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文獻志 (四庫全書本)/卷010

巻九 新安文獻志 巻十 巻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新安文獻志巻十    明 程敏政 撰書
  與史丞相彌逺書     程 珌
  近日淮北之事明公亦盡知之乎舟車焚燒輜重覆没三軍積粟反以資宼精甲利器更為敵用此前史所記殷浩山桑之敗也而今日又甚焉乃者壽陽之役叛兵執賣主將官軍民兵互相屠害或投降或潰歸逃亡紛紜百里不絶隻輪尺鐡不反淮南紹興器用至是殱焉今兩淮騷動勢搖長江矣而公議籍籍以為朝廷尚多壅蔽凡所奏請沮抑不下嗚呼此為何時而猶有如議者之云云乎四月二十五日大星如甕墜於建康六月四日黒氣圍日日没乃散天之示變不小矣天變見於上人心離於下而朝廷不知往古危亡之監復有甚於此者乎明公忠義奮發對越三靈而左右壅蔽其聰明陷明公於萬世之罪人者明公不知也今天下利害所當施置罷行者人皆能言之所患者在於其言未必上聞聞之未必下行爾是故不暇縷數其事獨願斥去左右屏徹壅蔽四方章奏即為敷陳將帥之有功者以公議賞之不可以無關節而不行至於逗遛不進懷姦誤國專事苞苴今悉敗露者則以公議僇之不可以有關節而輙已公天下之身受天下之言無偏聽無私暱如此則上下流通人心思奮易禍為福亦反掌爾如是而猶無成焉則明公忠義之心亦有辭於天下矣前日之誤明公者固已無及今日顧堪再誤邪世之士大夫號為強有力者以官爵之故無敢吐氣而其下者又懼罪而不言區區愚惷憂國愛君之心昧冒為言者先焉惟明公重圗之按此書謂淮北之事如前史所記殷浩山桑之敗夀陽之役叛兵執賣主將兩淮騷動勢揺長江者考宋史寳慶三年六月楚州忠義李福作亂逐制置副使姚翀八月盱眙忠義張惠執知軍事彭𢖲降金蓋指此也吾郡虚谷方公每謂端明比于彌逺與廢立之事而此書乃公斥其非且謂左右陷明公為萬世之罪人與前日之誤明公者固已無及今日顧堪再誤等語其言凜然如斧鉞無一毫阿私之意是豈乘時儌利而不顧大義者哉又考史明年端明出知建寧府則其邪正向背之迹亦有不可掩者蓋寧宗立理宗為皇子詔書實端明所草理宗即位首擢端明為講官故虚谷疑之而宋史據之誠有如静修之所謂無邊受屈者矣虚谷又嘗著宋季諸臣小傳東山趙先生闢之以為出于忿嫉則其所以書端明者豈足深據哉
  蒲圻回葉殿院論錢㑹書 陳慶勉
  竊見近年稱提有以日増一文為説者有以月申陌百為説者有以易十九界㑹為説者有以鑄當十錢為説者何其如是之紛紛也就其中而優劣之惟鑄錢之説為近蓋自作俑於易楮而貽禍於折陌前人一誤後人再誤四十餘年之間言楮而不言錢此錢所以日耗而楮所以日輕也何以言之今日之錢莫甚於䦨出之禁鉟銷次之藏錢又次之藏之錢猶在也特出之無術爾若鉟銷之家一郡一邑有之一市一鎮有之工於此食於此者不知其幾日夜造作無非耗錢以為器以東南一監鑄之而東南百千萬家銷之鑄之者日計不足銷之者月計有餘端平間逹來犯邊兩淮鐵錢如山如阜今經㡬年而耗於冶者殆盡以此知鉟銷之為害也不淺矣而䦨出又甚焉且浙西之錢泄於浙東至浙東而泄於海矣江東之錢泄於江西江西之錢泄於福建至福建而泄於海矣湖北之錢泄於湖南湖南之錢泄於東廣至東廣而泄於海矣䦨出之不禁而漏巵之難塞錢之耗莫甚於此慶勉前二年仕東廣見民間之交易雖千緡無非錢官司之輸給雖萬緡無非錢故嘗以為天下之楮偏聚於江浙而所以救江