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苑英華/卷1000
| 文苑英華卷一千 哀弔下 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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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華
浩浩兮【一作乎】！平沙無垠，夐不見人。河水縈帯，羣山糾紛。黯兮𢡚【一作慘】悴，風悲日曛。蓬斷草枮，凛若霜晨。鳥飛不下，獸鋌亡羣。亭長告予曰：「此古戰塲也，嘗【一作常】覆三軍。往往鬼哭，天隂則聞。」傷心哉！秦歟？漢歟？將近代歟？吾悼【浙本作聞】夫齊魏徭戍，荆韓召募。萬里奔走，連年露，沙草晨牧【浙本作收】，氷河夜渡。地濶天長，不知歸路。寄身鋒刄，臆腷【一作腷臆】誰愬？秦漢而還，多事四夷。中州耗斁，無代【一作世】無之。古稱戎夏，不抗王師。文教失宣，武臣用竒。竒兵有異於仁義，王道迂濶而莫為。嗚呼噫嘻！吾想夫北風振漠，敵兵伺便。主將驕敵，畿【一作期】門受戰。野竪旌【一作旄】旗，川廻組練。法重心駭，威尊命賤。利鏃穿骨，驚沙入靣。主客相搏，山川震。聲折【一作析】江河，勢崩雷電。至若窮隂凝閉，凛冽海隅。積雪沒脛，堅氷在鬚。鷙鳥休【集作依】巢，馬亦【一作征馬】踟蹰。繒纊無温，墜指裂膚。當此苦【集作沍】寒，天假强徒【一作胡】。慿陵殺氣，以相剪屠。徑截輜重，横攻士卒。都尉新降，將軍復沒。屍踣渃水【一作塡屍巨港】之岸，血滿長城之窟。無貴無賤，同為枯骨，可勝言乎【一作哉】！鼔衰兮力竭【一作盡】，矢盡【一作竭】兮絃絶。白刄交兮寳刀折，兩軍蹙兮生死决。降矣哉！終身夷狄。鬬【一作戰】矣哉！曝骨沙礫。鳥無聲兮山寂寂，夜正長兮風淅淅。魂魄怨【一作結】兮天沉沉，鬼神聚兮雲羃羃。日光寒兮草短，月色苦兮霜白。傷心慘目，有如是耶！吾聞之：牧用趙卒，大破林胡。開地千里，遁逃匈奴。漢傾天下，財殫力痡。任人而已，其在多乎？周逐玁【一作獫】狁，北至太原。既城朔方，全師而還。飲至䇿勲，和樂且閑。穆穆棣棣，君臣之間。秦起長城，竟海為關。荼毒生民【一作人】，萬里朱殷。漢擊匈奴，雖得隂山。枕骸遍野，功不補患。蒼蒼蒸人【一作民】，誰無父母？提携捧負，畏其不夀。誰無兄弟？如足如手。誰無夫婦？如賔如友。生也何恩？殺之何【一作如】咎？其存其殁，家莫聞知。人或有言，將信將疑。悁悁【一作姢姢】心目，寤【一作寢】寐見之。布奠傾觴，哭望天涯。天為之愁【一作天地為愁】，草木悽悲。弔祭不至，魂靈【一作精魂】無依？必有㓙年，人其流離。嗚呼噫嘻！時耶？命耶？從古如斯，為之奈何！守在四夷。
栁識
