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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回 第二十四回 驗病所痛陳醫理 乘飛車快閱水師 下一回▶

  卻說寶玉安歇了一宵,次日盥洗過後,用過早點,老少年便來約了一同去看水師斈堂。老少年道:「此刻時候尚早,昨日寫信去約斈堂總辦,是約在未初。我們此刻何不先到醫院裡面去看看呢?」寶玉道:「好極,我正要考察這裡發明的醫斈呢?」於是一同出門前去。

  一路上,都是垂楊夾道。那官道有十丈來寬,坦平如掌,兩人緩步行去。忽見頭上一件西飛過。寶玉道:「那裡來的這一隻大鳥?」老少人笑道:「這是飛車。敝境近年發明了飛車之後,官道上就不准行車,以免行人碰撞。當日發出這個號令,不過為保擭行人起見。不料,自從不行車之後,一年之中省下的修路費,倒是一筆巨款。」寶玉道:「這車能飛多高呢?」老少年道:「高低是隨意的。行遠的車,飛得高些,大約離地一百尺。這是市上往來的車,離地不過五十尺罷了。不過遠行的車,取准了值綿,隨便那裡都可以橫空而過。至於市上行走的車,雖然飛起,不住的車影閃爍,有壞居人眼光。」寶玉道:「這車不見得有多少,我們走了許久,只看見一輛。」老少年道:「此處是幽僻地方,所以少些,到了鬧市上面就多了。」

  說話之間,早遠遠望見一所高大房子,上面飄飄揚揚的著一面旗子。那旗子是用黑白相間相做成花碌碌的,驟看不甚清楚,及仔細看去,卻是白底子裡面滿鑲了一個大醫字。寶玉道:「這面旗子的地方,想是醫院了。」老少年道:「正是。」寶玉道:「那旗子倒想得甚好。」老少年道:「這也是華自立想出來的。敝境除了黃龍國旗不改,外交所用各旗不改之外,是本境自用之旗,一切都獨出心裁,做成新樣。可恨那一班媚外之輩,沒有一件事不倣著外人去做。就猶如這旗色紅是危險,黃是病,紅十字是醫,這都是歐美的通例。他們看了,便偠拿來當世界的通例,記在心上,死也不肯忘記。我們初做這個旗的時候,還有兩個境外來的看見了,極力詆謗,說是不通,醫院一定要月紅十字的呢!華自立生率直,聽見了把他痛痛的教訓了一頓。他覺得慚惶無地,便逃到境外去了。」

  說著到了醫院門首。老少年取出名片,交與司閽人,司閽人拿了進去。一會出來,說:「請。」老少年同寶玉進去。早見一位蒼髯老者,迎了出來。老少年便介紹寶玉相見,說:「這是敝叵醫斈長秦君超和。」也代寶玉通了姓名。超和問寶玉道:「想是新從境外來的?寶玉道:「是。」老少年道:「敝旅舍醫生黃越緩驗過性質,說晶瑩如鏡,境外所來之人,向沒有的呢。」超和道:「一望氣宇便知,何消驗得。」寶玉道:「初到貴境,聞得先生醫斈精明,特來拜謁。順便瞻仰貴醫院。」超和道:「盡請遊玩。幸得近年來人民都知道衛生,患病的極少,所以敝院也極閑暇,病房里人也少。」老少年道:「去年病人只怕比前年少了。」超和道:「少得多了。去年一年只看了三十號病。」寶玉道:「這醫院管多少地方呢?」老少年道:「敝境每叵只有一個醫院。本院所管的就是縱橫一百里的地方。」寶玉暗想:「縱橫一百里之內,一年只有三十個病人,真是聞所未聞的。不覺歎道:「國手之稱,于此方見」超和謙遜不迭。