浙之楮者當提之以錢天下之錢偏聚於二廣而所以斡二廣之錢者當疏之以楮其説嘗敷陳而獻之先生矣是時東廣大交一緡易錢三百今不知易錢㡬何矣僕去年至下鄂見大交一緡易錢二百五十今年至上岳見大交一緡易錢一百八十聞之湖南下至一百五十他非見聞所親者不敢言也然湖陰一路大率不過為陌二百文而已夫以二三年之間自三百而下至二百自二百而下至百五十是豈稱提之説上不申明而下不奉行也哉然左之而民不信右之而民不信蓋無一官以專其事朝行而暮不守前倡而後不和其信愈失其楮愈輕故嘗以為今日之稱提不可均於一説惟當剏置一官以新天下之耳目重之以責委之以權任之以乆俾之朝夕以思之日夜以訪之某路當行出錢之説某路當申藏錢之禁某路當用錢㑹中半之説隨其病而用其方因其俗而為之術錢於何而泄必思所以戢其泄錢於何而銷必思所以禁其銷由是而推之某處錢監可復某處銅坑可采搜天下之銅錫以雜鑄為當二當三當五之大錢凡沿海之諸郡許用大錢而不許用小錢許用新錢而不許用舊錢蓋南番之寳者小錢爾而大錢彼所不寳也所寳者國家銀銅之錢爾而銅錫之錢彼所不寳也以彼所寳者斡之於内郡以彼所不寳者用之於沿海重為賞罰以嚴其禁多為防閑以遏其泄又由是而推之淮之淮交湖之湖交與吾十七界小交皆當有所區處蓋今十七界小交之陌多者十三四文少者十一二文舉淮湘之間未有越於此者人見淮交湖交名曰一貫而其陌日下則孰不逆料如川引之一文者乎以川引視淮交湖交又得不以淮交湖交而逆料十七界之至此乎凡牽倒今日十七界交者皆淮交湖交之名以一貫者取之也人見十七界小交亦名曰一貫而其陌日下孰不逆料其將至如淮交湖交之十二三文者乎以淮交湖交視十七界㑹子又得不以十七界而逆料十八界之至此乎凡牽倒今日十八界交者皆十七界之名以一貫者取之也其名不正其體無别譬彼泉流淪胥以敗义况十七界之破碎補掇者民以故紙視之而京城之内陽收陰用抑以行使以是交易物價烏得而不重乎物價一重無復可輕楮價一輕無復可重故今導楮之輕導物之重者又皆自其損㑹之不收不毁者始也今之計莫若陰以十七界之損者撩以為紙而造為十八界之二百三百五百以二百三百五百而總計之十七界之㑹三貫可以造為十八界小㑹一貫以十八界小㑹一貫可以收十七界五貫如是則十七界三萬可以改造而陰收五萬十七界三十萬可以改造而陰收五十萬特在乎一轉造間爾若一二年之間轉造殆盡而行於民間者一色十八界㑹如淮㑹如湖㑹如十七界新造小㑹竝皆廢去如是則小而二百者十八界㑹也大而一貫者十八界㑹也體統歸一而令可行明白洞達而民不惑吾之楮既無如是之多端而吾之錢新者不泄於海舊者不毁於工而新舊之錢又俱不藏於戚里府第富民巨駔之家錢可以濟楮則楮亦可以溢陌行之以乆守之以堅楮之氣脉日有勃勃然浸長之意則凡所以蘇民生而壽國脉者盡在是也及今不圗逮其大壞極𡚁而後救之則無及矣惟先生於論思之暇及之陳定宇曰説利害亦明白
  答汪帥卿書      錢 時
  某竊以四陽用壯東郊事興恭惟判府安撫提刑龍圗大卿尊鄉丈望隆方面化浹畿封對越神天台候動止萬福某仰惟執事恢宏碩大之譽炳燿當時林下幽人不敢扳援疇昔以庶幾其一盼素分則然也去年春小兒槱辱與之進所以盼睞者甚厚歸來父子相與言雖極感藏終不敢僣通姓名以為禮孰謂謙德之光特灑珍汗走使介數百里問路窮山深谷中入下里舍首崇先契髙𧨏卓然且以古道相期謀風俗根柢於愚且賤者自非道心洞照一毫勢分之念不留於胷中不及此尚論古人容或有之但施之不才豈所宜辱伊川義學之建使人起敬起歎士習澆訛