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山先生文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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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山先生文錄
作者:薛應旂 
明薛應旂撰。應旂有《四書人物考》,已著錄。是集為應旂所自編。其學初出於邵寶,後從泰和歐陽德,德,姚江派也。又從高陵呂柟,柟,河東派也。故所見出入朱、陸之間。然先入為主,宗良知者居多。集中論學之語,互有醇疵,蓋由於此。至其《職勢論》中稱:「黨錮興,而漢社屋;玄談盛,而晉室傾;清流濁,而唐祚移;學禁作,而宋舟覆。其初文雅雍容,議論標緻,不過起於一二人之獵勝。而其究乃致怨惡沸騰於寰中,干戈相尋於海內,而潰敗不可收拾」云云。若於七八十年之前,預見講學之亡明者,則篤論也。其文章當李、何崛起之時,獨毅然不變於風氣。然應旂以時文擅長,古文特自抒胸臆,惟意所如。故往往輕快有餘,少停蓄深厚之意,如十五卷《費文通傳》,稱公生成化癸卯三月十四日,距卒六十有六年。初娶婁氏,以產卒;繼娶金谿吳都御史女,複卒,俱贈夫人。五子:長某,次某,云云。此志狀之文,非傳之體,於文格亦多未合,所謂不踐跡,亦不入於室者歟。所作史論,如漢武帝、蘇軾諸篇,特為平允。而《漢文帝論》中,稱賈生不死,文帝終必用之。《賈誼論》中又稱,文帝終不能用之。取快筆端,自相矛盾,亦不可盡據為典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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曩余為南國子司業與諸賢論學咸推薛子仲常余數延參駁相悅以觧既仲常別去舉進士有官守再越歲見於豫章其所淂踰南雍時矣又再越歲見於留曹其所淂踰豫章時矣一時同志謂仲常任道擔當斯文其有屬哉歲庚戌余守制家居邸傳仲常董浙學政將謂一方淂師吾道之昌明有期矣今年春乃竟從調例行止真非人所能哉先壬子冬仲常屬其門人南城許進士洛携文示余評 騭清題其端委是以書唁之復申前請余因憶王玉溪嘗謂呂涇野曰李獻吉真奇才也一為歌行近體即如李杜一為古詩樂府即如曹劉阮謝一為賦記序書即如屈宋賈馬其殆可傳也巳涇野曰惜哉向使其一為定性訂頑即如程張一為大學中庸即如曾思不尤愈乎仲常固習聞涇野之說者也今觀所錄文觸機感事舒愫發情皆訓辭格論未嘗有意於文而巽灋抑揚動中矩矱殆闡定性訂頑之精蘊而優入學庸之堂室反諸身心可驗質諸古今可稽而揩諸天下可行盖非空言無物徒以鬬奇爭勝娛心志而悅耳目也如是為文□在□矣乃知仲常之道固將垂之久遠而未可以方所限也尚淂與文人例論哉仲常當自慰而益懋矣

嘉靖癸丑□九月既望泰和南野歐陽德崇一甫書于西□之直廬

目錄 编辑

  ●序


  ●方山先生文錄卷之一

  策

  ◆策

  廷試

  ○廷試

  皇帝制曰朕思首自三代以來迄於宋終中間雖歷世有久近而其君之歷年亦有長短要之皆自其為君者何如耳但傳云惟周之歷世最多國祚恒久然周之所以享祚久本於文武之所積累亦後之繼承者能保持之耳上至夏商垂及唐宋亦若是焉皆基之於先王德澤洽於民心亦繼之以嗣王能盡持盈慎滿之道者也洪惟朕 皇祖高皇帝代 天復世重肇中華建振古無比之功德朕 太宗繼述于草創之初 列聖遵承于太定之後百有六十餘載傳之于今朕以宗支方在冲昧之年入承 祖位幼弱不才多招災害于民茲來思 祖宗創造萬艱惕然悚懼朕欲長保洪業于無窮有隆弗替永 宗社萬禩之固保家國千世之傳民得以遂生物得以適所如上之良法要道朕心慕之思之不知何以得此故進爾多士于堂爾等蘊持既久王政素閑于懷可罄所知以告朕將親擇而勉之欽哉臣對臣嘗讀書至說命有曰朝夕納誨以輔台德是君以保治之道望其臣也讀詩至烝民有曰袞職有闕維仲山甫補之是臣以保治之道輔其君也君不以治道望其臣是為自聖自聖者謂人莫已若雖有善言無從入矣臣不以治道輔其君是為自欺自欺者謂吾君不能雖有善道莫之告矣此上下交所以為泰而上下不交所以為否也否泰之間寔吉凶消長之機治亂安危之會也可不慎哉不然則恭默思道如高宗內修外攘如宣王皆中興之令主也傳說雖帝賚之良弼山甫雖天生之賢佐其賢與智要非有過於高宗宣王也而德命之輔闕湏之補者盖真不自滿假而聖不自聖之心也盖真知王業之不易保而欲建久安長治也策也欽惟 陛下具聰明睿智之德稟剛徤中正之資將以啟中興之令圖建無前之偉績而隆億萬載無彊之休于以遠邁乎高宗宣王以上追三代之隆而陋漢唐宋於不足為者也微臣何人而足以贊廟謨禆國論於萬分之一耶竊觀 陛下臨御以來凡五策士矣始之以慎初之道盖欲體元居正而更化以善治也繼之以綱紀風俗盖欲通變宜民而紹復乎先王也繼之以王伯之辨盖欲極深研幾而純心於王道也繼之以知人安民盖欲養賢及民而綏靖乎中邦也繼之以耕桑蚕織盖欲利用厚生而父母乎天下也合而觀之無非所以為持盈慎滿之道也然當時策士之言 陛下亦既梓之為錄布之庶府傳之天下矣顧皆視為虛文而未聞採為實用豈以 陛下親策賢良之士為應故事而巳耶抑其言皆將順遜志祗以鋪張洪業揚厲盛德而為 陛下之所巳行者耶臣時竊伏草野每恨芹曝之誠無路上獻乃今舉於有司進於 大廷以奉 清問甚大幸也使臣復有所回護隱伏而不言言而徒摭拾三代之遺文補緝漢唐宋之故事聊以塞責而無適於用則是臣當可言之會而以空言罔 陛下也上負吾君下負吾心縱天寛地容不加罪譴而天下後世其謂臣何臣伏讀 聖策見 陛下上嘉三代下及唐宋惓惓於 祖宗創業之艱難 列聖守成之不易而深憂至計惟欲民之遂生物之得所以盡持盈慎滿之道盖兼前是五者之問欲會而通之以觀厥成也此實所以造萬世之福也豈惟一代之民物受其賜而巳哉然臣竊慮 陛下有是念也而不能底是績也為是言也而不能勵是行也茲欲勵行以底績豈有他哉亦唯 陛下推是心與是言以達之政焉耳臣愚反覆 聖制曰朕思首自三代以來迄於宋終中間雖歷世有久近而其君之歷年亦有長短要之皆自其為君者何如耳是 陛下之所以鑒於古昔者固自探其本矣既而曰洪惟朕 皇祖高皇帝代天復世重肇中華建振古無比之功德朕太宗繼述於草創之初 列聖遵承於太定之後是 陛下之所以法乎 祖宗者又自得其要矣乃復詔臣等罄所知以告是誠大舜好察邇言之心先王詢於蒭蕘之意也臣敢不稽經援史而為明切時務之論以復 明詔乎臣聞之書曰德惟善政政在養民是先王之政惟在于民也又曰惟王子子孫孫永保民是 祖宗之意亦惟在於民也然保民之道安在哉亦曰盡教養之道焉耳矣但教養之文具易設而教養之要道實有未易盡者臣請得為 陛下言之夫古今之言養與教者夫孰不曰制田里而教樹畜也設學校而明禮義也然田里何以制樹畜何以教學校何以設禮義何以明則非夫人之所能知也况乎與世劑量之道隨時變通之宜又有不可以執一論者盖享國長久莫如三代而三代之時量地以制邑度地以居民因民以授田井十則為通通十則為成無曠土無游民食節事時民咸安其居樂事勸工尊君親上然後興學而王宮國都以及閭巷莫不服詩書禮樂之教遵命鄉論秀之規而其所以教養乎斯民者固至詳至備而盡善盡美矣此其所以德洽化流治隆俗美而非後世之所能及也迨夫井田既廢之後田不在官而在民是以貧富不均風俗薄惡漢唐以降識治體者咸慨古法之善而時異勢殊卒無可復之理於是有限田之議有均田之制有口分世業之法然皆議之而不果行行之而不能久何也其為法雖各有可取然不免拂人情而不宜於土俗可以暫而不可以常也民不遂生物不得所而先王之治所以卒不可復者皆職此之故也臣惟 陛下以天縱之聖應中興之運丕闡化猷增飭儀矩制禮作樂崇道右文籍田蚕室之禮咸事舉行 郊廟神祗之祀無不稽訂邇復議定 廟制命所司擇日興工其諸因仍苟且之制背禮不經之訓一洗其陋而千百年之曠典至是復覩其盛矣凡我臣民莫不仰 大聖人之作為出於尋常萬萬也但儀章雖備具治道雖黼黻而畿甸要荒之間窮簷蔀屋之下民之不聊生也亦甚矣蒙袂輯屨之狀瑣尾流離之形使有能為鄭俠者圖以上獻則 陛下不忍人之心亦豈得晏然而巳乎昔人論享國長久而本之於仁禮謂後有携貳者思先王之仁而不忍畏先王之禮而不敢其言誠是也自今日之時與勢言之則仁民之政殆尤急於禮焉盖君之於民也猶父之於子也慈父之教其子必示之以家禮而欲其周旋觀法習熟儀節以世其家斯固詔燕之道也然生業不周而不能衣食其子饑寒切身廉恥將喪則亦將視父之所示者為虛文矣安望其能從父之教乎今之民皆饑寒之民而禮義無可修之暇者也臣恐其於 陛下之禮文未必其能釋然於心也昔漢文帝之時賈誼請改正朔易服色定官名興禮樂而帝則謙讓未遑臣始讀漢史至此未嘗不謂文帝之因陋就簡而惜賈誼之說之不售也及反覆思之乃知文帝當高帝戰爭之後惠帝昏弱之餘天下嗷嗷新出湯火若遽事禮文則生息休養之意或未能專而民農為之重困此其意盖有在也卒至蓄積歲增戶口蕃息天下殷富粟陳貫朽雞鳴犬吠煙火萬里斷獄數百幾致刑措而致治之美庶幾成康矣不然則誼固英傑之才所言皆卓越之見而文帝豈棄才之主周勃陳平又豈蔽賢之相耶使誼嘗歷試艱難亦必自悔其說之早而用之晚歲其見必周不意遽亡弗復登用而漢之禮樂終襲秦陋是則為可惜也今 陛下憂民之心不為不切養民之政不為不行而持盈慎滿之念不為不至而臣敢復有辭者願 陛下於本末先後之間加之意而巳文帝後世之君而所行亦非純王之道固不足法但其一時之見亦有合於聖賢之旨孔子見衛民之庶必曰富而後教孟軻陳王道於齊梁欲其謹庠序之教而必以制民之產先之是皆以仁民為先而植夫禮讓之本也臣願 陛下於退朝獨處之際深宮靜一之中試思今日之天下為富足耶為困窮耶若以為富足也則飽暖者不一二而饑寒者常千百杼柚其空室如懸磬而凍餒流離之慘 陛下曩時亦自形之制策矣若以為困窮也陛下何忍赤子之至於斯而不一為之所耶然臣所望於 陛下者非欲家賜穀粟以食之而人給布帛以衣之也非欲生今而反古之道也非敢為迂濶難行之說而擾天下也亦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而得夫與世劑量之道因時通變之宜不拘拘於陳迹而不失先王之意使天下帖然於相生相養之域耳盖民之所以不聊生者皆起於不均之橫征豪右之兼并而無常生之業也先是奉對之臣亦嘗有以是策獻者矣但其說條貫靡竟統紀未終無以感悟 陛下之聽焉臣請得而續陳之夫民常生之業在田而田無限制則兼併之患不息茲欲限之則亦未免亟奪富人之田若之何而後可哉必也因其巳然之俗而立為未然之限不追咎其既往而惟限制其將來庶幾可乎請斷以一年為限如自今年四月以前其民家所有之田雖多至百頃官府亦不之問唯自今年四月以後一丁惟許佔田一頃餘數不過五十畝於是以丁配田因而定為差役之法丁多田少聽許買足其數丁田相當則不許再買買者沒入之其丁少田多者在未立限之前不復追咎自立限以後惟許其鬻賣有增置者併削其所有立為一定之限以為一代之制行之數十年富者限於制而不復買田興廢無常未免鬻產則田直日賤而民產自均雖井田之制不可復而兼併之患日以消矣成化中大學士丘濬嘗有此議而田宅踰制亦 祖宗朝之所禁者正 陛下今日所當加意而著之令者也且不刑一人不擾一民下方尺之紙而天下晏然自服 陛下何靳而不為此耶若乃奢侈成風靡麗成俗則又不可不嚴為禁革王制作淫聲異服奇技奇器以疑眾殺而圭璧金章錦文珠玉成器不鬻于市此不惟可以見先王之世上下有章而且以節民之財也今天下則庶人得為帝服倡優得為后飾富民墻屋被文繡庶人孽妾緣其履百人作之不能衣一人一人耕之十人聚而食之甚至家無擔石而所食者常珍囊無餘貲而所衣者紈綺風俗至此盖有不啻如賈誼之所謂長太息者矣及夫冗員也冗兵也冗費也三者日積而月甚升斗之給盡出民力尺寸以上悉仰縣官所謂無益之費名重而實輕者盖有不啻如蘇軾之所憂者矣乃若貪賄之徒求進之輩其在京師而近於 陛下之耳目者固巳洞察臣不得而深言之矣乃若守令最為親民而民之休戚所係尤重其間賢者不一二而不賢者常什伯或計取以肥家或賄權以要寵莫非浚民之膏血以自潤也天地所生財貨止有此數而耗蠹若此則民之伐桑棗鬻雞豚捐子女以應上官之求亦勢之所必至耳夫民生有欲不能自遂則以其愁苦之氣薄陰陽之和汨天地之精鬱而為沴厲蕩而為氛祲此其感召之機有必然者民何以遂生而物何以適所也 陛下策臣曰朕以宗支方在冲昧之年入承 祖位幼弱不才多招災害於民夫 陛下之言及此禹湯罪已之言也天下民物之福也 陛下果能以此憂勤之心而布為憂勤之政阜民之財節財之費既如臣前所陳矣而又於九廟落成之日 祖宗妥靈之餘一意休養弗事土木省刑罰薄稅歛恤煢獨雪冤抑戮貪酷進忠良釋逋負綏携貳問民疾苦布德行惠使夫困者蘇踣者起蒙袂輯屨者完好而充悅流離瑣尾者還定而安集則天心克享協氣自應庶靈畢至百嘉鬯遂 天地清寧郊廟歆享華渚流虹前星耀彩九河順適三垂晏然不惟禮文具備將見中聲可復而大雅之久沉者亦可作矣由是大禮與天地同節大樂與天地同和而唐虞三代之後再見我 明天子也宗社萬禩之固家國千世之傳將自與天無極矣其所以致之之由 陛下固自得之而臣既巳略述之矣 陛下能不重念之哉昔漢匡衡當元帝之時有言曰聰明果斷者戒於太察溫良慈厚者戒於無斷宋司馬光當神宗時有言曰仁明武君人之三德而仁為最要二臣雖槩舉之實各諷其君之所不足也臣至愚極陋固非二臣之比而區區芹曝之誠則寔願 陛下有以垂鑒之也雖然臣之所言皆涉於事者也而其原則在 陛下之一心而巳昔舜授禹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仲虺之告成湯曰以義制事以禮制心呂望之陳於武王曰敬勝怠者吉怠勝敬者滅義勝欲者從欲勝義者凶成王則曰單厥心康王則曰循大卞高宗則曰咸有一德宣王則曰兢兢業業其所以正此心而清出治之原者皆在 陛下之能自得師也若夫漢唐宋之君其間雖不無可稱者然皆不免於雜伯雜夷非臣之所以望於 陛下者也倘 陛下不以臣言為迂留神省覽俯賜採納則天下幸甚臣草莽之人不識忌諱干冐 宸嚴無任隕越之至臣謹對

  方山先生文錄卷之一

  ●方山先生文錄卷之二

  疏 表

  ◆疏

  乞恩改除教職疏   乞恩改除教職第二疏   代費鐘石薦唐漁石疏稿   乞休致疏   代南九卿賀擒夷酋疏   代本堂宋公謝改兵部尚書疏

  ○乞恩改除教職疏

  臣由嘉靖十四年進士本年八月二十九日除授浙江寧波府慈谿縣知縣隨於十二月二十八日到任訖緣臣稟氣虛弱賦質尫羸久患痰火時發哮喘即今勉強辦事舊病加增每吐血痰不時迷暈詢之醫人皆稱不蚤調養患且不測臣自揣疏庸且外官無養病之例本即告乞休致竊思 聖明在上凡蟲魚草木之微皆得鼓舞於光天化日之下臣雖一介草茅叨 賜甲第重荷厚恩豈敢終甘廢棄伏乞 聖慈憐憫俯賜曲全勑下吏部查照嘉靖八年進士高簡先除直隸徽州府休寧縣知縣後因本官具奏改除直隸揚州府儒學教授事例將臣改除附近教職容臣調理病症萬一痊可則螻蟻餘生皆 皇上之賜而涓涘之報有日矣臣不勝祈懇迫切之至

  ○乞恩改除教職第二疏

  臣因病篤冐昧乞恩比例改除教職奏蒙 勑下吏部巳踰三月未經該部題覆臣在任瞻望度日如年齎本人役忽自京回稱說曾具通狀告行該司推稟蒙面諭臣巳經巡按浙江御史張景李遂先後薦舉正宜益勵初心黽勉供職不當改調因此案候不行臣聞之不勝悲感匪躬盡瘁臣非不知圖進徼榮臣非不欲但臣前病益增晨夕伏枕一籌莫展六事盡廢若過自疑畏不復哀鳴於 君父之前則將來病勢益不能支臣死不足惜而百里生民之命固不可一日無所寄者豈容鰥官曠職而上負吾 君下負吾民以自速天譴耶此寔臣之苦情積慮不能不仰叩 皇上之垂憐也如蒙 勑下吏部查照先今本內事情將臣改除教職以便調理病症則 皇上再造之恩臣生當殞首死當結草矣臣無任祈懇迫切之至

  ○代費鐘石薦唐漁石疏稿

  臣先准兵部咨令九卿科道各舉將材近又節得邸報見陝西撫按諸臣奏稱達虜擁眾深入仰勤 聖慮臣以菲才久叨厚祿夙夜圖惟深以不能獻長策贊 廟謨為愧偶有所見豈敢隱默臣惟書稱有備無患詩言用戒不虞蠢茲夷狄雖若無知然其氣勢之消長寔視我中國人才之盛衰也故韓范在軍西賊為之破膽司馬復相虜人不敢窺邊此皆往事之明驗可見用人之當先矣臣切見原任刑部尚書唐龍忠貞素稟文武兼資志節追乎古人才猷邁乎名將始令郯城擊卻巨寇繼廵江右拯活遺黎督漕兩淮調度允為法式總制三邊經營久著威名有臣如此在內則可以參謀 九重在外則可以折衝萬里盖真難得之才而今日所當首先擢用者也先年本官以母老告歸侍養臣昨給由便道訪其私家見龍精神意慮一如壯年生有三子俱巳成立凡其所以養母而奉侍朝夕者盖不待龍親自為之矣禮金革之事無辟矧如龍者有子可代侍養正當召還柄用豈宜遂其安間臣愚莫若今日兵部照先今吏禮工三部事例添設尚書一員就將唐龍起用則聲實所加必能致遠人之畏服萬一有警則命之出將必能著攘卻之績收保障之功矣臣淺聞寡識輒干用舍之機感恩圖報過有芹曝之獻如蒙 聖明采聽乞即 勑下吏兵二部從公評議行取本官到京則中外之士論攸歸遠近之輿情允協軍國之緩急有倚而遠人之窺伺可息矣

  ○乞休致疏

  臣幼即喪母飢寒失調長兼耕讀積勞成疾及叨舉進士選授浙江慈谿縣知縣事頗繁劇臣以菲才夙夜幹理痰疾大發咳嗽吐血比時引例陳情奏蒙皇上憫臣危迫改授江西九江府儒學教授官卑事簡靜養調理以致前疾痊可歷陞今職是臣之少延殘喘獲有今日皆 皇上之賜也臣雖糜骨捐軀莫罄涓涘之報豈敢辭勞就逸以負曲成之恩但臣父少孤家業零落生臣等四子因貧無資兩子出贅一子出繼臣父與臣相依為命今臣叨享祿食欲奉以就養臣父以山林之性官舍扃鑰不便出入纔到任所旋即思歸欲乞歸終養臣有兄弟例不敢請臣父在家日夜念臣臣在官舍日夜念臣之父臣之情事莫知所措舊年三月內正擬陳情乞休侍養忽得邸報臣由稽勳改調考功臣即思今年例該考察京官關係匪輕當事任怨人臣之義臣若乞休則是推奸避事不忠之罪莫大於此今仰賴 聖明照察凡諸臣堪以供職者仍舊存留其有奉職無狀者循例黜謫臣於此時若又因循竊祿忍棄其親則不孝之罪亦莫大於此今臣孤身在任妻子俱在原籍每家書至備述臣父思臣之狀臣雖勉強供職而心情懸繫精神恍惚痰火復發怔忡徤忘膚理瘠耗筋骨疼痛臣父今年七十有五衰年多病久近之期臣不忍言而臣之軀命亦自知非延永之兆也仰惟 皇上以孝治天下以仁育天下群生庶類各得其所故敢不避僣瀆之誅上干 天聽伏乞 勑下吏部容臣休致侍養臣亦因得以調理病症倘臣父子少延一日皆我 皇上一日之賜也歌太平於有象祝 聖壽於無彊而感荷之私昊天罔極矣臣無任祈懇迫切之至為此專差辦事官曹章親齎謹具奏聞伏候勑旨【前疏至京值桂御史劾本巳下遂不果上】

  ○代南九卿賀擒夷酋疏

  伏以睿謨廣運聿收帷幄之功玄德升聞式奏封彊之凱易稱神武自古巳昭書頌天威于今為烈百嘉鬯遂九圍敉寧恭惟 皇上 膺歷授圖握符御極聰明時憲勇知高出於百王道德日新勳業重光于列聖順帝則而不知不識盡君道而有猷有為四箴以教域中一怒而安天下蠢茲叛逆先鼠竄于窮荒引乃夷酋每蜂屯于邊境既頻年入寇秦晉遂非時逼近幽燕至勤當宁之懷用竭上玄之叩使功使過屈群策以兼收作福作威總萬機之獨斷義勇效靈於匕筯囚奴禠魄於壺漿自速天誅不專人力誦舞干之贊何待七旬諷采薇之歌無煩一月宣王威於沙漠顯廟筭於氊裘衛律既亡必繫單于之頸繼遷巳敗定梟可汗之頭永綏九重北顧之憂益振萬載中興之績臣等備官南署叨祿留都愧無克敵制勝之能徒有戀主服勤之念遙同星拱敢效嵩呼伏望聖敬緝熙王猷允塞惠京師以綏四國咸享昇平類上帝而禋六宗永膺福祉臣等無任瞻天荷聖忻躍屏營

  ○代本堂宋公謝改兵部尚書疏

  竊惟留都地重官備六卿司馬任隆職司九法矧屬干城之寄寔嚴鎖鑰之防必得其人庶堪茲選如臣者賦資愚朴徒勤許國之忠逢運休明未識經邦之略馳驅方岳旋涉兩京忝冐卿曹洊經三部每懷鰥曠之懼恒靦尸素之慚忽被殊恩復更要秩膺保釐之責負荷惟艱深感激之私圖報逾切始終竭力務既初心夙夜匪躬冀全晚節臣無任感戴之至

  ◆表

  擬文華殿新造九五齋恭默室成廷臣賀表   擬追謚誠意伯劉基為文成侯嗣孫謝表

  ○擬 文華殿新造九五齋恭默室成廷臣賀表【會試作】

  伏以乾象宏開祗肅飛龍之度商文昭揭式潛雊雉之思袞衣日見於宵垂章服時承於晝接罔游于逸有那其居謹拭目以改觀敢揚眉而作頌臣等懽忭懽忭頓首頓首竊惟左掖右門天垂營室之象上棟下宇易昭大壯之文固將利用以安身亦欲居賢而善俗堯茨不剪尚興衢室之工舜門既開尤好總章之問爰及商周之際益嚴戶牖之銘上德弗事於懷居至人恒切於望道自丹楹刻桷之風熾致瓊宮瑤臺之俗興長樂未央巳見高皇之逸志明光朱鳥益張武帝之侈心嘉德徽音何禆實得盤龍儀鳯徒飾嘉名安樂成宮矜歌管珠簾之句東堂開宴誇金屏翠帳之詞慨古道於將湮幸斯文之有在茲盖伏遇皇帝陛下剛徤日新聰明天縱首出庶物萬國咸寧惟君萬邦百官承式固將制禮作樂以復先王之舊豈終循誦習傳而守近代之遺成德所以為行既玩辭於周易多聞將求建事遂取法於商書九五命齋深悟乾爻之義恭默名室潛孚說命之辭遂擇日以興工不踰時而就緒庶民子來於經始萬方快覩於落成大寢尊嚴天居爽塏千櫨赫奕高映端門萬栱崚嶒仰模營室嵯峨容與儼漢水之仙槎搖漾軒翔恍新亭之龍剎甘泉遠望神極崢嶸函谷遙看皇居佳麗鳴鞭清蹕御扆垂旒邕邕弼承肅肅卿士不惟資之游息盖寔藉以藏修乘龍御天大明終始審象立相爰置後先乾乾與時偕行事事乃其有備日乾夕惕體君子之自強精知力行協先王之成德雲龍風虎以類相從麯蘖鹽梅交修罔棄運乾始以利天下迪 高后以康兆民知至知終必與幾而存義惟人惟聖不有善而矜能盖非止决事於齋居而寔欲審幾於屋漏者也臣等恭覩齋室之在上仰觀經訓之有臨敢不貞固一心欽承庶位文明自勵少追在田之龍道德允懷勉效築巖之士縱乏調元之德冀輸納誨之忱伏願玩象玩辭靜觀乎陰陽消長之會斆學典學致謹于理亂安危之原凜殷室二妃之言鑒齊宮七市之對愛養民力敬迓天和瑞協星文感華渚流虹之兆禎符象數獲瑤光貫月之占

  ○擬追謚誠意伯劉基為文成侯嗣孫謝表【國子監堂考作】

  正德年月日伏蒙聖恩追謚臣祖基為文成侯者謚以尊名細大不浮於行節以壹惠事辭必稱其情懋建勳庸固臣人之常分追惟報典實王者之至恩百辟忻談一家悚聽臣感激感激頓首頓首竊惟圯橋孺子兵法本諸穀城壩上真人帝業成于帷幄功昭逐鹿瑞協斬蛇非直人謀誠由天授唯是生封萬戶一代京觀沒謚文成千年侈美臣祖基西湖望氣蚤知真主之興勝國辭官久利大人之見放浪山水娛樂詩文書著郁離聊爾窮居而獨善策陳時務遂為自獻以先資間道詣金陵彷彿下邳之屬乘風發伏卒庶幾武關之謀偽漢先擒大戰效勞于彭蠡僣吳繼下密謀因定乎中原豈爵固辭罔敢貪天為已力微猜不避寧忍立黨以欺君呼吸雖暌違于赤松韜略實淵源于黃石仰稽天象俯察人情此 太祖謂之子房而 先帝所以錄后也茲遇 皇帝陛下大智博臨深仁徧覆爰知守成不易因思創業惟艱激勸事功凡有長而必錄灼知勞勩故雖遠而不遺仰惟祖武之繩追繼 皇考之志載頒異數大溥殊恩謂臣祖翊運開先庶乎經天緯地摧堅撫順允矣立政安民祿食雖享于生前寵錫未加于身后易名以謚渙號文成進伯為侯鼎新武秩光騰詔旨寵溢祝辭非徒稽謚法于周公盖遠迹留侯于漢代后先媲美遐邇揚休眾口鑠金浮議雖遭于一旦積誠動物公論自定于百年此固天道之好還實由聖心之旁燭芳名在天地永為彛鼎石室之勳大義昭日星豈止黃河太山之誓臣罔修先業甘守敝廬春秋家學不傳婺緯忠忱徒抱仰膺追謚之寵實愜論譔之私乏賈嘉之能莫紹治安之策無魏謩之烈深慙忠諫之規惟懷鞏固本支敢曰爰及苗裔伏願心懸九有澤物不遺於遐道奉三無官人不專以世庸虞書之車服錫周雅之彤弓君臣保終始之全華夷均內外之戴

  方山先生文錄卷之二

  ●方山先生文錄卷之三

  紀述

  ◆紀述

  旂性資疏鹵向往不前而景哲追修之志寔不敢自怠凡所聞於師友輒為紀之間有自得亦附書焉置之几案少禆循省曰述者明非巳作不敢冐立言之責也

  上篇   下篇

  ○上篇

  古之學者知即為行事即是學今之學者離行言知外事言學   一念不敢自恕斯可謂之修一語不敢苟狥斯可謂之直一介不敢自汙斯可謂之廉   牛梏于童可服于廂木植于芽可棟明堂必也其慎始乎   氣者所以運乎天地萬物者也有清則有濁有厚則有薄窮則變變則通故一治一亂皆非一日之積也   御氣者道也勝天者人也贊化者性也   聖人制命賢者安焉不肖者逆焉   君子積行而處窮守道而招毀命也亦性也命則順受於天性則責成於已   心易實而難虛氣易揚而難抑能虛而抑其於道也幾矣   失心之言荒以肆無檢故也怠行之言易而罔不試故也   聖人全道而立訓故簡而一諸儒擬言而議道故煩而二   幾也者君子之所慎也審幾者賢見幾者聖知幾者神   不知幾不足與有行也不知本不足與有用也   一節之士難與語中庸之道也好名之人難與語切實之事也   人之所不能違者時也所不可離者道也時有升降陰陽盡之矣道無定在鳶魚見之矣通乎晝夜窮通得喪皆非在我者也察乎淵魚體用顯微皆非在物者也   緩行徐言不可遽謂之德也工文善書不可遽謂之才也   文王望道未見者不自滿假其心虛也顏子見道卓爾者既竭其才其心實也曰虛與實其究一也   人之一身父母之遺體也天地之委形也觀天地之不遠念父母之孔邇則心常存而身有主矣   萬物皆備於我不可以物為非我也然而有我則私矣萬理皆具於心不可以心為無物也然而有物則滯矣   天行徤斯懸日月而不墜地行順斯振河海而不洩人行誠斯備萬物而不遺   五紀明則陰陽成象而天道立矣四維效則剛柔成質而地道立矣五典貞則仁義成德而人道立矣   聖人立命其次植義其下沉俗   愽文約禮孔子之學也一貫盡之矣知言養氣孟子之學也四端盡之矣擴而充之四端其一貫矣   君子習天以敦仁習地以精義習於天地之間以對時故可以事上可以使下可以知明可以知幽   清生濁虛生實一生數大生細   其志定者其言簡以重其志儉者其言質以實其志剛者其言果以斷其志直者其言明以厲   學者不患立志之不高患不足以繼之耳不患立言之不善患不足以踐之耳   妙感應者存乎德竭顯微者存乎識處事變者存乎才   誠者立本也謀者定事也幾者預圖也激清名於一朝發義氣於一二事者未為得也   君子於天下談不如見億不如歷   陰陽之氣凝者為石流者為水凝者無變信也流者無滯智也孔惡其硜窒也孟非其激逆也信立而通則不窒矣智運而正則不逆矣   信貴能明執偏廢全其失也塞直貴能容任情馭物其失也絞果貴能詳疾行寡顧其失也率   君子之於道非任不成非氣不至自是似任而非任也客氣似氣而害氣也   賦奇特之器者受抑於天抱直遂之操者見折於人斯性命之理造化之權也   明養于靜而喪於耀勇昌于平而沮于愎   炫才則嫉來矜名則毀集由是任事人忌其成也由是總權人忌其專也其中介以止其外巽以達其庶乎   正學之不孚于天下者偽徒壞之也大道之不行於天下者多岐亂之也   君子不可以不忍也忍欲則不屈於物忍劇則不擾於事忍撓則不折於勢忍窮則不苟於進故曰必有忍其乃有濟   二人同心其利斷金朋友之聚所以樂也對面而異其存亦奚貴於聚哉   直木先伐全璧受疑抱愚之性犯世之忌求一朝之安難矣知止能退庶其免乎   畫者象也值其畫者變也潛龍勿用者辭也用其辭者占也斯義不明而附會無不至矣   尚書紀帝王也春秋紀伯也王降而伯德降而力禮降而政斯天下多故矣   古之為師者以誠教弟子亦以誠學今之為師弟子者交相欺而巳矣欲騰名而餌利不亦惑乎   不好名者斯不好利好名者好利之尤者也   一念至微也天必格之况積德而惟馨者乎   崔子嘗言續經之作也何傳之難而湮之易乎知者寡而罪者眾乎由魏晉而來天其閉道也巳矣   世一易則習一變賢一出則論一新必也折之仲尼斯其為定則矣乎   人不自重斯召侮矣不自強斯召辱矣自重自強而侮辱猶是焉其斯為無妄之災也巳   中庸者唯中則庸也過焉者非也庸或非中也或失之不及也   易終於未濟斯天道之不窮乎書終於秦誓斯氣運之將變乎詩終於商頌斯文弊之復質乎春秋終於獲麟斯王道之永久乎   達於天命之謂德推而通之之謂道舉而措之民而宜之之謂功異裁同制之謂教   小人其心君子其飾名是而實非其天下之大害乎   或問舜有四耳四目信乎曰非然也以四方人之耳目為耳目是以無所不聞無所不見斯之謂四耳四目也禹有九手九足信乎曰非然也以九州人之手足為手足是以不行而至不疾而速斯之謂九手九足也   無實而有名者盜也小實而大名者幸也孔子願以執御名而天下後世稱聖焉實也   經者律之本也律者經之推也經以用律無廢道矣律以行經皆良法矣彼閑於法者常棄經以為腐專於經者率薄法以為俗其亦勿思甚矣   問義與命有以異乎曰孔子得之不得曰有命是命也亦義也紂曰我生不有命在天是命也非義也   慱施者施之慱也濟眾者眾得其濟也故曰慱施非難濟眾為難   詩有五材獻俗而不俚列政而彰義極幽而不隱貢善而不謟刺惡而非怒用之房中則美化流用之鄉黨則親睦行用之朝廷則綱紀立用之軍旅則威武振用之郊廟則神鬼格斯其為詩也唯君子為能舉之也   詩以言志虞廷所以昌也詩以炫藻六朝所以衰也能者忌之積也直者怨之招也君子能而不有直而不居斯得其道矣   勢利在人有時而銷歇也天理在人無時而泯沒也   人之一心本與天通者也或為巧言所入或為讜言所拂斯變其常性而不能辨是與非矣   華園徐子與薛子論易於西湖之上薛子曰秦始皇之焚書其肇於伏羲之一畫乎徐子憮然曰子之言其有感歟非過也   君子置得喪窮通於度外而無時不自得也小人置得喪窮通於度內而無時不患失也   孔子以易道之未明也取諸出入之門以開示學者闔闢則謂之乾坤一闔一闢往來不窮則謂之變通見形則謂之象器制用則謂之法利用則謂之神神也法也象器也變通也乾坤也其究一也   君子不知風不足以成俗不知雅不足以立政不知頌不足以敦化   或問江鮑徐庾應劉沈宋二陸三謝可以為詩乎曰亂世之作也其詞冶其音漓政散民流而不可止也問曹植王粲曰其殆塗斯人之耳目者乎勿觀可也問李白杜甫曰其猶有可取乎近于史也曰然則刪後果無詩乎曰楚有屈原漢有蘇武梁鴻諸葛亮晉有陶潛唐有張廵元結韓愈顏真卿司空圖其猶古之遺也元聲之在兩間也洋洋乎曷嘗一日息哉   文中子講學河汾王珪其族叔父也亦師而受學焉輔相唐室卒為名臣豈偶然哉   畜不久則著不盛積不深則發不茂   君子之學也憂不得乎實不憂名之不得也君子之仕也憂不崇其德不憂官之不崇也   人子之事親也顯親為上其次悅親其次養親其次榮親其次逸親逸者力可能也榮者貴可能也養者富可能也悅者賢可能也非德為聖人其孰能顯親哉   經所以治身也亦所以治人也律所以一民也亦所以一已也故治經者要於適用治律者要於求中   君子之道定心為上心定則經可治心不定則經不可治今之亂經者則又多矣以權者假以術者賊以功利者叛以辭賦者荒以章句者支以記誦者淺以靜虛者玄以俗者卑以名者襲故治經得之於心而措之於行者鮮矣   古人於同巳者或知其惡焉不以其同而私喜也異巳者或知其善焉不以其異而私怒也   時之隆汙民之休戚其幾安在哉存乎士風之真與佞耳   改過則長善矣甘貧則足用矣   君子之於世無去無就惟道之從介士甘遯迹以遂高退士務匿名以辟咎志士求危身以著節義士樂奮勇以垂聲其行不同其失中一也   治世之教也上主之故德一而俗同季世之教也下主之故德二三而俗異   族之離由宗法不立也宗法不立則禮廢而不肖者益偷矣欲其合族而延祀也不亦難乎   良臣於君盡心而巳爾不以遠近異其忠貞士於友盡心而巳爾不以從違貳其信   古者以行為言故其文簡而中後人以言為行故其文煩而億   義協則禮皆可以經世不必出於先王理達則言皆可以喻物不必援之故典   三皇立其生故施以網罟五帝昌其化故辨以衣裳三王比其法故維以制度五伯脅其威故假以兵車仲尼絀其智故約以忠恕孔伋達諸天故析以性命性命者仲尼罕言子思盖將以捄陂行而伐私情也   無成者惡盈也括囊者辟譖也遜迹者消忌也有是三者庶乎免於今之世矣   人情警於抑而放於順肆於譽而勑於毀君子寧抑而濟毋順而溺寧毀而周毋譽而缺   存誠之心道民之教也閑邪之方防民之政也克巳之勇一民之行也   懷永圖者緩急效負遠略者遏浮言   言貴切而不貴訐議貴盡而不貴爭迹貴明而不貴暴名貴與而不貴取   為人臣者莫難於納汙尤莫難於任怨不納汙者不可與圖幾不任怨者不可與决滯   為家以義不以利則族黨睦而家道昌矣為國以義不以利則賢才輔而世道盛矣故曰義以生利   孔子曰鄉人皆好之鄉人皆惡之未可知其人也一鄉皆稱愿人焉德之賊也是故居鄉而恂恂在朝而便便豈其視君大夫固不若宗黨戚屬哉盖自有難與言者在也孟子學孔子者也故曰我猶未免為鄉人也是則可憂也   公山不狃之叛叛季氏也非叛魯也孔子欲往安知其不欲因之以張公室乎觀其奔吳而猶不忘宗國孔子必有以先見其微矣