  童子獻茶畢,超和便引二人同去看。出了客座,走到一處,門外掛著一匾,寫著「驗病所」三個字。到得屋裡,只見異常軒敞,三面俱是玻璃窗。窗外花草樹木,佈置齊整,猶如花園一般。超和叫童子取過「驗骨鏡」來。童子便捧過一個匣子,猶如照相鏡一般,也用三腳架架起,上面卻有一張白綢罩著,超和叫童子取過「驗骨鏡」來。童子便捧過一個匣子,猶如照相鏡一般,也用三腳架架起,上面卻有一張白綢罩著,超親手揭去白綢,叫童子站到那邊去,便請寶玉看。寶玉往鏡子裡一看,得魂不附體,連忙退了一步,抬頭又看看那童子。超和笑道:「不必驚,怕這是專驗骨節上毛病的,請再看罷。」原來寶玉初次一看,只見和那童子般長般大的,那裡是個,竟是雪白一具骷髏,所以嚇的倒退了一步。聽了超和的話,又去再看,果然清清楚楚的一身骨頭,連那對縫合節的地方,都看得十分明顯。看罷,超和又取了一片玻璃鏡,加在上面道:「這是驗隨的。」寶玉再看時,那一付白骨不見了,卻按著那白骨部位,現出了半紅半白的骨髓來,看著那骨髓,狠有條理的,如絲如發的在那裡連行上下。看完了,超和叫換一個鏡來,童子過換了。超和道:「這是驗血的。」再叫童子去站著。寶玉再看時,只見那童子變了個鮮紅的血人,那血連行上下,動得比骨髓快。看完了,超和也在鏡子裡一望,便問童子道:「你又在什麼地方去胡鬧來,把右膝跌傷了。」寶玉聽說,忙向鏡子裡看,果然見那右膝蓋上,有茶碗口大的一塊血上,便連行得慢了。只聽童子說道:「我昨天晚上,打園子裡回來,跌了一交,並沒有胡鬧。」超和叫再換一個,童子又來換了。超和道:「這是驗筋的。」寶玉看時,果然是通體筋絡全現,有條不紊。粗的、細的,都在那裡一漲一縮,猶如有呼吸一般。暗想:他那右膝的血傷了,不知筋怎麼樣。留心去看,只朏他右膝的一段筋,比左膝的大了點。便對超和道:「他這右膝的筋,不知可是受傷了?」超和過來看道:「如何不是?」於是又換了一個驗贓鏡,只見五贓六腑歷歷分明:紅的是心,白的是腸,淡黃的是胃,紫的是肝,青的是膽,淡紅淺白的是肺;又見那心的漲縮,肺的翕張。一時看罷,寶玉歎道:「這可謂神奇之極,與造物爭功了。」

  當時隨意坐下,童子再獻茶來。超和道:「可笑世人鼠目寸光,見了西醫便稱奇道怪,又復見異思。不佑西醫的呆笨,還不及中國古醫。此種新發明,他更是不曾夢見。中國向來沒有解剖的,而十二經終分別得多少明白。西人必要解剖看過,便詡詡然,自以為實事求是。不知一個人死了之後,血也凝了,氣也絕了,縱使解剖了驗視,不過得了他的部位罷了。莫說不能見他的連動,就連他顏色也變了,如何考驗得出來?莫說是解剖死人,就捉一個活人來殺了去驗,也須知他一面斷氣,一面機關都停了,又從那裡去考驗呢?西醫每每笑中國人徒然靠診脈定方,以為靠不住,然而他那聽脈筒,又何嘗靠得住呢?這些鏡子都是東方德和華自立兩位竭瘁精力,創造出來的。此刻還在那裡研究兩種新器:一種是『驗氣鏡』,專察驗通身呼吸之氣的;一種是量聰明尺與及灌入聰明的法子。將來這個新法出現了,就可望合境沒有笨人了。」

  寶玉道:「這真是奇幻絕倫的思想,令人佩服得說不出來。有了這種鏡,看起病來,自然是一目了然的了。但不知用的藥,還是中藥,還是西藥?」超和道:「中藥居多,不過用法是全然還改了。西藥間中也會用著,然而用的甚少,用法也不同。」寶玉道:「請教怎樣用法。」超和道:「凡人的腸胃,最是嬌嫩。自從東方德改良飲食之後,凡境內之人,除了血肉米谷的精華與及清水之外,雜物一概不准到肚裡,所以治病的藥是不吃的。病人只要到受藥室裡去,病輕的坐著,病重的睡著。這受藥(病)寶縱橫上下,只有六尺,病人進去之後,關上了門,這邊另有製藥房,便對症發藥。把應用的藥,都蒸成汽,由汽管直灌至受藥室。病人呼吸之間,受了藥汽,病就好了。所以病人並不要服藥。除非是腸胃內層的病,偶然服點罷了。」