甚矣沈㝠顚倒日入于汚險而不自知視古昔聖賢幾若異類此若嬰兒受病藥至即服妄死妄生懸於醫手嬰兒本何罪也某每謂力足以及一鄉者有以善一鄉及一邑者有以善一邑隨力所及推而廣之亦或救正其萬分然而有力者念不到此也殖已崇私束於蝸角一身之外隔處藩籬何暇閔鄉人之不為君子而思所以拯㧞之哉某切切為之痛心而莫能如之何敬聞髙論如痒得搔四海同風此其發軔敢不端拜祇賛為吾鄉莫大之幸邪孔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執事舉之見屬殆過聽矣某氣質凡下一無所堪支離俗學龎雜半世老境侵尋始稍知用力之地惟恐已分不了有負此生安敢遽為人師邪今家事已付兒曹從容山谷間方與唳鶴吟猿共此朝暮處之英俊之上以解蔽去惑為已任非惟不敢正自不能是以惕然莫知所承不暇顧方命之為罪也雖然執事斯舉關係風俗不細天地間㑹當有任其責者惟不以某之出處係事之舉措則幸甚某又辱台諭令子姪輩一人與令嗣同處執事不以某為愚陋且併信其家之子弟而採録之益難荷矣心非木石如何可忘但子姪輩素不諳處館之事其間氣未老者固難浪出而可出者則未免牽制為是頗難其人小兒槱旦夕過慈溪敬令晉拜面陳𠂻懇矣謹熏沐襞箋仰酬先辱莫究謝悰千萬瞻望惟切拳拳執事昭代偉人行當大用以福天下俗間長語某不敢贅區區併乞尊照
  與賈平章似道書     汪立信
  今天下之勢十去八九而君臣宴安不以為虞夫天之不假易也從古已然此誠上下交修以迓續天命之幾重惜分陰以趨事赴工之日也而乃酣歌深宮嘯傲湖山玩歲愒日緩急倒施卿士師師非度百姓鬱怨非上以求仰當天心俯遂民物拱揖指揮而折衝萬里者不亦難乎為今日之計其䇿有三夫内郡何事乎多兵宜盡出之江干以實外禦算兵帳見兵可七十餘萬人老弱柔脆十分汰二為選兵五十餘萬人而沿江之守則不過七千里若距百里而屯屯有守將十屯為府府有總督其尤要害處輙參倍其兵無事則汎舟長淮往來游徼有事則東西齊㑹戰守竝用刁斗相聞餽餉不絶互相應援以為聨絡之固選宗室親王忠良有幹用大臣立為統制分東西二府以涖任得其人率然之勢此上䇿也乆拘聘使無益於我徒使敵得以為辭請禮而歸之許輸歲幣以緩師期不二三年邊劇稍休藩垣稍固生兵日増可戰可守此中䇿也二䇿果不得行則天敗我也若銜璧輿櫬之禮則請備以俟按史似道得書大怒中以危法廢斥之後元兵大舉入侵立信卒于髙郵伯顔得其二䇿歎息曰宋有是人有是言哉使果用我安得至此乎有無名子詩曰厚我藩籬長彼貪不然銜璧小邦男廟堂從諫真如轉竟用先生䇿第三
  上謝疊山先生書     胡一桂
  二月六日新安學生前鄉貢進士胡一桂謹熏沐裁書百拜獻于提刑殿講疊山先生閣下某嘗讀周元公易通有曰天地間至尊者道至貴者德至難得者人人而至難得者道德有於身而已夫所謂道德者何也其綱有三其倫有五原於天品節於聖人通行於千萬世由乎此則安不由乎此則危由乎此則為諸夏為人不由乎此則為蠻貊為禽獸斷斷乎其不可易之論也然嘗怪夫自開闢以來宇宙不知其幾變而所謂道德疑若與之而俱變者㝠㝠之表蓋有天焉每於其交際之間必生一二傑特瑰偉之士以身任道德之寄把握扶植於不壞不滅之地夫天既以道德重寄付託於其身謂宜愛之䕶之俾得優游適志以順乎其天顧乃不然或使之憂患困苦直至殺身而後僅可以成仁或拂亂其所為使之饑寒流落瀕於萬死而不得死栖栖焉寄隻影於遐陬僻壤間而時俗富貴洋洋得志切齒唾罵以為至愚至癡不通時變自陷於困窮所謂可憐不足恤者若是而望其把握扶植此道德