  ○下篇

  董仲舒相江都則化相膠西則化其大人為能格君者乎武帝三策而不用柰之何哉   或問老子之教可以治天下乎曰可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為天下先於治天下也何有可以治身乎曰可如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田獵令人心發狂於治身也何有   宋劉忠定公年八十而無疾或問之曰惟一誠耳彼專事導引者亦何為哉   曾子啟手足以示全子張呼申祥以告終一息尚存此志豈容少懈哉   王烈居鄉不事武斷也人皆望廬而還矣龔遂之郡不持干戈也盜皆賣刀買牛矣   君子無我斯能處人聞譽而喜見諍而艴者眾人也聞諍而喜見譽而懼者君子也司馬君實不亦宋之君子乎欲罷熙豐之法蔡確譽之則喜蘇軾諍之則怒夫軾與確人所知也君實豈不知哉蔽於巳之異同而忘其人之賢否也是以君子貴無我   君子之為政也因其道不變其俗通其情不失其宜是故有不火食者矣燔炙雖美不可以告也有不粒食者矣饔飧雖善不可以告也   我聞曰大臣法小臣廉法則無不廉矣廉則無不法矣法則庶士無不端矣廉則百姓無不足矣如此而世道不升者未之有也   易曰何以聚人曰財傳曰財聚則民散是財者人之所由聚散而理財者軍國之大政也苟生之眾為之疾而非食之寡用之舒則財亦難乎恒足矣   治天下以得民心為本得民心以散財為先散財以節用為急   蕭文奎為御史出廵遇薛子於天津問觀風之道薛子曰嘗聞之君子之德風觀民風之敬可以知巳之莊矣觀民風之讓可以知巳之謙矣觀民風之貴德可以知巳之仁矣觀民風之賤貨可以知巳之義矣觀民風之敦愨可以知巳之信矣曰然則觀風者觀諸巳乎曰子不聞乎知風之自觀不於巳將何觀乎曰然而今而後吾知觀風之道矣   高宗未見傳說仲尼未見周公乃皆覩其貌於夢寐之間者其氣類之相感乎   伊尹就湯就桀放君立君而人不疑者何也以其千駟萬鍾之不屑一介取與之不苟者素孚乎人心也周公不免於四國之流言雖召公猶且疑之豈其尹之不若哉其所值者則然也至於風雷之變則天且孚矣而况於人乎   長洲吳公辭東閣而居禮部無錫邵公辭尚書而乞終養是宋司馬公之辭樞密今猶及見也孰謂四維久不張乎   大臣之道有三一曰公二曰讓三曰容公則不比矣讓則不爭矣容則不忌矣   或問文必本諸行乎達諸政乎曰然吾聞之其行敦者其文實以切其政平者其文簡以明其行與政矯而譎者其文夸詖而支離   君子之籌邊也養士為先禦敵次之勝敵又次之   為民牧者以子弟視其民則民未有不以父母視之者也以生徒視其民則民未有不以師長視之者也以魚肉視其民則民未有不以虎狼視之者也   文以載道也道以經世也靡辭不足以闡幽冶辭不足以適治游辭不足以貢俗艱辭不足以辨理故曰辭達而巳矣   涇野先生嘗言御史有九病見善忘舉者妬知惡不劾者比依違是非者譎借公行私者佞意存覬覦者狡懼禍結舌者偷指摘疑似者刻怒人傲已盖其所長而論者忿喜人奔競護其所短而薦者貪九者有一於此終亦必亡而巳矣開誠布公九病可以勿藥而愈矣   寇賊猾夏猶水之於木石也石實水不能入木不實水則入之   弭盜莫如詰姦撫民莫如紏墨理訟莫如正俗   君子之於刑也服民不難中刑為難中刑不難致明為難致明不難清刑為難清刑不難用仁為難   君子之道慱學以畜其德慱問以通其學精思以研其幾直躬以踐其仁知斯四者可以得為政之本矣仰察於天時俯察於土俗中察於人情視民不良如已之惡視民不足如已之匱知斯五者可以得為政之用矣   君子法以制財而民不困時以興事而民不勞惠以慈民而民不離遜以導民而民不亂中以折獄而民不爭時以簡民而民作勇五者具舉可以為政矣   君子有五政而終之以樂一曰愛二曰義三曰序四曰勤五曰慎六曰樂故不愛之樂殘忍之聲也不義之樂淫靡之聲也不序之樂乖亂之聲也不勤之樂惰慢之聲也不慎之樂放僻之聲也   古之稱善政者愛民今之稱善政者賊民古之刑罰懲民之惡今之刑罰剝民之財古之征歛計安其國今之征歛計肥其家古之折獄求民之情今之折獄任已之情   世有溫良慈祥者矣事不能舉訟不能聽今謂之無才者也世有見事風生者矣竭民財力逢迎上官今謂之有才者也然無才者殃民實淺有才者殃民實深君子宜知所擇矣   有一家之奸有一鄉之奸有一國之奸有天下之奸奸不去害斯百出矣   古之君子其仕也為人故民得其所焉今之君子其仕也為已故民失其依焉   君子之道杜譽以防輕喜杜讒以防輕信戒暴以防輕怒戒滿以防輕足戒謁以防輕進五者備而身正矣明以馭胥史恭以馭寮寀上下實以惠士卒式以馭芻粟均以馭商農嚴以馭僕隸密以馭左右詳以稽始終八者備而政行矣   古之為令者以悅民則賢以悅上官則不賢以立法則賢以立猛則不賢以弭盜則賢以縱奸則不賢以修禮則賢以縱傲則不賢以惠孤獨則賢以催科則不賢今之為令者其賢否則反是矣   周公為相則呂召畢榮之徒進矣王荊公為相則惇確惠卿之輩進矣荊公不欲為周公哉自高自用氣質之偏累之也   為政者恩而不威民斯玩矣威而不恩民斯攜矣   君子之仕也其上考德其次考行其下考績   大臣者官家之工師也上以道德佐人主中以紀綱正屬吏下以風俗化士庶者也   君子之仕也見其君不恤其身周其民不思其爵持其要不密其法合其大不計其小其於政也幾矣   唐有李晟宋有曹彬其家無金玉之積其受爵不溢其功是以能令聞長世也   周道微而霸臣興宋論繁而霸儒競霸臣必藉強大以假仁霸儒必抗高奇以立異皆勝心之為也   韓子原道胡子崇正辨乃闢俗僧狂道何與聃曇本色哉   隋王仲淹抗志續經天之未喪斯文也惜其籍無傳焉豈後人誅絕之甚而遂泯之乎   戰國亂矣樂毅之謝燕惠仲連之卻帝秦正矣哉   薛文清公之佐大理王振引之也當時若辭而不往豈不愈於抗而得禍乎此後渠崔子夢中所得之言也   或問瘠土之民可與行政乎曰可必也道以勤或問沃土之民可與行政乎曰可必也道以儉   人臣之本忠直而巳係寵則忠之疚也張功則直之囮也忠以殿國非以安身也直以永化非以勝人也   詞章靡則理蔽訓詁繁則經散是故學至宋而明亦至宋而支也   周公之制謚法善善惡惡天下萬世之公也今時則不然矣曾何勸懲之有哉   狄梁公豈直社稷之臣哉推其心萬物一體而無間者也向使其功不成而此心不白于天下亦安然受之矣   俗所未厭聖人不輒改也俗所未安聖人不彊行也   陶靖節之乞食而詠郡康節之微醺而吟非有所自得者能若是乎過此以往孔顏之樂其幾矣   古諸侯多天子繼別之支子故不得犯天子以祭始祖大夫多諸侯繼禰之支子故不能犯諸侯以祭先祖周道然也漢唐以來則無是矣禮以義起報宜從厚今士大夫之家廟雖推以祭始祖亦可也   朱氏禮祀止四世承封建之舊也程氏禮祀及五代緣子孫之情也   漢諸葛武侯唐狄梁公宋范文正公皆三代以上人物也豈唯功名事業而巳哉雖謂之聖學亦可也   宋之理學固至周茂叔而大明慶曆中范希文以中庸授張子厚盖巳啟其端矣   或問人之貴賤貧富壽夭由人乎由天乎曰孟子言之矣禍福無不自巳求之者但後世星數之說行而求諸天矣堪輿之說行而求諸地矣獨於人事委焉不亦惑哉   羅景鳴因西涯李公處於劉瑾張永之際上書願削門人之籍可謂盡事師之道矣   寬者子民之道也嚴者摧枉之權也有一地而寬嚴異者包希仁歐陽永叔之治開封是也一人而寬嚴異者柳諭蒙之治京兆河南是也一人一地而寬嚴異者張復之之治蜀是也   賈誼董仲舒僅相王國漢之所以雜霸也陸贄韓愈不久於朝唐之所以雜夷也   天下之治士習之純也天下之不治士習之舛也其純與舛存乎教之立與不立也   太奢則費故曰國奢示之以儉太儉則陋故曰國儉示之以禮   政以宜民而巳矣俗所未厭勿急改也俗所不安勿憚作也利與害相因而生法與弊相角而立   許平仲之於元也召以議道則往召以制官則往召以立教則往召以作曆則往舍是無往焉   古者諫無官以天下之公議寄之天下之人使天下之人言之此其為盛也   古之史官凡人主所至執筆隨之如遷固載灌夫之使酒霍光之廢立張湯之陽驚張禹之屢顧豈獨紀事而巳并其情偽得之此所謂信史也   王文恪公嘗言以科目收天下之士以制科收非常之才如此而後天下無遺才矣   天下之事當以天下之心處之元祐熙寧諸人互相攻擊此宋事之所以日非也   宋哲宗之世非無范純仁韓忠彥也南渡之時非無李綱趙鼎也其後非無真德秀魏了翁文天祥也如不用何哉   言貴乎經世也不貴乎費辭也今既行夏時矣如春王正月之類不必紛紛致辨也   賈誼之經制范仲淹之才略值漢宋之盛不能更化以成一代之制豈才之不逮哉勢則然也   申屠安坐而鄧通稽首宋璟庭立而昌宗匍匐呂端鎖閣而繼恩徬徨韓琦出檄而守忠黜貶王嘉發憤不能去一佞幸楊震連疏不能去一乳媼蕭望之以師傅困於石顯趙汝愚以貴戚阨於侂冑此無他權之所在有重輕也   近世非無賢也賢者或矯而過激矣非無才也才者或放而不檢矣非無老成也老成者或愿而觀望矣   周衰而宗法廢尊祖合族之義不行矣唐亡而譜牒廢尊祖合族之義不明矣   簟瓢陋巷顏子之樂也浴沂風雩曾子之樂也今處貧者有矣好游者亦有矣曾有其樂乎   今之督學憲臣有君道焉治之謂也有師道焉教之謂也曰治與教風化之所由出而世道升降之幾也是故不可不慎擇其人以授之也   後渠崔子曰養士存乎學董學存乎人成化中提學御史孫鼎之忠孝陳選之清方士奮其修正德末御史蕭鳴鳳懲惡嚴雖才不貸副使魏校敦行急受欺不悔二君皆遭搆去嗚呼學校何由而正哉扞辱之女可以觀性秉節之臣可以觀學   遯世無悶可能也遯世不見是而無悶不可能也   堯舜之公天下也堯舜之私其子也湯武之取天下也湯武之舍其身也非聖人其孰能之

  方山先生文錄卷之三

  ●方山先生文錄卷之四

  書一

  ◆書一

  寄少宰龍湖座主   答鄒文徵   答蔣虹泉戶部   答胡象岡提學   答汝士廉   荅熊元直檢討   答郭文麓郡守   答費二湖學諭   答丘朝弘學諭   寄黃泰泉   答朱鎮山提學   與李羅村兵憲   上少湖相公   與尹洞山宮允   復李石鹿太史   復趙方厓廷尉   答駱兩溪太史   答陳玉泉僉憲   答王敬所提學   復陸東湖少保   答鐘吳江季烈   與王槐野翰讀   答石玉溪都憲   答孫明軒憲副   答李同野憲副   答趙方泉提學   答張水南公   答劉白石憲副   與周江郎   與楊會江   答馬谿田   與孔文谷   答史沱村都憲   答吳寓菴   答曾汝道   答王槐野   附王槐野書   附元老介翁書   奉復介翁   與吳澤峯太史

  ○寄少宰龍湖座主

  都城荒旅獨受教愛正昔人所謂有大賢而為之師斯亦足恃矣尚復何言但憶彼時選考二司俱各得人士習漸覺可觀鄙心甚慶亦竊虞之及抵家乃得所聞殊切杞人之懷夫銓衡重地君子小人進退之關天下治忽安危之所由出也障川廻瀾當必有以處之方今士民咸屬望我公千萬為世道留意時事至此聲音笑貌非所獻於左右矣初至南京寓止未定偶值鄒進士應奎行便草率附候起居鄒我公庚子門人氣志向上不類流俗賜教一二

  ○答鄒文徵

  不肖洊遭憂患困伏草土反巳省愆莫知所措追惟曩昔與君講道白下而四方朋輩亦時有相啟發者今皆不可得矣此學不講今世通弊自吾鄉觀之更覺寂寞不溺於勢利之相高則安於舉業之自足紏結纏縛牢不可破求如執事知我之深信我之篤者真不易得也非執事之知我信我也執事之心即我之心也即千萬人之心也即古今天下人之心也其感應孚契之情有難以語人者二千里外連得手書稔知遠念殊荷殊荷所示日脩記一冊見執事志學精專工夫無間自此尋向上去便是作聖之功非徒欲以一善而成名者僕雖頹墮振起多矣所論孟子大體小體實未嘗離儘是痛快發明但引樂記人生而靜一叚中間如以感物為性之欲及好惡無節等語意節次終是未純此盖多是後儒撰擬非聖人之言也執事又謂先立之功湏是平日瞬存息飬戒慎恐懼保守得此心然後物交能思物至能反躬此亦未免於揣摩想像之說終非根極理要之言盖人之一心萬物皆備立則便有主宰便不能奪非是懸空立著此心待物至然後從而思之方不能奪也况動靜無端寂感無常隨物順應所過即化若是豫定於中則是有心應物而非虗靈之本體不免蹈世儒求中於未發之前之說其流之弊將逆億潛生不為物引必為理障毫釐千里正在此處其曰先立云者正是指出頭腦以為學者最初用力之地工夫莫先於此之謂也大體既立便是小體不能奪便是思則得之非謂先立了大體待物至然後思之又有一層意見且思之云者即是感而遂通不是苦求力索只緣人不能立大體感之不能通便為小體所奪便是不思則不得也孔子所謂慎思再思九思俱即是先立大體工夫世間亦有一等未能立大體待逐事逐物至面前方纔致思者便做得好時亦只是季文子之類耳終非聖學執事高明融會當自得之執事又將周濂溪聖學一章務與繫辭易簡等語相配雖是道理一般其實不消如此凑合盖聖賢言語亦多有隨事應機處若必欲一一凑合到得窒礙時便有生吞活剝割裂裝綴之病此亦是習根未除不可不察若果能於本體工夫著實下手做去則自融釋脫落六經皆我注腳何必牽制文義以自陷於固必將迎之窠臼也執事愛我信我敢獻愚衷倘有異同望頻頻示教長清齊之大邑寄百里之命正謂此任本非細事以執事為之必當為昔之武城單父矣慈谿畧承命附去亦當年一時意見不足觀也量時與地幸自裁之唯敬教勸學一節近時號為能事者最所不屑諒必以為首務不待愚言之贅也千萬留意暑中草草不盡

  ○答蔣虹泉戶部

  某不類延禍先母自謫所奔歸道出吳關重辱垂問獲接顏采巳非近時人物及覩稅政又知經綸之學清絕之操寔勤羡慕特以困伏草土不敢奉候起居耳即承翰教殊感記存及讀尊君璞翁家書益知庭訓而執事之賢與令弟之奇豈偶然之故哉所諭壽章某雖不文亦願奉命但不肖方舉襄事而衰經棘人未敢輒親翰墨敬留空卷俟祥禫之後當勉圖請教决不敢負所委也雖然以執事之賢自可以壽翁於不朽其諸文章祝願又何足以為重輕哉但願執事自茲以往益懋初志則所以壽民物者亦將於是乎在又豈特一家之慶而巳某於執事雖僅有傾盖之雅而秉彛之好則寔有定交之意固不敢為佞亦非所謂交淺而言深也亮之

  ○答胡象岡提學

  日聞左右校士作人不遑晷刻乃辱垂念不置時賜教音寵以華匾侑以多儀荒野草堂永為生色矣菲薄鄙人何以承此厚情也惟夙夜砥礪以無負執事責成之意庶或可以報稱於萬一不知頹墮之資終能克副鄙懷否數年來南輔文宗固多名流然以道義匡範諸生而不屑屑於文章課試之末者自蕭章二公之後賴有公在所謂師嚴然後道尊道尊然後民知敬學古人立教自是如此彼時俗浮沉之言諒不足以混定見也會晤未涯恃愛及此時令漸暄惟節勞珍攝是望

  ○答汝士廉

  憶自庚子歲與執事別於金陵今且十年矣想念何可勝言鄙人罪謫之後甫蒙收復即禍延考妣憂苦百端恨不能即對執事一論春初見邸報誤書尊名為臨安令適接使翰始知丞歸安感慰之餘殊覺悵悵以執事邃飬玄抱豈不能取高第為顯官乃僅僅若此耶我思古人明道龜山俱為簿尉而當時師之後世仰之惟執事素位而行遲以歲月當自有欣然得意處矣千萬為斯文自愛禫祭甫畢意氣感愴草草不盡聞將有徐州之行可圖一會統留面悉

  ○荅熊元直檢討

  昨都下之聚過承念舊依依不舍然亦各有人事往復總不能劇談細論如豫章時矣南還又承遠餞委曲雅誼何以當之留都事簡易於習懶京師一切書問將作復止雖知巳如元直亦遂疏闊抱歉何可言即辱書惠并示諸製啟函讀之如對元直甚慰遠懷鄙人無似百無所成惟從事於文頗專且久茲雖屏去尚知一二敢獻愚衷古昔先王未嘗有意於為文六經之作所以闡天地之藏發心性之蘊紀綱人事維持世道真如生人之飲食裘葛不可一日闕焉者皆不得巳而有言非無用之空言也孔孟繼作亦若是焉而巳戰國秦漢之文人始各逞其辭說以馳騖於天下中間雖不無可觀而要之至理率多悖繆盖皆無得於心而有意於為文徒以華世鼓譽而無益於民生日用是豈先聖賢之所謂文哉唐宋數家雖其風容色澤畧貶於秦漢而意義所存則或有庶幾於道者柰何今之為文者動稱秦漢而脩詞造語依傍影響如小兒之學舌優孟之作叔敖而自已之肺腸心膂得之於稟受者反若為其所刳而噤不能自出一語可笑也其有稍知此義者則又高自標致務為杜撰而於古人之成法一切抹摋自謂成一家言擺脫習氣乃顧為支辭蔓說反有晦於明白簡切之理則又幾於因噎廢食者矣然則必何如而後可孔子曰詞達而巳此千古為文之凖則也故為文者若胷中真有一叚意思直是見得透徹不得不發者惟據吾所見而直書之意盡言止不較工拙自是有用文字使本無可言或言而必欲隱伏避忌則固當涵泳停蓄正不必綴緝支吾而虛費精力為此無益之事也元直以文為職者固未免有應酬之作但中間亦自有隨機發明道理處不有益於人必有益於已庶不為無用之空言矣易曰脩辭立誠韓子曰仁義之言藹如元直伹立誠學仁義則不患文之不如古人也恃在知愛不覺狂露惟采擇之

  ○答郭文麓郡守

  日承寵顧感荷不遺某服色凄楚久失奉謝負歉寔深然中心懸懸時在左右郡學頹圯故地久湮某髫丱游歌嘗竊慨慨乃今賴公脩建而數十年之失地一朝盡復殊為慰忭但記文湏托之名家庶可信今傳後顧乃濫及不肖其何以承之前巳面辭詎謂尊命再臨豊儀俯及如何如何某在草土百憂感集二年來筆硯廢閣若必不容辭俟禫祭後當撰次請教然亦只能為老生常談以塞責免白必不能與文人較工拙也恃愛敢預陳諸記室其許我乎督學公在數日前亦有書見属倘文移便中希鼎言致意非敢遲滯也草率不次統乞原亮

  ○答費二湖學諭

  憶別君十年餘矣故交星散往事如夢可勝歎惘鄙人迂戇每事認真違俗忤時惹忌招禍罪謫之後繼以憂居雖不即死巳甘心廢棄矣昨以部檄追出復補祠曹孤居旅食去就靡定多君不棄專使馳辭副以嘉惠殊荷雅誼但稱謂過分寔不敢當思昔潯陽之會雖承諸君謬推中間一二學師謂余不當濫收其徒而余亦自知菲薄恒兢兢於好為人師之患唯是雖朝夕相與者亦未敢輒有師弟之名矧君當時在德化縣學余因王掌教之嫌僅僅與君相會今君乃過謙至此不惟令人愧悚且恐聞之於眾適以重不肖之罪也自今以後倘有垂示乞削去門生之號庶見相體相愛之情誠心直道决不敢欺望推心照亮外附答丘子書幸即命來使致之值收藥匆冗不悉

  ○答丘朝弘學諭

  離違日久每切想念冗懶因仍竟疏候問費使至乃辱手書情誼委曲如見顏色且聞寧陽諸生服習教誨足占斆學殊慰鄙懷倘由此而進遂收安定蘇湖之功則亦可以不負平生矣隨事盡分此正吾人實自致力無入而不自得處亦奚必高官要職而後為快哉但所云自來不通京劄今特破例以候相知是固特立之操然一向執著則恐亦未免淪於硜硜自好之人恃在過愛敢直言之及謂鄙人對人專以李翱張籍輩待應德此寔好事者為之而區區寔未嘗有是也應德鼓篋時嘗以舉業文字示余巳知其非凡後遂數數往來甚相知厚自登第後頗覺稍存形跡余謂各以事阻初不疑訝今聞君言豈亦好事者有所鼓弄於其間耶昔柳子厚謂韓昌黎收召後學抗顏為師正謂翱籍輩也余每謂昌黎曾作師說輒又躬自犯之恒竊笑其為人矧某少不知人聞道獨後豈得以舉業之故而遂敢侈然借應德以自重耶縱不能自立决不應狼狽至此也應德嘗信執事為處子之秀而執事亦不可謂不信余者顧亦有惑於人言宜乎間者得逞其計矣費友在九江相知亦未嘗及門受業渠書稱謂亦過推余滋陽相去不遠倘會間併望善為我辭可發一笑餘情種種俗冗不盡

  ○寄黃泰泉

  夏間李一吾僉憲行曾附啟奉候未審能達否某初以今天下有公其人不獲柄用甚為嘅惜乃今靜觀熟思恐公即出亦必不能與時俯仰不若高居海濱盡發所聞勒成信史以垂後世俾天下公是公非終不泯沒昔人所謂窮而在下則其道明者正公今日事也豈天意亦有在於斯耶某菲薄偃蹇辱公教愛最深朝夕悵悵寔未嘗一日忘公也浙江之役固多難處而拙直之性又不能為世所容姑俟科塲事畢即當上疏圖歸豊草長林甘心沒溺不知何日再覩顏采也尤廻溪行敬託一問起居匆率草草莫罄鄙衷臨褚神往

  ○答朱鎮山提學

  客歲京師殊荷雅情此盖同心之誼彼此自切固非汎汎交游者可例論也唯兄器局不凡造詣精進自是有數人物鄙人潦倒何足以追逸駕而兄顧拳拳垂愛感荷感荷春間入浙每見自閩來者輒問起居知教鐸所孚士類興起每圖通候苦無便役乃辱專使馳辭殊愧先施益增瞻戀浙中自昔多才之地僕豈敢有所軒輊但近來士子聦明俊偉者十僅一二其諸綴緝浮套相扇成風雖文辭末藝亦多非由中之語一及格言正論則相顧錯愕此非有大涵飬大力量者恐不能斡旋轉移也鄙人菲薄振起無由如蚉負山唯日惴惴耳將何以辱兄之下問哉使者告行唯願益崇明德以慰斯文以光吾道千里相隔無任注思亮之

  ○與李羅村兵憲

  曩在白下朝夕受教愛既守制家居又承枉過此情此誼何啻肉骨數年來踪跡不常遂成間濶時一思之不勝惘惘前吾丈在江藩時某在都下值建昌孫典史行曾修啟附候竟未審達否邇來吾丈聲實益隆遠近稱述不惟齊魯倚重而犬羊窺伺之心亦將賴以喙息干城保障寔天下之所向往也某蹇拙疏庸碌碌度日而越中變態不能調停無足為高明道者即因濟軒公行便附候起居暑冗草率不一

  ○上少湖相公

  夏初聞公入相賢者無不稱慶謂吾道光亨中外有賴而積久之望今始得慰公私之喜豈勝踴躍特以行役奔馳遂羈問候仰望台垣無任瞻戀某違教二年辛苦萬狀髮種神疲百凡枯稿每思二十年來屢遭排擯輒荷扶援今公論思黃閣密勿翠華而某乃衰落如此自分不能備溲渤之用矣命也何辭此中情事寔難調停浮言萋菲只尺同異唯恃有此心在耳固不敢恤也但憶往在属下將有此行公謂再當審處當時思家唯圖便道一歸今悔服先見無可追矣茲因寇僉憲行便謹附起居寇古雅恬靜二十四年科第僅僅若此盖可與者敢托以布微悰恃愛率爾無任悚仄

  ○與尹洞山宮允

  違越光儀倏惢二載知巳難逢勝聚易散衷腸默注常在左右不特一日九廻而巳客歲杪秋忽拜瑤篇華劄開軸啟函捧誦錯愕而神游恍忽儼然長安對月時也每有感創則輒一歌之足舒憤懣矣今年夏初復承教翰反覆詞旨愛益加切匪直記存而巳惟公貞心粹養玉潤而栗賢愚受益良狡輸誠大受遠施之器自是如此僕本菲才性又粗率雖痛自省乂一遇不平乃復吐發此中風俗更不相宜某亦何心麋鹿之性日思豐草唯有去而巳矣人情時事大叚可慨不知作何究竟挽回旋轉恃有公等惟厚自珍攝以慰素望不悉

  ○復李石鹿太史

  京師數承寵教殊慰素心瀕行更辱款餞寒夜秉燭接席對談備領高誼違越以來時切瞻企但行役匆匆久失裁候徒抱寸心耳查生至獲拜華劄仰荷記存且聞玉節榮歸仙旌在望維揚士人咸羡登瀛益知興起矣某叨學職化理無方作人寡效日切恐懼思得近來士俗漸趨唯有講學一節差可人意中間雖或不能盡踏實地終是知所向往有進步處當時與公靈濟之會雖聚散不常畢竟亦覺漸有意思此中浮汎不情且未敢言及維揚習尚原有頭緒公歸振作當益興起無任顒望科塲漸近校閱不前冗中附復不悉

  ○復趙方厓廷尉

  某菲薄不類迂戇忤俗惟公厚德高誼每略迹而原情殊切感荷昨承翰貺仰見記存恨不能一接顏範以罄衷曲留都雅勝暫羈道駕鳳臺牛首鷺渚燕磯足稱徜徉矣海濱多警近來諸公經理守禦漸有可恃貴省預秋試者多相知之士而令器偶遺豈亦有數達人大觀諒勿為意也某以多病昨上疏乞歸又為當事者所阻碌碌度日無足為高明道者使者行便草率附復不一

  ○答駱兩溪太史

  久不接顏範恒切瞻企每於人士間得公起居誠足以廉頑立懦不惟同年之光寔吾道之幸也去夏過貴郡匆冗中未能進謁以遂請教之願至今抱歉即承手翰巳領所諭但令器還湏出考中間去取糊名編號决不敢一毫著意也若以令壻之故遂阻其進恐亦未安某平生拙戇凡對人不敢不以直告以此忤時但於我公則又非所當避草率奉復幸孚亮之

  ○答陳玉泉僉憲

  不見吾丈久矣此心瞻仰曷有既極前得邸報知從者按閩日望道出武林冀一相見遲之不至將謂別有便道頃得手劄始知又罹憂制竟失奉慰僕服役一方疏隔如此回思往年日與吾丈倘佯於金陵諸勝恍若夢中事矣人生碌碌百年光景嘉會能有幾耶悵惘悵惘僕精力無復往時浙中諸事疏略極多罪過不知何以自免委曲於利害之間自分不能若道理上差錯望直言規誨庶不侮平生相許之義來幣因在旅中不敢拜領附使返壁嘉扇當奉揚仁風矣舟發西水匆冗不悉

  ○答王敬所提學

  鄙人無似承乏貴省學政兩入赤城備領前哲行義如台學源流所載者真所謂多賢之地也既見金石兩公面領高論不啻古人再詢諸士謂更有敬所王公生雖未覩光儀而向往之心盖巳馳于象郡矣即承華翰殊慰瞻企因在孤旅厚幣不敢承領謹附使返璧暑冗中草率奉復未盡欲言

  ○復陸東湖少保

  曩在京師多辱雅愛佩服不忘入浙以來行役匆冗有失問候恒切抱歉即承華劄捧誦再三如覿光範惟明公經綸宿學廟堂倚毘宣猷効悃日昃不遑顧於某猶荷記存感激感激貴省多才之地中間事體非經世諳練者不能調停菲才荒落鄙性粗疏不能盡如人意獲罪孔多高明有聞願一察焉當自得其情矣便中及此更希教之

  ○答鐘吳江季烈

  去秋嚴州別後時切注念春來擬吾賢觀政既久且奉差勞苦必得選首竟為吳江豈亦取選時局於數目耶雖然楊文貞公常恨不得為縣令寔以德澤易於及人莫如此官執事與文貞同鄉而平生志在康濟固將於此乎發軔矣况吳江為東南大邑財賦力役倍於他方而民繁好訟非得賢者為之不可且去浙不遠早晚可以通問亦覺少慰鄙懷即承使翰相念之情固彼此同也近魯受通家之愛日深一日何以當之但二兒出疹只尺不能一見此心如割草率附復嗣容另啟

  ○與王槐野翰讀

  前歲京師特與公隣對月論心臨風舒嘯不問閒冗無間朝夕此其意氣雖公與僕固不自知彼旁觀而泚笑者何能測識哉行役浙中遂離左右二年來有時獨坐恍若對公固不啻夢寐見之而巳去秋邵生南還得公寓劄啟函讀之人情物理持論殆盡機迎神觧不覺坐馳又豈特覩函關之紫氣西漢之文章云爾也但中間獎借不敢承當亦不敢自委謹奉以周旋期不負公而巳柰心無窮而力有限邇來所遭殊自愧汗公亦記當事者初議乎本以學政遂屬於僕僕亦以學政直受不辭比至地方文衰俗陋自以為是巳成錮疾僕以庸醫不能鍼頂砭肓洗腸滌胃坐視其昏憒顚躓發譫見鬼則既無策矣且又海上豪俠招集不逞引致島夷統眾數千隨潮上下所至城邑焚燒殺戮子女金帛刼掠一空鼓譟所向無敢當者僕於其間又不能設一方畧建一論議以為民捍患積骸流血徒付歎憫昔人所謂飽食終日與下民一致耳將不有負於公之所期待乎近聞公掌翰留院比之北都若非要津然實係我 祖興王之地舊章成憲可資采錄而山川佳麗要不徒止供游覽也公其有以見示乎小兒近魯以試事入城特命候謁門下尚其以猶子視之不吝發蒙之教至望至望

  ○答石玉溪都憲

  令子承芳至辱手書懇切足知道義之愛僕亦謂提學官士習民風所繫故不敢啟倖門以壞人心術不意竟以是獲罪大方至有在京師詆毀者謂僕朴責諸生至死浙中雖有造言之人亦原無此說不知四三千里外何人更復為此也昨過貴郡見一所公亦甚相諒古謂善者好之僕雖菲薄然受二公之知則亦可以自慰矣鄙人雖不能謝絕世味然於宦情則寔淡薄行使止尼固未嘗少留意也彼何人者挾此腐鼠以恣恐嚇亦何為哉此固不足與辨亦聊以對公一笑耳陽明祠在紹興者舊以新建伯題額余謂陽明之所以取信於後學者其重輕不係於此故敢更訂直書曰陽明先生祠此亦一時鄙見公乃以碑文見属則僕之淺陋豈能窺測陽明之蘊奧而贊揚其萬一哉若其格言至論散在諸集或有一二攙入者他日有暇當盡為校閱彙成一編公亦當不吝往復用相質正可也令子在省時科塲事冗遂失奉復茲因便役附此區區請教之私總未能一一嗣容再布

  ○答孫明軒憲副

  憶昔布衣長安即辱寵顧乙未工曹益承垂愛二十年來不敢忘也使蜀旌旄即能捐去野服長嘯遁入山林目前如公者能幾人哉可為吾道光矣鄙人拙戇多忤時俗播遷之後從事耕釣者巳五六年乃復有茲役殊自愧汗即聞有人騰謗京師將為驅逐之計不知麋鹿之性日思豊草科塲事畢即當圖歸吳越山川密邇相望扁舟大笠公能同我游乎去夏過秀州甚欲見公不獲如願即承翰使殊荷記存孤旅無家厚幣不敢承領附使反璧學規附呈請教歲事匆匆將渡東浙據案草率不次

  ○答李同野憲副

  客歲一見遂成闊別前發武林無緣晤辭不勝瞻憶亦知吾兄相念之情固彼此同也頃辱專使連得手教兼拜嘉貺殊慰鄙衷僕本迂疏况視浙中學政知不能免但此心則不忍有負平生故遂勉立師模冀回士習而人之好惡愛憎真不遑恤今得以全軀而歸終於樵牧回首畏途自幸多矣惟敝地去浙不遠海上之警時復有聞諒兄規矩畫可保無虞即見邸報中章疏慨切天下有人菲薄瓦全真足自愧更復何言小兒亦承念及通家之愛感激感激令郎近來想日有進益吳支二生如何惟兄統成之耳使者行速值對客匆冗不盡

  ○答趙方泉提學

  某以樗櫟之資自甘廢棄久矣前歲不揣復出補南宮司属馴致承乏貴省學政私憂過計謂此官為士風民俗所繫較諸一職一事者更覺不同故日夕兢兢唯恐有負而卒不能副乎眾志者誠才力之不逮也若此心則豈敢欺哉茲歸敝廬雖不能擬王仲淹之讀書談道而偷閒自便此生亦過分矣我公方持教鐸振我南畿不以鄙人為戒遠辱使翰反若有誤取焉者區區雖不敢當而世道則真有賴也感服感服瞻企益勤末由躬候聊此附謝語多拙直亦恃愛故耳亮之

  ○答張水南公

  三歲浙中服役諸郡家信罕聞昨得放歸次兒長孫先巳中痘殤去懷抱作惡遂失候左右乃辱手書垂問益見厚德每事先施慚感慚感且聞所苦亦頗相類殊為愴然行路自古稱難于今尤覺叵測即返初服學稼灌園聊以卒歲韓子所謂幸不為人所戮足矣又何言對使草率奉復一二情事嗣圖面承

  ○答劉白石憲副

  郎錢張三生至辱高文龍示披誦再三上薄秦漢草堂生色矣但獎借不敢當耳僕入仕途垂二十年迂愚直率多忤鮮合涵飬未深自分終晦雖忝預吾丈年末而南北暌違近始傾盖不意相諒乃過半也感服感服射圃亦倚藉完刻多荷留情豊草長林每醒午睡輒登臺眺覽如見顏色想公懷抱彼此相同固不必合併為快也諸生東歸草率附復不備