洪河之東兮，首陽穹崇。側聞孤竹二子，昔也餒在其中，偕隠胡為？得仁而死。青苔古木，蒼雲秋水，魂兮来何依兮去何止？掇澗谿之毛，薦精誠而已！初先生鴻逸中洲，鸞伏西山；顧薇蕨之離離，歌唐虞之不還。謂易暴兮文【一作又】武，謂墨縗兮胡顔？時一吒兮忘饑，若有誚兮于巖之間【一作關】，豈不以冠在於上，履新居【一作處】於下？且曰一人之正位，孰知三聖之純嘏？譲周之意，不其然乎？是以知先生所恤者偏矣！夫【一無此字】當昔夷羊在牧，商【浙粹作殷】綱觧結；乾道息，坤維絶。鯨吞噬兮鬼妖孽，王奮厥武。天意若曰：覆昬，資濬哲。於是二老歸而八百會，一戎衣而九有截。况乎旗錫黄鳥，珪命赤烏；俾荷巨【一作鉅】橋之施，俾伸羑里之辜。故能山立雨集，電掃風驅。及下車也，五刃不礪於武庫，九駿伏轅於文途；雖二士不食，而兆人其蘇；既其溥天率土，咸為周人【一作溥天周土率土周人】。吁嗟先生！逃將何臻？萬姓歸飾兮，獨欝乎方寸？六合莽蕩兮，終跼於【一作乎】一身。雖忤時而過周，固【一作終】臣心而惻殷，所以不食其食，求仁得仁。然非一端，事各其志。若皆旁通，以阜厥躬，以濟其利，則焉有貞節之規、各親之事？靈乎！雖非與道而保生，可【一作乃】朂為臣之不二。
李觀
閱《太史氏書》，見漢武之御極，雖非蹈道之主，亦英雄之君也。然觀其内傳，有學神仙，與築三山焉。飲露食霞，希升汗漫，激流延石，用擬林泉。嗚呼！履其位而不知所以守，好其事而不知所以從。夫一物各異道，萬彚不同致。帝王之與神仙，林泉之與朝市，猶鱗羣毛族，川陸分之，日居月諸，晝夜常之，麒麟不可又處泉，蛟龍不可更居藪，玉兎莫【闕】於旦，金烏莫瞻於宵，附其翼者兩其足，與其角者一其齒，不兼之兼，乂理昭然。帝者冥本於觀人，仙者冥先於逺世。以林泉為意者，可居於藪澤；以天下為念者，可謹於朝廷。是以唐虞、堯舜無野心。子普、許由辭寳祚。誠以帝王於神仙有隔，林泉將朝市難并也。今據唐堯、虞舜之地，而求子普、許由之志，不亦迂而可痛哉！况君子所以懽心，屈體為僕御；元元所以刲膏，割血為飽暖。又非圖林泉而學仙也。傷心乆之，戊辰嵗秋八月，周覽秦原，次茂陵之下，既覩永歸之地，彌懐所行之事。且夫承天統物，豈無足稱之德歟？盖觀日月高明，有時虧昃，珠玉貞㓗，不免瑕疵。徘徊路隅，興言而弔曰：赫赫兮炎靈降神，造漢秦楚。四葉重茂，翹英荐新。首出羣龍，卓為世祖。秋風揚文，夏日昭武。柔不化之人，闢【一作闡】未名之土。雖殊仁聖之后，是異凡庸之主。伊何才有不周，事非所事，求非所求。惟此帝謨，相夫仙道。魚處重淵，獸居茂草。辨乎朝市，别以林泉。日由旦陸，月麗宵天。跡既兩分，理難齊尅。若死將生，猶南與北。貪臣王公鞅掌，可以勤萬幾；欲升汗漫逍遥者，可以為匹夫。愛深宫秘殿者，可以垂旒纊；好青山渌水者，可以棲江湖。飲露乘景，激流貫都。苟能同致，實曰殊途。堯舜曰聖，巢由匪愚。確乎守一，亦以難俱。况夫小人唯唯，罔圖山水。君子乾乾，孰為神仙。嗚呼哀哉！前鑒孔彰。高臺深池，夫差以伐。尋山越海，嬴致其亡。有一於此，未或無殃。胡為乃辰，于窮厥方。舟全虎臂，車出羊腸。已臨塗炭，幾絶包桑。反覆前聞，痛心疾首。藥石無人，瑾瑜有垢。暑来寒往，時移代乆。吉壟將頽，惡聲不朽。日臨宇宙，有時而虧。目覩毫釐，或不見眥。將為而不知，復知而故為。嗚呼噫嘻！