於不壊不滅之地真不啻如一髪引千鈞之難何哉蓋不然天地間萬形皆有弊惟理獨不朽宇宙間固有囿於氣數之不得不然者而所謂道德之理則實未嘗一息可變茍非其人亦不能以自行是以必于人是託然人品有不一有盜名欺世者有慕名矯拂者有不能忍於饑寒而流涎於富貴者有牢關固拒於其始而卒喪其節者有自度其才足以應世而姑守窮約者有其初無力以自奮忽乘機而遽起者若是者皆不足以任道德之寄往往天亦嘗厭棄於此是以付託一二人於斯世必使之憂患困苦殺身以成仁必拂亂其所為饑寒流落瀕於萬死而不得死如精金百錬曽不變其所守仁以為已任死而後已者亦以其身不足愛而道德之為可愛且將以愧天下之曽儋人爵食人禄者若此者是真可以任道德之寄昌黎韓子所謂千萬世一人周子所謂道德有其身者是也遊目八荒思得大人君子道德有於其身者為之依歸則舎先生之外其誰哉恭惟先生抱三光五嶽之正氣負三綱五常之重任涉世於強仕之年秉操於立朝之日一時權奸如虎豹九關磨牙搖毒而浩然之氣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曽不為之撓屈居常抱膝林泉朗誦先生大雅之章想見人豪而雲泥懸絶無階趨拜兹者恭聞蟄神龍於九淵翔鳯凰於千仭儉德自持而爵禄不足以移高尚自立而王侯不足以屈斯文倚為命脉衣冠賴以綱維義夫節婦得所標表以益堅亂臣賊子有所觀望而羞愧道德之興廢關係於先生之一身而把握扶植之責甚重而匪輕也故昔也危言危行人不得以議其訐今也危行言孫人亦莫得以議其脂韋梅福之於炎劉淵明之於司馬時不同而處亦異也嗚呼天地猶有憾粹乎先生之行終不能疵日月猶有蝕昭乎先生之心終不能蔽雷霆猶有伏烈哉先生之氣終不能遏此真所謂道德有於身而千萬世一人也稍有志於道德之士敢不承下風而望餘光哉某安定㣲宗古歙士族五六歲而讀父書十八而登名天府年少氣鋭粗亦為有志於當世者夫何天池之翼未展而回溪之翅已垂孟明之舟未焚而郟鄏之鼎已易事蓋有大謬不然者我之為我亦無復有志於斯世矣且比年以來天疾其軀神奪其聽庸人孺子莫或肯半指屈中夜以思黙然領㑹意者造物仁愛之深故欲使為無聞之人專心致志於學行乎仁義之途遊乎道徳之源無迷其途無絶其源而已乎環視其家圗書滿屋而紫陽夫子之易門庭幸而獲入獨謂本義提綱振領而節目未詳於是又取語録而附之纂集諸説間贅已意至若卦象之異同文言之疑義自漢儒以來千有餘年未能有灼知其説者某一旦若有陰相而黙啓之於是作為卦象圗説又作為疑文言辨卦體之未有圗也而圗之十翼之未有論也而論之啓䝉本義有大功於天下後世而人莫知也又表而出之凡此者豈謂絺章繪句以為能記事纂言以為多哉亦以明經乃儒者事况大之為天地幽之為鬼神明之為君臣治亂别之為賢姦進退于以立三才之道于以順性命之理于以盡事物之情通天下之故莫不畢備於易於此乎有得焉亦庶乎身心收斂不至外馳而所謂至尊之道至貴之德亦由是以不失焉爾書成而鄉之老師宿儒亦或為之許可某亦自慶歲月之不虚度矣今海内以先生為道德之宗主人物之權衡某是以不逺千里往拜函文塵滓視聽求片言以為之黼黻倘儌先生之高名令譽傳之無窮施之罔極某何幸吾易何幸惟先生進而予之實惟門士之至願干冒師嚴下情不勝戰慄俟命之至答方虚谷問天原發㣲書一 鮑雲龍