  ○與周江郎

  兩年在浙塵垢滿衣每一對公則若洒然滌去去冬病臥辱公特過榻前從容數語不覺沉疴頓釋是迂僻之性盖不可一日無公也今春聞報即歸不及告別而瞻忽之間則常在左右內外兩忘超然事表熙熙春臺公其獨步矣僕邇來無事莽坐林棲雄雌白黑亦一切置之特未能時常對公質正猶覺惘惘耳俞生近思歸過武林謹託問訊便中幸示一二

  ○與楊會江

  旴江別公倏忽七八年矣可勝懷想庚戌京師曾見尊翁謂執事且至晨夕企望遲之不遂遂有浙江之役既鍾季烈來謂鄙人出京之明日而公即至矣益增惘惘昨公謫滁陽而生亦以迂拙竟謝事歸來望醉翁豊樂相去只尺而懶散林簿不能遣候起居即因少林僧便聊附以聞庶見拳拳之懷耳僕與貴游不通書問久矣然於公則不能割去亦以公能不為世俗態也餘惟珍重以副鄙懷是望

  ○答馬谿田

  甲辰龍江別公今且十年矣瞻憶道模無緣繼見而函谷青牛亦遂靳不復出曷勝慨望中間升沉坎坷亦曾一寄呂同州轉達未審得徹記室否頃謝浙中學政歸終日杜門頹然蓬藋忽奉手製專使遠馳如從天降亟啟捧讀反覆再三誠不啻五千言之惠也當世守以為琬琰光重豈有量哉敬叩使者獲悉起居嘉勝天培元氣錫公上壽為世儀刑海內士人罔不忻願矧某受公知其為慶忭又當何如古之君子得志則其道行不得志則其道明惟公平生著述將必有次第編輯者倘有便盡發以示至望至望即今東南海寇出沒草竊乘釁民鮮寧居不但力竭而巳杞憂嫠恤不能一一為公道也唯冀順時加攝以慰斯文

  ○與孔文谷

  乙巳雪中公顧我於錢塘江上且携觴痛飲意氣慷慨別後途中作一詩書于赤壁卷尾寄上竟不得達昨在浙仍索而得之即因谿田使者之便附呈記室庶以遂初心也公近來著作必多且關中山川雄壯西京風氣猶有存者為助不少有便幸勿靳示教生迂疏淺促再出再逐無足為公言者茲得歸臥蓬蒿竊自慶幸而平生貴游亦不敢一字相通唯公往日之高誼則寔有不能忘者故復有此亮之

  ○答史沱村都憲

  節鉞臨常甚欲趨謁緣自浙歸日鮮鞭策林栖草臥遂成頹惰寸心怏怏則猶冀從者東巡當候諸道左以展平生然亦將進趦趄未敢必也忽辱華箋豊貺俯賁丘園仰見我公誤愛之誼過厚之情迂疏鄙人何以承之唯有感荷而巳往時西北丘戎東南轉運經世者尚憂民力之竭乃今海島江洋寇盜出沒而村落無藉又且乘之而起盖兼有西北之患矣唯公沉毅練逵遠近素孚將必有蕩平鎮服之策顧猶虛懷謙巳詢及芻蕘益可見公周悉萬全之至慮誠今日東南之干城師帥也但江洋之盜借勢於海寇而海寇之熾則寔始於浙東浙東門戶也蘇松堂室也盖必謹門戶而杜其所入之路則堂堂可以無虞不知浙中當事諸公其又何以處之若其始之所發端則固公之所素知而區區所不敢言者也然亦莫可追矣如何如何歸來杜門未敢預聞世故恃公之愛而杞憂嫠恤不覺又發狂論唯公擲之伺容乘便圖見諸惟益加慎重以慰士民不悉

  ○答吳寓菴

  客歲承枉過草堂天巳向晚剪燭數語匆匆別去久闊之懷未盡傾倒無任繫戀每欲奉候考槃以分寤寐之樂而麋鹿之性不便城市竟至偃蹇京師書問亦久不作令器子言處遂成落寞殊負通家之愛昨羅村訪我山中始知高駕巳出考槃頗為猿鶴之訝然亦知非兄所好也即辱手劄具領至情但所云新報則不敢聞命鄙人拙直不能委曲時事且凡百認真直前做去為世所憎者不啻嵇康所犯而巳苟全性命待盡首丘亦竊幸矣豈宜再出兄謂少舒公論何獨不諒私情也恃愛敢直致左右狂奴故態只此便見難改金陵佳麗儀部清幽自不妨兄此行或少需大用以展平生或遷轉圖歸終遂高尚惟尊意何如耳使者去速草率奉復垂念厚情惟有感荷而巳臨楮固不能盡述槐野兄相會幸為道意壬子秋曾令犬子奉書未值持歸早晚當再布也

  ○答曾汝道

  浙中一接顏論知為道器既屢讀高文多受啟迪正資麗澤以圖興起斯文不意人事不齊遂成暌隔良朋難遇勝會無常從古巳然可勝歎惘昨聞召入將謂必居禁近以行所學竊為吾道之慶適承使翰始知南補然留都係根本重地而兵曹有參贊之委似亦不當以散局視之也矧地方多警民物殷憂贊司馬以惠南國正執事今日之事區區鄙人草臥林栖實切仰賴恃忘形之愛敢直布諸左右幸留意焉農事方興未及遣人奉賀諸惟鑒亮不一

  ○答王槐野

  士君子誠有利於天下雖摩頂放踵如墨子亦所當為不然則一毛之拔自是可惜盖不獨楊子為然古之至人如彭籛觀井腰索覆輪猶恐不免其兢兢然愛身若是乎其慎重也是豈私其身哉誠亦知是身之有用而不可以輕試也通乎二三子之見而吾道之時中可會矣公試觀今日之井可易觀乎僕昔為縣令為考功俱矢心從事以期不負平生固眾所知也然皆幾於不免昨在浙中痛其俗披文靡慨然一為整理亦既略有頭緒矣間有一二不能鼓勢行私者遂曲為讒搆以致垂成輒隳區區一毛漫然拔去置之無用若再不知止此身寧有幾哉僕是以甘心裂冠毀冕而戴笠荷簑終於山澤之癯無悔也公乃舉遵巖王子之說謂不若出而勉効功業此固見公體悉之至然亦涉於諧謔之嘲僕謂江左雖僻在一隅亦代多傑特春秋以降未暇悉舉若唐之陸贄宋之鄒浩范仲淹則固庸人孺子之所共知也唐子亦豈肯偃然居於其上哉特王子之自道耳公固不當置疑於其間也僕候天凉尚當至雨花靈谷與公一見然後徧游寰宇山川以畢此生耳公其信我乎

  ○附王槐野書

  頃睹邸傳凡調徙方面仍領原御除前日之今矣如是公且可出以明吾志夫世事浮雲造物小兒未有大男子與小兒鬪者也白衣蒼狗斯湏改變自昔人固嘆之矣公號稱犖犖曠覽之士獨柰何不審斯道乎寓菴公言公遠栖林莽之間盖二年履跡不入于市客有問其廬者輒匿而不與接則乃古人鑿坏之意矣然此但可異于凡流要非所以通于大方之觀也所謂大方之觀者譬猶之神龍潛則蟠于九淵游則橫于四海潛見大小不可形求不可定擬故孔子取之以喻君子貴變化之義耳若塊塊守一隅自以為操是以往即可立名當世此乃道傍槁立禿木耳彼其蔭且不足休行人矧以上栖九日下覆八埏能乎願公改絃勿用之以釣奇焉吳中古稱才窟然奇雋者不數數見遵岩王子有言自季扎子游以來歷數千歲而始有荊川唐子若是乎其難且疏也今唐子既出而公復欲以禮樂文章表見于世恐山川精華不能分而為兩不若順遵岩王子之意去之而勉効功業懷仁義之寶以振靡敝而捄瘡痍亦庶幾哉於當世之治可與前行名臣比踪矣今時巳春暮新水灌渠宜即理楫北邁酬知巳之私若肯軫懷離緒枉帆燕子磯下僕當携酒一斛走大江之濱而觴公不則亦任所由而巳

  又

  使者來時適長女之訃至旅况既惡而重以是苦意緒搖曳譬若懇旌奉公書詞甚款懇委備僕徒誦之不能具答也第當其痛苦時度無以觧乃輒取公集讀焉讀一二首忽復觧脫然失手則又復苦矣僕謭劣焉能序公集哉則是麗服而加弊冠也不宜然念今之修詞之士徧滿海內至若公集云者固必傳且可久遠僕亦欲托之弗朽則安可引卻不為任哉卒之當効役也少遲之頃僕欲請告去矣不能與公圖一面之晤矣僕有刺心之痛茹蘖之毒故乃割情聲利之塗耳若公則不宜輒有也秋至水平宜即拏舟北邁造物以小兒玩世人世人亦以小兒玩造物可也所惠策問及教浙條約咸斤斤當實不華要之在變靡俗敦實學不辜任使而巳然此越人高者亦能言之不掩其光獨么麼之子不理耳傳曰禮義之不愆遑恤人之言公素稱自信弗惑之士獨柰何用是區區軫孤憤之懷邪語客其事徒傷心腎獨坐咄咄又為造物陰笑之不如蕩胸結舌更圖表竪之門斯亦可以垂百世之譽矣僕觀公之志獨不得伸于越自餘所至即可致顯名毋持二慮且行且止倘天從人欲得假旌節入關僕當持一觴于關下候之矣令嗣茂才附此問訊望之慕之

  ○附元老介翁書

  今世俗務毀人鮮成人者弗考其人平時操修樹立何如而輒聽信於愛憎者之口難乎其為士矣吾輩不能維持豈可辭責然且脫此境亦所以保全公也降級例巳寢不行茲當赴部顒企一至可得良晤也因惠老行附此奉問不一不一

  ○奉復介翁

  旂自浙歸杜門荒楚者二年矣不敢一入城市雖平生儕輩肯問顧者亦僅僅一二初秋六日乃獲拜老先生正月十七日手劄恭啟捧讀溫言俯諭垂察曲成雖至自惠老如從天降驚感交并不知所云竊惟老先生為 國元老 主上倚毘調鼎禁中直廬西內贊襄啟沃夙夜不遑乃猶留情晚末此豈三代以後之事哉昔韓愈文起八代道濟天下尚伏光範門下三上書而不得通以退之視旂何啻土苴矧又疏鹵怠惰四三年不獲一候起居反屈台嚴遠賜接引若恐一物不得其所者即此以視貞元之相豈止萬倍雖古勤於吐握者恐亦未肯如此也此其感戴何能言喻伹薄福積愆動輒得咎輾轉於中自分終晦今再三思之有老先生為之培植而猶委靡不振與草木同腐真天地間之棄物也秋水灌河擬將理棹伏候門下以聽進止干冐奉復無任惶悚

  ○與吳澤峯太史

  往歲京師甚受教愛離違以來未嘗忘也既秦華峯歸浙獲拜手劄殊荷記存壬子冬董后峯入京曾附啟奉謝未審達否惟公石渠清暇涵養日深每思就正以開離索忽聞使節榮還竊幸請見有緣柰因避警流移感暑病腹未能即遂初誠謹此先候起居嗣圖扁舟湖上以申夙抱也五月初六七間地方幾於不免毘陵一路賴貴邑城守障蔽稍延時日即聞當路有異同之論公當慨然一白庶使士氣不挫自茲以後更有賴矣利害切身敢一及之餘容面承

  方山先生文錄卷之四

  ●方山先生文錄卷之五

  書二

  ◆書二

  與涇野先生   答沈御史   答王嘉江   答錢給事   答鐘石先生   答葉教諭   與周子垂   與徐波石   與吳峻伯   與王樗菴   與羅念菴   答任五岳   與徐少初   答艾冷溪   與薛西原   與章介菴   與崔后渠公   答蘇舜澤提學   與張太守   與張龍湖先生   答黃泰泉   與唐荊川   與唐漁石公   與陳澄江   與徐養齋公   與袁懋中   與馬西玄   答胡百泉   答華補菴   與鐘石先生   答林鎮江   答茅丹徒   答劉慈谿   答劉西川兵部   奉熊北原太宰   復石塘聞公   荅林鎮江   與劉懷耕   與馬谿田   與巡撫公   奉張西磐太宰   與孔文谷提學   與章介菴先生   奉北原公   與養齋公   與張水南學士   與鐘石龍湖泰泉少湖諸公

  ○與涇野先生

  違教以來奔走塵土夙夜惕厲惟恐頹墮有負教言然不能振拔殊覺愧赧日見 朝命進公祭酒君子稱得師者同然一詞此寔世道將泰之機非直門墻之幸也應旂近得外補滿擬途中得一會晤昨在濟寧獲遇尊舟不勝忻躍而從者巳先謁闕里遂不相值聞輿從自張秋登舟因關河阻塞旅次多艱不能再轉一候北望依依莫申候問惟順時頤養以副海內士人之望不具

  ○答沈御史

  貴邑缺令巳久不敏初至勉強支吾方有頭緒不意執事輩乃過為獎借以致當道誤信不敢當亦不敢負也但舊務紛積內頗粘帶而上下之間又多難處伊川云謂之得伸其志則不可也唯是冗雜度日有失問候而朝夕之間寔切想念非久疏於君子之門也張友至乃辱手劄下問益感不遺而中間議論切實不為世俗寒暄之態高誼雅情佩服佩服溽暑塵囂草率為復益增惘惘

  ○答王嘉江

  京師一散相聚未涯萍水浮蹤渺無定處俯仰興懷無任感慨忽拜良使手書殊慰客况僕本迂疏世情落落親民重任寔是不能兼之慈谿缺官巳久而其間情事頗費區處得罪於人不可縷數執事顧乃過許豈傳聞者過其實耶且厚德謙光千里下問此執事之所以加人數等而非時俗可及也東陽之民其有賴乎大抵人之一心天理完具率而行之雖不必事事求合要亦思過半矣其諸成敗利鈍本非人力所能與者正不必計忝在年末感荷先施不覺盡布衷悃非敢喋喋於賢者之前也亮之

  ○答錢給事

  鄙人拙直叨令貴邑寔是不堪而此心耿耿誠不敢暴且棄也唯是半年以來備知人民受害之原前令受制之故多係豪強交結勢俠及與上官之胥吏締交合黨根抵盤互遂難整理累年官府或見之畏避或藉為爪牙致使文獻之邦久蒙刁黠之號而閭井亦坐是蕭索困踣也僕不佞惟求本心之安不顧利害之及前項惡黨頗置之法而上官之有要求以賂權要者亦因民貧無措以義郤之近來上下覺有相忤程伊川所謂不容而後去者僕亦唯有去而巳矣累辱華翰過蒙獎借感發感發昔陸子靜與其邑陳倅書有敝邑三虎巳空閭巷歡呼之語今唯見執事念及於此可以觀高雅矣使者南還正在匆冗援筆致書不覺慨慨甚少涵蓄唯照察之

  ○答鐘石先生

  某拙戇不能徇上官之意七月中巳遣人具奏乞恩改教未蒙銓曹復本柰何柰何前日慨行路之難輒欲徑辭歸去後因廵按慰留故復寄寓西湖山中待返縣之日將復再申前疏也千里之外過勤憂念誨諭諄切此恩此義不知何以承之使者還敬此附復少慰垂憶不具

  ○答葉教諭

  不敏迂疏疾病纏縛而事勢所遭且有不能處者甘心田野鼓舞太平乃吾分也再三請諸當道不蒙見允將行未可留滯西湖山中雖風煙景物朝夕萬狀而孤客萍蹤不得如執事者一共吟眺誠不忍獨樂也大抵天壤間事誠如夢幻泡影無常無變奚戚奚歡百年之後雖巧拙不同畢竟同歸於盡耳所可恃者惟此心真不愧於本初使胷中灑然無所挂礙庶或可為他日受用之地也便中附此代晤亮之

  ○與周子垂

  家僮至九江得手書委曲甚慰客懷伹子沾竟至不起此何說也聞之流涕時廢寢食良朋凋謝人才可惜尚賴吾友與一二同志經紀其家俾孤寡不至失所庶慰存亡前曾有柬致應德聞在宜興童子憚於往來遂不得其復書倘相會郡中統湏一論遠惠巾襪甚適納凉之用江郡蕭條竟無所寄如何新秋尚暑揮汗草草不多

  ○與徐波石

  某無似此心耿耿惟恐頹墮自罹坑塹每聞海內同志輒欲向往庶幾得一凖的雖本來面目不從外得而夾輔鞭策真亦不可少也側仰道模殊切想像頃旅次潯陽邂逅德卿年兄論述盛德甚詳以為得先生其人者而朝夕與游足為砥礪矣斯道在天下常如一日而汙隆之幾寔有可畏吾道異端間不容髮義利之辨只在毫釐謹托德卿就正有道天涯瞻望無任依依

  ○與吳峻伯

  慈湖荒旅淹辱高賢聯牀論道把袂盟心彌月之間遂訂百年之約寒臘催人河濱送別彼此依依竟爾散去僕平生簡拙而意氣所孚如吾賢者真無一二想慕顏色常於夢寐中見之此情此誼可與知者道也去秋今春連得高捷之信而困伏江州竟不能遣一人奉候殊恨殊恨頃邂逅敝同年陳虛峰於江上聊附數言虛峰篤志理學朋友中不可少者倉遽中不能盡言會面未涯望更努力益加珍重

  ○與王樗菴

  曩歲京師多領高論常憶兄惟恐不得為有司以行親民之學此正儒者好作用處日來所聞德政信無負矣僕之不得終役慈谿亦伊川所謂不容而後去耳實非躲懶兄亦曾聞之否九江荒僻久不得通問頃因高生歸便率爾相聞建昌之政凡在得為幸專制之吾人所遇本無定處到手即施雖一日不可放過何有注選權署之別也高生學亦向進併希賜教一二

  ○與羅念菴

  昨寓豫章試院過承枉教易簡切實從容灑落令人躍然而竹林朋聚一豁群疑向同會諸君不免墮落言筌者亦自是覺有省發矣所恨者此會不能常爾今春入留都雖交游滿前不無離索之病大抵不隨眾雷同則異言淆惑未見確有定力者任道擔當以倡明此學願執事無所推避可也久無便役有失候問茲因公差人去聊致起居望執事有以教之

  ○答任五岳

  春中得邸報知從者西歸歎惘無極恨不能縮地一見以傾倒衷曲也海內人物如公有幾今再疏乞休致為忌者所中然竟得布衣長往不失初志亦自足以洗刷塵氛挽回末俗矣視彼外為硜硜而中則逐逐者其賢不肖相去何如哉此寔天下之公論也某無似得一南部巳為過分但無實而受虛名恐亦未免為眾嗤笑歸來一念時發于中而老父七十未沾一命為人子者既不能以道義顯親于此自不能不仰體其情爾肝膈之言敢盡發之山川限隔相見未涯使者告去神與俱往

  ○與徐少初

  明府下車新政日著乃知儒者作用自別而王道感人未嘗不速也今天下人情多不樂為縣愚則以為與民最親易行所學莫如此官武城單父之治何嘗一日不可復哉敝邑得公真士民之幸也但數年以來習俗日漓而返朴還淳切有望于執事寒家清素一二宗黨自合安分守法如有以賤名來言者皆妄也痛拒而嚴斥之庶見愛人以德之盛心而鄙詐者皆知所懲矣此尤正人心厚風俗之一大機括也久不通問左右非自外于君子實恐付託匪人反藉是以為進瀆之階故遲之而不敢發耳茲因詹郡愽東還之便敬附數言以承起居唯高明亮之

  ○答艾冷溪

  令友宋子來獲手劄甚慰想念宋一見便若相知看起此種學問真不可以聲音笑貌為者近來群聚論學之士在在有之求其真實直截一劍兩叚劈去私意一從天理上做工夫者盖不多見吾恐講來講去打成一片人欲窠子將來人心日壞世道日卑未必不自吾輩貽之是則深可憂也同志如兄溫雅超卓立定腳根硬著脊骨務俾幽獨通于神明心事皎如日月庶直前進步類皆實地矣僕迂疏頹墮甚少規誨鍼砭之友所望于兄者不淺道里稍隔亦不可不時賜警策也彼煦嫗稱和之徒竟何益哉正氣血氣自當有辯兄正不可視浩然為東漢氣習可也使人去速值吏冗草草便中湏示一二

  ○與薛西原

  某嘗讀書見古之仁聖賢人每恨時不相值而徒慨歎遐慕想像其心胷面目也乃今幸獲與公同生海內往往從人士間聞公行義見公製作旂獨匪人能無情乎但少即奔走科舉長遂因仍祿仕汨沒風塵未能脫然以去從公于濠淮之上而此心切切則未嘗不在左右今年秋汝東原至辱示所注老子因得公近來起居甚詳且謂公閒居每語及不肖益興向往不知何時遂得請見無任馳情也老子中間尚有可商確處唯面論乃盡茲託東原附候記室諸所欲言不能一一

  ○與章介菴

  客歲初聞考功之報自謂得朝夕左右細聞精旨庶幾憑藉有地不期陸路抵家感寒受勞痰火遂發今春二月始得到任而從者巳先一月行矣悵惘瞻企如何可言既從行官吏回自公所兩得手翰教誨真切時一展誦省發寔多某惟今之馳鶩聲利者固不足論其諸以講學論道為名者則又多所可疑如我公踐踏實地卓立不渝誠足以匡世範俗乃今復有督學之命真為關中士人慶矣或謂公宿望久勞不宜置之藩臬此固可為愛公者某不佞竊謂與其得一京堂而無所建明孰若為一方師表以造就人才之為愈哉官之內外淹速正不必論也我公固深於道者就敢以是質之久稽修候起居茲敬專吏奉問便中幸教一二關中行期道出何所統希見示呂涇野先生生嘗游于其門頗受見知會間煩從者一道及之

  ○與崔后渠公

  日從者啟行旂值病火不能追餞江上多負雅愛小吏還自揚州辱華劄高篇示教深愧晚末無似乃叨誤知如此其何敢當中間規勉之訓敢不佩服但慈湖學辯之序終未觧尊意盖慈湖之學出於象山多說心之精神及人性本體推究其極恐未可遽謂之禪也渭老別自有見諒公當終不以為然恃愛敢略附左右俟當細論請教天氣尚暑萬萬珍攝

  ○答蘇舜澤提學

  豫章獲瞻光霽實愜素心柰行子戒途不能從容領教未盡之懷至今耿耿辱賜珍稿示類喻志剔奧闡幽風雅之餘真足以上下蘇李而吞吐曹劉矣繼又每從新刻中見序文諸作俱有省發想像儀容恨不再覩頃拜手劄遠勤千里兼審道履光亨江右士類大荷陶鈞此寔吾道之光也感慰如何可言但舊時一二處生徒頗尚空談流風習染漸及省下近來想皆務實矣此盖世道升降之幾望執事更加之意鍾生崇武即荷甄拔預有榮色外學門記一篇盖往歲建昌師生所屬今且三年矣近聞公大書其楣且辱督促故先後借重亦以表景仰之懷耳三月前巳寄還該學願有以教之

  ○與張太守

  荒旅苦無便役久失候問日敝同年盧子來傳言我公欲為生建立坊牌及趙子書至亦復云云此固執事盛意但菲薄生世垂四十年雖頗知自勵而進寸退尺無毫髮補於士風民俗其何足辱公之表揚以忝於吾鄉諸士夫之後哉况今歲歉民貧願公巳之誠心直道不敢欺也仰祈孚亮

  ○與張龍湖先生

  違越道範倏隔夏秋吳楚天涯曷勝瞻企自唯菲薄托跡門墻數年之間世途相阻去冬歷春僅得事我公於南署沃聞教論受愛特深此情此誼唯可與知者道也詎謂倚藉方切又爾南北倀倀無依遂同離索近得泰泉朝夕往復庶慰岑寂然每一講議則未嘗不及我公也今彊圉多故民物殷憂唯公速行贊畫廟廊同心戮力拔幽起廢共濟艱難庶猶可以挽回耳不然吾恐數年之後不知更又何如也此固我公素所抱負而亦天下之所仰望於公者願益加意秋途凉燠不時更唯珍攝是望

  ○答黃泰泉

  樂失而求諸器數執事之情盖甚不得巳也壇官尤且百計為辭則其亡失之弊曉然矣不識蔡太常能觧此否昔夫子在齊聞韶而季子適周得盡觀歷代之樂當時不唯器數之末而聲容之盛亦尚存掌樂之官然猶不免有先進無徵之歎若在今日則又何如哉即承見約明晨再往以愚見論之似不必行矣容相見再論

  ○與唐荊川

  八月間得尊翁書知永州宦况甚適但反覆言道險難行專托轉達謂决不可往又有家書一封隨即附上不知執事見否愚意亦謂天寒道遠慎動慎動若以定省久曠則唯疾之憂更宜體之翰諭問學只於性情中求之此寔至教執事高明峻潔工夫易簡如此足矣但鄙意則謂踐履上亦不可一息放過不然則荒唐無實如近世之論學者於知行忘助辨析毫釐而義利大防則甘心潰决而不顧未必非邯鄲之步累之也不知高明以為如何新春元宵前後當得相見傾倒庶幾得盡

  ○與唐漁石公

  某無似逐隊秦淮虛度時日仰瞻星嶽寔切歸依昨歲遠辱瑤篇寵及老父舉家感戴恨微役所羈不能灑然脫去從公於九峯五溪以遂平生之願耳方今有世道之思者咸願公再出以濟艱難而公且戲綵橫經悠然自得東山安石洛下溫公必有定見固非晚末所能測識也茲因太學生休寧胡大器趨候門墻敢附起居大器朴實無華蚤歲與某同遊涇野先生之門仰慕我公道德文章非一日矣伏乞閽人與進恃愛上瀆

  ○與陳澄江

  數年暌隔僅得秦淮一會遂又別去惘惘踰時繼聞擢憲三晉便驛難逢益動離違之想頃拜翰貺始知以入賀歸省若兩月前早得此信則僕當家居以待乃竟失機會殊為歎恨邇來彊場多虞正臣子效力之日今秋暫寧未可高枕唯願執事輩贊畫戎務以為久安長治之計方今之事莫大於此毋讓毋讓他日晉秩巨寮雍容廊廟固餘事耳使去甚速援筆復書莫宣積抱聞且戒行山川回遠霜露載途早晚珍攝無任拳拳臨楮神往

  ○與徐養齋公

  自公辭留都早晚殊覺岑寂泰泉雖在住居頗遠往來總不方便願公早歸况貴衙門諸司亦若一日不可無公者宜體念之近見邸報 廟制皆斷自 聖心巳復 祖宗之舊可省不貲之費天下蒼生有賴諒公所樂聞者也從官去速歲除匆冗不悉

  ○與袁懋中

  某無似百凡墮落獨於海內賢者輒興向往而耿耿之懷亦每不忍自棄前歲承乏貴邑一見高文知為大雅正欲晨夕往復以資麗澤而改官疏允遂往江西鄙心悵惘未嘗一日不思接顏論也嗣見高登華擢聲實光亨曷勝慰忭每擬奉啟少達衷曲苦無便驛竟致因循頻年抱歉昨姚明溪至辱手劄遠惠情誼懇切謙恭過厚愧我鄙人何以當之每念士君子生不遭逢恒苦於抱道齎志君今起自徒步遂躋禁近策勳明時追古作者願益懋焉差官去速溽暑草率莫罄積懷唯卓然建立寔切至望

  ○與馬西玄

  京邸多辱惠顧且勤寵召獲侍教論都會之中人事倥偬而公之幽意閑情較之在南雍時無異此可以見公之不凡匪止感荷之私而巳南歸正擬修候起居而匆冗因循未酬鄙願乃辱書問遠及愧悚愧悚所云涇翁易名一節固是可慨但古之大賢君子所恃以不朽者更自有在當時關中尊子厚故事其為說巳詳但公在禮堂固不得不怏然耳旂固有以知公之心矣若云世風所繫當自有主張者在從容舉之亦未晚也辦官去便謹附候起居并致謝私草率不備仰祈俯原

  ○答胡百泉

  某昔旅進南宮望見光儀心懷結納未幾遂服役風塵沉淪江漢忽忽十年不獲一領顏論昨歲見公籌邊疏草經制機宜臣細周悉雖鼌趙復生韓范再出文章論議當不是過真非請纓繫頸之虛談也鄙衷慷慨益切向往以為有人如此天下事無難為矣不謂當事者既巳不能破格用公而持國是者乃復顛倒其說此何理哉公今潛卷滁陽益明宿學於公何負但權衡人物者似不當如此耳邇聞 當宁寤寐才賢恐永叔不當終為醉翁而豐樂閑亭不能久羈公之迹也重辱諸製賜教感荷不遺陳友竟不得一見亦殊惘惘使人去速偶值吏冗援筆為復不盡不盡唯孚亮之

  ○答華補菴

  俛仰今昔歲月若流每懷故舊於兄更切非為燕好之私寔願以道義相摩勵而惴惴以墮落為懼耳惟兄知我久而益信持是語人未有不以為迂者僕明年之役夙夜惶恐人本難知才又當惜稍失其平不惟誤人誤國而一念自詒之恨將沒齒而不能追矣敢不慎哉兄謂宜察於愛憎喜怒而以恕行之此正頂門上一鍼非有骨肉之愛者不肯為此言也受教受教决不敢負聞兄北上有期服官在邇世路多岐望百凡珍重本當專僮候行而應門無人尚猶曩昔蹇拙至此亦恃在相知耳湖綿之惠寒旅挾纊使人去速草率附謝未盡之衷更容嗣布

  ○與鐘石先生

  前月見邸報知公晉掌邦禮此寔夷夔之任而 朝廷未嘗輕授可見 聖心簡注而入相之期諒不遠矣無任慰忭某辱在門墻承受教愛至深且重恒愧無能為役不知何以自效於門下也今 朝廷之所委任海內之所屬望咸在公矣惟願益加珍重凡大典禮大制作均望熟慮而行之慎慮而從之則百辟鄉士庶民小子皆將向風承德而庸眾之見不攻自破豈特門墻之慶巳哉時擬奉候荒次無人未能專使偶值兵部公差之便敬附起居匆遽僣陳亦恃公之愛也惶恐惶恐

  ○答林鎮江

  潤州政教遠近想聞而僕之注慕更久獨恨一江之隔微役所拘未能合并以相質正我懷如何王萬二友至辱示口義昭然發朦學田公田具見養士治民至意儒者作用迥然自別使海內司牧盡如執事三代之治不患難復雖然張子厚不用於時尚欲與學者行之一方今執事得一郡而治之體用之學沛然四達其所及豈少哉所委學田一記固願附名矧華劄懇切其何敢辭但恐言之無文不能垂遠耳容早晚具稿以呈記室王萬卓有造詣不徒憤悱益占尊教柰歲逼除暮匆匆別去草率附復未罄所懷聞留意荒政此最目前急務餘容嗣布不具

  ○答茅丹徒

  王萬二友至辱手書真切且聞政教甚詳殊慰懇憶惟執事清才愽學自家食時巳卓然不群矧今寄百里之命所繫非小聖賢基本公卿事業寔發軔於此大人之志天下之慮固執事所素具但交游滿前更當寓慎擇於汎愛之中如荊川諸君或近臨几席或遠寓筆劄必有感發為益不少其諸口耳浮華之輩似更斟酌鄙人受知執事今且數年不敢以汎然相待故偶及之非有他也辱委學記當具稿請教二友卓有造詣可以占執事之化矣但渠因歲暮歸速匆匆附復不詳

  ○答劉慈谿

  士人自浙來者無不道執事德政而鄙人懷仰之忱亦未嘗不拳拳於左右但道里稍隔苦無便役遂疏候問每一思之殊為惘惘頃辱翰惠益知高明能諒於形迹之外而千里神交固彼此同也慈在浙中頗難調停而執事居之上下貼服可見人心之公未有誠而不動者僕昔所行俱出一時之見而損益宜民寔切有望於執事今若此固鄙心之所甚慰也所云諸生具呈將為不肖立碑樹表此則萬萬不可者願執事力止之僕居南都最樗散所宜但今承乏京考未免取怨不知誤愛之下亦曾念及此否偶值吏事率爾為復請教之願尚未能悉臨楮神往

  ○答劉西川兵部

  塵途匆冗久失候問懷仰高雅常如瞻對顏色某本菲拙正宜留都散局乃茲叨司京察日夜惴惴不知公何以教之即承華劄諭以貴境士民之情乃辱高文立碑樹表聞之駭然真不敢當盖某自乙未冬承乏貴邑至丁酉二月遂有江州之行計在邑者僅十有四月雖勉強圖惟庶幾不負此心而迂疏固滯未免獲罪大方每一思之殊覺抱歉今又為此適重吾罪且今之有司不務真德實政而動輒經營虛譽以為身後之地及考其實盖不免於胥怨胥讒者多矣慈民此舉願即已之若我公過愛之情則巳心領值吏事迫促率爾為復萬萬孚亮

  ○奉熊北原太宰

  某淪落江右即辱公知矢心砥礪真不敢負然於問候之情則日疏簡非敢自外於門下寔以鈞衡重地不敢輕褻耳頃聞公為不肖辨謗感激如何敢言盖不肖名位素微濫司考劾眾怒群猜知不能免仰賴垂亮不即加譴斥更賜分析憫窮扶弱之恩噓枯吹生之德其將何以報之不肖少患痰火每發輒危先年告教正坐此疾即今老父在家子道久缺昨歲巳决意告歸偶值考功之調恐取推奸避事之咎遂因循至今竊亦自惟人才難得决不敢一毫誤傷自速天譴計待事完之日縱使去留允當輿情快愜亦當徒步歸田以謝去者之忿而禍且不測命也何辭但公為官擇人為國任怨求諸古人盖亦難之某雖即填溝壑而御結之念終當耿耿不泯也茲因公差人便敬申起居無任惶悚

  ○復石塘聞公

  辦官曹章至辱手教真切無任感荷但聞尊體違和旋即平復驚喜交集所諭唯圖歸計此固是老先生有感之言亦望莫興此念盖今京師百寮皆藉公以為具瞻或有所恃而不恐或有所畏而不為而詰奸刑暴其禁於未發者盖多矣旂事公於南部歷四三年辱公誤知諒不以為諛也即日考功之調當益矢心從事庶幾報公之知其得失毀譽巳置之度外久矣來教揭諸座右晨夕觀省斷不敢負即因公差人便附致謝教之私伏惟順時珍攝至望

  ○荅林鎮江

  天下事理未有誠而不動者亦未有偽而不敗者古聖賢千言萬語亦唯教天下存誠去偽而巳矣某本無似然於誠偽之間竊知懼焉二三年來每見鎮之士民輒頌執事實學實政此豈可以襲取而強為哉今天下為學為政者欺巳欺人淫朋立黨壞人心術動貽民殃有人心者試觀此輩能不痛哭流涕者幾希此情此念可與知者道難與眾人言也某適以不肖之身謬膺考課之責天日照臨 君父在上豈敢復為身家之顧慮世俗之調停哉今正在惴惴待命之時值執事教翰甫及故一陳之不知執事聞此其將謂之何略檢公田之志巳知執事慮處周悉雖上官稍有異同固於執事無損益也願自信不疑即出視事以慰士民乃益見大君子之作用不以在人者為重輕矣拙作竟爾入石愧非金石之文不足以贊揚盛德如何如何且字刻俱精摩惠過多感謝感謝良使去速狂論附復幸惟照察不備

  ○與劉懷耕

  承使者齎翰見及殊荷垂念但考察事體重大關係去處更有不能言者吾人在天地間夙夜兢兢止可求此心無愧而巳富貴榮華遷就躲閃之事不惟不當為盖亦不能為也兄如見信自知鄙言之非狂妄矣况凡百亦自有命未必做小人便能利達也恃愛敢布今人以成敗利鈍論人者僕於此處亦自覺看破巳久前十年巳不為動心况今當倦游之日豈復有他顧耶人說罪謫之官還當去做俟有地方亦當一往諸餘使者亦略知之暑中草草不盡

  ○與馬谿田

  前月隸人還自關中獲拜手劄知道體順適圖書無恙殊慰瞻企所委志書序文偶因考察事殷向未屬稿兼亦菲才恐不當有玷佳製但恃愛不敢不勉容撰次請教雒方伯舊未相識還俟公改削轉致入刻涇翁星野記之外更有別作專望寄示留都各衙門志書憶公嘗欲分泒脩輯以備昭代典故此最盛事今公既歸而泰泉又以憂去生亦以考察取怨為桂御史所論得外調矣諒皆公所欲聞者偶因呂同州差人回便匆遽中附呈記室翹首天涯不勝惘惘

  ○與巡撫公

  頻年荒旱江南尤甚仰藉撫綏俾凋殘百姓少延歲月但今禾稻正值吐秀之時尚不得雨尤為可虞若今秋再如去歲則生民之命何以堪之父老傳稱謂自文襄公之後如三原東湖諸公皆值荒歉民藉以安今田野皇皇寔不能不望於公也前日獲聞教論夙夜感發殊切思惟既遭擯斥荷公垂問感激無巳某惟目前急務莫要於荒政之脩舉而生民隱憂莫甚於君子小人之混淆近來偽學偽政之徒立黨鼓譽似是寔非動制上下為害不小明公志在經世其於名實誠偽之間必能致察久矣茲不揣僣陳仰祈台照未及面辭謹此申謝

