諸名家其近古者固不可謂絶無之而不及乎爾者抑何其多也今世之以詩鳴者蠭起而泉涌其視唐宋又似有所未逮姑置之勿論間有倡為江南體者輕儇淺躁殆類閭閻小人驟習雅談而雜以䙝語每一見之輒閉目弗之視詩而至于使人弗之視則其世道之甚下也為何如哉此予於存禮之詩不覺深為之喜而繼之以歎也嗚呼使自一鄉達之於一邑自一邑達之於一州自一州達之於四方咸有如存禮者焉則詩之道庶㡬其復古乎予雖不能詩而論詩頗謂有一日之長因愛存禮之作不待請而自為序之非深於詩學者殆未有以知予意之所存也
  項伯髙詩序劉基
  言生於心而發為聲詩則其聲之成章者也故世有治亂而聲有哀樂相隨以變皆出乎自然非有能強之者是故春禽之音悅以豫秋蟲之音悽以切物之無情者然也而况於人哉予少時讀杜少陵詩頗怪其多憂愁怨抑之氣而說者謂其遭時之亂而以其怨恨悲愁發為言辭烏得而和且樂也然而聞見異情猶未能盡喻焉比五六年来兵戈迭起民物凋耗傷心滿目毎一形言則不自覺其悽愴憤惋雖欲止之而不可然後知少陵之發于性情真不得已而予所怪者不異夏蟲之疑冰矣故今讀項君之集而深有感焉項君與予生同郡而少年長觀其詩則沖澹而和平逍遙而閒暇似有樂而無憂者何耶嗚呼當項君作詩時王澤旁流海岳奠乂項君雖不用于世而得以放意林泉耕田釣水無所維係於此時也發為言詞又烏得而不和且樂也夫以項君之文學而不得揚厯臺閣黼黻太平此人情之所不足也而項君不然抱志處幽甘寂寞而無怨項君亦賢矣哉賢不獲用世而亦不果於忘世吾又不知項君近日所作復能不悽愴憤惋而長為和平閒暇乎否也感極而思故序而問之
  照𤣥上人詩集序劉基
  予初来杭時求士於鄭希道先生先生為余言照𤣥上人之為詩雄俊峭拔近世之以能詩名者莫之先也余素知鄭君善鑒而言不過心常懐之及訪于杭人無能kao言上人之能詩者心竊怪之及余徙居白塔之下而上人乃住持萬松嶺之夀寧寺於是始得徧觀其所為詩盖浩如奔濤森如武庫峭如蒼松之棲縣崖凜乎其不可攀也而憂世感時之情則每見于言外嗚呼是宜不以詩聞于杭之人矣夫詩何為而作哉情發於中而形于言國風二雅列于六經美刺風戒莫不有禆於世教是故先王以之驗風俗察治忽以達窮而在下者之情詞章云乎哉後世太師職廢於是夸毗戚施之徒悉以詩將其諛故溢美多而風刺少流而至於宋於是誹謗之獄興焉然後風雅之道掃地而無遺矣今天下不聞有禁言之律而目見耳聞之習未變故為詩者莫不以哦風月弄花鳥為能事取則於達官貴人而不師古定輕重於衆人而不辨其為玉為石惽惽怓怓此唱彼和更相朋附轉相詆訾而詩之道無有能知者矣然則上人之不以詩稱於今之人不亦宜哉嗚呼有伯樂而後識馬有匠石而後識梧檟自古以及于今伯樂㡬人匠石㡬人耶抱竒材而不遇以冺死者不少矣予既重上人之詩而又悲夫人之不知鄭先生之為伯樂匠石也故為序其端焉
  文山詩史序劉定之
  予少時得宋丞相信國文公指南集讀之然聞公在幽囚中有集杜句詩未見也及官詞林始見而録得之詩皆古體五言四句凡二百首分為四巻首述其國次述其身次述其友次述其家而終以寫本心歎世道者莫如何於人勝天夷猾夏而有待於天勝人夏變夷之必有日也巻目皆公所自分其先公而後私盡已以聴天於此亦可以見而俗本或混之今皆為復其初集首有總序又有小序散于章首其後又有跋尾序跋有缺文者指元之君臣宋之跋逆缺而不書使知者以意属讀今皆補之而為白字者不沒公初意也不書紀年者陶