  來諭謂冬至子半前半月屬舊歲後半月屬新歲夜半子時前四刻屬今日後四刻屬明日因衍為𤣥武龜蛇二物之説而以朔易對㒺㝠為非遂舉朔方朔漠朔黨朔雪皆指朔之一字為北方之一而未嘗分西北為朔東作南訛西成與朔易止是一義而未嘗分朔易為二先生之言偉矣愚謂不然以地理方所言之則指北方曰朔方足矣以包涵義理為言則不容不變文以名之曰朔易也故堯典三方皆曰東西南而獨於此不言北而言朔易一不同也三方皆言平秩而獨此一方言平在二不同也蔡九峰解朔之一字謂萬物至此死而復蘇猶月之晦而有朔既明其有二義矣又解易之一字謂冬月歲事已畢除舊布新所當改易之事亦明其有二義也以至月令所言數將幾終歲且更始程子亦曰北方終其陰而始其陽其分朔易二字為二義尤明白𤣥有㒺有㝠釋者謂乾貞一德而㒺㝠二焉謂㝠當為北㒺當為中正與朔易相為對待者也此正固兩義龜蛇兩物人身兩腎皆有得於北方朔易之象焉不可誣也因是推之坎北方卦也亦有兩義焉其在先天圗本一坤而在北爾乾以九二之竒下交於坤六二之耦於是成坎之象兩合為一一又分兩竒耦耦竒生生化化變為十百千萬之不齊者皆不能逃乎坎精之兩矣淵乎㣲哉
  
  來諭不滿二百餘字而天地之機剖矣因記兒時嘗侍東里葉公知天者也問乘槎之事謂水從海逆流入天河循環天地中皆水也水溢無去處則奈何公笑而不答有友從旁代對謂海有沃焦石水至一吸而乾海有尾閭穴水至一洩而盡愚曰吸與洩有限而水無窮亦未之信也及閲隋志謂陽精炎熾入水則竭百川歸注足以相補故旱不減而浸不溢此説固善又遺氣而説未瑩至子方子之言一出不取沃焦尾閭而取日衆聵俱醒真名言也足以破千載之惑矣愚猶有水與氣之説附于後以求印證焉葛洪釋渾天曰地居天内天大而地小表裏有水天地各乘氣而浮此以水與氣竝言也何承天曰天形正圎而水居其半地中髙外卑水周其下日東出暘谷西入濛汜亦曰咸池四方皆水故云四海朱子曰日月出水乃升于天其西下又入于水此專以水言也初不言日能涸水水從何歸虞聳曰天形穹窿如鷄子羃其際周接四海之表浮于元氣之上譬如覆奩於水而奩不没氣充其中也張子曰虚空即氣減一尺地則有一尺氣但人自不見爾又曰氣之散於太虚猶冰之疑釋於水邵子曰其形也有涯其氣也無涯程叔子曰有氣莫非天岐伯對黄帝問曰大氣舉之皆以氣言者也愚謂言水不言氣水從何生言水與氣而不言日二者何從消長合而論之水也氣也日也三者相為循環於無窮此天地之所以為天地也故曰天依形地附氣邵子之言當矣水不涸於沃焦尾閭而涸於天之日先生之言卓矣蓋日圎鏡千里無幽不破升天則萬物焦入海則萬水涸水不涸則盈而溢易至汎濫涸而不生則氣與水俱竭天何以包地而運轉不窮愚以意為之説曰天包地外所以浮之者氣也所以浮是氣者水也氣與水合生生不窮所以能浮天地而升降之者也夫天一生水神為氣主神動氣隨氣為水母氣聚則水生所以呵氣而成潤今雲蒸霧滃則水珠流出山川出雲則時雨以降是其證也故天地陰陽二氣日夜流轉日夜熏蒸氤氲相感自有許多氣亦自有許多水生氣則生水生水則助氣氣與水未嘗相離使水溢而無日從地下以涸之則陰氣日盛而陽氣日㣲有日以助之則扶陽抑陰而水不能為天地間之沴矣然日為火而常明月為水而有盈虧者隨日以為之進退也驗之潮汐可見易曰明入地中明夷日從地下轉也天在水中為需浮之以水也故日一升而在天之陰氣無不散所以為晝日一入而地下之水氣無不消所以為夜是日也者所以下抑陰上扶陽以與天地相為長乆者歟
  代胡安國通吳草廬求明經書院記書
  胡炳文