  ○奉張西磐太宰

  某無似獲侍几杖過蒙知遇平生分願足矣尚何望哉即往建昌之役寔臣子無所口罪之義不敢辭也老先生拳拳垂念每於士人中得之郡守郭季文還自留都備述獎借太過自揣迂拙方負群猜何以當之且聞老先生上疏乞歸未知 聖意如何方今時事大略可見淪落孤臣杞憂婺恤竊於公之去就不能不動於中也向委大觀草堂記途次草率屬稿總不能闡揚萬一謹托季文附上違離漸遠問候日疏舟發錢塘不勝瞻戀

  ○與孔文谷提學

  數年未獲一覩顏色昨過錢塘重辱高誼追餞驛亭從容尊俎沃領教言且辱惠書刻數種於路讀之益見執事學究本源不遺末藝其視世之墮於腐俗過於玄虗者真不侔矣兩浙諸生何幸得師如此但近來子弟聰明英俊者固多而汨沒沉溺者亦不為少尚賴執事提命緊切三令五申務期涇渭俱清驥駑同奮則人才咸得造就而公之成已成物之功用豈在古人下哉某殘臘至建昌山郡間僻杜門省咎岑寂中每於記室寔勤想念向作詩一章過草苹時曾附脩路道人恐未得達茲偶有赤壁卷謹附書楮末呈覽少見謝私耳餘惟為道珍重

  ○與章介菴先生

  前歲曾具啟併考功折俸附上計徹清覽矣嗣後道路脩阻冗懶因仍遂疏候問而瞻企之懷寔未嘗少置某本菲薄承乏考察之司不敢避忌以負此心况繼我公當事之後亦不敢不勉圖策勵以期無玷芳躅若怨家御人合謀傾覆固勢所必至亦安心聽之耳迂愚之性不便時好兼以老父在堂豈堪再出但建昌之役寔臣子無所□罪之義故單騎一來客歲逼除乃始得到即欲奉聞而新正碌碌又及再旬矣茲專吏起居稍展鄙情數年不見請教之心殊覺怏怏恃在知愛遂發積懷非敢為大言於長者之前也幸原亮之

  ○奉北原公

  去秋少湖公書至獲拜老先生教翰內及近來士風吏治之弊不得不一振刷豁目拊心仰見公垂亮不肖之情寔因民生之休戚庶官之勸懲士習之污隆皆係於此故不敢為一身一家之計耳比時唯求無負此心雖不見知亦所不悔乃辱公念及於此就得罪以死猶且甘心瞑目矣尚何望哉但公位絕百僚顧留意晚末雖古人盖亦難之感刻何可言冬盡始知公去位及遭太夫人之喪固愴然以悲亦惕然動色謂太夫人榮膺壽考老先生扶植世教其諸皆不必論矣拙性迂愚不便時好建昌之役豈堪再出但思臣子無所□罪而尊命亦不敢違故孤身一至早晚倘得辭去固平生至願也尊者之前豈敢為不情之言哉賤役所羈未能即叩門下先此起居草率原亮

  ○與養齋公

  違離道範倏忽逾年追想留都日親几杖備領教益恍惚神游宛然猶在左右去秋獲拜手劄內及上疏乞歸事旂以為南戶雖司錢穀比之北部總是閒雅而士風民俗方倚重公冀公稍遲不謂屢疏决歸竟遂高尚然而關繫世教者則甚大矣方今海內羣聚講學者不少然惻怛真切如公者真不多見此旂於廣游愽接之後益知公之不可一日離也旂獲罪孤臣義無所□而痰火痔疾比在吏部時更甚初擬繳憑服罪即當圖歸與公朝夕苦為巡按所留遂成觸藩之勢且老親在堂游子遠出而孤旅孱軀百凡不便情事至此誰與控告惟可對公一發耳毘陵志書久不脩輯閒中敢望留意以垂一郡之懲勸如何家童歸省謹候起居不盡

  ○與張水南學士

  去夏被桂史論後還自金陵因暑氣方酷迤邐而行道出溧陽為縣尹姜約父所留訪遊諸勝至秋方得抵家渴欲相見不意病瘧遂不得一扣記室冬間稍愈而謫判之限巳促遂從浙道至旴江擬即圖歸從公於三江二島之間苦為監司所留雖杜門靜居而塵俗滿目荷衣旋垢然時一登山臨水想像標格宛然在望冀公游覽著作之餘或亦嘗念及不肖也飬翁雖相去百里計必會晤蘭舟草閣當亦不减石渠虎觀之樂矣家童歸省附候起居倥偬不盡

  ○與鐘石龍湖泰泉少湖諸公

  旂罪過深重天降之割不自殞滅去歲先妣棄逝甫畢襄事今年七月乃復延禍先考酷罰洊加號籲無路唯席藁待盡而巳竊思老父平生勵志隱行辛勤教育遭不肖孤志行陋劣命緣淺薄跋前躓後百無一成進既不能顯揚於萬一退復無以奉飬於斯湏今纍然在殯葬且有期尚忍吾親與草木同腐耶唯是哀衷輾轉冐昧希冀百拜稽顙北向長號專人賫狀門下敢乞文從特賜墓文勒之貞珉以垂永久庶少盡不孝之心亦知老先生論思密勿華國文章豈暇及於山間草菜倘垂仁憐憫止湏畧畧數言自可垂諸不朽而不肖子子孫孫感恩刻骨當世世不忘矣萬里長途無任惶悚祈懇迫切願望之至

  方山先生文錄卷之五

  ●方山先生文錄卷之六

  雜著

  ◆雜著

  原祖圖說   致良知說   惕齋說   貞壽說   永慕堂說   三難軒說   冶亭說   贈馮午山提學   答李工部   答趙生   答潘生   贈凃生   贈方生   書皇華忠愛冊後   誥勑題辭   跋君山詩刻   題陸義姑姊集   閱使朝鮮集   省官議   王仲山像贊   陳志槐行樂圖贊   書國風鄭衛篇後   書易傳後   書洪範天乃錫禹洪範九疇章後

  ○原祖圖說

  [見圖]

  說卦傳曰乾天也故稱乎父坤地也故稱乎母震為長男巽為長女坎為中男離為中女艮為少男兌為少女是男女之生也皆本之乎父母者也而父母安從生哉夫亦有所祖也祖者何也太極是也故曰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業而天地人物皆於是乎統宗矣故曰天下之動貞夫一者也自其一者而觀之則至易至簡而所以範圍天地曲成萬物者亦不過率乃祖之攸行耳子厚作西銘言父母而不及其祖唯曰天地之帥吾其性盖引而不發之義也學者不反求自得遂以藐然之身與天地不相似而自分不能為父母克肖之子噫其亦弗念厥祖矣

  ○致良知說

  大學一書乃學者入德之門而致知一語實大頭腦處實緊關下手處世儒誤認其義遂以為必窮盡天下之物然後吾之知致則是涉於聞見之知使人向別處走毫釐千里正在此處若此處一差則日用工夫便無安頓陽明先生乃直指以示人曰此致知者乃致良知也非別有所謂知也其言明白痛切拯溺登岸誠有功於吾道不小若會悟得來則古聖賢之精一執中一貫忠恕尊德性先立乎其大之類雖其話柄似若各別而血脉路頭無非所以發明人心天命之本然實至當歸一精義無二者也譬諸天一也既謂之天又謂之乾又謂之帝雖若謂其有形體性情主宰之殊而其實則此一天也譬諸人一也既有名又有字又有行又有職銜近世又有別號雖其所稱之分與地不同而其實則此一人也果能見得此處透徹則不落言筌雖古聖賢許多話頭皆為剩語柰何今之從事口耳者執著良知之說而不能實求諸心其說紛紛遂致自相牴牾枘鑿其於道理一無所得而古聖賢之格言至論巳一切廢棄不惟不能為陽明之輔翼而其說反晦矣敢告吾黨求諸本心當自有豁然貫通處尚安以多言為哉

  ○惕齋說

  豐城余生過薛子論學述其父惕齋君之號而因問惕之為義薛子曰乾之履乾乾惕若君子進德修業之第一義也自夫不知斯義者或失則助或失則忘而君子之道鮮矣盖斯道原於天命具於人心散見於日用事物流行於古今上下真所謂湏臾不可離者助則計功速效而不能湛然虛心以求實得忘則安常襲故而不能奮然立志以求自益夫其為是者雖妄意於精義入神亦竟何有而其流之弊將必有認人欲作天理而不自覺者矣故曰君子之道鮮矣惟惕以自居則提撕警省而此心惺惺不容一物知行並進體用夾持周旋不舍循環無窮寔聖學所以貫動靜徹始終而與幾存義之功也惕齋君果能銘于其齋以自惕焉則豈惟鄉之好修者哉由此而聖學可幾也且吾聞君自少讀易為鄉校諸生久之遂厭棄舉業弗事則其中必有所自得矣子歸試以吾言告之吾將有以究厥終焉

  ○貞壽說

  程生爵問學於薛子因及其從姑曹貞婦事謂其事君子兵部君以道始終不回其節撫四歲孤以義竟至成立今姑年六十願請所以壽之者薛子曰若之姑能貞矣何有於壽哉夫壽者福之先而人情之所欲也其有不得焉者以其無以致之也有以致之而有不能必得焉者以其弗值其常也君子語常則貞之壽也必矣盖形質者言乎其氣也修短者言乎其數也應感者言乎其理也究而言之貞夫一者也貞之時義大矣哉故曰天地之道貞觀者也日月之道貞明者也坤用六利永貞是貞也者氣之潛藏數之通復理之會歸所謂正而固者也貞則起元而迎隨無端悠久之所從生也仲尼曰仁者壽仁者元也元即貞之禪也若之姑能貞矣則以人合天而稟賦不虧剛方之氣悠遠之數達順之理備于厥躬而受茲介福固自有以致之而非夫人之所能與也矧其教子成立代夫有終又有得於坤道之大乎坤道無彊有弗壽哉程生曰然是可以壽吾姑而某等亦聞命矣因書其說以歸之

  ○永慕堂說

  陳生寵念厥考古田君以勤儉起家築堂甫成弗獲享其居因扁曰永慕乃述以告薛子謂將何以示教乎薛子曰人少則慕父母此固吾人之良知也長而遷焉斯無所不至矣子知永慕孝莫大焉余尚何言哉但今之人多炫飾觀聽而不能實用其力遂使良知之說徒徧天下而能致其知者吾盖未之見也子果能永慕而夙興夜寐凡所以行父母之遺體者一出言而不敢忘而言皆先王之法言一舉足而不敢忘而行皆先王之法行則不虧其體不辱其身而作聖之道茲其在矣所謂仁者仁此也禮者履此也義者宜此也信者信此也強者強此也塞乎天地橫乎四海施諸後世將無不凖若考雖逝令名則永貽矣豈直堂構云爾哉不然但厚其封殖美其輪奐則雖擴晏嬰之湫隘闢潘岳之閒居謂之侈張前人之業則有之而非永慕之義也子學于吾門雅志理學其必能决擇於斯矣登降斯堂尚其識吾之說以自考乎

  ○三難軒說

  龍山戴公雅志古學嘗築軒以資靜修扁曰三難薛子過而問曰公之意何居公曰力行責巳克終是三者不亦難乎薛子曰夫是三者之難難矣若誠以三者為難則某敢有言焉夫人之一心性情是統性立天下之本情效天下之動而體用顯微舉不外于此心也能存此心勿失其初則至當歸一無貳無雜誠精神應日著日察五常百行沛然各足經綸酬酢變通不窮而力行而責巳而克終殆一以貫之而無餘矣故曰豈不易簡豈為難知苟此心埋沒於氣質沉溺於意見牽制於世俗遷移於物化則精神氣魄放逸委靡至於昏弱而不能行鹵莾而不知反廢棄而不能終乃欲執著矯強以為功吾見不臨深以為高必加少以為多正如抱薪救火揚湯止沸不知究其本源而病其末流矣其於之三者不亦難哉故曰非道之難也人之難也非人之難也其勢則然也公雅志理學其必深究夫難易之原而於是三者其必將會而通之矣公曰子之言是也遂請書其說以揭諸軒

  ○冶亭說

  江藩幕司錢塘潘廷剛氏名鍇釋文鍇盖鐵之精者云廷剛因以冶亭自號介吾邑潘知憲子質問于薛子薛子即其所自號者而為之說曰天有五行地有五材唯金寔先金之屬六而鐵居其一攻金之工六而冶人居其一金之精者其直匪直幾倍於鐵鐵之精者其用匪直幾倍於金嘗觀古鐵官之數曰一女必有一鍼一刀若其事立耕者必有一耒一耜一銚若其事立行服連軺輂者必有一斤一鋸一錐一鑿若其事立不爾而成事者天下無有豈唯爾哉鼐鼎鼏鼒錡釜劍戟戈矛斧鉞鎖鑰鋃鍵之屬皆宗廟朝廷邊防關隘所需非是罔以利用其所繫之重且切可知巳然非冶人齊以水火鍊以五精候用陰陽和取剛柔則鼓鑄罔宜從革罔理形罔中象弗能成器以為天下利其質雖精亦將旋就剝落與瓦礫等耳無庸也廷剛顧名思義而知就于冶其必將為鄭之刀宋之斤魯之削吳粵之劍而廟朝邊關之用殆無弗適不爾亦必堅持勁守歷變不渝寧終為華陽之鏤茨山之英弗貢于夏弗登于楚以永矢於斯亭無寧柔脆脂韋汨沒隱忍以自負其名與義焉斯得矣且吾聞管仲相齊以鐵之為用利于天下始置鐵官以征榷至漢桑弘羊孔僅之徒佐武帝興利則又官自冶鑄雖以賢良文學反覆論諫隨罷隨復而百姓坐是困乏遂俾利用之材致稱不便吾願廷剛之所冶者其尚慎用之哉

  ○贈馮午山提學

  午山馮子提學南畿越三年以疾告歸瀕行薛子訪諸學臺午山子曰茲行也雖靜養自適將離索是懼子何以贈我薛子曰余弗良於言惡能為君贈哉然嘗觀君以身率教切切啟迪盖欲實自致力者也離索何患焉且今天下群聚而論學者不少矣夷攷其行或有鄉黨自好不為者余亦未敢謂無其人也若是者雖日與之高談性命細論身心剖决異同辨析疑似亦竟與說鈴等爾何益哉吾願午山子求諸本心精一自信會通神明不落言筌則千古聖賢若共一堂而四海同心將自有不對面而相孚者矣夫午山子吾所敬服固非取足于余言者也但岐路一分旦夕千里而下問之義則亦不敢虛辱爾君其歸哉衡嶽洞庭之野孔山顏港之墟登高涉源將益窮其所未至不知竟以余言為如何他日相逢尚當質正焉

  ○答李工部

  古容李子治水南旺薛子過之進而問學薛子曰夫學也者將以學為聖人也聖人人之至也學欲至聖夫豈遠且難哉要之不外乎此心耳苟能操存此心勿失其初則純明精一無體無方經綸萬化舉而措之而宇宙間事不必牽合附會而條理粲然各得其所矣堯舜周孔皆由此其選也若此心一馳私意夾雜雖讀盡天下之書玩盡天下之物祗增障礙亦何益哉請以南旺水論方發原於百泉其靜清而潤下者固天一之本體也沿洄而出泥沙漸滓至於黑馬殆又甚焉及其南北分流鯢旋龍躍為濫為沃為汍為雍為汧為肥諸如此類隨高下夷險以異其狀而其本體則固未嘗不在焉者澄之則清淆之則濁順之則通閼之則塞亦唯導之者何如耳得斯義以繹之而慎所導焉其於學也不亦幾乎

  ○答趙生

  趙生子嚴學于薛子歲暮將歸請以言為教薛子曰言之匪艱行之惟艱古聖賢之訓其慮天下後世也盖亦遠哉太古忘言典籍靡紀中古以還躬行不逮者雖或有言其偏蔽遁屈多與心性悖戾尚可指摘辨析延至于今則有大不然者知行合一之旨勿忘勿助之說公私理欲是非同異剖析幾微亹亹終日隨口酬答無可疵議雖古稱善言德行者亦不是過矣及見諸行事則棄厥所言不啻若弁毛唾涕若是者將誰欺哉而又何貴於言哉吾願子身體力行不立戶門不事標榜務從實踐則本心本聖當自有不言而喻者吾又何言乎子歸維揚維揚士人近多論學試平心易氣以質其平日之所師當自信鄙見之非誣而益知空言之無益實行之當務也

  ○答潘生

  潘生垚將歸于京山問于薛子曰垚也學于先生且歲餘矣茲行願有一言焉以為終身之誦薛子曰夫道一而巳矣合體用通顯微囊括宇宙流行古今固無容於二也柰何大道既隱人自為說專門殊尚各務巳勝道之不明不行也凡以是也余方大有所懼尚何能為子言哉但願子求諸本心一意向道而不汨沒於聞見馳鶩於玄虛則古聖賢千言萬語皆可以會而通之而精微嚴密之旨自超然於意言象數之表固不假於他求也不然若但執著矯強以為功別開戶牖以立異則彼此牴牾先後背戾將童而習之皓首而不得矣其諸承順以媚世飾誣以欺眾吾固知子之不忍為者又何言哉

  ○贈凃生

  江右凃生以地理之學游縉紳間其術多驗余嘗問之乃言曰求地者必以積德為本若其德果厚天必以吉地應之是所以福其子孫者心也其惡果盈天必以凶地應之是所以禍其子孫者亦心也盖心者氣之主氣者德之符天未嘗有心於人而人之一心氣自感應吾之求地必觀其人以是屢致驗耳嗚呼凃生斯言也乃蔡神與之說所以擴郭景純修本圖末之旨也吾儒正心之學固不憧憧於感應之間而術者以是求地則固宜其言無不驗矣先吏部君之塋凃生寔相成之請余贈之言余在哀疚不能為文因書其所嘗聞於生者以贊揚之俾終始守其說以訓世焉

  ○贈方生

  撫州方生以數學名于時其言多所可徵其足跡半天下一日詣白鹿書院問余生年月日余辭之生乃曰若以余言為不足憑乎余謂之曰進退利鈍固自有數但余方謝病而乃屑屑於星命之講不幾於卻行而求前耶生默然久之余因試問某某若何曰此非遠大之器也然而皆位躋公卿矣又問某某若何曰此皆遠大之器也然而皆白首窮途矣余乃哂之曰汝言若是何以取信於縉紳耶生正色曰曾謂方山子而為是言哉子不聞乎顏非夭也跖非壽也夷齊非貧也齊景非富也賈董公孫程朱秦史子以為孰遠大乎余為感發留之山中者旬日其言大率類此瀕行索余言為贈余尚何言哉為書其答問之語于冊俾廣其傳且以為世之論遠大者告焉

  ○書皇華忠愛冊後

  嶼湖秦公為侍御史時出按江西因奉其母周太夫人便道還里第維時學士大夫謂公之行也臣道也子道也可以勸忠與孝矣遂相率贈言盈冊題其端曰皇華忠愛云越若干年晉副都御史仍撫江西余遏公于臺省公盡出以示且曰子不可無言余受而閱之雖詩歌格律言人人殊而贊揚規諷咸附于古者贈言之義乃作而言曰皇皇者華周雅鹿鳴之三也吾嘗肄業及之矣周道衰知斯義者盖鮮惟魯叔孫穆子如晉晉侯享之奏肆夏歌文王皆不拜惟於皇華則重拜焉謂其教使臣之必咨於周也君子謂豹也得詩意矣公為侍御為藩臬長貳以膺茲大拜不惟歷有歲年而功德名位日熾以昌顧茲贈言乃猶玩繹弗置可以見咨善焉可以見咨親焉可以見咨禮焉可以見咨事焉可以見咨難焉五善具而靡及之懷有不啻叔孫子若是云云而巳也君子謂公之忠也孰大於是然公何以得之禮曰資於事父以事君而其敬同資於事父以事母而其愛同是愛敬一道也忠之所由出也公自家食以至於有祿其奉親以周旋者必盡古人子服勤之禮而岵屺之念明發之懷皆其深愛之根於心而所以貽令名者無弗至矣宜其大發宏施橫塞江漢而效忠宣力若是乎其至也故曰孝者所以事君也余因書以復公且以為覩斯冊者告云

  ○誥勑題辭

  夫人臣之效忠於君也固發于恒性而承寵知榮感恩圖報則其情自有不能巳焉者是故召穆公受宣王策命之辭勒諸康公廟器而稽首萬年之祝屢致意焉此所以懋著平淮之績翊贊中興之治而稱周之世臣也今恒溪尹公以名進士敭歷中外盖巳有年而 朝廷寵錫褒封之典亦屢頒而覃及矣於是裒為一帙鋟諸梓人不惟榮 君之賜以寶琬琰之傳以示家庭之訓且將夙夜瞻承而匪躬靡鹽之懷自不得不切切也矧其先大夫為名御史抗忤權奸厥施未究其增光前烈寔於公乎是賴斯帙也盖忠孝之所關也公其無忝於周之穆公以為今之世臣殆永有令名矣乎

  ○跋君山詩刻

  右君山詩若干首學士水南張公作也一時名公鉅儒咸謂公之才因君山以發君山之名因公以傳信哉言矣公乃復傳以示余謂余亦不可無言余反覆讀之作而嘆曰是詩也其有餘思乎君山僻在大江之陰去海不百里而近盖逃虛入空之境也公江湖廊廟之情無異於講幄供奉之日故其發於言者類多懇款之誠有不因境而遷者矣憶余蚤歲見公於長安邸第公出示應制諸作贊頌洪猷歌詠大業渢渢乎 朝廷郊廟之文至於拳拳民物之思則又藹然可掬是公於或遠或近或出或處之間罔非忠愛惻怛之流形而豈徒文人才子流連光景藻餙詞翰者可擬議哉余因是冊重有感焉故特書之

  ○題陸義姑姊集

  陸議姑姊集者陸子浚明為其姊作傳而學士大夫各立言以章義遂以成集也余視浙學過吳門浚明持是集訪余舟中屬題其端余惟昔魯義姑姊舍已子而存兄之子劉更生高其義為敘於列女傳中乃今浚明以諫謫荒遠知有 國而不知有家其姊遂舍巳子而字浚明之子知有弟而不知有已一門忠義尤世所罕儷焉豈亦有所感發也夫於乎是集行匪直永姑姊之義聞抑亦可以勸忠矣

  ○閱使朝鮮集

  龍津吳子示余使朝鮮集中有彼國試文余閱其二論一謂漢高置太公於俎上而不顧而乃為義帝發喪是豈移孝為忠之道一謂韓退之不得遂行道之志故感二鳥而作賦初非有歆羡光榮之心此皆不可不謂之至論盖海邦僻遠書籍寡少故不為先入之說亂焉而因可見天之聰明蠻貊所同也吾人可自為障蔽而勦說雷同漫不省究乎

  ○省官議

  天之立君以統治也君之設官以分治也官不具則任使不充而無以理天下之事官不省則祿秩不節而有以傷天下之財古者所以因事設官量能授職觀其會通制其繁簡既無濫官亦無廢事而用人之中默寓夫理財之道也書載唐虞之際命羲和四子咨四岳九官十二牧夏商官倍而無職號統属至周則備矣六卿分職各率厥屬以倡九牧阜成兆民時則四海永清萬邦作又稱至治焉周衰官失而百職亂秦不師古而變其制漢之初興因襲秦舊雖云法度草創亦以明簡易隨時宜也迨至武帝寖以奢廣自承相二千石下至徒史斗食之秩凡十三萬二百八十五人祿秩浩繁民用匱乏班固舉大分以作表盖亦有所感云光武中興務從簡約如鹽鐵属之司農次則屬之郡縣如水衡令長承尉二十餘人並廢之并官省職費减億計雖猶以為未罷輕車騎士材官樓船長水射聲二校尉而大率冗員之去巳什九矣四海從風中國又安豈偶然哉范曄志之亦以見中興之由也唐太宗省內外官定為七百三十員曰吾以此待天下賢才足矣未幾而有員外之置有特置有因事而置名類繁多莫能徧舉及高宗東封武后預政求媚於眾始有汎階肅宗以後財力屈竭勳官不足以勸武功府庫不足以募戰士遂以官爵賞功將士出征者皆給空名告身自開府至郎將聽臨事注名有至異姓王者於是金帛重而官爵輕矣六典之作曾何益哉宋承唐末貿亂之弊三省六曹二十四司類無定員悉皆出入分蒞庶務咸平至和中朝論異同未遑釐正神宗即位始命舘閣校唐六典置局中書命官詳定於是省臺司監六舘曹郎各還所職領空名者一切罷去而名藩重鎮賓友寮屬又復鑴削其損益亦不為不當矣元祐以後遂更其制卒至蔡京當國率意自用動以繼志為言由是府分六曹縣分六案內侍省職三衛六局兩省端揆悉從更易員既濫冗名且紊雜而元豐之制遂至大壞論者謂元祐當國之臣不務去熙豐之人而務去熙豐之法所以激而為紹聖以後之紛紛也嗚呼此三代以下設官之大較而當時治亂之相尋亦因是可推也我 國家設官之制准周六典參酌前代文武無偏重之權內外有相維之勢誠足以垂之萬世而無弊者矣但其間亦或因一事而分一官或有因一時而設一職積習既久遂以為常不有以省之則無益於事祗以擾民記曰官不必備唯其人書曰知人則哲能官人盖官有小大繁簡之殊才有短長能否之異稱其職則政立枉其能則事乖故先王立庶官而後求人使之各司其局也辨眾才而後入仕使之各盡其能也如此則官雖省而庶事理矣若以短任長以小受大委其不可而望其可強其不能而責其能則官雖備而庶事隳矣故曰德薄而任重則有負□之虞才大而任小則有輕肆之志誠能諒眾才之短長審庶官之小大則人盡其能職修其要精而治道經邦粗而飭才辨器將無施而不可矣尚何官之不可省而有缺人廢事之患哉

  ○王仲山像贊

  服爾服冠爾冠儼若立于朝端志所志學所學悠然安于考槃有經濟之略而不屑於塵俗有寥廓之思而竟遂乎空玄此君所以加人數等而非局促者之所能攀援也彼輞川之丹青山谷之字畫聊以游戲翰墨而豈足以盡君之真積也邪

  ○陳志槐行樂圖贊

  志槐翁感時興懷撫景自適為圖者四以永寓斯樂此其春景也屬薛子題其端乃為之贊曰維翁之容溫惠淳朴維翁之章山巾野服恂恂然推重于鄉閭皎皎乎增光于林麓式穀爾子既巳振翮于大衢詒謀厥孫又將聯翩而嗣續若翁者可謂俯仰無累繼承有屬知止而知足者也矧茲青陽蒨麗恊氣融和逍遙容與固以追隨柳傍花之興而獨行自止恍若聞舞雩沂水之歌彼油幕香車之載金谷習池之陂又曷足以致翁之羡而為翁之多也邪

  ○書國風鄭衛篇後

  季子觀周樂為之歌衛鄭皆曰美哉且謂康叔武公之德如是鄭雖譏其細亦不及於淫也及春秋列國大夫會盟多賦鄭衛詩以見志使皆淫詞豈肯引以自况夫子雖謂鄭聲淫亦未必淫奔之淫說者據此遂以風雨鷄鳴丘中有麻木瓜采葛扶蘇子衿之類悉改序說恐非夫子刪述本指序說固未必盡是然漢時去春秋尚近經師傳受猶有影響至宋則愈遠矣此皆未敢盡信者也雖然詩亦稽實待虛之作未必專指一人一事而言必如孔孟說詩乃為得之如素以為絢憂心悄悄之類今皆可見下此則韓嬰外傳雖未盡能以意逆志而變動不居猶有古之遺焉吾思學者讀經但當以爾雅辨釋字義屏去訓詁虛心潛玩當有得矣爾雅列於十三經者盖有謂也姑書此以自省

  ○書易傳後

  有伏羲之易有文王之易有周公之易有孔子之易有程子之易有朱子之易學者當隨在觀理不執一以泥其辭可也昔人謂學易者當於羲皇心地上馳騁無於周孔註腳下盤旋此其言固是然總不若從邵子所謂易前之易觀之尤更觧脫也

  ○書洪範天乃錫禹洪範九疇章後

  易曰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仲尼繫易之辭也其實聖人神道設教之義也書曰天乃錫禹洪範九疇者謂於地成天平之時天乃錫禹大法曰天者神之也又何用龜文而後為天錫耶若曰一五行二五事至六極二十五字為洛書之本文如班固之說則是天必先刻書于龜背而後使之出見也寧有是理哉洪範本無洛書字樣而傳者強為之說豈泥於天錫二字耶不知商書天乃錫王勇智魯頌天錫公純嘏其又何以為之說也

  方山先生文錄卷之六

  ●方山先生文錄卷之七

  記一

  ◆記一

  建昌縣學門記   石埭縣新遷儒學記   常州府重修儒學記   平陽縣重修廟學記   舒城縣儒學尊經閣記   重修三學射圃記   鎮江府丹徒縣二學義田記   南京提學察院題名記

  ○建昌縣學門記

  建昌學故有門嘉靖辛卯火己亥徐君九皋為令陳君嘉賓主教事乃議復建門成舜澤蘇公祐以督學至題其楣曰廣大高明示嚮往也屬薛子記之薛子曰夫門也者文從二戶也乾坤之謂象闔闢之謂變出入之謂用閑納之謂義往來不窮之謂通是故古者王居有皋雉庫應路諸侯有庫雉路豈直表會云哉夫盖有取爾也矧學以群士為民率先固將導之趨以遵王路以入幽微以追古昔先王不得其門堂室曷從哉嘅自周衰仲尼沒七十子喪微言大義湮晦厖雜正路榛蕪競立門戶不特楊墨莊列申韓商李之說塗爛生民為天下病其諸服習詩書名為誦法孔子者率各飾虛尚口覈玄談空聚徒成黨煦嫗濡沫以相巧偽風滋俗流迨今為甚謂非多門啟之邪乃爾建昌諸士出入是門其尚思良師儒良有司興廢修復敦文徵獻至意務求廣大高明之道以底精微中庸之極不墮偏曲不淆私邪真實踐履罔事口耳則剛柔緩急昏明強弱皆入門而同歸矣若但飾標幟以相高開戶牖以立異其於是門將無負矣乎是役也門之西建石闌若干丈中修號舍膳堂若干楹後復築萬松亭以備游息皆由蘇公以正學風之於上徐君政通人和陳君藝文闡道故民樂成之若訓導某某丞尉某某胥恊贊焉咸可記也併刻諸石

  ○石埭縣新遷儒學記

  天下之治忽在人才人才之盛衰在學校今學校徧天下而教養科貢咸有規制至論人才盛衰之故與學校之養士而士之所以自養者則猶若溺於習聞饜見而切近精實之理則或漫焉而未之究也雖然豈難知哉仲尼歎才難而稱虞周之盛及攷其數則唯五人九人焉爾矣然則其所謂建官維百與夫三百六十屬云者亦或未免於具臣充位而其所以為盛衰者曷嘗在於多寡間邪石埭為池州屬邑舊有學在邑之南正德間溪水漲決日就傾圯科第鮮少垂三十年嘉靖乙未邑令鍊炫覽邑相攸得崇壽寺址議將改建甫即工而炫去迄無就緒歲丁酉楚蘄馮君以侍御史督學南畿蒞池陽以埭學詢諸生遂申命有司以終前業邑令何怡徐之麟先後副君之命且闢地以廣其址於是殿廡堂齋門亭祠閣牲庖燕射臺池舘舍圖書器用諸所有事靡不次第肇新某年月日厥工告成於是諸士之業於學者樂育振奮科第接踵邑之士人咸謂學有徵矣先是馮君以養疴歸乃今奉命再至邑令黃鎣訓導馮光浙以學未有記告諸君君命諸生蘇禎李璧詣薛子請記薛子嘗與聞教事不敢辭避乃為文以諗諸士曰古者王宮國都以及州閭族黨莫不有學士生其時自幼至長未嘗一日離於學而其所以為學者始於離經辨志終於強立不反其間有詩書六藝之文有弦歌洗爵俯仰升降之節有祭祀鄉射賓興養老之儀有進材論獄出兵受成之法而其大要則務使人各復其性而正其身雖有剛柔緩急昏明厚薄之異皆進之中而無過不及之偏唯是不越乎一心之微而萬事萬物之理巳具不越乎堂戶之間而四海九州之業萬世之策巳定及出而經世理物體國序民立均出度則隨所施為無一不可投之以常變順逆而裕如臨之以禍福利害而不動盖其素所學者然也迨去古逾遠先王之制盡壞師之所教弟子之所學不免溺於文辭利祿之習而其矜以為能誇以為榮者鮮不以發策决科為事而聰明朴茂之質日就澆漓其於聖賢大學之道率視以為迂而言論不及間有及之者則又緣飾文奸作偽欺世而非明德親民之實學矣何恠乎斯民不復見三代之治也哉乃茲埭學之遷督學君倡導於上邑令學官後先相成於下凡以不安於陋也爾多士藏修游息於此又忍安於陋哉其必力去俗習務追古學舍舊而新是圖煥然為斯學增光者要不專在决科之利矣夫地以人勝人以道勝鄒魯濂洛關閩亦九州一隅之地耳何獨勝於天下哉盖必有所由也且獨不觀今日東南諸郡邑固有每舉不下數人者而西北之河津高陵其科第僅止什一乃獨隱然為天下重嗚呼茲不可以觀邪馮君名天馭字應房學者稱為午山先生經道緯文軌儀憲極盖名督學也某故於斯學之記願以就正而因以進埭之多士焉

  ○常州府重修儒學記

  夫道之不明也匪直知愚者之為之也凡以教學之不明也夫道之不行也匪直賢不肖者之為之也凡以教學之不行也故曰建國君民教學為先夫教與學豈易言哉盛衰存乎時廢興存乎人而其所以為教所以為學者則存乎夫人之心而無間可息固不以盛衰廢興而有加損也是故嚮赴之機神會之妙特患無以倡之耳誠一倡之則教學其有不明不行者幾希矣教學既明且行而斯道其有不明不行者幾希矣吾常為東南著郡而學校之設其可攷見者自唐歷于勝國毀復不常迨至于今承平既久怠弛相仍崇觀廣址寖圯以沒亦勢然也數十年來郡大夫率議修復而竟不果嘉靖乙巳文水郭侯廷冕以名御史出守茲郡敦本尚實先勞不倦每至學輒進諸士論道藝文因以修復為已任越三年政成人和請諸廵撫都御史吉水周公延督學御史南昌胡公植廵按御史欒城陳公九德各允其議出贖金二百有奇聚材鳩工凡殿宇堂廡齋閣衙舍咸為修葺更築龍岡高若干丈周圍若干丈濬玄武河廣若干丈深若干丈長若干丈而址之侵于民者自是旋復經始于是年某月日明年己酉某月日告成民不煩而事集於是郭侯乃進師生而申告之曰茲役也按其基圖正其流峙緝其堂室新其丹堊是有司者之修學也而曰師曰弟子之修學則豈是之謂哉今之為師者嚴其章程時其升散稽其課試別其勸懲亦自以為能修其學矣而學之所以修則必有進於是者也今之為弟子者貫穿墳典沉酣丘索兼綜經史汎濫子集亦自以為能修其學矣而學之所以修則必有進於是也何也人者天地之心也聖之以所以為聖者此心也賢之所以為賢者此心也吾人之學正以學為聖賢也聖賢之學仁以為宅義以為路禮以為坊忠信以固其基廉恥以嚴其衛英華以潤其飾皆取足於吾之一心而不假於攻木攻金設色刮摩搏埴之工其為力則易其用功則簡而其所成就者則高明光大可以安身可以立命可以居人可以覆物可以軿■〈車蒙〉乎天下可以垂蔭乎無窮以是之學而各底厥修則吾有司今日之舉茲學今日之修其所繫不亦重且大乎不然而但如前所云則雖危科膴仕群起繼興亦故事而巳矣何為也哉聽者咸鼓動興起期洗俗學之陋維時督學胡公方以本原之學為東南倡聞之喟然曰教學之明且行也其在是乎吾道之明且行也其有幾乎謂旂嘗游於斯學因屬郭侯以記文見委值進士徐君鷁為教授詣余問焉余追惟曩昔與吾黨諸賢相講習切劘於茲而恒自苦於道之未聞也乃今獲覩教學之盛方為斯道幸而願竊自淑焉爾何能為言哉然又不敢辭也故次其修學之顛末與所聞於郡侯之告諸士而學臺之屬意於郡侯者以為記

