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辨體彚選 (四庫全書本)/卷601

巻六百 文章辨體彚選 巷六百一 巻六百二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辨體彚選巷六百一
  明 賀復徵 編
  記四十二
  黙齋記元趙孟頫
  華隂楊君士桓名所居室曰黙齋而屬余為記余嘗試為之說曰言者心之所發也人心之動必形於言故凡有動於中者雖不欲言言而欲不類不可得也故喜則言便怒則言譟悲則言慘憂則言塞忿則言煩戯則言甘氣直者剛以達謀深者險而詭徳厚者簡而中資美者清而高峻者必暴而支者必疑此類之所可推而君子亦以是觀人焉傳曰言行君子之樞機樞機之發榮辱之主也一言可以為榮一言可以為辱言固不可不慎也而亦不能無言也今子以黙自名豈遂欲無言乎夫隂者陽之基也静者動之代也隂不極則陽不生静不極不能以致動今夫雷霆之震驚凡天地之間萬物之衆蝡動喘息有知無知者殊皆鼓舞動盪氣逹而甲坼其功若是然而至於秋冬之交則黙然皆無有者一或發聱則妖異隨之矣向使雷霆日月而鳴則吾見萬物英華將不歛英華之不歛則生意幾息又何望於遂其性哉君子之道或黙或語隂陽之義也孔子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老子曰大辯若訥是故人患不能黙耳不患不能言也茍能黙矣於言乎何有平居恂恂如不能言及夫臨大事決大議一言而人無異辭此古所謂能黙者也而非無言之謂也士桓其勉之哉
  退齋記劉因
  老氏其知道之體乎道之體本静出物而不出於物制物而不為物所制以一制萬變而不變者也以理之相對勢之相尋数之相為流易者而觀之則凢事物之肖夫道之體者皆灑然而無所累變通而不可窮也彼老氏則實見夫此者吾亦有取于老氏之見夫此也雖然惟其竊是以濟其術而自利則有以害夫吾之義也下將以上也後將以先也止將以富也儉將以廣也哀將以勝也慈將以勇也不足將以無損也不敢將以求活也無私將以成其私也不大將以全其大也柔弱將以不為物所勝也不自貴將以貴也無以生將以生也知窪必盈於是乎窪知弊必新於是乎弊知少必得於是乎少知樸素之可以文於是乎為樸素知谿谷之可以受於是乎為谿谷知皦之勢必汙盈之勢必溢銳之勢必折於是乎為嬰兒為處子為昏悶晦寂曰忿曰武曰争曰伐曰矜凡物得以病之者皆閹焉而不出知而示之愚辯而示之訥巧而示之拙雄而示之雌榮而示之辱雖出一言而不令盡其言事則未極而先止也故開物之所始成物之所終皆捭焉而不與而置已於可以先可以後可以上可以下可以進退可以左右之地方始而逆其終未入而圖其出㨿㑹而要其歸閱釁而收其利而又使人不見其跡焉雖天地之相盪相生相使相形相倚相伏之不可測者亦莫不在其術中而况於人乎故欲親而不得親欲疎而不得疎欲貴而不得貴欲賤而不得賤欲利而不得利欲害而不得害其闗鍵槖籥不可窺而知其機紐本根不可索而得其恍惚杳㝠不可形象而搏執也嗚呼挾是術以往則莫不以一身之利害而節量天下之休戚其終必至於誤國而害民然而特立於萬物之表而不受其責焉而彼方以孔孟之時義程朱之名理自居不疑而人亦莫知奪之也中山滕君仲禮早以學行知名而為人則慷慨有才節者也以退名其所居之室既以寧失於有所不為戒在于無妄之往自銘矣而又請予文以記之余固知仲禮之不為老氏之退者然亦豈真失于有所不為者也夫有所不為者蔽焉而不知舉變焉而不知通固滯焉而不知所以化而其終亦至於誤國而害民然要之則知不足而已矣而人亦得而責之而彼亦無所逃其責焉非如為老氏者之以術欺世而以術自免也予喜仲禮之退而又欲其慎其所以退也故極言二者之失
  誠存堂記虞集
  昔者君子之言居也宅曰安宅居曰廣居泰哉其所以自處者乎何其安重尊髙之若是也竊意君子之所以為安重尊高者固無待於外而上棟下宇益得以休其體而致其養夫豈茍然也哉集賢司直番昜周君之為堂也築必固材必美攻斵必純搆締必堅縝面勢必周正户牗必疏達溫凊必宜適待其後之人必久而無斁凡作室之道偹矣及其成也曽不以是自佚方挈挈然以誠存題之此其意豈淺淺者顧使集為之記集何足以知之嘗試即堂而言之仰升俯降卑髙之位定矣處深嚮明内外之辨嚴矣左揖右讓少長之序列矣以祀以養以宴以食父兄宗族之親在是矣鄉黨僚友之情可得而洽矣静以養動以思朝以興夕以寧皦皦乎燭之而弗迷也粲粲然列之而有文也循乎其行之無忤歩也確乎其歸之無異本也繹繹乎其繼也渾渾乎其無𥧾隙之有待於彌縫也若是者庶乎其名義之近之也乎而集又何足以言之大江之南畨為大郡物殷而家給土木之盛甲乙為比而又以文雅相尚抑豈無以美名表其居者乎誇者已張警者已末未有反身切求若是其實而大者也集又安敢不為之記哉惜乎集之不足以知之不足以言之也謹記之曰周氏誠存之堂作以某嵗名之者集賢大學士姚公端甫題之者集賢侍講學士趙公子昂也