  九月十五日新安後學胡淀再拜奉書司業草廬先生師席是日也文公先生始生之日昔臧榮緒用庚子日拜五經是為夫子始生之日婺源文公父母邦禮以義起黎明釋菜竣事復再拜而作是書惟先生其鑒之淀切謂六經者聖人明天下萬世之大經以經天下萬世者也其體全體其用大用六經未作六經之理在天地化育中在聖賢事業中六經既作天地萬物之藴聖賢之心之事業又在六經中三代以上經未全而經之道行秦火而後經不全而經之道彌破至寳元明道間安定先生始教人明經學然後為士者稍知經有體有用既而明於伊洛大明於我新安經非不明也然學者淪於舊習非絶類離倫以為髙則以希世取寵而安於卑於是經學始若無用於天下近年科舉未興學晉帖誦晚唐詩筆跡聲氣稍似之哆然以士自名謾不知經學為何事某新安晚出於道未有通曉然自我明經翁以來十四世矣經學之晦也不能不朝夕為已憂輙不自畫創書院扁曰明經三年始潰于成告于有司又三年始從所請延明師膳養講肄日以為常近來者傳科詔新班第一場明經書院題扁若逆知天意而為之者天相斯文其在兹乎然非大手筆記恐無以詔方來傳永逺也仰惟先生道髙而器宏經明而文古監學坐臯比天下士皆想慕其風采及幡然而歸又莫不欽仰其德義易講所傳僅一二如以闔闢往來為神物分合之妙明經如此真可謂明經也記我明經微先生其誰歸欲望師慈特揮名筆闡明六經全體大用之妙俾學士有所覺悟一掃舊習可以繼絶學可以開太平經遂不為無用於天下其所關豈淺淺哉創造縁由併上梁文謹用拜呈侑書以幣深虞輶凟惟師慈其采納焉
  答髙巖起論潮書     吳觀望
  至元十八年秋八月十有八日足下觀潮浙江亭有詩明日書以遺予若致疑於逆流之水有可詰者吁其可詰也耶其不可詰也耶予不得而知也然朱子註騷謂潮以月加子午之時一日而再至則亦未嘗無説敢即是試為足下誦所聞焉蓋坎者月之體月者水之精月與水一而已矣在天為月在地為水天有陰陽太少而月為太陰地有剛柔太少而水為太柔古人以方諸取水於月其氣類固相感也而况夫子午之位乃陰陽之始於其所始而月加焉則陰與陽感而陰以升陰與陰遇而陰以盛水陰類也當其所加之時湧而逆上從其類也月一晝夜几一加午故潮一日再生月一日退天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故潮日遲於一日所以初三之潮晝遲而入十八之夜十八之潮夜遲而入初三之晝也一月之間生明生魄潮一再盛焉生明之潮則自前月二十六長水謂之起信歴晦朔至月三日謂之大信初四潮勢漸殺謂之落信歴上弦至月十日謂之小信生魄之潮則自十一始長歴望至十八而盛自十九始殺歴下弦二十五而衰其起落大小之信亦如之天下之至信者莫如潮生落盛衰各有時刻故潮得以信言也月於一月之間漸遲而縮一日潮於兩信之内漸遲而縮兩潮秋月最明秋潮最盛亦其理然也又嘗即易考之坎為月魄離為月魂震生明也兊上弦也乾望卦也巽生魄也艮下弦也坤晦卦也生明之盛非無故而盛也坤一索而得長男故盛過兊少而往則衰矣生魄之盛亦非無故而盛也乾一索而得長女故盛過艮少而往則衰矣驗之於月參之於卦潮之理其殆庶幾乎或曰誠如是則陽之盛莫如乾陰之盛莫如坤潮不於是焉大而顧大於震明巽魄何耶曰兹又先天後天之説也不本諸先天無以見造化之全體不參諸後天無以見造化之妙用先天之卦體也乾坤離坎位於四正震巽艮兊位於四維而月之周天實配之後天之卦用也退乾於西北退坤於西南父母老而不用而長男代父長女代母居東南生長之方天地間萬物萬事咸於此乎權輿故其為氣也莫盛焉而潮之大信實配之月配其體則陽為明陰為魄而乾坤當望晦之位乃陰陽之極也潮配其用則長為盛少為衰而震巽當大信之候乃陰陽之長也夫如是則其不乾坤而震巽也有由矣或又曰亦何以知其必取於卦耶曰以納甲家知之納甲者如生明之月昏出于庚震則納庚生魄之月晨見于辛巽