  ○平陽縣重修廟學記

  平陽故有學傳稱肇置晉太康間其詳靡得而紀云迨宋元祐建于鳯凰山下立孔子廟紹興中稍南徙安洋旋復元祐舊址元人稍葺因仍未愜既我 明興率先學校規制始備景順成弘間有司時加增飭自是以還垂六十年漸以圯矣嘉靖丙午邑令高君鏞度材鳩工議將興修以擢御史去不果又四踰年庚戌今張令仲孝至遂踵其志簡徒程工戒期即事辨方正位而址之侵于民者悉復其故於是廟廡祠亭堂齋門廬庖庫廩爨衙宇舍圃環池繚垣次第振舉經始于辛亥四月某日落成于某月日攬秀據勝含英毓靈向背幽顯巨細咸稱而整雅周密寔視昔有加令乃暨教諭黃以賢訓導某某率諸生請余為文以紀其事余乃進厥官屬師生而告之曰古者建國君民教學為先何為也哉寔以惇性厚倫敷化而善治也世降俗末漸失古意迨科舉制興抑又甚焉雖學士大夫且視科第多寡以為學校盛衰而况於其他乎余歷兩浙每至學宮見堂楣軒揭以示諸生者多輔相及第名氏而人品學術咸置勿論斯其習聞而景效者可知巳不知古人設學之意曾若是云云而巳哉誠若是也仲尼子輿之徒罔及巍科膴仕反若出其下矣今平陽溫屬邑也溫為古永嘉郡永嘉之學自王景山氏倡之其端倪巳可槩見既二程子以孔孟之學鳴于河洛於是永嘉之士若周恭叔鮑商霖許少伊戴明仲與夫劉元承伯仲諸君子皆不遠數千里從游於其門而親承指授及有得而歸則又以其學淑諸鄉人唯時若蔣元中陳君舉王龜齡戴少望葉正則陳器之湯達可之屬咸相與講明演繹而正學日熾以昌永嘉於是與鄒魯並稱而淵源堂室至今具在非若學宮之椽桷榱題汙鏝茨盖閱歲滋久而腐壞也夫椽桷榱題汙鏝茨盖其有腐壞且可撤剔而新之乃若是邦先進之學則渾然全具於吾人之心而千載一日人皆可修可復固不假於計工程力役眾集勞而廓如奧如可以帡幪而容與也由是而出則以其所學而行之天下由是而處則以其所學而明諸後世將無施而不可矣苟徒知修斯學而不知修斯學則廟寢巍峩其何以妥古昔聖賢之靈輪奐赫奕其何以善吾身心之居乎雖倫魁輩出公孤繼興謂為富貴則有之將以稱於天下後世曰學者則未也余不佞樂茲廟學之成而重有感焉願相與懋之無令邑之人指斯學但為干進徼榮之地斯厚幸矣因書以為記

  ○舒城縣儒學尊經閣記

  夫經者以經世也聖人作經以經世而世之人或遵焉或否焉夫是以道有汙隆世有升降而全才至治不獲常見於天下豈聖人繼往開來範圍曲成於此尚有遺慮邪凡以世之人不能尊尚經術者之過也是故建學造士必制閣以尊經而淑世作人之機庶乎有在然而學者猶率多玩焉而弗之省也矧可缺而弗舉湮為曠典檢稽觀法漫然無從乎維此舒城為廬屬邑襟帶江淮掩映潛皖盖勝區也故有學宮諸制悉備唯尊經之閣久稽建立古燕高君節以御史出守廬之明年政成人和乃議舉墜於是舒之諸生以閣請因相地度材計工畫費達諸督學御史豫章胡公植允其議經始于嘉靖戊申七月至冬十一月遂告成事且謂當勒石以記公乃命廬學訓導曹昂涉大江而東問于薛子薛子曰斯督學公之教也提調官之政也諸博士之責也二三子之業也某不敏何能為言哉雖然嘗竊有聞焉仲尼曰入其國其教可知巳其為人也絜靜精微而不雜疏通知遠而不誣溫柔敦厚而不愚恭儉莊敬而不煩廣博易良而不奢屬辭比事而不亂是深於易書詩禮樂春秋之教者也夫其所謂深者豈若後儒之皓首窮經呻吟佔畢訓詁辭章云爾哉是必有精旨存焉引而不發欲學者深造而自得也乃今閣以尊經天下學校之所同也尊經于經亦天下學者之所同也然知所以尊經而得其旨者或寡矣何也天下之理一也在天則謂之命在人則謂之性性之主宰則謂之心發動則謂之情運用則謂之才至其別倫分類因義著名則又粲然殊稱有不可以一二指數者然合而言之其究一也皆命於天而具於吾人之心者也自夫人心蔽塞斯理晦冥聖人憂之於是著之話言書之簡冊以訓天下以詔後世而六經於是乎作矣是豈聖人之初意哉聖人者忘言其上也不得巳而有言其次也六經言也聖人不得巳而為之者也然其為之也非有他也一吾心之理也特托經以為之記籍耳學者誠能反躬自得不求經于經而求經于心涵養而勿忘奉持而勿失則虛靈之中萬善貞一變化以遵吾心之易明適以尊吾心之書渢泳以尊吾心之詩會通以尊吾心之禮融暢以尊吾心之樂劑量以尊吾心之春秋而一身之四體百骸天下之萬事萬物可從而理矣苟為不然而徒擬議於畫之奇耦文之古今體之經緯度之疏數音之上下例之常變追迹石渠虎觀之討論崇文集賢之編緝如彼漢宋故事則是其所尊者古人之糟粕也非經也雖若與叛經侮經者有間而均之為褻經者也其不為輪人之所笑者幾希矣惡在其為尊經也哉胡公振鐸南輔倡明本原之學以興起斯文為巳任而賢有司又克贊成之吾邦二三子鼓舞樂育必將徑趨高峻矣余乃猶有言者盖闡公之意以重為二三子勗也他日舒之士人有得於傳心之教以為世名儒為時鉅公則今日之舉不將永有徵乎是故記之以俟

  ○重修三學射圃記

  三學射圃者杭州仁和錢塘三學諸生習射之圃也洪武初三學各有射圃涉於瑣隘成化辛卯乃即開元宮廢址總建三學射圃督學者就以蒞政繼遷代偶間屯田憲寮因以居之弘治戊午提學副使趙公寬至遂議度圃之左右隙地左建提學書院右建是圃以專習射迤北仍築街通書院用便督率明年巳未落成竟以原圃讓為屯田公署其事具趙公書院記中歲久是圃亦就蕪圯嘉靖辛亥余叨視學政屬有司葺之明年壬子八月秋試畢事始克經理至冬十二月訖工凡為前堂前軒各三楹東西兩廡各五楹穿堂一楹後堂五楹廚屋三楹中外門各一座左右候舘各一楹在中門之外其諸弓矢决拾侯鵠旌旗極夾中容朴楅籌乏鍾鼓琴瑟笙和簫塤磬席尊壺罍爵豆籩勺篚洗禁俎案豐觶之屬悉鼎新如制癸丑春遂進師生習射值有石仆庭中盖前人礱而寘之者余因為文勒之以紀其事俾植諸堂左應旂惟先王仰觀俯察以類物情而必為弧矢以威天下其選士也匪直以鄉閭族黨書其德行而必校射於澤宮以行慶讓惟時天子諸侯卿大夫士靡不盡志於射斯其微義豈徒在於進退周旋儀文器數之間哉盖寔以陰陽並運迭用柔剛斯仁義成德而人道立矣不然將悻戾自用暴慢自賢不然將多文少實足恭而勞皆君子所弗為也唯射則正內直外明乎節志比於禮樂而雍容揖遜之中固將發的以祈爵而折衝禦侮之規亦於是乎在是謙卑而有山履愬而有虎而盛德之所由觀也故曰射者男子之所有事而君子之所貴也可以為文可以為武可以擯相可以軍旅斯其為教固會通以行禮者也吾夫子矍相之射公罔之裘序點揚觶之語丁寧反覆意義具在然而識其微者盖觧世變愈趨化湮教弛固宜視此為末務矣矧茲為宋臨安故都山川蒨麗人物紛華南渡君臣溺於般樂雖大閱燕射祗供游賞而文采議論徒盛聲容厥後伯顏一入相顧披靡亦何恠哉天厭元德我 祖肇興屬當偃武而射圃之設必於文教之地圖式儀注頒在有司昭示程法回視古昔先王志慮規為後先一揆自是海內嚮風德行道藝各務本實相觀而善淪浹漸摩一時人才遂多卓立承平既久人情怠玩而長才秀民又率多以空文相勝流俗沿洄旋失初意惟 皇法 祖敦崇化原修明禮樂思得賢俊加意膠庠邇於督學之臣特詔所司不許濫推應旂不佞承乏兩浙自受 璽書以來日切兢懼誠願於爾有司學官弟子實心相與凡可以禆化理者不憚舉行故於省城首善之地是圃之修復自不容緩而按圖據經講明肄習以為諸郡倡者不得不汲汲也惟我同志其尚繹思仰體因禮以明義游藝以畜德馴造於體志合一內外兩忘而相與有成庶其無負不然斯舉也豈不亦文具也與哉余茲重有懼焉矣謹記之以俟考成焉

  ○鎮江府丹徒縣二學義田記

  古者建國君民教學為先而設官讀法攷勸紏戒至周大備唯時邦國都鄙州閭族黨咸受教令而其羞服匪頒之繫於學者則不經見豈其田以井授而百畝常制之外又有餘夫之田故俊秀皆得以自給而專致於學譽髦盈野宅俊滿朝唐虞以還周之人才斯其最盛矣迨後田卒汙萊青衿挑達狂童游士散在寰區家各殊尚人自為說先王之道不明不行仲尼憂之設教東魯弟子彌眾而伐木絕糧已且不免雖賢如顏季簞瓢屢空藜藿不厭自非上知學稼干祿又何恠哉至漢元成間謂孔子布衣且養徒三千遂增學官弟子不限員數卒以用度不給而罷彼謂三千人者聚食孔氏其見固妄至以天下之力而養士之需乃不能繼曾謂處得其道而若是邪維茲鎮江寔江東首郡丹徒為之附邑故各有學而田則未置唯是生徒日盛貧窶者或無以自給廼莆田林侯守是邦之三年為嘉靖癸卯政成化行民隱具恤置公田以省班坊之費寬常賦之徵鼓舞樂利者籍籍道路矣乃復因尚寶楊君紹芳所捐族人訟田一千二十四畝有奇計歲輸租若干分給兩學以為常業請諸撫按諸公咸如其議時提學御史衡水楊公宜懼其久而無稽也謂當刻石以傳因屬言於薛子先之以丹徒令茅君坤申之以王生合節萬生木薛子遂次其事而書之曰憂道不憂貧斯謂君子無恒產而有恒心唯士能之學者受天地之中以生而誦法孔孟固當自興而無待於外者矧侯盡師帥之道隆教養之法以至薪水膏火之資冠昏喪祭之費罔不為二三子慮矣二三子有不觀感而益奮者乎夫士之於學也猶農人之於田也二三子果能修禮以耕之陳義以種之講學以耨之本仁以聚之播樂以安之處可以善俗出可以長民則茲田之禆於學也不徒為貧士之助爾也不然其殆有田而弗耕耕而弗種種而弗耨耨而弗穫穫而弗食食而弗肥將不負侯今日之舉乎且吾聞侯清夷古淡切近精實每聽政之暇集二三子於海岳書院闡明體用之學他郡聞者莫不顒然嚮風而况親炙之者其忍負侯也哉侯治行卓異陟明有日嗣至者固將踵侯之高義而繼承勿替筦鑰出納者亦自當慎乃攸司而無旁落下移之虞矣余又何言侯名華字廷彬學者稱為巽峰先生云

  ○南京提學察院題名記

  南京故有提學察院在會同館東北偏每校諸生隘勿能容嘉靖丙戌前提學御史盧君煥得地於城南凡若干畝右立明道書院左建提學察院至是御史楊君宜至景哲追修徵文考獻乃以嘗提學南畿者姓名字籍凡若干人刻之碑置之廳左屬余記之余惟天下之治亂人才為之也人才之盛衰學術為之也學術之邪正將孰為之哉汙隆升降寔唯司教化者操之爾虞命司徒周官典樂慎選端方隆以師道唯是紀綱作成小大咸造天下喁喁聿稱至治迨其季猶且學校廢弛城隅挑闥而子矜作焉矧秦漢以下類多駁雜詭異雖建學宮立愽士而選授多不得人則其人才學術之不古若又何恠邪昔程伯子言于其君曰宋興百餘年而教化未醇人情未美士微謙退鄉乏廉恥此盖學校師儒無以風勸養勵之耳嗚呼其信然哉維我 明興省建學校立師儒置弟子員而提調之職唯責之守令後以化理無方作人寡效至正統中乃始有提學官之設授之 勑諭俾監察廵守者勿得侵越可謂專且重矣然諸藩以按察之佐為之唯兩畿則命之侍御史其委任責成之意盖又加焉景泰改元裁去天順七年乃復設之夫以是官而擬議罷復若不得巳者豈非以師道所關至大而稱厥任者之難其人乎矧南畿為我 祖興王重地聖化率先人文特盛為是官于茲者其學行才望固極一時之選然又可以易易為哉盖善今者必鑒昔戒後者必懲往凡茲先後督學者姓名具列俾夫人得以仰而師之指而議之可以風可以勸矣是碑之立豈其微邪憶明道嘗為鄠為晉城為江寧上元不過一簿令耳尚能以興起斯文為巳任所在民風士習率歸于正而道統之傳賴以不墜乃諸君受茲隆委殊命所乘所遇又非明道當時可比則其德業造就以匡翊世道者自當齊休等盛矣又孰有不可師而可議者哉余因楊君之請且有感於程氏之祠之相與為鄰也故特著之以告來者

  方山先生文錄卷之七

  ●方山先生文錄卷之八

  記二

  ◆記二

  寧波正學祠記   二忠祠記   梓溪劉氏義學記   友士軒記   觀易臺記   祠堂壁記   大觀草堂記   代京畿道題名記   常州府理刑廳題名記   蓮塘書屋記   晉齋記   南窓記   擒虎記

  ○寧波正學祠記

  夫學所以明道也道安從生哉人有此心心即是道故曰道不遠人孔子道之宗也自十五志學以至于七十不知老之將至至究其所自得則曰從心所欲不踰矩其於七十子之徒獨稱顏子為好學及語其所好何學則曰其心三月不違仁嗚呼學之源流斷可識矣是故先孔子而聖者堯舜是也惟危惟微之論莫非以此心相授受後顏子而賢者孟子是也存良求放之喻莫非以此心相提攜豈大聖大賢皆趨簡便樂要約而惡愽厭煩哉道之體本如是也秦漢晉唐上下千百餘年出沒于申韓老佛訓詁辭章之間而豪傑之士亦不免淪胥以溺於是正學失傳而紛紛之論莫知所適從矣宋興百有餘年諸儒繼出而立言著論固皆足以為聖門之羽翼至於直窺堂奧上遡本真而獨得夫傳心之學者象山陸氏盖不可誣也當時游其門者若慈谿楊敬仲鄞袁和叔定海沈叔晦奉化舒元質皆其高第弟子以道義相切磨而深有契夫陸氏之學此其所得豈可以汎常例論哉特以其師之學與晦菴朱氏入門路徑微有不同遂至往復論辨真若忿爭雖其後會歸于一驩然相合而各得其本心則固有人所不及知者矣所以是朱非陸之說卒蔓延於天下後世而不可以一二開導也楊袁沈舒之學得其宗夫孰從而知之夫天下之大千百年之遠得一人焉斯亦難者今以一明州之地萃茲四賢而久無專祀不得與婺之何王金許並列者無亦朱陸之故也乎有識者不能不為之慨歎矣嘉靖辛亥舒氏之後以建祠請于部使者適余視學兩浙遂與寧波守成都孫君宏軾議合四公而祠祀焉因即郡城鎮明菴廢址建正堂五楹左神庫右神廚各三楹外為門楣三楹址橫濶七丈四尺縱長五丈八尺周以磚垣經始於壬子某月日落成於某月日立主題四公之謚妥安如禮夫朱陸之學異同者眾然溺因襲之見而主先入之說者至今未盡决也噫是豈可以口舌爭也哉唯是祠成庶幾拜瞻者以心會心其將有啟發矣乎是舉也值海上有兵事倥偬卒獲告成事者君子可以觀守之學究本原而政先禮樂矣余故樂為之記

  ○二忠祠記

  夫人並生於天地間渙然無統也而卒為君臣上下尊卑貴賤以相服習雖常變順逆安危緩急生死利害交於前亦若一定而不可易者人孰不謂勢為之也然勢可為之於著而其持之於微者則寔有屹不可拔者存而宰制化原鼓舞群動乃勢之所自出而輕重由之勢固無庸力焉而莫知為之者也此豈可以他求哉求之固有之人心而巳矣中心為忠此固人心之固有者也然或怵於利害迷於取舍一旦喪其所固有而遺親後君從茲始矣然則人心之關於世道也顧不大哉是故睢陽之廟見者興嗟朱仙之祠聞者思奮是後人之崇祀先烈不惟追獎忠魂而寔以激發生人之固有為扶掖世道之一大機括也維茲五木為東南孔道當宋德祐初丞相文山文公因元人圍常州遣諸將將兵捄援道多遁去唯尹公玉麻公士龍分哨進兵麻公戰于虞橋死之是時援絕力竭尹公猶收殘卒五百與元兵戰茲五木相持一夕手殺數十人被執不屈元人橫四鎗於其項死之夫虞橋去五木不數里而成仁取義如二公者乃皆捐軀於此且餘兵激於二公之死夜猶揮戈突戰流血枕骸橫蔽原野無一降者於是闔郡士民城破巷禦寧就屠戮而不忍甘為臣僕是茲五木固二公死所為倡率忠義之地不啻若張岳之睢陽朱仙也三百年來祀典未舉行道傷之矧吾土著之人能不拊心而負愧乎憶余少游郡校通守吉水王公昂署郡嘗以是策諸生且謂五百死士無歸而是方屢遭水旱豈亦噫噓湮欎之氣上薄陰陽之和歟余對激切公曰此吾黨之責也議將建祠祀之苦於經費而公亦適值內遷遂中止之爾來又三十年矣余叨祿仕不敢負厥初心茲自浙歸檢括俸資經紀祠事相攸筮吉得地於五木鎮西觀文橋之左聚材鳩工躬自督率始於嘉靖癸丑之三月至冬十月落成凡為前堂五楹中肖二公之像東西廡各三楹春秋有事則合五百死士而祔食其下後為燕寢五楹神廚二楹迤西以北仍築室三間施僧守之鑿池繚垣啟門南向隱隱與虞橋相望題曰二忠祠云余惟正氣之流行於兩間也在天為日星在地為河嶽在人為忠義二公與五百死士之英魂固無所不之也豈必廟貌於委身之地而後為得所歸哉寔以人心易失而難全世道易流而難挽而嚮赴之幾間不容髮盖其初若無所重輕而積習以成則懸若霄壤是故有植遺腹朝委裘而天下不亂者有朝秦暮楚視去其國如視傳舍者人同此心何若是之頓殊哉此古昔先王所以樹風聲表宅里以慎其感也慎其感則中人以下皆知所趨而人心斯有足恃不然則大敵在前甘心竄匿若彼張全朱華輩者獨非人也與哉獨非人臣也與哉鄙夫昧心視軀為重偷生一時竟亦腐滅其視二公之一死以全人心以盡臣節偉然為烈丈夫而千百世之下凜凜猶生者相去何如耶雖至愚者當自有辯而頑懦者亦將勃然而興矣以一髮而引千鈞此固余迂愚之見而立祠之意也因勒碑以記之割田二十畝充享祀修理之費具列碑陰

  ○梓溪劉氏義學記

  古今之美而章盛而傳者豈在於聲華勢利間哉亦豈矯強修飾聚交振譽以聳觀聽者之所能哉要諸出於人心之固有通千百世之上下而莫之能違者斯歷久而彌芳也雖或時事有常變世道有汙隆而其所為之迹有興廢毀復因仍遷改之不一而其精神命脉之所在則恒如一日而倡導率作之真幾聞者斯興觸者斯動矧為之後者有不愴然以思惕然而奮而上泝其所謂美盛者乎故曰君子之道為可繼也苟為之前者徒從事於聲華勢利之間而矯強修飾聚交振譽以聳觀聽則雖欺炫於旦夕取憐於市人而後有作者將羞稱之又曷足以永其傳耶此余於梓溪劉氏之義學所以重感其先後之有人而作述之相承也初劉之先居於信州之玉山宋淳熙間有諱允迪者宰德安有惠政時值晦菴朱先生守南康甚為所敬信及待次家居乃即玉山之桑田建立義學以教族人子弟而四方之學者咸造焉既晦翁與象山陸先生為鵞湖講學之會數主於劉氏乃為作義學記且自書以勒諸石元末學毀而記石獨存迨正德乙亥李公夢陽以副使提學江西遂進劉氏諸生并檄其徙居南昌之梓溪者諭以修復之意時梓溪劉君繼在諸生中以學行受知於李公屬董其役學遂告成越數年姚源寇起乃再毀焉嘉靖丙午廵撫江西都御史傅公鳳翱至廣信葺鵞湖講學之所而有司因以義學告遂下於南昌府縣胥議之今武選劉君廷梅與其弟廷楫皆繼子也時方先後舉於鄉乃相率以承厥考之志且謂南昌在省城首善之地而玉山子弟多樂游學於茲莫若於南昌建學而徙晦翁所記之碑以植于其中則族之子弟遠近稱便廵撫公如其議遂委南昌知縣皇甫渙督率之於是武選兄弟捐地若干畝及所得坊牌續食之資悉以助建學之費而宗人咸願趨其事經始於某年月日至某年月日落成凡為堂四楹左鑿浴沂所右築風雩亭次為思齊堂五楹祀晦翁於其中以允迪公配次為講習堂五楹旁作徙義崇德二軒左右各列號舍二十間學之前立坊一座扁曰梓溪劉氏義學示重建也坐坎面離白狐諸峰峙其前章山環其後中雜植以松竹檜栢而學之大都可謂勝矣武選君乃詣余請記余聞之夫人之為子若孫者其先祖有美而弗知不智也知而弗傳不仁也乃若允迪公之在當時晦翁謂其為政有本而不在於聲音笑貌之間則其所謂美者可知巳矧其時鵞湖之講始若聚訟而終則會歸於一其精旨要義尤其所親聞而密領者要未可以鹵莾窺淺近得也是必本之人心之固有不著形迹不落方體而融會浹洽有不言而喻者矣後之人若但規規以繩其迹而不于其精神命脉之所在屑屑於文詞藝能之間而不能反躬體認以實自致力顧曰吾學矣吾學矣則斯學之建也不猶據室廬而棄貲產負筐篋而遺珍貝也乎武選君篤志於學固能知前人之美而傳之者敢以是質之而與游斯學者申告焉

  ○友士軒記

  薛子宰浙慈谿之又明年為嘉靖丁酉病火再疏請學職廼得江西九江教授至則學廨蕪圯即小學居焉逾年戊戌春三月僚友諸生議於明倫堂西偏築軒三楹以居効材呈工不閔于有司甫越月落成諸生問名焉薛子題曰友士因為言曰維茲江州縈三湖帶九江匡廬聳峙與衡霍並稱人文洊臻著自古昔迨宋熙寧間濂溪周先生倡明理學以興起斯文及罷知南康軍築室于茲以老余在江東蚤勤向往以靈秀畜發風流所漸必有耆儒宿學忠信材德瑰瑋卓犖之士生其間冀一寓游以藉觀法庶幾鄒孟氏友一鄉友一國以及天下以進古人之意乃今來與爾二三子游余寔不逮所望於爾二三子者尤不啻如爾二三子之望於余也其自今爾二三子往來斯軒尚各懋厥修以務復其本心以匡翼余存誠去偽勸善規惡正倫厚俗明經藝文日刮月摩無怠無畫期尚友千古庶藏修游息類皆實地而麗澤相觀斯軒於余不為無助矣不然則昔人之築於茲者若齊雲紫煙之閣琵琶浸月之亭一時豈不稱勝自今觀之果何益哉軒雖朴陋將不有同於是也乎吾儕願相懋哉是役也諸生某某寔董之更有勞焉因併書以刻諸石作友士軒記

  ○觀易臺記

  薛子署白鹿洞書院日盤桓於五老峰下樂其奇勝自謂與僻性相宜但好事者時或至止亦未免接應款答諸生中好靜者稍以為言於是講習之暇相從游覽邎逖訪窮探踰年幾徧匡廬諸勝矣一日偃息於東林寺中僧弘演出廬山志視之且指說往跡遺事余謂之曰此皆吾所知亦古今人所共游也茲山鎮壓九江南康盤據三百餘里其幽崖絕壑不可勝計必有人跡所罕至者汝尚為我言之僧遲疑踰時謂此中有人相約勿洩然業巳露矣翊旦僧遂引余出寺東稍南折踰澗水入山坡僻仄陡峻不容竹兜余乃攝衣徒步攀崖緣澗登陟窈窕紆廻灌莽無慮數十重始於香爐峰之陰長松修竹中得紫雲菴而棲息焉菴有禪僧獨趺坐榻中始若弗懌既亦相觧余遂樂而留之菴之東有巨石如砥縱橫約三丈餘余終日坐於其上恍若有悟時閩遵巖王子以參議分守是方聞之亦徒步過訪遂屬有司為余築室三間題曰觀易臺云余時倦於支離行不挾冊或進而問曰吾見先生之居於是也終日頹然爾矣觀易之義將無負乎余顧謂諸生曰夫夫也謂易為真有畫也謂易為真有卦爻彖象也二三子不觀乎日月之往來草木之榮悴雲物之卷舒游塵之聚散俯仰只尺變態倏忽上下六合消息萬狀無在而非易也無時而非易也吾之觀易也觀是焉爾矣諸生聞吾之言若有契焉遂請書以為記時嘉靖戊戌秋九月既望也

  ○祠堂壁記

  我薛當洪武初高祖祥伯府君自後圻遷茲余巷至我先考功府君殆四世矣世業就衰室廬圯廢歲時祀先悉從簡率我先考功賞自歎曰傷哉貧也無以為禮嘉靖癸卯應旂為南考功主事秩滿奏績還自京師節縮俸餘遂於居第之東南卜築茲堂奔走因仍未遂修舉丁未秋先考功背棄既葬立主乃參酌程朱之議奉高祖以下神主次第列龕以虔祀事庶幾協義申情但應旂次非宗子而合宗收族之法則猶不敢犯分以明禮也嗚呼必宗法行而後祀禮斯明備矣今宗子沉淪罔克萃渙倘賴前休嗣有振起再當詳議姑刻石壁間記之以俟

  ○大觀草堂記

  夫人孰不有所觀哉而自私者恒蔽之也夫人之觀亦曷嘗有小大哉而自蔽者恒滯之也盖觀不在物而在我以我觀物則萬物皆備於我矣觀不在目而在心以心宰目則百體皆令於心矣故曰心大則百物皆通心小則百物皆病通則無所不觀觀斯大矣病則有所不通觀斯小矣然則心也者其觀之所由以大小乎彼自私而蔽且滯者固不足與語此其或有志在立德而矯俗欺世以為賢志在立功而簿書期會以為能志在立言而詞章訓詁以為才問其名則是究其實則非者皆其志不早辨而卒墮於自私之歸者也吾見其擾擾焉爾役役焉爾將何觀邪又何望其觀之大邪噫此大觀之所以不易言也西磐張公早歲即有志於聖賢之學既魁三晉舉進士為縣令為諫官為京兆為御史中丞為大司空為南大宰盖其敭歷中外者垂五十年於茲矣中間當大事建大節臨大變斷大惑以一身鎮天下而天下與之以一言率天下而天下從之盤錯紛結不能紊黯闇汙濁不能加得喪利害不能動權貴威武不能撓非以所觀之大而能若是乎唯其所觀者大故能超乎萬物宰乎眾動而已不與已不與而天下之能事畢矣盖公平生所學唯務反身切實以為功而真□力久自有得於寒暑晝夜動靜消長常變順逆進退存亡之道故其為觀者如此而扁其亭曰大觀始若以之自勗而終寔有自得之意也豈漫為游息云爾哉夫公生太原寔漢太史遷所生龍門之域昔人謂遷南浮江淮上會稽探禹穴窺九疑浮沅湘北涉汶泗齊魯之都過梁楚西使巴蜀略卭笮昆明還于河洛能盡天下之大觀故其為文雄深奇偉卓絕疏越而後有作者莫能及焉余則以為遷勤於足跡之餘愽於觀覽之末僅發於文辭而無得於理道唯是史記一書甚多疏略牴牾盖由其所歷者雖廣而得於目者皆形色貌象煨燼糟粕其所觀者小也孰若公之居於斯堂也不離於几席之上而觀於寰海之內外今古之往來悠然而默會超然而自得哉雖然是觀也公自得之亦自知之非夫人之所能言也余未登斯堂而侍公有日因公屬記故擬議以復而非敢為佞也登斯堂而親炙公者當自有以信余之言矣

  ○代京畿道題名記

  御史以監察為職以浙江等十三道為署出入中外凡以肅寮貞度其任則既重矣京畿道則又在十三道之右為特置焉說者謂始以僉都御史領之既而易以年深御史然稽其沿革不見於會典唯今兩京畿道印信內一係洪熙元年所造則是為御史所署其來巳久豈僉都御史之設乃洪武永樂中擬議時事而御史乃後來之定制歟是皆不可考矣嘉靖丙午今光祿少卿王君某嘗以御史視道事值署舍為淋雨所圯乃修之以復其舊因思文獻無徵而前之蒞茲道者姓名且不具存於是即其所可考見者將扁之于署以請記于余既而党君某以御史踵至遂勒石題名以申前請余惟我 國家建立諸司各有職掌其條理非不森然備具粲然詳明但政務文案日繁月靡叢委山積而胥史或乘之以生弊端開利孔亦其勢然也故律嚴照刷之條重隱漏之罰而每省必以御史董之若是道之設則又居京師重地而六卿五府暨百司庶正之文案咸聽照刷所以行移體式視諸道有加盖隆其任俾得以行其事也夫何習見者視以為常而奉行者旋不如舊送刷者或呈其一而遺其二照刷者或詳于細而略于大而當時建署設官之良法美意其不為彌文故事者幾希矣前此姓名之日就湮滅又何恠哉今二君乃能興廢舉墜旁搜前人列之貞石此豈以誇重委侈美觀乎亦唯循名可以責實鑒往可以詔來庶幾相與以有成耳昔柳公綽誅舞文以存法歐陽永叔治官書以求生古人之於文案其用心類如此今登茲石者豈無若人哉有若人焉而不傳後將何法非其人焉而遂泯後將何戒此二君所以必題其名者盖真與人為善之心協恭體國之念固無所不用其至焉矣矧於職事肯徒文具以塞責乎此吾所以樂記之而且以為後之君子告也

  ○常州府理刑廳題名記

  夫刑者先王不得巳之制也先王欲與天下相安於無事而人生有欲物群則爭是故教以三物坊以五禮而天下猶弗率焉於是制辟定令以齊之懼其或犯也必縣諸象魏狥諸道路而俾之知避懼其或濫也必求皋陶伯夷其人以任之而俾之折中嗚呼此其情豈得巳哉夫何先王之道寖微而文墨之吏旋作巧法比况亂獄滋豐而天下始愁怨矣我 國家篤厚民生明飭慎恤兩京則設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十三省則各設按察司每府則各設推官中外相維可否宥辟無非所以求刑之中也然是諸法官職有崇卑而惟推官為又次焉是諸法官責均理刑而惟推官為獨詳焉夫責詳則怠忽或生職次則逢迎易起且獄詞之成多自下以達上由外以至中也一失其平將誰與理矧吾常為畿輔之郡而按察無專設之司監司詳刑惟推官是聽盖其責不獨詳且又專矣是故得其人則一方之刑平不得其人則一方之民冤此其所繫不尤重且大哉嘉靖丙午嵊裘君仕濂以名進士出推茲郡恕以求情嚴以執法凡三年刑清民服部使者屢以名聞下詔徵入先是君嘗語余以諸郡理刑之署類有題名以別賢否示法戒唯常獨無猶為缺典遂攷之郡志詢諸故老自洪武迄今得杜公循而下凡若干人將次其名籍以勒諸石虛其左方以俟來者至是武進楊侯巍成其事而致君屬文之意嗚呼後之視今猶今之視昔也諸公往矣而其名之登于茲石其行事之著於當時者則固昭然在人耳目也覩茲石者必將指之曰某也賢某也否某也可法某也可戒寧不惕然有動於中乎嗣是諸君子尚有不為賢不為可法者乎此寔裘君與人為善之公心為民造福之至意而楊侯又克成之也是故為之記

  ○蓮塘書屋記

  蓮塘書屋者故夔州東鄉令蓮塘吳公所築也其孫德輝君家食時寔居以修業及服官江右乃謂余曰蓮其有徵矣乎維我先世世居祁門之蓮塘塘故有蓮既積莽流壤堙為汙池者凡若干年成化乙酉蓮乃盛華先大父遂舉于鄉因屋其上扁以今名且曰後世必有徵斯蓮者迨嘉靖甲午余亦舉于鄉明年乙未第進士斯固吾祖之遺而蓮之徵也願請一言以記之余乃為言曰耆欲將至有開必先福祥之兆固造物所司而善則慶信則順庶徵感應之機則寔存乎人而有不可誣者是故孝道至則萐蒲出繼嗣平則賓連生曆紀次則蓂莢秀賢否序則平露榮養耆老則芝草茂政升平則木連理斯皆草木之祥而致之各有自焉者蓮塘之蓮其勿類是也乎吾於是益信夫吳之世德與君之所以賢也不然則榮悴開落固其常耳又何徵哉昔濂溪周子愛蓮而著其說謂其出淤泥而不染命為君子之華夫固有所取爾也蓮塘公吾不及見吾獨觀德輝君筮仕宜春再調南昌繁冗風塵中洒然不為所汨沒則其平生所自樹以守乃祖之遺以光先世之緒而徵之蓮者非徒以榮貴焉爾也自茲以往將益懋行業則書屋之築又豈特與三槐堂並傳而巳哉

  ○晉齋記

  無錫華師魯以晉顏其齋謂其先大夫職方君寔命之廼屬薛子記其事薛子曰記者識也以識不忘也師魯其將識其先君子命齋之意乎抑亦以晉之為義尚有當紬繹而默識之者乎夫記晉者莫詳於易易晉者進也為卦坤下離上盖日出於地進而益明之象也理無停幾學無止法君子自昭明德不日進則日退固不容于少息矣雖然知進而不知退君子不謂之晉也故摧如愁如以貞而吉晉如鼫鼠雖貞而厲審是而進則失得勿恤而進退存亡可以不失其正晉之為義始得而聖學其幾矣職方命子之意無乃猶是也乎師魯篤信好古銳於進修長曰齋居其必以余言為然而思貽令名矣余少與職方君同游學而師魯之請又殷也於是為之記

  ○南窓記

  婺源汪子儀從余游既歸踰年與其兄子雲偕來歲暮復告歸乃合辭曰吾家君治生樂善築精舍以居闢南窓以自適人因稱為南窓居士願請一言以記其義余曰茲義也何容言哉南窓君當自得之耳夫窓牖也戶之有牖以通明也南則於位為離於時為夏易曰明兩作離爾雅曰夏為朱明夫固皆明之義也天之生人其心本明人唯自失其本明之體而邪暗塞焉則不惟功名富貴聲色臭味為足以汨沒沉溺雖苦心積慮讀書窮理亦皆為障蔽矣是故曰明命曰明德曰明善聖賢所以喫緊為人反覆言之而不巳也而君以南窓自適豈將琴罇圖史之玩哉豈徒盤盂几杖之警哉優而游之使自得之可以見顧諟之義焉可以見克明之義焉可以見致知之義焉其於古聖賢之學亦將自是其幾矣由是而之焉則日月之往來雲霞之聚散鳶魚之飛躍草木之榮悴凡南窓之所見者皆其活潑之光景也昔人所謂八窓玲瓏者亦將於是乎在而明之時義大矣又何方所之拘哉子歸試以吾言質之而君其然乎其不然乎其必有所自得矣二子其記之以歸

  ○擒虎記

  東臺佘侯守吾常之明年政平化洽四境又安唯夫椒之野有虎弗靖父老胥造于庭以告侯曰明府下車威惠並著群生咸遂則既受賜矣獨吾鄉僻在湖山虎尚為暴晨夜罔敢出入林麓不便樵蘓遠近震駭摶者退避唯侯神明其謂斯何侯即慨然曰有是哉吾在此而虎毒吾民是抗吾也昔韓昌黎因鱷魚出沒瘴海尚欲操強弓毒矢與之從事而况茲虎在名山沃野獨能為吾侮乎於是下令虞人往即虎所虎乃怒吻迅形奮髯爍目人立而號聲震山谷草木偃仆若將向而前者虞人叱之曰吾奉太守命來若敢當我敢當太守乎虎於是垂首喪氣歛尾入羅遂縛之以歸獻于侯所侯值有事舟行陳之橫槊飲勞賞功歡呼載道余適過焉相率觀之雖僵仆偃伏而雄軀偉幹鉤爪森牙猶凜然有咆哮之象也維時別駕霍曾二君咸在舟次謂余不可無紀余惟宋尚書守九江劉光祿守弘農而虎為渡去史氏侈為盛事然莫非王土莫非吾民渡河出疆能保其無貽害於彼一方也哉孰與佘侯搏而殺之若叔敖之斬蛇管輅之斷狐永除民患不尤快乎不然吾恐太山之側縱無苛政而婦人之哭且將有所不免矣雖然幽壑陰崖鬼魅生焉汙池莽澤蛇虺窟焉唯侯之心事光明洞達如日白天青侯之政事平易正直如春溫秋肅此其所以妖踪猛跡自不能容而平康之福斯民其永有賴乎是故為之記