  樂善堂記虞集
  京師之南城有為堂焉而名之以樂善者承事郎左藏大使渝人胡君善甫之居故應奉翰林文字駱公之所命也後二十餘年因鄉貢進士史君質求予作文以記之集聞諸長老曰昔吾蜀全盛之時以詩書文學起家若勲業事功昭著閥閱見聞可考知者不論論其事物俗宜近民者云城邑自漢晉近逮唐宋豪傑所營置往𨓏而在其所完聚有久固之勢不幸間有僣竊者崛起攙搶於其間非降即亡事亦旋定故其民積安於豐厚屋室之華壯錦繡之穠茂滋味之膄盛貨利聲色之殷阜精䴡自東南言纎靡者莫或過之是以婚姻喪祭之禮宴游之樂服御之飾恒出於有餘又漸被夫文章詩禮之懿下至市井田野婦女兒子𨓏𨓏習誦讀知古今以孝弟信義相尚其不然者衆指目之詈斥之以為風嗟夫使其人所以易為善者豈徒然哉然而盛衰治亂興廢之相㝷非惟其數也理若是矣國家將啓南服獨先受兵芟夷剗刮者幾百年而後昔之所謂盛者始掃地無復遺餘矣脱身百年之下逺而去之既生全焉又富完焉又將以子孫衆多而貴焉此其先所積累者豈不異哉然則樂善之名駱公蓋有以徴其前而望諸後者矣不記殆不可也胡君盡力所事受知世祖皇帝特命筦庫保定非常例也嘗歸其鄉修先人墳墓而收其族人子弟鄉里之貧弱者教養恩義甚篤君子以為難能有司嘗旌異之今官進而年益髙三子歴仕將顯要其福盖未艾也前五十七年駱公解舟鄂渚風引之入kao世祖皇帝軍中得召見論兵事奇中世祖以之北來然不願仕故以翰林應奉終其身史進士質之父史先生駱公之甥也胡君常以駱公之命續兄弟之好是以進士為之請集亦蜀人也故為之属筆以記不敢辭後有以盛徳之家稱於燕山者將在胡氏尚有徴於予言也
  悠然亭記虞集
  郭君彥達有亭曰悠然取陶淵明南山東籬詩語也予愛其引興高逺欣然為題顧客有笑於座曰昔柴桑翁生不逢時自放於草野之間托此言以自見其無所事乎當世者也今彦達以聖天子潜邸文學之舊以其習於朝儀也率其屬以佐其長執事就列嚴恪齊整其得為悠然乎予告之曰何傷也亦各見其志云耳心累於物則窘我室廬使適寛閒而就優逸猶若皇皇何心之中扄虛明應物無迹則垂紳正笏不動聲氣以措天下於泰山之安外無矜容内無逸志則亦何害其為悠然也古之君子常以陶先生上配孔明論者以為至當信之不疑非知言而能若是乎試以孔明論之方其龍卧草廬三顧之車未至其悠然固與采菊者無異也及其五月渡瀘深入不毛奬率三軍北定中原軍務誠勞矣然八陣之方嚴襍耕之整暇羽扇指撝於從容而山川形勝盡在風雲之變化子謂此時孔明悠然乎不悠然乎客曰淵明之悠然衆所共聞孔明之悠然誠未之聞也然則彥達上荷主知雖進用顯要有不足悠然者乎客請書其說與彦達為亭記
  秋亭記闕名
  余識杜君企顔於其從弟徳明氏之館企顔朴茂喜讀書未嘗有紛華之恱一日出李昭文所書秋亭二字謂余曰故燕城南邊多隙壤吾宅在焉秋亭則吾圃中之小亭清泉流其北廢壘峙其南若山然吾仕而歸則服勤於樹藝之事臨流濯足而休于斯亭則與客論遺經以究理義之奥或對酒雅歌吹簫以寫夷猶之悰亭無時不在而獨以秋言者則以為京師之名園美地佳花勝卉皆有力者之所能致而花卉盛時車馬日集則又皆富者之專賞也吾不得與焉然而秋亭摇落之餘園空池冷游者亦無寓其目矣顧吾亭前之松檜則欝乎其青亭後之竹則漪乎其綠丹楓紫菊之錯出於其左右是吾亭於秋為獨宜蓋貧賤之所有恒不足於暄妍之姿而富貴之所樂者曽不足以禦夫霜曰之變故吾雖不得於彼寧甘處吾之所能有者焉豳風之詩不以正月首章而數以七月言者所以虞卒嵗而謹始於此也世之人當春夏之時亦有凉秋之思者乎企顔所居金源氏之遺址蓋昔日繁華之地也庸詎知後人之因寂寞而為亭以玩其秋乎企顔之所以秋名其亭所思者逺矣企顔名師孟今為方城主簿云



  文章辨體彚選巻六百一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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