栁宗元
有周之羸兮，邦國異圖。臣乘君則兮，王易為侯。威強逆制兮，鬱命輔【集作甫】幽。疹蟲【集作蠱】膠密兮，肝膽為仇【集作尤】。姦權䝉貨兮，忠勇以劉。伊時云侔【集作幸】兮，大夫之羞。嗚呼危哉！河渭潰溢兮，横軀以抑。嵩高坼陊兮，舉手排直。壓溺之不慮兮，堅剛以為式。知死不可撓兮，明章人極。夫何大夫之炳烈兮，王不寤夫讒賊，卒施快於慓狡兮，怛就制乎强國。松栢之劉兮，蓊茸欣植。盗驪折足兮，罷駑抗臆。鷙鳥之髙翔兮，孽狐惴而不食。竊畏忌以羣朋兮，夫孰病百而伸一。挺寡以校衆兮，古聖人之所難。矧援羸以威慠兮，兹固蹈殆而違安。殺身之匪予戚兮，閔宗周之不完。豈成城以夸功兮，哀清廟之將殘。嫉彪子之肆誕兮，彌皇覽以為謾。姑舍道以從世兮，焉用夫考古而登賢。指白日而致憤【集疊憤字】兮，卒頽幽而不列。版上帝而飛精兮，黮寥廓而殄絶。朅馮雲以羾愬兮，終冥冥以欝結。欲登山以號辭兮。愈洋洋以超忽。心沍涸其不化兮。形凝氷而自慄。圖【一作思】始而慮末兮，非大夫之操。䧟瑕委厄兮。固衰世之道。知不可而愈進兮，誓不偷以自好。陳誡以定命兮，侔貞臣以【集無此字】與為友。比干之以仁類【集作義】兮，緬遼絶以不羣。伯夷殉㓗以莫怨兮，孰克軌其遺塵。苟誠端之内虧兮，雖耆【永州本作耉】老其誰珍？古固有一死兮，賢者樂得其所。大夫死忠兮，君子所與。嗚呼哀哉！敬弔忠甫。
【已見三百五十六卷】
栁宗元
許縱自燕来，曰燕之南有墓焉，其志曰：樂生之墓。余聞而哀之。其返也，與之文使弔焉。 大厦之騫兮，風雨萃之。車亡其軸兮，乘者棄之。嗚呼夫子兮，不幸類之。尚何為哉？昭不可留兮，道不可常。畏死疾走兮，枉顧彷徨。燕復為齊兮，東海洋洋。嗟夫子之專直兮，不慮後而為防。胡去䂓而就矩兮，卒䧟滯以流亡。惜功美之不就兮，俾愚昧之周章。豈夫子之不能兮，無亦惡是之惶惶。仁夫對趙之悃欵兮，誠不忍其故邦。君子之容與兮，彌億載而愈光。諒遭時之不然兮，匪謀慮之不長。怨【集作跽】陳辭以隕涕兮，仰視天之茫茫。苟偷世之謂何兮，言【一作信】余心之所【集作不】臧。
獨孤及
辛丑歲大旱，三吳饑甚，人相食。明年大疫，死者什七八，城郭邑居為之空虚，而存者無食，歿者無柩【集作棺】殯悲哀之送。大抵雖其父母妻子，亦啖其肉而棄其體於田野，由是道路積骨，相枝枕藉者，彌二千里。春秋已来不書，或謂縣官處師旅饑饉之，宜禳災於未然，既【集作本時】不時賑恤，又苦【一有之字】以杼軸，故及是。及以為不然，當陽九之厄，隂陽俱【浙本無此字】錯而災沴降，天也非人也。於是延陵包佶，作〈道殣文〉盖《小雅.雲漢》之流也，及亦裴回【集作斐然】獻弔，且告之運命云： 八風不知【集作和是】，六氣不均。上天疾威，大厲荐臻。