靖節削永初之意也姓某履善甫者指南集中所謂范雎變張祿越蠡改陶朱意也而其事之難有甚於指南之時焉者矣小序之末多曰哀哉者公所以傷其國之亡閔其忠臣義士之同盡慟其家族之殉國而自處其身以死豈待南向再拜引頸受刃之際而後有決志哉嗚呼孔子不以仁許人而獨以許殷之三臣孤竹之二子余以為若公者文山之隠京口之脱去而不汙矣伯顔拘於江艦𢎞範繫於海舟世祖維於燕獄囚而不屈矣仰藥於庾嶺絶粒於鄉郡已而殞首於燕市死而不悔矣兼微箕比干之心而為心者其在公乎若乃是詩之作而豈徒哉麥秀黍離之歌作於其國已亡之後而其身可以不死也懐沙抱石之辭作於其身臨絶之際而其國猶未至於亡也身且死矣國已亡矣於是乎有首陽采薇之歌燕獄集杜之作所謂求仁得仁而奚怨者也合伯夷叔齊之言而為言者其不在是詩乎以是心也為是詩也公其可為仁矣仁者天地之元氣古今之人極其在上為日月之明風霆之壯其在下為江河之所以長流山嶽之所以常鎮其混然在中為君臣民物之所賴以長治久安而在宋之末世為公之本心在公之死也為是詩有讀而不䀌傷者余以為非仁人也公同時有曰吳郡張子善者亦嘗集杜句述公終始大概而疏其事于下方以證之今内相安成彭公純道得其本以示予遂録以附公詩之後合而題之曰文山詩史取公序中語也公之宗孫廷珮欲鋟梓以廣其傳乃序以歸之廷珮又嘗承其父志修祠堂以祀公可謂賢矣
  顧謹中詩集序解縉
  臣縉少侍太祖髙皇帝蚤暮載筆墨楮以竢聖情尤喜為詩歌睿思英發神文勃興雷轟電逐頃刻妙造玉音沛然數千百言一息無滯臣縉輒草書連幅筆不及停㸃畫上進財㸃定數詠而已或不易一字故嘗喜誦古人鏗鍧炳朗之作尤惡咿喑⿰齪鄙陋以為衰世之為不足觀而天下之士為詩者鮮能得意焉有詩僧宗泐者常進所精思而刻苦以為得意之作百餘篇皇上一覽不竟日盡和其韻雄深濶偉下視泐詩大明之於爝火也盖如泐者尤不足以當聖意聖賢度量相懸固如是邪近奉内廷獲覩先皇所御書籍見其題曰顧録詩集二篇盖先皇所嘗置諸其左右深有得於聖情者也臣縉亟取而讀之見其有髙一世之懐而謂人莫已知洞萬古之志而謂聖人可及謂麒麟鳳凰可馴狎而九天可安行帝所可趨而進也謂億千百為須臾而日月可撫弄星辰可擠擲也謂風雲可嘘吸雷電可奔走造化鬼神可叱咤而使令也其所以自持者盖將與天地久存而列聖其徒也此所以上合髙皇帝喜其詩不置而天下之知者以為雲行水流與物無競而不知者以為狂為愚也然皆不足以知之惟髙皇帝知之臣縉知之於今而後世復有知之而將歎其不可得而見矣録字謹中松江人初以太學生典太常簿髙皇帝郊祀有執事之榮後有才名數為人所推毁髙皇帝憐而保全之予素見其詩所進上也今擢為蜀王府教授予素相知而不相識也時年五十餘矣一見如平生歡傾情論詩且以其集示予因序其意如上云
  刻阮嗣宗詩序李夢陽
  夫三百篇雖逖絶然作者猶取諸漢魏予觀魏詩嗣宗冠焉何則混淪之音視諸鏤雕奉心者倫也顧知者希寡効亦鮮焉鍾㕘軍曰嗣宗詠懐之作洋洋乎㑹於風雅使人忘其鄙近斯為不妄矣顔延年注今莫可考見然予觀陳子昂感遇詩差為近之唐音渢渢乎開源矣及李白為古風咸祖籍詞宋人究原作者顧陳李為極豈其未覩籍作耶孰謂天下有鍾期哉今以故所抄籍詠懐詩八十篇刋諸此訛缺姑仍之俟知者較焉
  刻陸謝詩序李夢陽