  方山先生文錄卷之八

  ●方山先生文錄卷之九

  序一

  ◆序一

  司馬文正公集略序   韻要序   代禮記正蒙序   福建鄉試錄序   六朝詩集序   刻中唐詩集序   泰泉詩集序   三槐餘慶圖詩序   永思集序   沙洲草堂圖詩序   尚湖留稿序   五岳集序   豫章文會錄序   救民急務錄序   治生錄序   濬河錄序   軍政事例序   浙江鄉試錄序   刻童蒙湏知序   浙江壬子同年錄序   重刻朱子晚年定論序   校刻程文引   詩說自敘   太平家世錄序   水西奏稿序   使朝鮮集序   玉堂餘興引   懷慰編序   郭溪窓稿序

  ○司馬文正公集略序

  司馬文正公集略者吾師涇野呂先生謫觧時所校錄也嘗刻諸河東書院東南士人罕有得者歲戊戌浦南胡公以都御史廵撫江西屬兵備副使文峰俞公某刻諸贑州己亥告成適俞進按察使謂斯集當公諸遠邇而楮墨之資又弗可以獨費贑也於是移置臬司語應旂書諸末簡余惟文正公之在宋室其人品相業孚格華裔昭示宇宙雖庸孺牧圉罔弗知慕而彛鼎簡籍紀錄靡盡固有不竢論者獨其文章之盛惟耆儒宿學庶幾見之而揆諸天下乃尚未獲與歐陽永叔蘇子瞻諸集並行俾得戶讀而人誦夫歐蘇與公繼踵而出皆推讓公者豈其時有高下哉寔以公先後入相勳德獨隆而嘉祐治平之治尤為揚休誦法者所專美而自不暇及乎其文也豈亦以家傳集之卷帙浩繁其勢有不能以徧布邪是誠吾黨之缺典而諸君子之心所不能自巳也乃今斯刻行則公之言與公之德之功並如日星河漢之經緯上下而凡有耳目者所樂聞而快覩矣然則文峰公此舉表章先正嘉惠後學慮悉贑人厥公且仁是亦文正公之存心也是又不可以不書也

  ○韻要序

  夫書古小學也然經緯成文錯綜備物昭垂作述禆贊治理洋洋乎流行顯設用莫大焉是故聖人取諸夬以作書契周官保氏掌養國子教之六書外史掌達書名于四方夫亦以其所繫若斯之重也世滋偽見是非罔質各逞其私故仲尼曰吾猶及史之闕文也今亡矣夫盖傷其寖不正云蒼頡史籕遐哉邈乎其傳莫續爰歷愽學爾雅急就諸篇以下著述煩多罕得其真雖以子雲介甫窮奇愽極而方言字說議者猶不能無遺憾焉說文韻譜雖未深究字本然刪煩舉要似有端緒而藝文詭異承襲舛訛者又多莫之省究昔人謂讀書不識字猶以意義言也今殆併形與聲而茫昧之矣綴辭若工於義無當將何以哉唯是涪松泉夏公嘗督理學政深為此懼及為江藩方伯政成化行而講藝論道尤惓惓焉暇輯是編題曰韻要其字取諸韻會其序取諸韻府每字各從其類而繫音釋於下方不立異眩愽而慎考精核約而該邇而遠易簡而名義具悉盖寔便於識字非特如世之資吟咏爾也公之用情良亦勤止學者於是而究心焉則發之文章施之政理咸可無倍而同文之道亦於是乎在矣又豈曰能注蟲魚辨鼠豹而巳哉

  ○代禮記正蒙序

  某少業禮經嘗歷考諸家訓釋每苦其說之浩繁而畫蛇非馬之談則又各逞其縱橫辨駁岐途殊軌莫或適從而禮之所以經緯天地綱紀人物維持古今與夫帝王因革損益之宜聖賢作經立傳之意多違悖乖謬而去道日益遠矣夫禮也者體也履也其於人不啻飲食裘葛不可一日缺焉者而切近精實又非由外鑠也今夫禮記一書說者雖謂戴聖所集本儀禮之傳而鄭康成謂月令秦不韋所修盧植謂王制漢愽士所錄然而三千三百之儀綱凡具舉究而論之是書之作多出自孔氏其徒七十二子共撰所聞或錄舊禮之義或錄變禮所由或兼記體履或雜序得失故編而錄之以為記而生人之義大矣漢唐以降代有表章迨我 明興學校立官科目取士其於是禮尤致重焉但後學病於浩愽難於師傳誦而習者比之諸經為類頗寡御史陳公某自為諸生時即研窮是經愽取約會究其指歸繼又集海內名賢相與反覆是正積以歲月遂盈卷冊據經合傳不事鑿說誠有得於禮者也既出按江右乃命某校對刊示學校題曰正蒙謂可以訓蒙士示不自任也夫是書行其於學禮者殆不為小補矣

  ○福建鄉試錄序

  嘉靖丁酉福建鄉試廵按御史某寔監臨之先是乃聘教授某教諭某為考試官教諭某某訓導某為同考試官提調則布政使某監試則按察使某乃合提學僉事某所簡士二千九百有奇如制三校之得士九十人梓其文二十篇為錄以獻應旂乃颺言曰福建古閩粵之地其俗至醇而其人至朴也晉氏以還藝文肇見靈秀欎紆函光旋耀迨宋楊朱鉅儒載道振鐸寖明寖昌一時士人知所嚮往誦法先王修明禮樂繹微闡邃泝沿孔孟者盖相望後先也自是閩雖僻在南服遂與鄒魯關洛並稱于天下應旂少嘗讀其書誦其遺文而夢寐武夷之陽冀一寓游以慰高山景行之念無從也廼今得服官黌校應聘歛才歷豫章踰劍嶺顧瞻武夷諸峰廻旋聳峙出沒雲漢若昔之滄洲寒泉宛然上下及浮建溪達螺江秋水時至涵浸渟洄流行繚繞而所謂伊人真若遡洄可從者乃竊歎曰美哉洋洋乎山川之勝區也名世者將是在乎故是錄也言雖人人殊類皆發性命之蘊通古今之宜盡人情物理之變究禮樂刑政之具其氣昌其辭達其志廣其思深其稱文顯而指微其舉類邇而意義遠謂其毓秀孕靈以洩山川之秘而服習儒先者非邪於乎盛哉唯我 國家百七十年于茲菁莪棫樸之化達於天下漸漬淪浹暨我 聖天子御極丕闡宏猷增飭懿矩黎獻共臣薄于海外况茲多士涵濡聲教昆侖磅礴固宜其出而式昭前烈以茂翊昌運彬彬翼翼若是乎其盛也或曰周禮大司徒以三物教民攷其行藝而興其賢者宜其纘戎奕世以似以續顧小雅皇父鄉士之什其時錄用者尚多可慨廼今所錄者文乎哉某曰不然齊桓伯者叔向陪臣且聞角而識甯戚聆言而知騣明雖人非其至者而感應則有機矣矧是役也諸執事協心偕事精覈嚴遴拔十得五亦庶幾無憾焉者仰惟 聖天子側席求賢用圖化理茲爾多士逢陽遘會騰茂蜚英固將漸鴻振鷺揚于 帝廷其母虧厥素履以貽諸執事之羞維爾多士懋之哉

  ○六朝詩集序

  今天下論詩者謂不關理論理者多病詩一及六朝不遑究觀而襲聞傳聽巳槩擬其侈靡矣烏乎詩本性情袤正汙隆理無不在不有獨見率同耳食未可與論詩可與論理也與哉故曰商賜始可與言詩也或謂六朝詩惡得與三百篇比不知先民所詢聖人所擇狂夫采薪咸為陳列故仲尼歸衛而正季札聘魯而觀盖未嘗遺乎列國之風也齊梁間人士獨非閭巷歌謠棄妻思婦類邪昔王通氏聖之修者也其所續詩今不槩見然觀其稱士衡之文以及靈運之傲休文之冶鮑昭江淹之急以怨吳筠孔珪之怪以怒謝莊王融之纖碎徐陵庾信之夸誕孝綽兄弟之淫湘東諸王之繁謝眺之捷江總之虛顏延之王儉任昉之約以則是其所續者大都皆夫人之詩爾四名五志意義所繫豈微乎哉然則斯集也固不特漢魏之餘波初唐之濫觴也矧夫諸侯不貢詩行人不采風樂官不達雅國史不明變而列代之風泯焉久矣論世以徵化者于斯可以弗之觀邪

  ○刻中唐詩集序

  蔣子惟忠得中唐人詩十家刻成語薛子序之薛子曰文章與時高下而聲音與政相通詩固聲之成音而盡文章之變者也古昔盛時行人采之太史陳之以觀民風察治忽而季札趙孟亦因之以論世觀人是盖言之不可以巳者也自三百篇後漢魏六朝代有作者惟唐以之設科士類興起迨至中葉沉涵超悟舒愫發情不靡不弱宛然真切而三百年汙隆升降之會一諷詠而可得矣雖其人品造詣不能皆同而言有可取固不當以人而廢矧其間若獨孤常州者尚德藝經立憲誡世深為梁肅崔祐甫諸人之所揖讓刻諸吾郡固亦甘棠之遺音也蔣子杜門自修考業尚友其為是也又豈特止於詩學而巳哉

  ○泰泉詩集序

  余少則聞今天下有黃泰泉先生先生生嶺南既入史館尋復歸泰泉山中及起掌翰留院余獲遂覯見先生出斯集授余序之余諷讀既久乃作序曰盖觀天運群動地效萬形玄化應感莫疾乎風風之為用大矣哉是故先王作樂以宣之夫詩樂也寓言喻志巽入默移豈直樂云夫固所以為風也烝民南薰卿雲江水遐哉藐乎厥義迥矣迨周太史采陳以觀生仲尼刪述以經世至今三百篇與易書並訓懲勸盖特深焉漢魏以降藝軌爭馳文質偏勝唐人獨尚作者彬彬開元天寶號稱極盛然巳不逮元鼎黃初其去前古則逾遠矣宋元名家大都韻文風義浸微詎能動物迨我 明初高楊詩人沿襲勝國莫闡王猷際茲昌辰亦何取於綺靡邪弘德以還宣湮通畜振藻揚芳時則有二李何徐樹聲藝林風流宇內然長沙逞才其究則近關西擬古其究則拘信陽備體其究則弱長洲精詣其究則促雖亦文章之巨觀終難與乎風雅之極致也泰泉粹質殊才貞志玄德愽綜丘墳窮超往烈發沉欎之思協聲氣之元參體互變運哲盡神真足以刊數代橫八紘洋洋乎與邃古同流矣謂為造化含生振起淪溺以為世風者非邪然則斯集也獨無繫乎哉先生著述種種余之今序序其詩耳其諸載在金匱石室藏諸高山大川尚庶見之俾天下後世述焉

  ○三槐餘慶圖詩序

  餘姚王子維岳舉嘉靖乙未進士為南理評事踰年會 元嗣誕生覃恩封若考培軒君如其官母熊為孺人時年俱七十矣於是士人追惟維岳之先寔出自宋文正公旦以迄于今代有聞人襲休駢祉盖有自云乃繪三槐餘慶圖及為詩歌以貽之而屬其同年薛子為之序薛子乃為言曰余嘗觀漢史遷記世家至其嗣續興衰之際未嘗不反覆致意令人惕然以思也夫其指切其辭危豈微乎哉誠思之將自信世業不可玩德澤不可恃而日兢兢焉以懷永圖矣子王氏之克永世固其明德之遺而敬承勿替以紹乃前哲余於其后人亦安敢誣哉不然若但以燕之後亡為召公之烈而趙武復立率歸成季之勳則欒書之後終及於難伯陽之政不能保叔鐸之祀是又遵何說邪且周官曰面三槐為三公位焉王景叔一時之意盖為是耳遡觀厥先休徵之孝通于神明仲淹之學遠追周孔則其所以遺后人者又豈特若是云焉爾也晉范宣子謂其祖自虞以上為陶唐氏夏為御龍氏商為豕韋氏周為唐杜氏晉主夏盟為范氏以是為不朽魯穆叔則對以立德為上立功次之立言又次之而宣子之論不與焉夫豹之所云不朽者若斯斯其為慶也大矣余觀維岳忠信慎重克自樹立其志固不專在于保姓受氏以守宗祊者是故因述以闡餘慶之義而進王氏之後也

  ○永思集序

  永思集者休寧胡子孺道所集也孺道父木齋翁嘗搆永思亭以念厥考木齋亡孺道持彭澤陶侍御狀不遠數千里跋履關陝請涇野蹊田渼陂諸公為銘表傳以葬諸公憐其孝各如所請將歸值涇野卒孺道視含歛焉於是馬王以下感生死別離咸贈言孺道歸凡所得於關中者悉彙而刻之題曰永思集仍亭名也初孺道嘗與薛子同游涇野呂先生門至是屬序斯集薛子讀之既遂書之曰文矣哉可以永孝思矣世胡氏者其在茲乎夫人之事親也有美而弗知知而弗傳而徒以榮進利達為能顯其親者斯固末也巳其有藉文以傳而托之匪人又惡在其能傳哉孺道蚤得師知所向往今茲走關中關中之數公海內聞人也之數公之文皆理道之言而風容色澤不在秦漢下也后之繹其言以尚友其人者不將併其所與者以傳邪孺道可謂識其大者能孝其親矣昔陳瓘生長東南不識伯淳至為范淳夫所口??孺道素受涇野之知卒與相嚮而哭之列且關西名勝咸得相與周旋豈偶然哉乃又知斯編匪直為胡氏家集爾也為之序

  ○沙洲草堂圖詩序

  嶺南濱海汪洋灝瀚渟畜流轉發為才賢率多聞人著士乃今復有逸民隱於沙洲誅茆結室以自蔽不求人知人亦無知者遡觀風流其諸漢陰陳留老父之儔與厥有愽士弟子歐生大任誦法孔孟以其餘力藝文著為詩歌古辭駸駸乎入漢魏晉唐諸名家方且志凌五岳周游四方訪問名勝所至名勝多樂與之游詢厥所自沙洲逸民子也沙洲在數千里外仰高風者以遠弗克至為艱於是圖其草堂賦詩歌詠逸民由是播聞人士間矣方山薛子見而歎曰龍隱鱗鳳藏羽遠性逸情深潛長逝俾網羅者無慕斯固逸民志也噓氣成雲將降時雨雛苞蹁蹮覽輝乃下又自有不容巳者盖物理也逸民名世元字本仁謂為逃名而名隨者非邪

  ○尚湖留稿序

  海虞丁子顯之舉進士歷官南選部郎中正德中以詿誤去既諫垣白其事 詔復登用時值其舅氏陸水村位冢宰累移書促之起顯之辭不赴雅志藝文多所著述是稿盖其一也嘉靖壬寅秋其友趙子德光屬薛子為序申之再三以吏冗未有以應也迨冬十二月顯之死矣薛子哀厥初誠義同挂劍乃作序曰夫文豈易言哉天垂諸象地效諸形人顯諸言合而論之三才之道一故其文亦一也典謨風雅經緯上下人文至矣嗣是以還代有作者雖未盡追古昔並擬象形而各從其適固亦不害其為文也獨漢楊子雲唐柳子厚文章超詣駸駸與三代同風而失身喪檢君子羞稱縱其幽玄菁藻高標藝林瓊玉英華著聲辭囿亦奚足論哉廼顯之淡泊清修遺落聲利鴻飛鳳翔山棲淵盥悠然物外詠歌徜徉五柳歸來無名自在盖庶幾焉而文之工拙弗較巳矧其大篇短章體裁各具又自成一家言也是故可刻也顯之名奉尚湖其所自號故題其稿云

  ○五岳集序

  夫言心聲也文又言之成章而經緯於其心者也然人藏其心不可測也知言斯知人矣是故叛者辭慚疑者辭枝吉者辭寡譟者辭多誣善者辭游失守者辭屈持是以御天下之言宜無違者然而不盡然也故仲尼傷之曰今吾於人也聽其言而觀其行又曰文莫吾猶人也躬行君子則吾未之有得嗚呼其衰世之意哉迨至於今則又甚焉甫掖章縫高談極論辭尚虛玄義多通變幾於達性命之本窮仁義之原而漢宋諸儒殆將揖讓盖不徒以翰墨為勳績辭賦為君子矣至考衷稽素或多自戾而因以見侮於世若是者謂盡為夫人之罪也可乎五岳任先生少負奇節正學崛起西蜀發為文章不事掩飾故自制策以至於其諸著述類皆由衷之言雖讀其奏對者以為似謨訓讀其辭命者以為似左國讀其議論者以為似孟韓讀其敘事者以為似史漢讀其詩賦者以為似風雅而先生正大之心忠烈之氣超邁之志清逸之才幽玄之思遺曠之情則固隨感而發固未嘗依倣模擬而為之也天下亦自信其為人而非言行相戾者流也或謂蘇子瞻惜賈誼為王者之佐而不能優游浸漬以用其才以是為先生望吾則以為子瞻既知此矣且猶深受神宗之知顧乃終身奔播而不能安於朝廷之上者何也要之氣運所關非人之所能為也不然魯有兩生而文中子以大臣許之唐有李白而畢文簡公以王佐期之豈必其依回取容務俾功業之見於世哉矧先生官吏部薦賢絀惡不受私謁改春坊詞林眾方競進而先生毅然以去此其風節固可以廉頑立懦而禆於世教者大矣以是而觀斯集也又豈空言無施者哉昔歲乙未先生校文禮闈某寔出門下自是知先生為最深乃今待罪旴江先生館甥李子伯可參知江藩其文章行誼寔先生同志之士也以余知先生遂屬序斯集云

  ○豫章文會錄序

  古者命鄉論秀取士以行後世設科較文取士以言此皆因時立政聖人不能易也漢世賢良方正孝弟力田諸科豈不猶有古意然飾詐釣名以干舉希進者巳往往出于其間是故較文取士庶幾得人於什一亦勢之不得巳也但隋唐以來仕進尚文辭而遺經業其苟趨利祿者固不免逐於浮華及宋胡安定為教授歐陽文忠知貢舉士習翕然以變而制科得人為多迨至嘉祐以還明道橫渠考亭象山諸大儒率由此出然猶未免兼用詩賦君子有遺議焉迨我國朝建學設科罷去詩賦崇尚經義一時士人之所從事者皆聖人之格言至理先王之大經大法蘊之則為德行發之則為文章行之則為事業而合軌同趨不遷異物故鉅儒名卿亦皆由此出而前輩人才號稱獨盛乃今或巧立門墻別開戶牖言必神化而寔飾虛誇以惑眾語必性命而寔假聖賢以文奸曰知行合一矣寔則務口耳而遺實踐曰萬物一體矣寔則私於已而不公於人動稱下手工夫而不知其所謂下手者何事動稱便是學問而不知其所謂學問者何據諸如此類難以一二指數有世道之責者欲為之處則又因其昌吾道學之名而未免有所顧忌彼亦逆知吾之顧忌而託於斯名以藏其邪慝轉相鼓煽盖不知其所終矣豫章諸進士修辭立誠相觀而善即以制舉之業闡明性命道德之微發揮禮樂刑政之懿秩然有條粲然有章可以見德行焉可以見文章焉可以見事業焉我 國家取士官人之初意正唯在是而諸君乃能恪遵成憲敦本尚實不為流俗變遷行且致用殆必不負所學而前輩舊德盖將復見孰謂科舉之文不足以得士哉鍾季烈嘗從余游頃因錄成詣余請序而諸君子又皆以道義氣志相孚者故直書之知我罪我不暇計矣氏名具在錄中他日之徵文考獻者當自得焉

  ○救民急務錄序

  無錫華師魯錄當代諸名公丈田奏疏暨諸論議行事彙為一編題曰救民急務示余序之余反覆誦歎乃為之序曰誠哉其救民之急務也今之為民害者固非一端而隱田詭稅移甲就乙則害民之尤者也女??獨顛連胥陷水火而疾苦危迫之狀呻吟號籲之聲為民上者豈一無所聞見哉然而恬不為之所者非其怵惕惻隱之心殆盡澌滅也正由奸宄豪右食人射利一旦恐利之去巳遂多方疑阻或為危論或為難辭或為謗語務使丈田之法必不能行而後巳唯是雖有愛民之心經世之志者亦因循坐視而赤子之命日就於淪溺煨燼無復更生之日矣嗚呼寧忍乎哉夫丈田果危也難也謗之所由起也猶且不可委也試取斯錄觀之其將以為危歟 聖天子主持於上公卿臺諫輔成於下田里之老羸殘疾皆願湏臾無死以見田之就丈賦之獲均也何危之有其將以為難歟王文安行之於蘇州危黔陽行之於安福繆溧陽行之於東陽皆不旬月而就緒矧事體規制之詳施為舉措之方條件次第至易至簡載於郭侍御之題奏馮司諫之或問者固一覽而可得也何難之有其將以為謗之所由起歟蘇州安福東陽之謳歌尸祝家傳人頌而章文懿公之碑顧文康公之薦鄒東郭先生之語具在可覆也何謗之有夫民之蹈水火也有介於其側者苟能救之雖焦毛髮濡手足亦不暇恤今舉天下之窮民皆蹈水火而偃然其上者尚猶展轉顧忌而恤一舉手一投足之勞邪昔禹思天下有溺者猶巳溺之稷思天下有饑者猶巳饑之是以隨山刊木播種教稼雖環海為彊數年底績究竟為之今之君子有一方一路一郡一邑之寄者若各率厥屬委任責成固旬月可辦而易為力者也獨無能任其責者乎師魯以學校諸生顧有希文之志觀是錄者其必重有感焉矣

  ○治生錄序

  夫天地之大德曰生而人物之有生固造物者之為之也又何以治為哉是故君子憂道不憂貧而士之恒心不因於恒產魯齋許氏乃曰讀書以治生為先豈其誦法孔孟而顧於此有弗達耶盖魯齋所言寔有伐檀詩人之意欲夫人之自食其力而不逐逐於欲也彼登龍斷執牙籌而厚自封殖者適以罔其生耳豈治生之謂哉余之生值世業中落賤貧無以為養甫束髮即訓蒙以供菽水弱冠獲廩郡學家人節縮買田以耕及舉于鄉繼叨進士勸駕續食之資祿俸柴直之給不敢妄費旋復增置佃諸鄉人照額歲入以為賦稅饔飧冠昏喪祭賓師燕餽百凡之需因錄田畝之丘叚佃人之姓名租稅之數目彙為一帙命曰治生盖有感於魯齋氏之義僅以養生不至無賴分願足矣乃若侈大其觀窮極其欲如彼罔生者之為不惟吾所不敢亦不願子孫有此也且又聞昔人有言曰國家之賦輕於什一豪民之稅倍於亡秦噫敝也久矣小民之不聊生也亦甚矣吾更願承吾業者其於各佃務在體悉自額租之外不敢一毫暴殄以期同底於生此又區區平生之隱憂至念欲達之天下而未能者也苟能行之一家不猶愈於巳乎願永念之

  ○濬河錄序

  昔史遷書河渠班史志溝洫自禹而下皆盛稱李冰西門豹史起鄭國之功謂其能引水溉田以業農也夫農天下之本也泉流灌寖所以育五穀也五穀育而農事殖夫然後衣食足而禮義興太平之治可保於無虞矣此其所繫豈微乎哉然而天下之以農為職者或因循歲月或苟且文具而其所以為乎農者多漫不知省是亦非不知職之當舉也盖以民可與樂成不可與慮始而在下位者又難於獲上是故不好逸而惡勞則遠嫌而避怨而農事往往廢弛流離者載道矣斯民將何賴焉淳安吳君某以賢良文學選貢 明廷授丞吾邑職在治農公清勤慎視民事如家事川涂溝洫陂障圩塘丘陵墳衍塂塹橋梁靡不悉心彊理而承委申請畫圖貼說率皆躬自相度協人情土俗之宜建經常久遠之計民不勞而事集財不匱而工成而吾邑之民旱潦有備豐穰可望是君之功利濟斯民者寔大豈特如昔人所謂不負丞而巳哉當漢大始間趙中大夫白公穿渠引涇首起谷口尾入櫟陽溉田四千五百餘頃而當時之民歌之茲武進之田九千三百餘頃視白公所溉不啻倍之使有為鄭國白渠之歌者舍君其誰哉故於是錄樂為之序以告天下之為丞者

  ○軍政事例序

  軍政事例者今御史某君所輯也君奉 命清理兩浙軍政深惟憲度究觀典章愽采群情時事參酌成書釐為六卷名曰軍政事例云於是布政某副使某請刻以布屬某為之序某受而次第讀之乃作而言曰昔人謂國之大事在戎而經禮有五軍居其一先王安不忘危而制治保邦之道誠莫有先焉者也三代以下論軍政者咸稱唐府兵最為近古然不免變為方鎮而貽五大在邊之患宋人懲之遂制禁軍於京師時出以衛郡縣其規模亦未嘗不宏遠而卒至於武事之不競諸若此類皆由為之後者不善於維持而無所據守遂不能補偏捄敝而旋失其立法之初意也我 國家創業甫平即定軍制衛必五所所必千軍而又分藩列閫以統之其視前代之制可謂大備矣但承平日久漸次廢弛營伍缺乏雖時廑清理率難復舊亦以條例之散見事體有異同而一時奉行者不免得此遺彼而經紀之未周亦其勢然也夫國家之有兵猶人身之有榮衛也榮衛得其理則神氣完固而外感莫侵可以引年長世苟不察虛實不達標本而調攝無方則形色貌象雖若具體而中寔消耗萎然弱矣是故古之人所以辨劑制方而素難諸書必會而通之斯能納斯人於仁壽也君之茲輯樞機周密品式備具而利弊之因革事勢之變通一展卷而可得其殆軍政之素難矣乎嗣有是責者循是而行之則事各有稽立可就緒而衛所營伍可復 國初之盛永無唐宋季世之虞矣將不壽國脉哉盖君邃抱宏猷融識遠覽事有可憑不論今昔善有可同無間人巳故隨所事事輒存久遠之慮而立經常之法不徒為一方一時之計也唯是按浙以來雖職專軍政而激揚所至風動區域凡諸感發人心禆益治理寔有非軍政之所能盡者即是編而觀之亦可以類推矣

  ○浙江鄉試錄序

  嘉靖壬子秋八月復當天下貢士之期廵按浙江監察御史某先期戒諸司曰茲 朝廷之懿典而臣子所當矢心從事者也以人事 君責莫重焉曷敢不慎時清戎御史霍某廵鹽御史胡某崇教右文相與協謀恭事於是愽徵文學之官遠近胥會某官某某官某為考試官某官某某官某為同考試官提調則右布政使某右參政某監試則按察使某副使某其諸執事各慎選以充既入院御史某復率眾而矢之曰百爾執事明有 國憲幽有鬼神其各嚴恪毋忽乃合提學副使薛某所簡十一郡之士凡三千有奇三試之得士九十人刻其文二十篇為錄以獻某以職事敢僣言曰維茲兩浙壤接畿輔限帶山海孕靈濡化鍾為才賢盖自昔率多聞人而不可以一二曙記也某始至境遐泝風流追惟往蹟即茲科目一事論之自洪武宣德弘治以迄于今凡四壬子矣其在洪武壬子值當肇紀聲教未訖其在宣德壬子再經震遏欎而未舒唯是浙中號稱得士咸以弘治壬子為獨盛焉夫古今稱人才之盛者唯曰唐虞成周及稽其數一則曰五人一則曰九人而浙於弘治壬子之科所得士寔多而其最著者則有三人焉謂王守仁胡世寧孫燧也夫是三人者理學文章勳庸氣節誠卓乎一代之冠冕而百年之間出者也乃顧萃於一科不謂之獨盛可乎昔孔子不得中行而思狂狷不得聖人善人而思君子有恒謂才難也孟軻不但友一鄉一國之善士雖天下之善士猶以為未足而尚友古人不但不屑為管仲晏嬰雖顏淵亦姑舍是而願學孔子要其至也然合而觀之狂狷固可進於中行而君子有恒固作聖作善之基也尚友古人願學孔子亦若是焉而巳耳乃茲所謂三人者則豈徒一方一時之士哉究其所就盖直追古人而上之而不當以近世人物例論矣諸士固誦法孔孟者其於取善之義亦既有得矣乎夫豪傑之士曠世相感應運而興今 聖天子綱紀作人神化率物修明禮樂鼓鑄區宇而正文體端士習之詔則又屢申而不巳焉歷年之多必世之久回視弘治間益深且厚矣爾諸士甄陶樂育浹髓淪肌固有不啻賦菁莪歌棫樸焉巳者則是遭逢之盛既巳莫能云喻而茲三人者又爾浙之先達而前壬子所得士也某所以重有感焉而不能不援是以為勗矣爾諸士其無亦仰承聖化追跡若人而有所感發矣乎夫洪武宣德之壬子非無士也然未免為鄉人而止以富貴終其身遂致氏名率多湮晦而郡邑志乘且罕聞焉况於天下乎况於後世乎爾諸士誠思及於茲則方進之榮祗益將來之懼唯日兢兢而懋乃厥修者有不能以自巳矣誠若是焉則治教風化行將有賴今日之舉庶于前有光而某等之願亦可以少塞矣不然則先資自獻之言雖皆身心性命之理彌綸參贊之略而以古聖賢明哲自期待亦未敢謂其必然也某等盖於是乎有深懼矣爾諸士尚懋之哉尚懋之哉

  ○刻童蒙湏知序

  童蒙湏知五篇晦菴先生條列以訓童蒙也言近指遠事切理該養正之功端在是矣余視浙學之又明年深愧菲薄無能為範而學校諸生未盡相信因思蒙養既失於初而遽欲責成於習染沉痼之後宜其若是之難也余真不諒彼巳者哉因取先生是編并訓子帖數條詩六十首刻以散諸社學俾童子轉相傳習庶幾蛾子時術而日漸月摩將來不無得什一於千百矣凡我社學之師其尚體余此意勿謂余之不諒彼巳而視為文具斯厚幸焉

  ○浙江壬子同年錄序

  嘉靖壬子浙江所舉士九十人循故事為同年序齒錄刻成相率問序于余余為語之曰子諸士今日同舉于鄉有司既有錄矣乃別為茲錄者夫亦同人讓齒而示久要矣乎然有義焉同人之象著於易讓齒之說詳於禮咸可攷見是故以言乎同必如所謂同乎天不同乎人同乎理不同乎欲斯之謂大同之道以言乎齒必如所謂唯知有道以相師不知其年之先後乎吾斯之謂忘年之交夫然後同而能異異而為同群不至於合汙獨不至於絕物可以淑身可以善世矣否則文是而情非外良而中螫不比周以求進則同利以相傾而遭遇稍殊情狀頓異若彼市人之為者惡在其為同也哉余視學于茲諸士習以道義相規矧茲年誼何假於言乃復申之以此者正欲其要諸久也誠信而不渝則斯錄也不將風四方而永譽於天下矣乎

  ○重刻朱子晚年定論序

  曩歲乙巳冬余以謫官赴旴江道出武林值文谷孔君董浙學政送余浙江驛下携所刻朱子晚年定論見示盖陽明先生所輯謂將以撤蒙障也越七年余亦以視學至浙進諸生而問焉乃蒙障猶若未盡撤者而文谷所刻則既散逸矣余為之慨悼者久之檢諸故篋向所示原本則固宛然在也因命工繙刻之夫朱子豪傑之才聖賢之學其論何至晚年而定哉特以蚤歲亟於進人不容忘言觧經釋傳遂涉訓詁而以言求者於是多蹊徑矣唯是晚年深自懊悔屢形翰牘亦冀學者之反求自得耳觀其嘗自詠曰獨抱瑤琴過玉谿琅然清夜月明時只今巳是無心久卻怕山前荷蕢知又曰琴到無弦聽者希古今唯有一鍾期幾回擬鼓陽春曲月滿虛堂下指遲噫朱子之心胸可想矣學者三復而質諸定論當自有得矣不然則陽明之輯是而吾黨之刻之也不將為贅厖也乎

  ○校刻程文引

  夫文以取士豈徒以空言為哉夫亦以觀素養而徵實用也然能言者猶或至於庸違矧言而無稽用可知巳浙中自昔以多才名世邇來學校諸生會文切理者什一習懶仍便者什九所作制文動襲浮套言鮮由衷有司欲盈制額將亦不免拾取以充俗染風靡轉相馳逐而延蔓蕪穢殆莫究其所終矣余叨視學政深為此懼起衰變陋復雅還淳竊有志焉而未能也無巳寓諸文告宣諸面命亦自謂費辭矣乃輒又誤認簡短妄意淺促自槃之鐘漫不省究噫敝也甚矣頃蒞紹興值宛陵梅君守郡政先化原銳志文教適得程文若干篇因屬以校示諸學學者誠虛心觀之則文之興也其有幾乎惜試錄散逸茲帙猶未為完編然得此途轍神明會通亦可以例其餘矣用是引諸簡端

  ○詩說自敘

  夫詩何為者也宣六情通百物止僻坊邪論功頌德寔感天地而動鬼神者也豈易說哉故曰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志以意逆志是為得之於乎說詩之義備矣以是為訓而牽於文辭溺於志意者猶未免焉故齊韓毛鄭之說去子夏之世尚近其所傳受庶幾影響而王仲淹猶且病之矧自是以後而欲以巳意懸斷於千百年之下吾未敢謂其能說詩也余少業詩遵朱子之訓詁而會諸儒之同異兼采諸經之可以互相發明者彙為是編以應有司之舉則亦自謂頗用其心矣若遂以為說詩之義止於是焉則吾豈敢詎謂坊間遂爾傳刻近始見之因書簡端冀觀者諒余之志云

  ○太平家世錄序

  余觀史遷記世家多引遠冑旁摭推擬巳弗類古闕文疑義迨歐蘇譜舉凡立例咸謂其善敘述乃又率詳所自出豈皆傳信者邪不然則援附倚藉侈大家乘後人何觀焉乃今見檇李趙諫議漢所彙家錄首載其七世祖生值勝國卒克自全遭遇 高帝為時良民承受制帖沐浴膏澤遂即是以譜其世既自識之復系以諸名士文弗離其事實弗附會其所未詳是固惻怛真切之情尊祖敬宗收族之義且俾子若孫知先世以清白起家敬承勿替諸凡孝敬儉勤燕享會聚與夫周恤慶唁以厚倫宣化者靡不在矣矧茲 國恩感激思報策力匪躬以圖奕世載德流慶發祥者又能自巳乎哉是故斯錄之系於趙氏關乎世風者盖大也諫議今為參政疏請致仕人高其義子四人傳偕偁伊傳偁為縣學生伊任南職方郎中篤學勵行凡所以世其家者其進盖未涯云

  ○水西奏稿序

  水西奏稿者前職方郎中水西華君之奏稿也其子泮刻成屬余序之余憶少嘗與君同受朱氏詩於顧錫巖先生之門見君善談經濟方略無論巨細靡不究心余竊期之既君發觧南畿聯第進士余以為君之志必大行矣乃竟厄於時而弗克究厥所蘊未嘗不為之憐才而太息也今幸獲覩是稿近而正俗厚倫之道遠而安內攘外之謨咸可考見而君之平生亦不可謂不酬其一二也然余聞君在職方時大司馬遜菴李公章疏文移多出君手則君之施於有政者盖不止此雖散逸未盡傳而隱然及物者則固有在矧有子如泮承考用譽將圖不朽不可以慰公於九原矣乎為之序

  ○使朝鮮集序

  余觀諸史自遷固以下靡不為外夷立傳凡山川風氣土俗居處耆欲咸為紀載然未歷其地弗獲躬采覽觀祗以襲聞沿聽多致影響繆互及班張陳竇諸人各使異域親歷其地矣則又或以功名寵利為念不登臨瀚海封石勒功則枸醬竹杖葡萄天馬之屬悉歸獻納以啟侈心此中國之御夷所以率難全盡也乃今龍津吳君為諫議時膺 簡命副使朝鮮隆重 國體綏懷遠人既其歸也 制詔章疏贈言致詞併其山川建置迎候禮儀風土習尚俱次第編輯題曰使朝鮮集集分內外合為十卷體例森嚴意義周悉於乎若君者豈直良使臣矣哉且可以禆信史矣昔延陵季子聘於上國至魯陳歷代之樂觀其聲容節奏而差次其盛衰治忽咸當實不浮遂為百世不刊之論及之齊之鄭之衛之晉君卿大夫領其訓辭皆免於難吳是以卒通於上國者皆札之使為之也今朝鮮在周為箕子之國在漢為樂浪玄菟之郡固聲教所暨之地特唐貞觀間以莫支離之亂不免勤中國之兵迨我 明興輸忱向化為諸夷先至我皇上誕敷大慶詔使亦唯及於其國固巳昭受殊錫矣矧龍津使君之文章禮樂亦今之季札也以上國而使於海邦則感發之機又特易者吾是以知朝鮮之永守藩職不及於難而風諸四夷競趨效順未必非此集為之也序容巳哉

  ○玉堂餘興引

  自風雅湮而古詩亡樂經燔而諸調作詞也者固六義之餘而樂府之流也比聲成音亦自與政相通而能使人興起謂今之樂猶古之樂非邪桂洲公自諫院詞林進秩宗以登元相文章禮樂鼓鑄陶鈞固巳達之上下矣乃復感事述情發玄摛藻而辭於是乎形焉故曰玉堂餘興云鉛山令某將刻以傳属余引之簡端余取而讀之見其和平慷慨蘊藉敷揚而忠愛懇惻之誠恊恭勸勉之義盖渢渢乎溢於言表而考衷恊度該物著倫又非特寄興焉而巳也乃若其中羡涇野之為有道美後渠之不通政府則公之好尚又因是而益昭矣昔漢武帝命司馬相如李延年輩采新聲諧音律下樂官掌記今觀其所陳未免矯誕口?龐雜其視此何如哉乃知是刻雖公之餘藝固亦可傳也巳