則納辛之類是也陰陽者流用之率驗則月與卦相為用也審矣潮而有取於月也不亦有取於卦乎哉或又曰月之説然耶則潮之為候亦宜月半以前由㣲漸大月半以後由大漸㣲以象夫三五而盈三五而虧可也今乃於明魄之生兩盛焉何哉曰明魄之盛固已如前所云矣然月一月一周天而一日之内則一加子一加午者也潮於月加子午之時一日再至故亦於月生明魄之日一月而再盛焉月之一潮之再若不相似而實相感召非深於理者未易以語此或又曰子所論浙江潮也他江亦有潮其遲速不同何與曰潮之生必生於月出之海浙江之去海為近故其至也如時他江所去有逺近故所至有遲速爾或又曰古今言潮者必推浙江亦謂銀山雪屋有頭數丈此為異爾他江之潮第如湧水復與此不同何與曰浙江去潮生處近掀天沃日之勢方盛而不可遏赭山龕山横鎻江口頓然斂寛就窄其勢必至於衝激奔射也他江去潮生處逺逺則必殺故但湧水而已又何疑焉管蠡如此未知其與先儒合否也不敢自以為是亦不敢出以語人既承下教豈可虚辱倚韻賡呈并著斯説㣲足下無以發予之強言尚相與訂正之幸甚
  上蘇參政天爵書     趙 汸
  汸生窮山下邑賦性愚拙自其修於身者猶扞格不勝是懼於四方事蓋不待言是以當科詔屢頒羣材彚進之秋而終不敢持不足之資以僥倖於一得蓋羽短者蜚近足蹇者步遲理勢則然非由矯飾而閣下一見乃獨憫其沉淪欲進諸俊選之場以増益其所未至噫閣下之心豈徒為汸發哉計天下之賢者閣下莫不皆欲其出為世用不賢者閣下莫不皆欲進而教之顧小子不當厚意推閣下之用心收效於天下可也是以姑蘇舟中侍坐時嘗以郡邑學校廢弛為言而使命亟來言不及究故敢申其説以獻閣下幸一覽焉竊聞天下之患莫大乎士大夫廢學而民不知義使士大夫皆知學而民知義則學道愛人之政舉而尊君親上之俗成政舉則漁奪椎剥之風息俗成則倍畔崩離之禍無自而生其得失蓋甚明也三代盛時教民養士之法達于天下皆由内及外相為終始涖官從政悉取諸其成材而用之其或上下不相應和聼其散漫四出而欲一旦收其人以充任使恃其心以為垣墉者蓋未之有也國家混一天下許文正公首開成均之教以輔成治世之隆列聖責成具有明法故雖小有廢墜易為興舉郡邑無逺近大小廟學具修先賢歴履民間義塾列為學官者不可勝計亦云盛矣乃獨教養無法師弟子去留不常其甚者大抵與市井聚徒相類材德之成否何由可見田租廩粟蠧蝕於庸人鄙夫之手往往傅㑹生員姓名連簡累牘以待稽考奸民更相刼持所在金榖狼籍殊甚前代欲聚士而教者嘗患無以食之我世祖皇帝定制郡邑長吏不得擅用一錢獨在學校者捐以與士無所愛惜其恩德甚厚而士終不被其惠真可為長太息者矣其失在生員無定額選補考察升貢無通法為教官者又皆循資而來故長吏得以好惡為緩急風紀之司亦無從而察其實矣大抵下之於上不從其令而從其意今貨物粟米之政督責嚴宻間不容隧而育材興化之方謾不知省西方秘宻之教行乎王公大人之上禱祈禳祝朋呼膜拜家自為俗人自為法者又紛然於卿大夫之間道宮佛宇所在増盛支流旁出與居民雜處不可勝言而所謂先王之道人倫之教者天下郡邑之間湮㣲泯廢如此欲士大夫皆知學而民知義難矣竊謂為今之計當從朝廷定為條畫使郡縣長吏擇民間子弟之可教者大學小學隨所在參酌為額其流官子孫皆補郡學生員鄉貢罷歸願入學者聽之數多則均諸書院及廩食有餘之處大小學職由科目入官更采前代優崇之意陞其品秩均賜印章使得以成官府嚴簿籍治田糧行賞罰其專任訓迪則士大夫之老於其鄉者有官而需次者山林奥學者皆得為之然必使諸生求其道德經藝可為一鄉一邑師表者長吏卑辭厚禮以延致之身率