  李子至都昌登石壁山覽謝氏精舍遺址俛仰四顧慨然興懐焉知縣徐冠曰故有精舍二字嵌山壁二十年前邑人猶及見之後被盜剜去亡矣於是李子登舟乃往觀于嵌壁是時秋髙水落壁巖巖立怪石撑拄而嵌横于其上風雨蝕剥蘿蘚交翳李子乃顧謂徐生曰子亦知謝康樂之詩乎是六朝之冠也然其始本於陸平原陸謝二子則又並祖曹子建故鍾嶸曰曹劉殆文章之聖陸謝為體貳之才夫五言者不祖漢則祖魏固也乃其下者即當效陸謝矣所謂畫鵠不成尚類騖者也嗚呼此可易與不知者道哉今輯陸詩得八十六首謝詩六十四首俾徐生刻於邑齋
  熊士選詩序李夢陽
  熊士選者豐城人也名卓字士選𢎞治丙辰進士為平湖知縣擢監察御史以劉瑾黜之歸黜者四十有八人而余亦與焉瑾以其名詔天下號曰黨人瑾誅起予官江西過豐城訪其人于曲江之濱亡矣余既往哭其墓復收輯其遺詩得六十篇然皆精細言華録之俾蔵於家李子曰夫余於士選之亡而疑於禍福之㡬也盖苦矣要實不甚解又無所測夫往来昭昭者云曩余在曹署竊幸侍敬皇帝是時國家承平百三十年餘矣治體寛裕生養繁殖斧斤窮於深谷馬牛徧滿阡陌即閭閻而賤視綺羅粱肉糜爛之可謂極治然是時海内無盜賊干戈之警百官委蛇於公朝入則振珮出則鳴珂進退理亂弗嬰於心盖暇則酒食㑹聚討訂文史朋講羣詠深鉤賾剖乃咸得大肆力於𢎞學於乎亦極矣於是士選為御史日與四方士游聲光赫赫頗有千仭覽輝之望夫治極亂繼名髙毁入丁夘後事余難言之矣今上既誅亂賊反之正民志烝烝不奸又號一治厥亦往来之道乃今盜賊顧日益弗靖學士大夫相與釋俎豆而議干戈誠使天假士選年於是時膺寄受托必嶽立虎躍表見流輩乃顧死也悲哉古人有言曰勝觀數定觀理盖言禍福治亂之必反也士選前罹黨禍慘矣今顧又死獨不值其定何耶夫測往来者未有不據要實者也要實明然後㡬驗㡬驗然後治亂理而禍福彰今既不值其定則余又安所據而測夫往来也故曰余於士選之亡而疑於禍福之㡬也然盜賊平且有日乃其人則竟已矣夫余安得而不悲故既收輯其遺詩而又重之以辭
  詩集自序李夢陽
  李子曰曹縣盖有王叔武云其言曰夫詩者天地自然之音也今途咢而巷謳勞呻而康吟一唱而羣和者其真也斯之謂風也孔子曰禮失而求之野今真詩乃在民間而文人學子顧往往為韻言謂之詩夫孟子謂詩亡然後春秋作者雅也而風者亦遂棄而不采不列之樂官悲夫李子曰嗟異哉有是乎予嘗聆民間音矣其曲胡其思淫其聲哀其詞靡靡是金元之樂也奚其真王子曰真者音之發而情之原也古者國異風即其俗成聲今之俗既厯胡乃其曲烏得而不胡也故真者音之發而情之原也非雅俗之辨也且子之聆之也亦其譜而聲者也不有率然而謠勃然而訛者乎莫知所従来而長短疾徐無弗諧焉斯誰使之也李子聞之矍然而興曰大哉漢以来不復聞此矣王子曰詩有六義比興要焉夫文人學子比興寡而直率多何也出於情寡而工於詞多也夫途巷蠢蠢之夫固無文也乃其謳也咢也呻也吟也行呫而坐歌食咄而寤嗟此唱而彼和無不有比焉興焉無非其情焉斯足以觀義矣故曰詩者天地自然之音也李子曰雖然子之論者風耳夫雅頌不出文人學子手乎王子曰是音也不見於世久矣雖有作者微矣李子于是憮然失已灑然醒也于是廢唐近體諸篇而為李杜歌行王子曰斯馳騁之技也李子於是為六朝詩王子曰斯綺麗之餘也於是詩為晉魏曰比辭而属義斯謂有意于是為賦騷曰異其意而襲其言斯謂有蹊于是為琴操古歌詩曰似矣然糟粕也于是為四言入風出雅曰近之矣然無所用之矣子其休矣李子聞之闇然無以難也自録其詩蔵篋笥中今二十年矣乃有刻而布者李子聞之懼且慙曰予之詩非真也王子所謂文人學子韻言耳出之情寡而工之詞多者也然又𢎞治正徳間詩耳故自題曰𢎞徳集每自欲改之以求其真然今老矣曽子曰時有所弗及學之謂哉是集也凡三十三巻賦三巻三十五篇四五言古體一十二巻四百七十篇七言歌行五巻二百一十篇五言律五巻四百六十二篇七言律四巻二百八十三篇七言絶句二巻二百二十七篇五言絶句并六言雜言一巻一百二十篇凡一千八百七篇