  ○懷慰編序

  百泉皇甫子循曩官工曹以抗直忤郭氏謫楚黃理官置諸員外維時公卿大夫暨百執事以及友朋昆弟咸贈之言編曰懷慰云既子循起調南司勳諗諸寮友薛子薛子曰余讀懷慰編而知今之人情之不甚遠於古也申伯封謝崧高斯作山甫城齊烝民迨興仲尼述詩垂之周雅謂無繫哉夫固昭好德之彛也苟祗陳說平生流連光景亦何取焉子循少居吳中蘊思含精窮探逖聽即有殊造及應制策歷官中外所至士人罔不謂文駕六朝詩軼初唐皇甫季子才矣然未觀其深也彼陸才沈炯李嶠崔融之屬其在承聖武德間並標緗素競冠詞林豈不燁然文章才美之士哉然俯仰僧辯附麗易之竟致流袁貶滁奔吳播越當時君子固亦憐才而惡比匪人卒莫之與嗚呼茲不可以觀邪廼今斯編高浮湘之節追蹈海之風纚纚洋洋咸出於中心之好固風雅之遺也季子得此匪直緣才物則民彛將逾自信矧陽德光亨陰霾蕩滌權豎伏辜遷客旋召自是采樂陳詩以述我 明一代之雅又安知不與崧高烝民並傳邪然哉其懷慰矣

  ○郭溪窓稿序

  往余請教九江今大學士少湖徐公督學江右屬余署白鹿洞院凡四方來學者給洞租以資薪水膏火之費俾其專志於學維時類多穎異之士而南昌鍾子季烈則尤余所知者既徐公召為宮洗余亦尋補南考功諸生皆散歸各學嗣是濮陽蘇舜澤公視江學政首校南昌諸士即得季烈貽余書甚加誇詡自是季烈文學行誼益徵於遠邇矣歲癸卯遂魁鄉籍乙巳余謫旴江復不遠數百里從余游於是養日益邃文日益閎庚戌復登南宮魁亞成進士令吳江政蹟卓異追古賢者暇則與諸士講學論道雖課試文藝亦篇為評校咸慶得師踰年以守制去又踰年諸士思焉乃裒其文刻之題曰郭溪窓稿云郭溪者季烈之別號也其門人周仲呂以其甞受知於余請序簡端余惟季烈正直忠厚其所稟固已不凡而涵養造詣其所得且尤未艾盖有不止於程文者但今制以文取士寔關氣運之隆替治忽而士之業是文者則率多勦襲裝綴言鮮由衷其於士習治體盖深有可虞者故余視浙學每每病之惟吳之諸士尚得前輩守溪王先生之傳故於季烈之文不覺相入而爭師之也是文之刻豈直甘棠之遺愛其所繫盖寔有大焉者矣吳俗之好德亦因可徵云

  方山先生文錄卷之九

  ●方山先生文錄卷之十

  序二

  ◆序二

  送馬西玄序   送周興化序   送王汝中序   送喬戶部序   送李參軍序   送陸思南序   送胡肇慶序   送蘓紹興序   別西磐張公序   送姜約父序   送劉學正序   送郭副使序   送傅副使序   送李布政序   送丁孤山序   送唐布政序

  ○送馬西玄序

  天下之道翕則能闢精則能孚物類胥動本標胥應玄默深微妙通罔觧故陽燧見日則然方諸見月則流夫其貞明之體曷嘗屑屑於燥炎濕潤以自炫其成能哉維其翕水火之精精專神應所以闢而孚者彼此莫喻也是故有道君子超世藏用修身軌物機運而弗揚化行而弗宰循其實弗居其名要諸久弗譁其近所以卒能成天下之務也斯其人豈易得哉余少時則聞關中多才賢意必有若人者出乎其間及長游京師乃益習聞諸名公而西玄公則其一云公茲以南祭酒進佐禮卿人皆謂公素明禮樂必且飾儀敷文增修縟節以章盛美余竊觀公豈其有至意存焉者乎夫自太上忘言旋不可復無言之訓厥指逾遠於是愽學疑聖華誣脅眾者往往列道而議分徒而訟以要名譽于天下學術日裂人才日靡至于今余盖益難言之矣公為祭酒巖峙山立規旋矩折望法者無為近儀者無事學徒千數喁喁嚮風日改月化率各隨才成就譬諸蒲且弋羽于蒼穹詹何鶩鱗于淵澤精神所至曾何假于言說哉公古雍州之豪傑知行忘助先後合一偏全同異之辨豈不能剖析幾微修其辭說以角門戶侈徒黨哉公亦誠見夫實行之當敦而化道轉移之機不在彼而在此耳吾是以知公茲行其必以教國子者以贊禮樂體中和之道究制作之原所謂德成而上藝成而下者于茲益有辨焉矣昔有虞盛時舜命伯夷典禮后夔典樂自寅清直寬剛簡數語之外無聞焉矧今 聖天子敬一傳心禮樂明備公從容贊襄亦何為哉憶嘗見公每惜賈誼之才而高漢文之見謂其愛養生息海內富庶庶幾成康豈真以禮樂未遑為是邪夫亦以協氣嘉生人心歡悅而禮樂斯有所措也公茲往哉漢世故事巳無足論虞舜在上可以亮天工而和神人矣

  ○送周興化序

  前年司寇議國戚獄從緩詔出其屬凡若干人補外澱山周君與焉君既守鄧尋貳汝寧汝鄧皆河南地歲比不登征徭荐重君悉心力務在生活安全苟可得為不拘文牽俗唯是民皆愛戴不知其嘗為法吏也及進南司空屯田郎甫蒞任即釐革奸敝毅然行之不為左右所動薛子以是益信君至是擢守興化吾鄉大夫士謂君盖余所知者因屬贈言某不佞乃告之曰今天下士誦說孔子彬彬于六藝之科動駕聖軌論治必稱先王宜其在位多君子而吏治蒸蒸黎民又安乃竟仳離蕩析而怨咨愁嘆之聲充斥里閭及展轉以填溝壑者靡有紀極也豈氣運有上下而叔季之世終不可以追隆古是故言道德者溺其職邪無乃務華鮮實徒文具而無惻隱之心盖亦人事然爾不然史稱漢武之世外攘夷狄內改法度明堂建章栢梁承露創造制作惟日紛紛民用彫敝時少能以治化稱者唯江都相董仲舒內史兒寬類皆儒者通於世務明習文法以經術潤飾吏事民藉以安天子亦倚重焉時曷病夫人哉乃茲學士羞稱漢儒而究厥體用反若出其下者可以見華實之辨民生休戚之所關也余觀澱山君敦本尚實篤於自信居常留意習俗淳漓及民所疾苦此其意慮懇切豈投機遘會隨世以就功名者爾邪茲行守興興為閩粵著郡比屋業儒昔人謂為海濱鄒魯君以實心施之有政廣求民瘼觀納風謠躬率理學以倡士趨不嶽嶽以矯名不媮媮以狥俗則其人之易于作孚殆又不啻若汝鄧焉者而漢世良吏信不足為矣余以是預為君賀而因以賀興之人得良大夫也君其往哉

  ○送王汝中序

  王子汝中將奏績京師問贈言于薛子薛子曰汝中陽明高第弟子也豈待余言者哉雖然亦嘗竊觀之周末孔子始生會羲農堯舜禹湯文武周公之道敘易書詩禮樂春秋以教天下而天下問德請業之士相率而歸之者一時盖三千焉雖畏匡厄陳干七十餘君不用歷經險難皆絃歌鼓瑟無忍攜貳其嗜師門之道譬之群飲江河各足其量成德達材靡有棄物然仲尼方且似不能言語其門人則曰子欲無言盖默而成之不言而信所以聖人之道卒大昌明于天下及仲尼既沒其徒離散分處諸侯之國各以其學教弟子本源既遠末流益分誕章乖離飾虛鼓眾於是莊周列禦寇荀卿李斯之徒往往附會仲尼以恣其無忌憚之說而道術日益紛裂卒至釀成坑焚之慘而先王懿訓幾至煨燼謂為多言之禍非邪賴道原于天天不息道亦不息漢董仲舒隋王仲淹唐韓退之皆稍稍倡絕學于其間延及宋之周程遂建圖著論而斯道大為發明厥後門戶競起分徒角立議論愈多黨禁旋作噫此豈天寔為之要亦人事然也迨我 明興 高皇帝闡明正學崇尚真儒其時佐命元勳暨侍從諸臣百工庶士咸敦本尚實悃愊無華學術習俗駸駸與三代同風自後人文日靡學者頗事奇勝於是矜文辭者綴緝秦漢晉唐之糟粕而身心性命漫不知究此固無足道其諸高談理學者輒又致詳於德性易簡之說而氣節文章政事一切卑之而不論專主無適無莫不信不果而唯義所在多從濶略言語者什九躬行者什一唯是無以允協眾心遂譁群議未見至誠動物而忽巳成江河相激之勢吾盖不知其所終也噫此豈 祖宗養士之貽謀與 今天子敬一傳心風範宇內之初意哉汝中懇懇論學不安凡近其所以成巳成物者將何如以究竟乎憶往余宰慈谿唐應德謂余曰山陰王汝中可特訪之及余改教江西羅達夫又每問汝中議論起居乃今同官留都又見留都士夫自鄒東郭以下多與王子相習夫一時志學好修之士其勤惓企慕汝中者若此而豈徒哉汝中盖必有以研其幾而慎所趨矣若其官兵部為車駕為武選固王子餘事不道道王子之所從事而世道之尤繫者因贈其行而請所以處我

  ○送喬戶部序

  陶唐氏以前人各務盡巳責咸思奮庸雖斡旋玄造丕贊生成亦視為常分不知有功又惡知所謂奏功邪涉虞稍異矣故曰三載考績三考黜陟幽明然當其時水土教刑工虞禮樂納言唯以能其官寅恭和衷濟濟相讓雖時亮天功亦奚嘗自言於其上哉此后夔擊石祔石之言說者謂其益稷之文之誤無疑也至周計吏法備月要日成歲會太宰執以詔王廢置誅賞此其意固巳漸漓于古然以德以功以能而士人各知所興起漢唐以下計簿具文豈惟矜功眩能且未免飾名巧致以邀上賞華實短長混淆逆置於是始去古遠甚人才日靡世道因以流矣此豈古今人真不相及而上之人終莫能振勵之邪盖狥俗馮生唯以便其身圖而勢趨會歸自不覺其一至是爾世有賢者秉道御化遐覽旁施其視天下事雖後先千百世與吾藐不相值有未當意直欲更訂逆圖矧身受若事顧有待於上人之稽閱課試銖縷歲月哉頃觀三石喬子愽藝經籍雅志先王盖賢者也方其產關中關中號稱多士纔一出以其緒業應有司有司首錄氏名再進南宮獻策闕下咸上第斯其譽望固巳籍籍足人聽聞矣乃不媚權貴人置身通顯僅官于南南又戶部錢穀出納惟允司會悉當釐刷興飭殫既乃心三年告厥成事請詣銓考牒奏制也制所當為喬子為之其所不得為者喬子有天下度能無念慮冀一盡志効情乎哉古者敷言試功並舉茲言有專官敷言之典祗具故事喬子行豈將遂應故事邪昔賈誼去長沙逾年召見宣室論對夜分君為前席然終不一及曩時治安太息事豈誼練達之後所見反不如前而厝火積薪之憂恝然無與哉誼亦懲綘灌東陽馮敬之屬諸尚在列也乃今當路暨百執事斷斷有客長養才彥類非漢朝公卿儔比况值戎馬交馳緣邊諸鎮單弱若無為所喬子生長西北習聞饜見加之東南民力困於冗食空杼傾囷不足以給徵輸而乘除根究總為虛費此又其服官閱歷所深虞而隱括者也變通經濟以圖久安長治寧能不為謀謨廟堂者一商之艮不出位洪範稽疑士庶人可與大謀矧茲有祿無慮卑峻豐約位固無不在焉喬子精其義者可曰談何容易遂讓弗為哉關中諸君子仕南國者乞言以贈喬子余唯於常職之外更有望於賢者而陟明序進之說諒其所厭聞矣

  ○送李參軍序

  余少時則聞海虞有李文安公者云公起家進士歷官翰林侍讀學士至禮部尚書正德初值逆瑾亂政公持正不屈遂致仕去瑾誅 詔起公不出稱為石城雪樵其風節可想矣余盖未之及見也乃今見其子學樵君不可以自慰邪君以公蔭為太學生授官光祿署丞改上林苑監出入禁近者凡若干年竟改南右府經歷大都士人重內輕外南雖舊都去今京師遠在二千里外馳鶩進取奔走形勢者視之不啻若外省然吾顧樂官于南北其意豈尋常淺近者可測識哉吾嘗觀自昔世卿大家子姓藉其先人之餘而朱丹其轂者初非不炫然華耀也溺而不止以自貽其戚若晉欒氏楚子文之後者將何賴焉學樵君靖恭以居位兢業以履盈退遜以安節其真得雪樵氏之遺矣可不謂賢乎宋呂原明張敬夫皆以恩蔭補官匪直善于其職無忝于正獻忠獻二公之後且吾道之傳卒亦有賴君循是以入即斯人可企者有不為而後可以有為不可以預期待耶君茲考績京師吾鄉學士大夫屬余贈君以言君雅厚余余不敢以薄待君故以是言進若夫懋官懋賞則自有常典在也不書

  ○送陸思南序

  晉川陸子為南臺御史之又明年奉 命廵視江上激揚修舉旋巳風動區域銓曹以思南遠在徼外華夷雜居動輒有警匪有才望者鮮克率服議簡才御史守之遂擢晉川子去去之日鄉之學士大夫仕於南者咸稱其才而惜其去屬薛子贈之言薛子曰古之才也一今之才也二古之才也為定名今之才也為虛位是故高陽八才皋陶九德其究一也迨后敬仲以仗義興齊國僑以修辭扞鄭君子於其才尚不能無擬議焉矧夫辦事簿籍呈能要約儇習儀文出入機數者其能以致遠乎哉故曰忠信篤敬蠻貊可行斯古之所謂才也又曰啟明象恭靜言庸違斯古之所謂匪才也且今之俗習去古遠甚破觚斲雕而渾樸以散繁章縟節而敦龐以漓輸衷懇款胥飲以和而戈矛森列揚眉激昂倡言以正而綱維具亡大都中土盖已什九而今之所謂才者可知矣遐荒部落雖號冥頑而戇直朴略猶有古之遺焉率之以誠鮮不孚者病文從野仲尼所以惓惓而浮海居夷識者知其非設辭也昔成都雜夷文翁至而人皆興學渤海弄兵龔遂至而盜皆為農二子夫人所知也曷嘗矜技能炫智術而鼓舞更張以易其視聽圉其利害哉夫亦悃愊無華不墮乎忠信篤敬之訓而庶幾乎古之所謂才爾姑晉川子筮仕宰玉山吾嘗一入其境見其居者有息肩之樂行者有出途之願而玉山之民謳歌之及徵為南御史則又見其慷慨明達憲度以貞而南之士人罔弗宜焉是又豈飾情修容襲取矯強之所能哉夫今之思南固遠於成都渤海也其人之戇直朴略較諸江之左右更易孚也晉川子率其素履以往則漢良二千石之治行將復見而忠信篤敬之才於茲乎再試矣他日舉漢世故事俾公卿選諸所表晉川子亦又奚讓焉

  ○送胡肇慶序

  昔在成周盛時敦率教典凡公卿大夫元士適子咸論年入學與俊造並進於朝故召虎平淮君牙纘服載德奕美天下稱世臣焉迨其季敝化奢麗復蹈商之末習於是詩刺尹氏春秋惡宋世為大夫勳閥子姓遂與選舉殊科而崇德象賢之意日微余以是每嘆宋之呂原明張敬夫真足以繼正獻忠獻二公之後而世祿曷嘗為人累哉始余弱冠即聞胡端敏公名若其發宸庶人反狀及論哈密事未嘗不想見其心胸面目乃後其子顏溪君為南宗人經歷相覯論議知其不凡余固巳慶賢者之有後矣今年冬君出端敏公年譜歷履謂余作傳尚未屬稿而君適擢知肇慶或謂數年來銓曹用人重北輕南凡南官外補率多遐遠僻隘而蔭襲者則又視其先世之存亡盛衰以為輕重肇慶東廣之名郡也端敏既亡君又孤貧且為南官何以得此哉余惟天之立君君之命相與夫小大庶官百執事之設凡以為民而巳古之仕者內為卿士外為岳牧入則贊理出則旬宣協恭和衷各盡巳職以求底績固無內外重輕之別也自怙權憑勢矜寵夸榮者旋作遂重內輕外而為民之初意澌滅漸盡於是投荒登僊之說蔓延於天下而士大夫曲為趨避恬不為恤延至於今雖兩都並重隱然周之豐鎬而用人者猶分彼此固其勢然耳然亦曷嘗有定哉盖銓司得人則度德命官量才授任惟其人不惟其地不得其人則拘文牽俗踵敝承訛又其甚也將善惡混淆賢不肖倒置而要其究竟豈止以南北為重輕云爾哉君古雅端方不狥時俗筮仕北督府經歷即與權貴相忤乞就南官巳綽有端敏公之風矣銓司乃請于 朝遂有茲命盖寔象賢之意故不以南北為別科目蔭襲為限不可謂不度德量才者也然則君之往也寧無明發之懷而以古豪傑自待乎唯爾先公嘗為太平寶慶德教所加夷民效順廣西湖南稱思至今君體而行之則肇慶擬之二郡尤易為者一舉而忠孝兩盡君實其人矣追迹張呂遠紹牙虎由此其進孰謂古人終不可及邪君之寮友相率請余言以贈君行君雅善余余故不以世俗望君其尚有以信余之言哉

  ○送蘓紹興序

  昔許昌靳裁之氏有言曰士之品有三志於道德志於功名志於富貴此其言豈不盡乎天下之人哉然可以論物情未可以品士類也仲尼曰行巳有恥孟軻氏曰無恒產而有恒心於乎士之道可識矣盖必有恥有恒心斯其為志於道德而可以言士否則雖志於功名者其心跡之間尚不無可議曾是富貴之徒而與於士之品乎哉伊尹周公夾輔商周亨屯拯溺功覆天下阿衡冢宰位極人臣其功名富貴後世莫加焉夫其志何志哉觀諸伊訓周誥凡所以畜謀發慮亮天工而康兆民者一惟此道此德焉耳矣卒之功成名立而富貴隨之固其推之而不能去者耳曷嘗先有意以逆之邪柰何世變日趨人心陷溺不惟道德風流漸就澌滅至欲以功名自見者亦率難其人唯富且貴日相馳逐苟可得之無所不至於是飾道德獵功名以相誇毘而凡所以自炫於世者雖種種殊別要其志罔非為富貴圖也自茲以往天下殆將無士而斯民之溺誰其援之今 天子軫念生靈側席求士下詔詮司大行黜陟慎擇守臣以慰隱憂唯是蘓子遂擢守紹興夫紹興浙之名郡也當事者豈漫與而姑試之哉寔以蘓子嘗為御史及謫而起為南兵部每聚徒講論輒以有教無類自負意其或志於道德者也故有是擢茲往紹興紹興為陽明王先生之鄉其嘉言善行固其士人所飫聞而饜習者子能以誠心孚之於上則因性牖民由俗為治而一郡之三代固可以坐而致者不然吾恐巾舄充庭類皆無實適為郡治之累矣憶漢盛時多良二千石而文翁在蜀尤為著稱豈以興學養士為可後哉寔願於名實真偽之際求諸心而辨之早耳或謂道德功力各以其時而俗士若不知變噫豈其然哉三代之民心亘古今如一日而信道執德之士固未嘗受變於俗彼功力之說直邵子衰世之論而可遽以為憑藉哉矧我 祖宗純任道德慎重守令陶公安守饒州而召為學士劉公觀守嘉興而入為司徒今主上法 祖致治患無其人耳有若人焉必將褒然為舉首矣太守為一方長伯有民人有社稷雖伊周之業由此發軔而有教無類又蘓子所自負者故吾亦以孔孟之所謂士者望之也能勿信余之言而可以自負自欺乎哉

  ○別西磐張公序

  天下之士相遇固難而相信尤難也生不同時者固限於世代之先後而生同其時者則又或阻於聲教之隔越故孟軻私淑諸人恨未得為仲尼之徒而吳公子札既聘上國猶不能與於顏曾之列此其相遇不難矣乎生同時矣而又相與以周旋矣然或意氣之未孚或終始之未徹故狐偃從重耳於外十有九年及其歸國猶沉璧以自誓呂申公薦常秩秩竟改節而申公抱怏以終身此其相信不尤難矣乎旂少貧賤學與時違及走仕途言行多忤於俗公卿大臣之門無可藉以進而亦不敢有意於求聞然於天下之賢人君子耆德元老一從士人間有得則心輒向往而亦不忍果於自棄今西磐公生長三晉宅於平陽蒲阪之間稟三光五嶽之完氣襲陶唐有虞氏之遺風為世大儒為時名臣盖自文清公之後而再見者也旂嘗庶幾見之而不可必得今年春制應考察京官值南太宰缺難其人 天子特起公於家於是公年且七十有六矣聞命不遠數千里馳至旂時從諸司逆公於龍江關上入揖於靖海寺中公謂旂曰若為考功郎中乎人才難得而終身廢棄决於一旦可輕以去之邪生民疾苦而一路之哭係於一人可輕以留之邪子必有如不得巳之心而後可以執斯役也旂不敢對既而竊思之天下之事必相遇而後可與有成必相信而後可以言遇今且即事矣傾盖旦夕之間而欲定去留人才之計容默默巳哉遂前致辭曰旂不敢負此心負人才以上負 朝廷即如公平生道德在士林勳名在朝野今晚年此出無非為國家計為生民計為人才計也旂亦何忍負之公曰吾亦知子雖然尚慎之哉既公蒞部甫五日即會右都御史石岡王公僉都御史石淵傅公暨大小九卿合文武諸司而群議之旂侍立與聞可否稽素覈實公聽並觀參駁往復斟酌劑量而黜降之數始定時四月六日也是日公督旂自夜達旦具疏差官馳驛兼程以進獲奉 俞旨下冢宰咨南部轉行各官欽遵如制既而北御史桂某劾旂肆意行事不足以當考功職司并誣旂筮仕改官之由疏入仰賴 聖明念考察重典不許輕變將旂薄責補外旂聞報感激恐懼遂觧印以歸旂自惟菲薄物望素輕不足論也筮仕改官文案具在不足辨也獨念公以懇懇為國為民之慮拳拳進賢退不肖之心而旂之奉行從事萬一如言者所指則初見致公之辭將不為大言以欺公乎是則深可懼也公素存心天下留意人才雖方蒞任而南官賢否知之什九公固有以信旂矣雖然豈敢必哉旂今歸矣去公之日遠矣然天佑純德以培元氣潞公再出司馬復相公固未涯也尚願公在南則詢之於南人入朝則詢之於朝士異時優游林壑則詢之於道路旂雖鄙陋遲以數年論將自定而今日之舉庶乎真不負公而旂亦可以自信矣話言在茲昭然契劵執以投公再拜而去

  ○送姜約父序

  天下之士有名有實而名實之間正誠偽之介疑信之端理亂之所由出也夫謂有實斯有名而東家之丘鄹人之子其始未必有名也夫謂有名斯有實而學愽行堅聚徒成黨者其究未必有實也故務實而不務名者可與言修已循名而必責實者可與言觀人不然則作偽者將自欺以欺世而狥名者將隨俗以喪真天下之事殆日趨於偽而不知其所終矣昔孔子沒而門人以有若似聖人曾子以為不可子夏疑於西河之聖而同列罪之可以見聖門之學必核其實雖於近似彷彿者亦不容少有假借也處則相規以實學出則相期以實政而不為虛名無益之事猶之宮室舟車之可以利用布帛穀粟之可以厚生而生人之道不可一日闕焉者也然則志於斯道而以天下國家為責者可漫然從事而不知所省究乎始余請教江州往來南昌者兩越歲而姜子約父獨靳於見及姜子舉進士令溧陽之三年余以考功謫歸道出境上姜子留余余恠問之姜子謂近世講學論道之士相望以起率多無實曩居南昌雖不當致疑於薛子而亦不敢遽然以進今且數年諒子久矣因出所制作及商確理道連日夜凡再信宿不欲余去於是姜子以治行最聞被召將行薛子乃告之曰君子之仕也凡以行其志也百司庶府無問崇卑咸可行志而阻於勢之不能自遂者容或有之乃若志既可行而勢又得以自遂者宰相而下莫若臺諫與銓曹耳子今行矣不為銓曹必為臺諫夫銓曹掌握人才而君子小人之進退天下之治忽安危係焉臺諫主張國是而是非可否之論議天下之治忽安危係焉斯二官者固極天下之選也苟居其官而於人才國是非至公至明以核其實則巧詐橫生真偽相冐愛憎競進而善惡混淆天下將何賴乎昔宋仁宗朝司馬文正公曰國家采名不采實誅文不誅意則天下皆飾名以求功巧文以逃罪矣於乎敝也久矣豈特其時為然哉正統間王文端公位太宰凡臺諫出使歸者必令報其所歷人才高下以備拔用一時號稱得人而競進之風頓息寔以當時臺諫各廉訪得實故也姜子自家食以至筮仕時其於交游往來間且核其實而不輕為結納矣矧茲將陟要樞登言路其肯群稱而共和哉吾見抱貞以自守違眾而特立者子必有以知之而賢者將有所恃矣衒奇以譁眾養交以市譽者子亦必有以知之而不賢者將有所憚矣子之茲行式寔弘大吾寧能默默巳乎特書以竢

  ○送劉學正序

  今之用人者每患於乏才而入仕者每患於不遇夫才未嘗乏也而仕亦未嘗不遇也儲養之弗預而取具於旦夕職業之弗盡而較計於崇卑於是用人者有乏才之嘆而入仕者有不遇之嗟矣何也應辦於目前而不慮其終倉皇於事後而不謀其始營役於身家而疏濶於理道中人以下大率然也余不佞嘗奔走世路見有論治者曰民生之不遂吏治之無道也吏治之無道人才之不足也見有自論者曰吾道之不行吾位之不顯也吾位之不顯吾仕之不遇也余竊以為不然國家之用人也猶匠氏之用木也木必預養而後榱桷棟梁桁櫨椽栱之用無有不適矣士之用於國家也猶木之用於匠氏也木既成材而後榱桷棟梁桁櫨椽栱之用惟其所擇矣昔者三代之隆家塾黨庠術序既無往而非育才之地然猶以為未也鄉論其秀升之司徒司徒論其秀升之太學太學聚而教之遲之以九年申之以再簡夫然後論其秀者以告於王而升諸司馬司馬論其賢者以告於王而官之唯是當時在官使者皆足以舉其職而人才之盛所以上擬唐虞也自時厥後世衰道微而師之所以為教弟子之所以為學者既以大異於古而用人者又往往右吏治而忽師道於是人才日卑雖有願治之君而卒無以副其所望是故以漢宣帝之勵精而飾偽者蒙厚賞以宋神宗之有為而偏執者獲殊遇夫宣帝固欲得不二心之臣而神宗豈不欲得帝王之佐哉然而終不可得者凡以不能素教預養而不容於遽辦也乃今郡縣皆各有學而兩京各有太學良法美意其所以為人才之儲蓄者則既詳且備矣夫何郡縣學職與夫六舘之官自非豪傑則鮮不視為閒散曰此仕之不遇者也姑為祿養而巳士之入鄉學與夫游太學者自非豪傑則鮮不視為虛設曰此非造就人才之地也姑以求仕而巳於是苟且文具因循歲月而不知此寔豫章楩柟之山谷也此寔棓植材木之工虞也人才所由出職業所由關誠莫要於此也此而盡道其間則既以盡職又以儲才而吾人體用之學不在此哉余往歲丁酉校文閩中得劉君希曾知為有道之士及其掌教元城再教宜興模範人才以克振師道而監司督學皆交章薦達人謂當得殊擢乃僅遷南國子學正吾固知希曾之所重者正在此而不在彼也於其行也將敘是說以質之適門人李表致諸生某等之請因書前說以歸焉

  ○送郭副使序

  夫數易者勢也不易者道也唯其勢不唯其道則為之無本而制之在人人或得而加焉其究也必至於人巳之俱失矣唯其道不唯其勢則為之有本而制之在我人不得而加焉其究也必至於人巳之俱得矣吾常自漢以下郡守長吏以賢能循良書諸紀志傳諸父老者姑置勿論自余髫丱入庠校迄今濫名仕版三十年間其郡大夫之得於親炙者如宜賓王公之純明豈弟開州李公之端方恬淡瓊山陳公之古雅敦厚遂昌應公之精詳嚴密擬諸漢世之良二千石亦何讓焉盖之四公者唯務自盡而不狥人故其張弛舉措綽有餘裕而治行卓犖亦其道然耳自時厥後常之士論漸多清議日起而守郡者或以強戾或以逢迎或以權術原其初意豈不欲厚封殖附名流要美譽以干進取而卒往往取敗以去者亦其視勢之所趨者重而所以自任者輕也自任輕則無定見趨勢重則無定守依傍門戶綴緝支離鮮不敗矣於是言者貳於聽聞遂目常為難治之郡而銓司擇人亦遂以為難而不輕授歲乙巳文水郭公以御史名西臺資望既久當需內遷乃特簡?是郡公固有道之士也清修古淡平心率物在郡三年道洽化流時和物阜其諸興學勸課清賦省徭恤刑息訟修廢舉墜固有人不及知而綱凡悉舉者然公雖務自韜晦不求聞達而謳歌四起薦章屢上聲稱籍籍褒然列於宜賓開州瓊山遂昌之間而吾常難治之名亦一朝洗雪於天下此豈有他哉亦唯公任道而不任勢自信而不狥人焉耳用是而觀或者將不為失巳失人而公不為人巳之俱得者邪乃今晉副山東按察使事講武徐方徐固公御史時所按地也感恩服義巳非一日茲行式昭舊職以慰東人再見之思而安定和輯固有不煩餘力者但吾常士人不忍寇恂之去河內惟願當事者舉本始元康間故事公卿缺則選諸所表庶公之德施斯溥而吾常亦永有賴焉矣公之門人邵進士明甫嘗受學于余謂公之行余不可無言余不佞竊觀公治常之易而有感於難治之論因得夫道勢人巳之說以復明甫俾書以贈公且以諗諸世之為治者焉

  ○送傅副使序

  余方壯時游京師見京師人士盛稱傅彭原給事謂其論劾不避權貴有古諫議風裁既以吏卿夜啟扉通闤闠狼籍選法遂上疏直言竟為所中謫丞縣旋移冑監六舘官稍遷都水進武庫郎紆回曲折凡若干年矣又復以憂去今年夏六月始復補精膳余亦同日復補祠祭見君蒼顏古貌挺然若凌霜松栢而意氣多慷慨激昂及叩之則恒退讓不居笑而不答且或默如也豈所謂有理而無益於治者君子不言有能而無益於事者君子不為君於練達之後固熟於此哉無何山東按察缺副使銓曹遂以君去而以余代君為精膳於是禮司諸寮謂余當有言以贈君行余聞常物之大情有四行欲獨賢事欲獨能辨欲獨勝權欲獨運而善是與不善是有弗量焉其所自為者亦有四一為身二為名三為位四為貨而得為與不得為有弗顧焉夫於前四者有一焉則失人於後四者有一焉則失巳失巳失人則天下事無一可為而士人往往蹈焉此論人者所以發才難之歎而用人者恨不得借才於異代也今君以名諫議而退默若此是豈欲獨賢獨能獨勝獨運者邪君不能媚權貴人以蚤致身通顯顧垂白而僅僅若此是豈為身為名為位為貨者邪君若人也雖使於四方可也於山東何有哉夫山東古齊魯也太公治齊魯公治魯君子猶謂其後世不能無弊管仲晏子雖不為孟氏所道而足食足兵取威定霸君子亦有取焉因時損益而與世推移正涵養深而閱歷久者之事也君寔其人也余固無以為君贈也君其往哉

  ○送李布政序

  往余在京師聞稱賢諫官者皆曰桃源李公云一時籍籍謂公旦夕華要既乃外補江西按察副使或謂公公曰諫官行其言按察行其事言而未必行固不若見諸事之得以日盡其職也官之內外遑恤哉余聞而壯之然而未識公也歲乙巳余以南考功謫判建昌為公屬吏見公愽大渾厚中寔介介退而質諸官屬士民咸道公賢一如在京師時未幾余量移南宮公亦尋參知浙政進按察司使今年辛亥余以學政獲侍公于浙見吏胥肅肅然罔不畏公威也見民農忻忻然罔不頌公德也見學士大夫帖帖然罔不服公義也是公之明刑真足以弼教余方竊有賴焉無何江藩缺右使銓曹以公名上 上特允之檄至戒行凡我寮寀屬余以言贈余不佞敬致辭曰公往哉今天下稱達人者率多狥時而言及往昔則鮮有不以為迂者以余觀公卓有古意而余舍迂言則亦無以為公獻者余不敢追述邃初惟我 國家稽古建官內有六卿外有十三布政使品秩事權胥凖並重且以藩服去京師逓遠政多統攝而一使之職寔兼六卿所掌錢穀工虞尤所倚籍盈虛登耗上下損益悉聽處裁無非為足國裕民計也邇年以來邊方多事國用軍需日增月益徵科制使絡繹道途加泒傳符動盈几閣東南民力不啻竭焉爾矣而上嚴責成下希寬恤皆瞪目以視藩司值此之會可為易處乎哉矧江右之民負氣尚義儉用嗇施雖公之威惠素孚其心值此力竭之際其所望於公者如饑寒之子仰視慈父而徵科加泒方日相尋公將何以慰之乎余亦不敢遠有所引弘治中李康惠公守南昌值劇賊驕藩內外孔棘康惠運略應機次第安輯即上疏請蠲租八年雖以中官黎安欲害之而人心所屬竟不能動江之民感其德而頌其功以至於今不衰夫公固康惠之鄉人也今日之往江藩擬之康惠當日之官則其勢又有可為者也縱時事難易未可定論而以公之德之才劑量化裁於其間則雖不必拘其往轍而所以培植邦本者要必出於尋常尺度之外而江之民其重有所賴矣憶公為諫官歷吏禮兵刑四科凡君子小人之進退典章制度之因革將略夷情之險易獄辭民隱之通滯固嘗參謀密勿封駁禁中其於天下之事熟諳素練如指諸掌巳非一日矧又需次藩臬動經歲年躬親聽斷益習以閑又何有於江之一省乎但今之時行多遜避動為掣肘雖理所當為分所得為才所能為者亦往往因循廢格而上下不蒙其休此余所以特舉康惠守南昌時事以激發公之素蘊而預為江之人賀且冀公行將大用德業聞望廣被覃敷而湖南二李當赫然並稱於天下矣

  ○送丁孤山序

  薛子視學兩浙廵歷海濱諸郡校藝之暇登進厥民父老詢其疾苦咸頓首曰瀕海小民往為寇攘竊發倭夷驛騷苦不聊生朝不虞夕流亡失業者盖屢屢矣既值廵視大臣因內地奸人多為嚮導遂窮索搜治欲草薙而禽獮之仰叩初意豈不欲立我民命但過嚴太驟以致奸究煽言遂不獲終事以去今幸逢我丁公視師海上申明軍法整刷部伍島洋夷險防禦周悉慎覈奸良刑釋咸允其有怙勢隱慝者亦皆誨化觧散於是夷寇出沒莫為指援輒就禽勦不敢犯我境上唯是流亡復業閭井又安我小民其有干城矣余以語諸土諸士曰豈唯是哉丁公嚴不至苛寬不至縱出入以度動止維則不純任法不專尚兵詞色所加豪右率服威懷所及携貳格心且猶振作藝文修明禮樂以淑我士類我士類其有師帥矣余因歎曰有是哉孤山公之作用也而豈無所本哉曩余在白鹿書院有感於前山長李敬子事敬子為晦菴高第弟子以弘毅見稱于師門而經術行義名海內人之視之一儒者耳及為幹辦使會姚源寇成帥漕議平之而各持其說敬子曰寇非人耶豈必皆惡遂請自往諭以逆順禍福寇皆帖服孤山公固敬子之鄉人也稟賦厚而造詣深閱歷久而涵養定銳志程朱邃於問學其本原盖自有在而發揮事業所至輒效固儒者之作用耳豈徒事功名者可擬議哉公往在諫垣以建白忤時謫遷量移淹洫在外亦既有年當道諒之行且召入矣妄意者或又以海上難公不知正李敬子之所欲往者也今觀士人之論若此豈不適以樹公之業而永公之聞矣乎雖然亦公之餘事也公固不以是為重輕也公在海上三年例應報績長憲濟軒唐公同野李公述憲寀諸公之意謂余知公屬以言贈余不佞未及詳公之素懿爰敘士民之頌公者以贈公之行其諸登賢陟望起滯振淹則固當事者事也亦非公之所計也不書