俾災流行，殄殱斯人。此【疑作比】自淮沂，逹於【集作于】海隅。札瘥夭昏，亦既毒痡。匪蹈宻網，匪罹萑蒲。饑饉降䘮，淪胥以鋪。人生寄世，孰非逺客。嗟爾賦命，天年逼廹。生不餬其口，死不掩其骼。曠野茫茫，僵屍纍纍。髑髏峥嶸，如堆如坻。里閭無煙，雞犬去之。死非爾所，鬼其餒而。水滔【集作䧟】厯陽，貴賤同傾。秦坑趙軍【集作卒】，肉填長平。實天不傭，謂禍莫京。爾復胡為，無辜命并？將夭閼之，則如勿生。司殺之柄，孰云孔明。伊昔太古，上元同之【集作之世】。天無鞠㐫，物無癘疪【集作疪癘】。父不䘮子，兄不哭弟。亦有華胥，民夀千年。隂陽常和，玉燭常燃。彼何人斯，而生斯時？聖人既興，大道亦隨。外户反閉，賢愚相欺。我先王乃作五兵，固不得已而用之。堯舜既沒，揖譲不傳。黄鉞白旄，謂之應天。德乃下衰，干戈相連。陽九祅興，災纒㓙年。鳥皆夜啼【集作鳴】，人失其全。食盡力罷，守死道邊。不自爾【集作我】後，不自我【集作爾】先。萬世一時，運有固然。帝在法宫，清問下民/ 青旗鑾輅，時令惟新。協風布和，天下皆春。爾往莫及，委骸窮塵。命不可問，嗚呼蒼旻！
弔韓弇没畨中文 (集題作弔監察御史韓弇沒畨文)
编辑李觀
維唐貞元元年，匈奴上欵乞盟，天子以其言誠，乃命上將往墠於邊【文粹隂山】，而聽其誓言，監察御史韓君載筆而随焉。我上將杖九廟之信，而首盟其間，以戎人心為心。戎乘我不虞，而有【有字集作昧受】詭謀，我計無素成，而姦已宿盟【二本作姦以宿萌】；故勇者死，奔者追，而韓君為之擒【文粹有矣字】。嗚呼！有備無患，軍志也。戎人安所暴其詐？千慮一失，聖人也。韓君所【文粹作是】以為之虜，天其或者將用訓【二字作警】我，非福戎也。韓君之為擒，其幾【文粹作繋】命歟？五年于今【集作兹】，生死不尋。謂之生，豈復還期；謂之死，承承【文粹作永永集作往往】湮沈，或曰死矣！惄如是，切傷歌者之心【一作曽是切商之心】。絶國浩浩，窮西亘天【二字作極濵】。強蕃據【一本作居】之，雄視狺狺【文粹作齗齗】。流沙無波，隂山無春。邊草不緑，塞鴻不賔。秦有長城，漢有遺人。死者為鬼，生者為臣。哀哀【集作曽】韓君，生死窮辛。鬼能靈，人能語。君生其所，君死其所。今两寂然，必【文粹作心】由中阻。君初奉使【二本作役】，意氣【集作咫尺】西道。白珪之貺，唾掌可保。激義【文粹作魯】陽之虜【二本作勇】，歎典屬之老。及【文粹作乃】即於事，不能盡【二本作晝】竒。從軍之籌，君固職之。可疑不疑，事果用危【集作固用阽危】。羣羌【文粹作羌戎】髬髵，坐刄我師。擒卒揕胷【二本作倉卒閻胷】，血殷朔陲。實死者悲【文粹作痛】，非禽者智【集作非生之悲粹作非禽之悲】。夾谷之會，不聞仲尼。秦中八【集作九】月，黄葉始下。長風西来，烈烈飄瓦【集作野】。望君申弔，有【集作亦】懼来者，已乎一魂，世【文粹作時】也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