  結腸操譜序李夢陽
  李子既為結腸之痛嘉靖初京口人陳鼇者来㳺于汴而以其詩鳴之琴著譜焉結腸操者是也李子曰嗟陳生重予過矣是篇也奚操之為也曩予有内之喪親覩厥異傷焉警焉吟焉咏焉於是援筆而布辭疎鹵荒鄙之音聊泄憤憤悶悶汶汶焉耳然恒慮今之君子謂予好怪也乃陳生顧以鳴之琴而譜焉以行君子其謂予何陳生曰鼇聞之天下有殊理之事無非情之音何也理之言常也或激之乖則幻化弗測易曰㳺魂為變是也乃其為音也則發之情而生之心者也記曰民有血氣心知之性而無哀樂喜怒之常應感起物而動然後心術形焉是也感于腸而起音罔變是恤固情之真也是故是篇也鼇始鳴之琴也泛絃流徽其聲噍以殺也知哀之由生也比之五音黯以傷也知其音商也已而申奏摛節其聲諶諶然若痛而呻若怨而吟若雉雊于朝鶴鳴在隂其餘音則颯颯然若欲訴而咽已吐而中結也斯楚之遺此也李子曰予為是篇也長歌當哭焉矣知其思索以悲忉别炳離若逐臣懐沙迷弗知其所之然不知其些之猶楚也知其情蕭焉瑟焉若迴風隕葉寒蟬暮聒然不知其音商也知其抒哀焉已矣而不知其聲噍以殺也是故聲非琴不彰音非聲何揚詩非音人其文辭焉觀矣予有琴二具而不解一彈内人未亡也見琴則每短予曰汝不琴亦能詩耶内人則手自撫弄亦每悠揚而成音嗟陳生予何能聴汝琴予何能聴汝琴
  海叟集序何景明
  景明仕宦時嘗與學士大夫論詩謂三代前不可一日無詩故其治美而不可尚三代以後言治者弗及詩無異其靡有治也然詩不傳其原有二稱學為理者比之曲藝小道而不屑為遂亡其辭其為之者率牽于時好而莫知上達遂亡其意辭意併亡而斯道廢矣故學之者茍非好古而篤信弗有成也譬之琴者古操人所不樂聞又難學新聲繁豔易學人又喜之非果有自信孰不就所易學以媚人所喜者也若是將使古道復至於無聞焉而已矣景明學詩自為舉子厯宦于今十年日覺前所學者非是盖詩雖盛稱于唐其好古者自陳子昂後莫若李杜二家然二家歌行近體誠有可法而古作尚有離去者猶未盡可法之也故景明學歌行近體有取於二家旁及唐初盛唐諸人而古作必従漢魏求之雖迄今一未有得而執以自信弗敢有奪今年罷宦歸自以有餘力得肆觀古人之言又欲取我朝諸名家集讀之然弗多得其得而讀之者又皆不稱鄙意獨海叟詩為長叟歌行近體法杜甫古作不盡是要其取法亦必自漢魏以来者其所造就盖具體而未大耳噫其所識亦希矣吾郡守孫公懋仁篤于好古其子繼芳者従予論學大有向往嘗索古書無刻本者以傳予謂古書自六經下先秦兩漢之文其刻而傳者亦足讀之矣海叟為國初詩人之冠人悉無有知之可見好古者之難而不可以弗傳也乃以授之而并繫以鄙言觀者亦將以是求叟之意焉叟姓袁氏名凱其集陸吉士深所編定者李户部夢陽有序其履厯可考而知也兹不復述





  文章辨體彚選巻三百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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