學者而敬事之以盡古者公卿大夫隆師取友之𧨏田租寡少者許於官田添給或從義民捐輸其所以為教者則以國學成規為準又取前代法本經外益以吉凶二禮律令書算皆許兼習其敏學修行恬静有守者則長吏加禮貎以表異之縣間歲校其優者貢於郡其不與者得推擇為縣吏甚不率教者屏之郡三歲試其中等者與鄉貢之士偕行赴省不與者得擇為郡吏自行省罷歸者即郡學講業以俟再貢自鄉舉者亦須試於郡而後遣以革凡庸輕妄玩擾場屋之弊凡郡邑校試只以經義對策合為一場長吏親臨糊名謄録而後考諸經各取一句為題則非通全經者不敢倖中經題臨試各擬十數以上使一人射而取之揭以示衆則請託不行凡部使者至學諸生皆得賛名祇謁間取一二觀其所業以勉勵之假託占籍者去之如此則為士者䝉教養之實在官者獲師友之益然後可以塞債吏冐儒之路廣賢才進身之途回斯民向道之心一四海未同之俗而又必察之於幾㣲持之以悠乆使善人日多而世鮮乏材之歎民風漸美而人懐尊上之心庶幾學校之設不等於具文者矣夫先王恐斯民之易散而難聚易分而難合也故養以井田教以學校而因其法以維持之收其賢者能者而共理之使中外逺近均齊方正精神徧攝喘息貫通天地之間共為一體卜年雖近終必過之今土宇廣大亘古莫儔蓋有前代帝王之所願見而不得者既以畫地為限揭其品彚之名以分異之而親疎貴賤崇卑勞佚之殊益懸絶矣惟教民育士無間邇遐茍以濶於事情不為修舉則所以一道德同風俗起斯民之視聽而結其心者果何在乎今聖天子求治如不及既選賢守令以嘉惠疲民則興學育材移風易俗此其時也閣下以人材世道為已任志念所存見乎辭色故敢忘其僣妄竊述是説以獻焉法先王鄉校之實成許公未究之心以賛國朝治教之美於無窮非閣下尚誰望哉京學之盛必有成法亦可推之天下否汸居家養親讀書冀有少進以無負於門牆惟静修先生曹學士虞先生碑文無由一見爾干冒清崇不勝悚息
  答倪仲𢎞先生論中庸輯釋書
  趙 汸
  汸屢讀中庸輯釋纂録儒先精義大畧不遺良不易矣思欲罄竭愚慮少副謙德之萬一而涵泳所聞未之有得袁氏所録吳先生諸説多宗程子其異同之故亦非一再省覽所能驟决也是以雖欲妄有指陳而自知其非未敢輙竟其説嘗觀朱子自序有曰沉潜反復蓋亦有年一旦恍然似有以得其要領者此蓋語人以其先難之故後得之由使毋以易心求之也既曰恍然又曰似有則有非指要綱領四字所能發明者矣夫是之謂知德夫是之謂知道而知言其效也其曰然後乃敢㑹衆説而折其𠂻則可見前是殆有所未暇焉蓋其於明善誠身真修實踐如行者之赴家其至可期饑者之得食其飽可必至夫一旦豁然貫通之日而後衆説之同異得失折之於此無一不得其衷焉非揣摩比較從事於行墨者所可同年而語也區區自謂如汸等軰資質之凡近心思之麤淺茍不能於為已為人之際一刀兩段發憤刋落然後實求反已親切之訓以致其下學上達之功而徒爾朝繙暮閲口誦手鈔則是終身無由知至畢世不能意誠而釋迦達磨果賢於孔孟矣若夫先生志意之誠確工力之專勤而虚已擇善無間物我其所存所就豈晚學所能與知但近日前輩著述殆類夫借僕鋪面張君錦繡者恐不足為先生道爾仰戴親愛之厚常切愧歎深懼有負所期故敢傾倒其胷臆之私其是其非尚幸明有以教之是所願也













  新安文獻志巻十
<集部,總集類,新安文獻志>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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