  寶玉道:「外症傷科,又怎樣治法呢?」超和道:「外症不外是洗濯敷藥。至於治傷科,我們中國本有接筋續骨定痛的古方妙藥。近來更加改良了。不像那野蠻殘忍之人,看見人家斷了一手或一腳,他沒有本事治得好,便索性把那手腳鋸截下來。人家已經受了一番痛苦,他還要叫人家受第二番,卻依然不得好,反成了個殘廢之人。此等殘忍不仁之輩,居然也自命是個醫生,真是千古奇聞!還有人佩服他文明,這不是奇之又奇麼?並且傷科更是變不常,必要器具富足,手法敏捷,又要心思靈巧,隨機應變,方纔可以做得傷科。屺是拿了叵叵一紙卒業文憑,就可以做得的麼?」

  寶玉道:「西醫每每注重腦,不知貴院可有驗腦鏡?」超和道:「方纔看的是總部鏡,是驗全體的有分部鏡。屺但驗腦,便是耳、目、鼻、舌,五贓六腑,都各有各的察驗鏡,是另在十室的。因為驗分部時,或要病人坐,或要病人睡,同這個放在一起,不大便當。可以請到那邊去看看。」寶玉便欲同行。老少年道:「我們已經耽擱了半天了,那個看起來,更是耽擱時候,我們還要到水師斈堂去呢,過天再看罷。倒是順路到藥圃裡逛逛,我歡喜聞聞那藥香。」超和也不挽留,便道:「改天再來看也好。」

  於是引二人出了驗病所,繞到後面,出了一個月洞門,那門上就寫著「藥圃」兩個字。進得圃時,只見奇花異草,種植滿地。也參天的老樹,也有依籬的小草,也有交枝,也有纏藤,五色繽紛,目不暇給。走過一個鐵柵欄,老少年指給寶玉道:「這裡面養的是預備入藥的獸類。」又過了數武,有一個極大的絲網搭就的鳥籠。養的是預備入藥的禽類。籠邊一口大池,養的是預備入藥的水族。寶玉歎道:「這真是無所不備了。但不知草木一部,已種全備否?」超和道:「有那天時不對的,由四個公園代種。這裡開的多是鮮藥,取新鮮的,氣味格外濃厚之意。」寶玉道:「西醫用藥,誁究用質,不用氣味,這是何意。」超和道:「這也是他們固執之過,他既不用氣味,何以又懂得酸可以開胃呢?」

  說著話時,已由圃裡繞到前面,二人別過超和,出了醫院。老少年道:「已經午正了,我們吃了飯去。」說著走到一家飯館,揀個座坐了。便有童子來伺應。老少年道:「第一旅館的兩客飯。」童子答應去了。不一會便一樣一樣的送上來。吃完了,淨過臉,老少年付了二百文錢就走。寶玉道:「這裡飲食改得如此精良,怎麼又如此價廉?」老少年道:「我們吃的本是自家的東西,不過在此地吃,煩他用電話傳去,叫總廚裡往這裡送罷了。給他二百文,是他伺應的辛苦錢。」寶玉方纔明白道:「那麼說,是他開了這館子。專賺幾文辛苦錢的了。」老少年道:「這館子就是總廚裡分設的,每三五里地方,便設一個,以就食客之便。」寶玉道:「這真是便當極了。」老少年便要僱車,寶玉道:「還是走走的好,可以看看景致。」老少年笑道:「這裡是本叵之西,水師斈堂在海邊上,是本叵之東,相去百里呢,怎麼走得到?」寶玉驚道:「那麼說,車也來不及呀!」老少年道:「此刻才午正二刻,來得及得狠。」說著走到車行裡,僱了一輛飛車,二人坐上。司機捩的人,開動了機關,那車便拿空而起,喜得寶玉快不可言。

  未知走了幾時方到,且聽不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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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清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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