  ○送唐布政序

  余嘗自謂君子之於天下也不可有我不可無人有我則私無人則忽私且忽而天下之事由是不可為矣既涉仕路垂二十年我則不敢有而不能不藐人之有唯是鮮克當意寡諧于俗再起再擯而綴緝經緯輒復斷續不成尺幅居常靜思默注反復其故而不甚了觧及視學浙中長憲濟軒唐公每過余論學論政余思公為郡縣為部署為藩臬敭歷中外所在卓有成績籍籍著稱而人巳罔間問公何以得此公反詰余余告之故公乃曰有是哉君子固不可有我亦不可無我無我則自任者輕而或不免於隨固不可無人亦不可有人有人則任諸人者重而或不免於動譬若交際然我則不受而不能必人之不我加也譬若稱謂然我則不諾而不能必人之不我呼也斯則不落於人巳有無之際而天下之事或者其庶幾矣余方有味於公之言而公適有布政山東之擢諸寮送公行屬余贈之言余固受公言者而何能為公贈哉然不能不為東之人慶也夫山東古青兗之地齊魯岱宗渤海限帶封域其土平曠沃衍其人雄偉沉毅以尚父伯禽為之則王道行焉以小白敬仲為之則霸業成焉秦漢而下治行隨人而土風民俗亦略因之邇數年來歲有登耗河决不常轉漕疏淺丁夫旁午兼之邊鄙多事城戍繼興工役頻繁東人告困強壯者往往流離轉徙廬井蕪圯甚則操弓矢刀戟呼群躍馬從事暴客以偷旦夕之生而羸弱無依殍於茅葟沙礫泥塗潢潦者則又比比相枕藉也余嘗往來上下盖竊憂之一時當事者亦欲興革損益以紓其困或又未免各持文墨議論以務已勝而適為多事之擾將何賴焉唯公定見定力而波蕩風靡之中常知有我不動聲色不暴形迹而規為舉措一觀夫人情物理時宜事變而默識裁成能勿擾之而巳矣茲行也東人不將有息肩之期矣乎夫古今之時不同而理同王霸之道不同而事同太公魯公孰不知其為王也周公逆知其後世必有強弱桓公夷吾孰不知其為霸也仲尼深服其民到于今受賜夫固因時觀理以道揆事不當執一論也斯義也豈聲色形迹者可與知哉吾是以知公之優為而為東之人慶也載觀我 國家惠養黎元勤恤民隱方嶽重臣必慎簡以充以儲公卿之選洪武間則有若徐公鐸宣德中則有若劉公中敷正統初則有若王公質皆以東藩方伯召為司徒而德業聞望垂諸不朽今公將媲美三公以需不次之擢以昭我 聖天子法 祖得人之盛其在茲行矣又豈特為東人慶而巳哉

  方山先生文錄卷之十

  ●方山先生文錄卷之十一

  序三

  ◆序三

  送陳思南序   代送張龍湖先生校士北還序   代送李尚書序   代送費鍾石先生序   代送戴廵撫序   代送張襄陽序   代送錢尚書序   贈葉教諭序   贈王縣丞序   代贈徐生序   送謝廉使序   送陳兵憲序   送菅參政序

  ○送陳思南序

  南營繕郎二峰陳君擢守思南其冬曹僚友詣薛子屬為文贈之薛子乃為言曰君子之仕也以行道也道弗行焉雖密邇禁嚴薦陟華要威焰寵渥焱騰波流眾人侈之君子弗願也道苟行焉雖淪迹幽遐屏居疏絕懷遠招攜左支右吾眾人難之君子所安也故曰君子以道眾人以欲欲之所至業毀名湮道之所至驕孚蹇淳此豈待聰明強有識者然後能較得失重輕於彼此間哉夫亦人心之所同明也然人情竟往往厭此趨彼者無亦眩于耳目之所睹聞世俗之所習尚而旋不自覺與於是有能卓然自立期於道之必行而不俛仰汨沒於庸眾人之見者吾不無望于思南君此行矣夫思南為禹貢荊州荒裔歷代撫綏羈縻建置興廢沿革靡一迨我 明興豐德厚澤洪敷汪濊固巳效順輸忱樂歸編戶至稽其種類華夷雜居輕生尚武終自與中土殊別唯是官茲土者率以孤臣自處多抑欎無聊而甘心怠忽鮮克自樹是不有忠信禮樂曠度達觀之士志於行道不以夷險遠近動心者未見其能守也吾觀君詳慎恭確罕所嗜好奮身賢科閱歷歲年始至營繕職司興作軫念土木凡奉先殿材 顯陵陶磚皆教護屬工節量程督罔有冗費以是推之則安節厚生乃其素定而經度機宜撫綏振率將無施不可何有於思南哉始楚威王時莊蹻定黔中從其俗以長之民遂殷富漢晁錯當景帝朝規畫塞下事甚悉而卒歸之於得良吏吾嘗以為二子之見於今之守遐方邊郡者最為切至君茲往哉酌古今權便宜而發謀攄慮一無顧望唯不負其平生則思南之民有不謳歌者寡矣道行荒服策名徼外將不愈于官禁近而碌碌無所猷為靡益成敗者邪君其往哉諸僚重別之情與夫贈言者之意他日諒有徵焉也

  ○代送張龍湖先生校士北還序

  天之生才曷嘗有古今疏數之異哉元化旁流鈞旋轂轉章符耀采著秀呈祥而靈淑之萃聚寔委和之凝澂也故含淳秉德蓄玄抱藝之士冀遭時翊會以宣猷効悃者恒濟濟乎其相望焉若其用舍之衡進退之幾則惟斡元化者操之而世道之汙隆升降胥此焉出是可不慎乎哉盖淳者不能不漓貞者不能不變而聲應氣求捷逾影響至可畏也是故唐虞而下得人之盛莫過周室稽其賓興則惟以德行道藝后世茂才孝廉明經辟舉諸科其法加詳而比其在位多弗類古此豈其制弗若哉盖天下之道有定體無定用有治人無治法周之得士非其制之獨良也當時閭胥族師黨正州長凡與賓興之役者咸德行道藝之士也后之不古若者非獨其制之弗古也郡國公府列侯二千石凡有貢舉之司者或多不得其人也不然文詞之學科舉之制去古逾遠何韓愈氏出遂起其衰歐陽修氏出遂正其習是不可以觀邪龍湖先生蚤以學行名南服舉禮闈第一人成進士歷翰林學士青宮諭德職專輔導海內學者靡然嚮風先歲甲午被命校士南畿時稱得人至是庚子例復設科先生乃再至寔殊命也 聖天子虛懷圖治思得賢俊共成化理淵衷至意豈其微哉維南畿為我 國家根本重地其人才自昔著稱與其財賦並甲于天下充盈羡溢之餘侈靡浮競之習日滋張大矜炫多文少實以故聰明才辨者或多馳騖口耳而朴實椎魯者則又旋為風漸俗染唯是極重難反雖今閭井日就凋縮而群好翕趨尚迷嚮赴厥有好學聞道窮高極微而藝文摛蘊輒憂深思遠抗志沉精往往為時所擯是導揚衍溢者日異月殊而人才之上下文運之盛衰可獨歸之氣數耶唯先生型范端飭鑒衡空平眡晷昃觚翰以得心知性術而登崇陟雋者率多譽望聲實之彥砥璧始璞鑄金始鑛豈直良工巧冶之能事哉冥孚潛運雷動雲蒸固其聲氣之相感也茲其歸哉持賢書以獻諸明堂 聖人在上方將邁殷軼周可無煩傅巖物色渭濱后車而側席之憂庶幾其慰矣乎

  ○代送李尚書序

  嘉靖十九年庚子夏戶部尚書儉菴梁先生免歸進南工部尚書涔涯李公往代之瀕行南卿大夫士咸餞送郊外廼公官屬請余贈之言於是某前致辭曰今之戶書寔古司徒之職古以掌教今以經費費不經則財匱財匱則民困民困而教是不可行也方今聖天子銳意復古修舉廢墜工役繼興儉菴先生為國經費為天下阜財稽數考成勢不能行於是再起再罷去 上以其職授李公淵衷睿注豈唯以公宏猷大略達變通方為能任厥成事哉盖寔諒公之素矣公昔起家進士出宰建昌安福即有惠政既召為監察御史按滇南值正德初逆瑾竊弄威福中貴專恣凡出鎮守者皆其黨與公在滇裁抑之因謝病歸者十餘年瑾誅後起公為廣西按察副使備兵撫江遂進御史中丞鎮撫寧夏邊人帖息是公之才望雖逆臣強虜咸知畏服以是而總度支經出納程工量才以差次乃直別能較藝以上下其既稟則百度咸貞群工競勸而冐破乾沒者將自歛戢如是而財可裕財裕則用足用足而工役可就民力可舒矣此上之所以慨然用公也公其往哉憶昔周官司會以九式均節財用隸之太宰以共百物而待邦用唯王不會世子以下皆會夫世子將君天下其諸僕臣侍御又與王山入起居凡所意欲咸得關白而司會以太宰之屬顧獨能抗其法而不聞有阻逆之者盖當時太宰寔唯周公其人而厥德明光于上下眾志自爾協一罔有希覬故雖遷都營洛惇宗將禮費給不貲而內府外府靡不充溢閭閻田野見于詩人之所歌者萬億及秭乃今司會之政統之司徒宿望如公信能以周公之道康其國而默旋宏濟則財用自無漁獵不惟上副 聖天子之委任而因可以足國裕民盡古司徒之職矣余雅知敬公故於諸僚之請竊有厚望而不敢以漢唐以下之度支尚書望公也公其諒哉

  ○代送費鍾石先生序

  自昔周成康時天下方被文武光烈二君又皆繼體持盈號稱極治廼周公召公猶且惓惓以克詰戎兵張皇六師為訓此豈老成謀國長慮卻顧者固如是哉今天下承平日久濶略戎政雖介冑氏族襲先世勳賞封爵?執干戈衛社稷固邊隅為職業者亦往往多燕溺紈袴不省弓矢刀劍矧能閑韜略習機宜宣猷矢謨以折衝禦侮邪頃醜虜竊發犯我邊陲天子命將閱師適缺少司馬參謀本兵下廷臣議僉曰南少宰鍾石費公維其人公固講筵舊臣宸衷久注遂可之或謂公文學侍從資望巳深且久在南國即當入直顧問軍旅之政乃復以煩公邪竊惟人有恒言漢唐而下縉紳介冑分為兩途迂儒武夫各持一說維是率多僨事不知先王用人必文武兼資而論將搜才咨詢决策一聽之耆儒宿學盖唯文斯能經武唯閱歷深斯慮事遠唯久任在外斯知人必真是故本兵得人則將領多賢而分閫專制兵政悉舉不得其人則將領多不賢而越法譸張以啟釁召侮是軍國之安危休戚華裔之盛衰消長皆由此出其所繫豈細故哉鍾石公愽雅謙冲正直忠厚自舉進士入史舘巳赫著譽望吾不論其他至如正德中乃伯兄文憲公秉國逆濠方熾疏請護衛公即虞其有變從中抗阻濠怒中公昆弟家居者凡若干年使當時在位者皆若公見必能潛奪其不軌而勤兵毒民未至後來若此之甚也及濠敗始復起公編修國史尋遷侍講春坊庶子掌翰南院歷官祭酒模範諸士寔多造就及上疏條陳事宜咸中肯綮 上嘉納之調北祭酒以文憲公方召入輔相遂懇為辭辟且寓書薦呂涇野以自代茲可以類觀公矣乃今參掌邦政其必發攄生平所蘊畜以决大謀定大事而古稱詰姦禁暴九伐平邦之法固將推而行之以靖彊宇而逆折豫弭之道以人事君之心又公之所素具也豈得以文章藝苑目公而謂不當煩公以此哉不觀趙括兵家子指掌談兵雖其父奢不能難然竟不免長平之敗厥後梅聖俞翛然一儒臣也乃注孫武子而後世用兵者多取資焉盖會通之學則固有如此者矧公兼綜典籍究觀今古歷有歲年而切切以治道人才留意者乎吾固知公隨所授而可以行其學矣嘗觀宋慶曆初仁宗厭西兵久出亟用富韓范三公而杜祁公相與佐佑抑絕僥倖凡內降恩澤一切不與及范雍守延州當時欲以趙振代之韓魏公奏曰願留雍以觀後效無巳則范仲淹為可是其經略邊事者固非一端而其要則莫先於用人所以慎重若此余知公最久且同事南部故於公茲行反覆以用人言之而惜別之私則有未暇及也

  ○代送戴廵撫序

  龍山戴公以按察副使備兵九江甫明年經略區畫咸協時宜閱武修文敉寧江漢晉秩參貴州藩司政戒行會畿內暨薊州邊備撫臣員缺天曹疏請猷望素著者蒞之 上乃復晉公僉都御史授璽書往某為公屬義不可無言遂敘曰維今京師乃古幽冀雖形勝甲天下寔為次邊地北抵居庸東北抵古北口西南抵紫荊關驅策舉踵不出旦夕匪若漢唐之咸陽長安去朔方吐蕃界在千里外我 文皇帝聖謨神略建都以扼虜衝而薊州寔秦漢以來漁陽幽玄諸郡勢阻要害設倉儲屯戍制置勑使慎慮豫防緩急調發厥繫攸重非有文武長材諳練經濟者弗得授公茲往豈直懋九江官賞侈一方勳業云爾哉唯我 明天子暨左右輔理諸執事慎簡臣僚諒公有素憶公昔嘗為侍御史督理兩淮鹺政條陳地方事宜所關最切者十二事釐奸剔蠹裕財阜民至今稱便繼按歷西川值夷酋隴氏倡亂遠近繹騷致勤上命將大舉兵以夷其族方歲大旱民不堪命公先後上疏請罷兵發粟 上下廷臣議遂召旋師仍發內帑金二十萬往賑蜀公又檄諸州出倉粟數十萬石民賴以全活既乃復自成都渡瀘會貴州守廵于赤水布悃聲威兵不血刃而遠人咸格因建處芒長策今公去蜀殆逾一紀而川貴之謳吟思慕冀復得公者不啻饑渴前曰藩參正以俯順一方而畿輔重地則又非公不可遂尋有是命委任至意豈其微哉矧今三邊六鎮自石晉獻地盧龍遂割太阿倒持積有歲年迨大寧東勝旋改其舊藩籬屏翰不無隱虞昔范仲淹呂夷簡當景祐中正有宋極盛時一欲城洛陽一欲城大名雖二公所見不同均為大臣慮遠防微至計乃公識倚伏之機達化裁之變值茲柄用必將大究厥施相時審勢明罰勑法補偏救敝興廢舉墜選將任賢彊兵足食西制吐蕃北制瓦剌于以寧謐邊圉弼成海宇以光昭代文明之盛以副當宁委任之意不徒旬宣勞來聲容議論若是焉而巳也某不佞寔於公有至望焉

  ○代送張襄陽序

  今天下才儁奇麗崇言宏議之士豈少哉盖彬彬乎雲會風流繼踵海內矣至揆厥初以要久遠鮮不殊軌此豈閱歷摩厲者反始進之時不若而氣志盛衰之相越邪夫亦以見無定理故守無定力而時靡波頹馳逐上下向之激昂感觸于真機之發動者不有憤憝不平之氣則有抑鬱無聊之情而窮悔遷渝舉其生平所尚者甘棄之若弁髦矣是故人才所以多賴于培養而匪能自樹立歷變貞一者不可與語乎其至也南車駕郎長洲張君士弘始以進士補刑科給事遂上疏乞宏聖度廣延納 上俞之繼因各省官司及民間奏疏多支辭蔓說牽引不辜溷瀆聖聰復上疏約辭慎獄 上下其議刻置長安右門外乃後因議先聖祀典忤旨下獄謫閩藩幕司量移進賢令懷慶郡丞奔走風塵從事簿牒朝會積有歲年夫君以黃門諫議左右侍從一朝罹此苟內外清濁崇卑淹速少嬰念慮見勢利之華闇德義之實其能不顧盻俯仰據徼乘便營蜚景附以跨騰通顯哉君顧恬默自居隨所任使以圖報稱養士治民在有成績及司車駕贊理兵政亦綽有端緒古稱官守盡職言責盡忠君殆若而人矣謂為有定見定力者非邪廼茲守襄陽其又肯負乎哉夫襄陽跨荊蜀控關洛湖南著郡也維昔蒞茲土者若關雲長之威震華夏羊叔子之綏懷遠近杜元凱之立泮宮修堰漕皆盛有聲稱利賴當時貽思後世褒然為漢晉名臣寔維在是是後尹師魯歐陽永叔皆嘗以諫謫茲郡一監酒稅一為縣令雖二公勳德文章宋室冠冕于此則以權力未稱不遂厥施君今之行其始雖以諫出而乃茲委任職專一面殆非尹歐當日之官而與漢晉三公幾等埒矣行將登峴山之亭俯沉碑之潭其能不惕然以思慨然以興而與之方軌並駕矣乎他日襄之人有頌良二千石者寔於君乎屬望矣

  ○代送錢尚書序

  周官大司徒掌邦教敷五典擾兆民遡厥所從自堯之命契則既有然矣漢魏以下置尚書度支專主財帛委輸軍國支計以至於今之戶曹雖職列地官而徵其承受攷其沿襲要勿外於民度金倉之屬而教曲無聞焉豈經國建官者盡先先王之初意哉夫亦窮其體要酌其會通而與世劑量之道歸焉耳故曰食節事時民咸安其居樂事勸功尊君親上然後興學其意盖謂此云至其脉絡相承鉅細聯屬則祿秩禮樂兵戎賞罰工虞凡所經費胥于是乎取資焉是故得其人則庶事理不得其人則庶事隳任斯職者誠有如地道然山嶽河海之震奠物產生殖之休否咸所維繫是其職誠重且大非有承載容畜體國經野者鮮克舉之也桐谿錢公始以進士起家為良有司為名御史歷方岳諸司進卿寺進御史中丞其所臨蒞吳越燕趙荊楚冀豫貴竹百粵諸方若其邦國都鄙夷蠻戎貉之俗與其財用穀畜之數夷險通塞利害之宜靡不周知逆處而所在士民謳歌贊誦厥既懋績中外揚休士林矣廼今以尚書官留都掌戶曹經制機宜動中物則食貨之登耗轉輸之勞逸用度之多寡盖藏之盈虛不事按簿書促期會而輕重可否之間罔非足國裕民之道盖其應用之不窮者寔其涵練之有素也謂其克舉司徒之職以輔翊我聖天子禮樂文章之教敷典擾民之治者非公其人邪昔鄭桓公為周司徒善於其職詩人為之賦緇衣而君牙克篤忠貞勞有成績穆王銘書于太常自公之南也南國之卿士大夫庶民小子固莫不有緇衣好賢之念矣今以政成歸報於明堂 天子其將不嘉乃丕績以昭國家之有又乎

  ○贈葉教諭序

  婺源葉君教慈谿學之五年武進薛子來知縣事每至學宮講論經理剖析疑義彼此談駁闡發未明久之益習見其端方雅重悃愊無華以道自持表裏協一斆學不倦將窮極本原而會通之諸生有率教者延接無時進退以禮務相與刮劘期脫徙流俗而進諸古有不然者則哀矜惻怛冀在感動罔事夏楚諸生安之其諸學士大夫不問其華要散逸待之一以誠懇而愛憎毀譽久近得失未嘗一置於懷也先歲甲午考試關中號稱得士既修浙省誌多所記纂君所至未嘗求合於人及吾見四方人士亦自往往問葉先生云今年春御史汝陽張公廵行東浙聲色所加官僚屏息而望塵下拜者且猶未免叱咤一時論者咸謂君古貌古心其將不便於御史之庭矣既乃進止自若應對從容未嘗少狥張公為霽容加禮及去復移檄縣官激勸特至此可見誠篤所孚雖盛威厲色者亦自相入彼屈身枉道者何為哉夫亦自夷其師範焉耳是君既孚於遠近上下之人為弟子者將不益知所以自恃而天理之在人心其究不在於紛華盛麗逢迎容悅間也然是亦就君之所孚者言耳使在我者既盡而自反無闕就有不孚亦與君何重輕哉君性資淳厚固本諸天及觀其伯兄東昌公為賢太守其諸子僉憲君為名督學則家庭之所漸者厥亦有自矣素教預養之功又安可誣也

  ○贈王縣丞序

  維揚王子種學績文久困塲屋以貢為太學生薛子家食時江北士人往往稱其人云然未之識也及薛子知慈谿之三月御史汝陽張公以按事至薛子病火欲辭去公留之時王子為台州太平丞適以事謁公于慈谿公命之曰薛尹苦煩縣缺丞尉其一切瑣瑣舊事汝其暫為分之於是王子留慈慈故多狡黠凡賦稅徵輸計戶上供者悉為所侵漁積習成俗上下蒙蔽倚藉勢力動持長吏先是為令者率多敗事去繼之者束手受制莫敢可否事王子乃昌言曰余受御史委而令復有薛子乃更不得施用則丞不負余而余負丞矣於是檢舊牒搜微剔隱務殫厥心力得一弊與夫作奸犯科者輒書片紙移縣庭或械其人繫獄諸奸民不便者咸復口語籍籍冀少縱王子持之愈堅如是者幾一月乃別去因徵贈言于薛子薛子思曩在京師銓曹授知慈谿縣事一時士人咸謂薛子茲行盖岌岌乎其難哉予謂盡誠為之不容而後去如程伊川之所以答呂進伯者斯亦巳矣慈谿縱難治其若我何然余身當其事不敢畏難無足異者乃今王子丞太平而顧以身任怨唯知是非可否罔恤毀譽利害其真有的見定力而豈涉筆占位目吏問可不可者哉曩時江北士人之所稱信無負云嗚呼使向之為慈者皆若而人焉則慈亦何至敝壞如今日也

  ○代贈徐生序

  漢司馬遷作貨殖傳班固譏其崇勢利而羞賤貧夫遷良史而固亦其儔也為貨殖作傳豈其微哉而固獨弗之知也固弗之知而天下後世皆以其言為信然吾於孟堅有遺憾矣嘗觀漢制論刑輕重視所贖有差咸獲免有能輸金錢龜貝刀布入粟塞下者率得補官維時司馬相如以文學辭賦雄藝林猶且入貲為郎而卜式父子皆以助邊拜爵積官至通顯子長獨遭李陵之禍幽於縲絏竟下腐刑夫固無以為之贖也治生獨可少哉貨殖列傳固其玩世自嘲之意而謂禮節榮辱之知由於倉廩衣食及所謂人富而仁義附焉者亦其探本之論也今徐生藉父世業日益饒裕知以權變勇以决斷仁以取與古之善言治生者固巳得其遺法矣廼入貲拜秩膺仕者冠服豈以誇金章耀閭里哉無亦以有財者宜輸委以佐司國計者之經費云爾然吾觀世之修行獨立者每恥言食貨至入貲拜爵事則又往往沮抑勿論斯固孟堅譏子長作傳之意夫亦以其人之多弗克自樹立也及觀卜式諫止武帝興利欲罷塩鐵船筭當時東閣石渠文學則未嘗有言及此者雖其?貲奮迹亦何損焉司馬相如子虛大人賦及諫獵疏封禪書固多虛詞濫說而楊子雲謂其曲終奏雅然其要歸引之節儉太史公謂其與詩之風諫何異允若茲亦奚問其以貲為郎也徐生信能自勗則蜚聲騰茂固自有地而非崇勢利羞賤貧之謂矣余不敢薄待徐生是故敬進斯言竊附於以規不以頌之義

  ○送謝廉使序

  自昔為天下國家者各因時以立政而唯朝會最為大典豈直以明上下之分繫荒服之心哉盖黜陟誅賞行焉而賢不肖之進退乃庶官視以為勸懲而生民之休戚天下之安危寔於是乎在也是故虞廷群后肆覲周官六年五服一朝其風勵人才以致盛治者至今猶可想見迨我 國家定為三年一朝之制天下布按諸司暨府若州縣各述所職以入覲以聽吏部都察院考察去留而尚書都御史以下當事者唯布政按察使之言是聽而按察使則廉訪激揚總外臺風紀之任尤為部院所倚重唯按察使得其人則好惡愛憎一出於公而恩仇德怨不能行於其間由是庶官之賢否不啻妍醜之在鑑低昂之在衡罔弗允協而部院之去留真足以為懲勸民生世道不有攸賴哉反是則有不忍言者矣矧今兩京畿外為省者凡十有三而浙江寔居其首故考察之序必先浙江而以次及於諸省則浙之按察使尤為天下之望浙中稱平天下其胥傚矣然則少溪謝公茲行其所關繫豈不甚重且大哉公昔以進士起家為名御史按歷諸省督學畿內文章政事褒然著稱而弘度厚養以懋經綸之業者每注意於天下之人才雖未及識面者其賢不肖固巳知之素矣矧今長憲於浙則一省庶官近在所隸之下有能遁情於平衡空鑑之外者哉由是近法遠稽而天下之憑藉將於是乎在此吾於公之行所以不能無厚望也昔范文正謂一路之休戚係於一人之賢否故其去留之際每主於嚴韓忠憲見天下諸路攟拾官吏小過則愀然不懌謂不當錮之於聖世故其執政之時恒主於寬二公皆宋室名臣各有所見而要其至意未嘗不同吾固望少溪公為今之韓范敢述以獻從者

  ○送陳兵憲序

  少岳陳公守吾常之三年適海寇挾倭夷為亂沿浙深入直犯蘇松之境將踰浮山以泝上流公出謀發慮聚兵除器寇不敢窺我境上未幾公即受 簡命為浙江按察副使職專備倭奉 璽書從事戒行郡憲徐君暨吾邑令萬君後先致辭問贈言於薛子薛子謂公以名御史歷今官出入中外凡若干年德政敷被所在著稱固無俟余言而飾情獻諛諒亦非公之所樂聞也雖然樊侯城齊每懷靡及仲氏去魯問何以贈是君子之心固惟日不足而公之茲行又豈無所采擇哉余不敢汎有所及只如近日東南所患莫急於海上之事而 朝廷之所以汲汲用公者亦甚以海上為急余間歲在浙問俗觀風嘗竊聞一二請就與公商之夫天下之勢所恃者民心所憑者士論而吾人之欲有為於天下其所憑恃者亦唯在此而巳乃今浙中瀕海處所習於番舶之利而禁令不行民心士論盖多搖惑於其間而制使重臣亦率為掣肘寇之滋蔓寔由於此今之當事者過自疑畏豈非老成持重將欲匿瑕含垢旋底消弭以圖萬全乎吾恐方萌之端蚤巳不能逆折豫防而巳成之勢安能保其不愈熾而奔潰也夫去草繁苗除惡務本昔人之論亦自有不易之道誠於此而留意焉則重門擊析且可以禦暴客矧山海限隔不假以梯航蕞爾醜類豈真能飛渡耶但民無定志士鮮公論積習巳深卒難開諭雖其自為一身一家計者亦唯圖旦夕目前之利而不虞深長久遠之害矧欲其有大人之志天下之慮者誠不一二見也此其漸涵化誨之方斟酌劑量之用諳練閱歷如公必自有相機順應之妙矣即今思質中丞當分閫授鉞之任甚能開誠布公廣屈群策憶其東廵余嘗與言於錢塘江上見其躍躍動色公茲行哉凡所當為與所得為者協恭共濟不阻不撓則民心士論當自有反正之漸而東南之警行將有盪定之期固可計日而俟矣余特敢為探本之論以復二君之請用告從者以禆末議公試以問之中丞公其尚以余言為何如哉

  ○送菅參政序

  歲己亥復齋菅公以江西按察副使進陝西布政司參政瀕行江之官属士民咸餞送郊外惻惻不忍釋去其僚友恒溪尹憲長属余贈之言某乃前致辭曰公之茲行也其將參知陝之政乎夫陝古雍州也介隴函蕭散武嶢諸關黃河左右旋繞渭汭漆沮弦蒲荊岐終南龍門鳥鼠諸川藪巖谷環映襟帶形勝莫強焉惟其土厚水深故其人多厚重質直周邑岐豐王道四達詩人歌之謂之二南既分命周召益熾以昌而二公相業寔是焉肇厥後東遷秦襄始封康孝以下無衣同仇繼作悍然有招八州朝同列之氣夫地一也周則為周秦則為秦淑慝汙隆其人殊也漢晉西魏後周隋唐咸都咸陽維時京兆馮翊扶風弘農張掖酒泉勝肅甘洮諸路安危沒服亦唯其人也迨宋中葉夏銀綏宥靜靈鹽甘凉?沙沒諸西夏慶曆分緣邊為秦鳳涇原環慶鄜延四路熙寧以熙河洮岷通遠又為一路各置制帥材官而韓范經畫大著聲稱西人不敢窺伺民藉以寧遂為宋室名相今四夷讋服彊陲宴然而聖化所被寔唯承宣者為之公冲襟雅度經濟夙閑建白在諫垣明讞在觀察聲實所加罔弗孚裕茲行也其將為周召矣乎其將為韓范矣乎吾黨深有望焉矣

  方山先生文錄卷之十一 ●方山先生文錄卷之十二

  序四

  ◆序四

  吳封君壽序   何封君壽序   楊處士壽序   程處士壽序   余翁壽序   順軒高君壽序   隆慮山人李翁壽序   胡母張太孺人壽序   錢母馮太孺人壽序   王母曾太孺人壽序   向母湯孺人壽序   海日靈椿圖序   二山萬椿圖序

  ○吳封君壽序

  史籍邃古皇人歲紀靡極維時風氣未開昆侖凝結蓄厚引長固有然者稍涉虞周象數旋著猶沿渾樸重以上人憲老乞言而養道備悉匪直孤卿大夫士安享遐祉而庶人耆老亦罔不嬉嬉咸遂所以率多龐眉黃髮而詩書所稱靡得而尚云迨醇漓治遠智巧朋興神明所宅燎揚湯沸朝浡宵蒸雖金石不能保其不鑠且泐也乃茲南山吳翁與世周旋年且八十康樂自得不啻壯時其諸同跡塵寰獨立物表而古之所稱有道君子者非其人邪或謂翁累積素封而伯子允祥仲子允際與其孫峻伯又並登甲第懋德樹勳蜚英敷藻而方來者且猶繼承未艾翁觀而樂焉茲翁之所以壽也余惟富貴福澤固以厚生亦以溺志唯深于道者斯不以身役物不以欲滑和去其誘慕除其嗜好屏其思慮息其勝負凡厥所值一如寒暑晝夜之往來通復無與吾事是故冕黻章甫之華輿臺宮室之麗不足以易其素阡陌苑囿之饒倉箱金帛之積不足以嬰其念駢肩累跡之眾布山彌谷之畜不足以鼓其氣白雪清角之聲文珠翠玳之色不足以眩其真水陸珍甘之美椒蘭菌桂之芳不足以渝其適故能大通混茫觧意釋神浩然而長存也不然則是數者嬈其精營弊其玄光而形神氣志祗為役役譬諸千尋百圍之木登諸匠石鏤以剞■〈屈刂〉雜以青黃金相玉飾熠燿煇煌雖若異于斷棄溝渠斲置山谷以言乎失性則鈞也其何能干雲霄凌霜雪歷日月跨萬卉而挺然獨秀哉昔卜子夏古之大賢人也且猶以從欲而癯得道而肥此吾所以斷然以徒富貴者不足以為壽而壽考如翁必有得於道而不淪汨于時者也且峻伯嘗與余論道于慈湖鍾阜之陽語翁豐偉卓犖剛介秉義及觀其子若孫又以理道承之則享茲壽考雖若自致而昭曠眷德殆亦可徵其不爽矣至是峻伯之同年請余言以為翁壽寔以峻伯愽雅多文追古作者其必以余言為足以壽翁也

  ○何封君壽序

  今天下名能顯其親者唯策名仕籍以膺寵錫褒封而諫垣給舍則又人情之所歆願侈張而不可必得者是豈徒庸孺淺鄙濯沐聲利者然哉雖嚮赴德義修明禮義騰茂敷文摛藻馳辨而號稱卓犖瑰奇者亦往往欲乘器待時庶有憑藉以為宣猷效悃之地而因是以揚名顯休以光昭奕世也然或遭不逢時隱忍顧望以希朝夕之祿則外雖承歡中負歉惕而殊恩異數秪增重感一謇諤盡職而上人不為優容則斥逐投竄而陰山瘴海徒為父母貽罹然則臣子欲盡分以承考克家被寵受祜豈不戞戞乎其難哉始石川何子與余同舉進士觀政工曹值眾材咸集群藝斯興時方旅為進退無甚官守余竊觀何子每于坐作間獨沉默注慮知其中心盖有所感也既以行人陟南戶科給事中屢疏建白政本其最著者則罷諸鎮守臣清汰銓部危言正論天下想聞士氣生色昔人所謂天子改容左右待罪盖于今見之 主上明聖方延納忠言俞賜寬假適 明堂禮成覃恩海內遂進封若考松逸翁如其官母麥為孺人璽書策命荐美並嘉而玉容偕老樂有孝子凡所以安厥養者祿善色志靡不備矣夫忠于而國孝于而家臣子之心所當自盡也言之無罪聽之無忤存乎遇與不遇而非臣子之所能自必也石川子何以遭逢得此哉記謂耆欲將至有開必先傳稱天道無親常與善人吾聞松逸翁剛介秉義翛然為世之隱君子而孺人宜家有相之道潛德委和涵濡積順厥惟善矣自是而沛澤流膏以發祥曜采以介壽祉豈會合徵應流行於昭曠者固斯道之常與然得則其常也不得則其變也消息大分常居什九變居什一君子為善固非徼福若何氏之慶自足以勸善而因知人子事親又曷嘗專在富貴利達間邪故曰夫孝始於事親中於事君終於立身石川子能永終譽則所以榮其親而壽之者盖罔極矣

  ○楊處士壽序

  余嘗觀圖經地志見名山曠野奇勝藪澤輒興向往及讀逸民獨行諸傳則又屢嘅嘆遐泝恨不遂膏車秣馬方桴刳槎窮躋踄剔遡洄游從以與之上下景光衣被貞賁而用慰厥衷也既歷齊魯燕趙之墟及登會稽探禹穴覽天竺武夷浮江淮彭蠡偃息于匡廬白鹿紫雲諸叢林巖谷中往往與異人方士相覯值恬素夷落聽其言多中肯綮窺其志則矯然高舉躍出塵外厥視聲華盛麗塲中頭出頭沒不啻若浮沉敝圊矧由是蹈危機罹險狡以戮辱滅亡而嗣續靡遺者又曷論焉稽諸往昔諸如此類寔難歷數盖於是重有感焉以為夙懷至願至是始酬云然猶未之深得也廼茲遠林楊翁垂白髮服山野巾服持所著書數卷贄余秦淮旅次自稱去吳門住都市者且幾十年及啟其書讀之皆古方恠錄不涉世故不與文墨鉛槧爭衡于是恍然而悟始信朝市匪諠巖谷匪幽彼懷石沉湘彈琴顧景江夏臨刑世人欲殺曾何權位勢利之相軋哉秪以語言文字間耳此河上鶡冠之徒姓名究竟不傳以至于今不知其為何如人也若翁者可不謂洞悉情變周慮遠覽藏用保終者邪如是而存神養貞行將汨乎太虛咀乎太和將人巳混一而動靜不作陰陽同波矣壽寧有涯哉

  ○程處士壽序

  嘉靖戊戌歙有程處士年屇九十其姻友栢莊方子屬余敘為文以祝之敘曰夫生者人之所欲也永其生焉斯之謂壽壽又人之所大欲也墳紀邃古皇人動萬有千歲時風氣未開昆侖凝結人罕情竇會聚弗散有固然與既斲朴澆淳朋興機術轉務馳逐夭札相尋匪直世運為之盖亦人事然也至乃逸人異士棲谷枕山偃仰呼吸守神還貞時亦長世但習為內學秘文奇牒關扃封縢靡得而闚唯是儒生學子忿其妄誕不經以為宜見藏擯昔人謂物之所偏未能無蔽雖云大道其硋或同方術之失亦何恠哉乃若程處士尚禮好義罔事爵祿輸邊易質種塩海上往來吳越徵逐貴賤審時取與積累食貨富擬素封晚乃優游里第敬賢致士周恤匱乏不奪聲華不懾豪貴人玉容黃髮享茲壽考豈亦有異術耶吾觀唐子西銘古硯而得養生之道謂以鈍為體以靜為用蘓子瞻問養生於吳子得二言焉曰和曰安處士當少壯時雖汎舟航連車騎不為巖處服習而心行不損理窮積著其深於鈍靖安和之道而超方術之外矣人亦有言太隱居廛市諒哉故此一范蠡也貨殖傳既有范蠡列僊傳又有范蠡處士非其儔伍耶是可以壽處士矣

  ○余翁壽序

  夫菌芝載形麟凰呈象種類靡紀莫究世本寔鍾太和絪縕發越盖其所托則然也是故賢英才哲載德奕世各本生成詩書所稱咸可睹焉余昔則聞玉崖余子思孝振芳樹藝光著南服及為考部郎上下黜陟中外官使一徵素履協群情輿論不狥權貴人意指乃竟振衣脫屣長揖徒步遯荒野者數年不矯俗以沽高不養交以獵譽潛修獨善恂恂如也茲復被徵為南考部郎適余為主事獲與朝夕游處熟觀其動止議識務在從事本原不與世競余謂余子曷以得此久之乃知若翁教云翁素邃志理學達變觀化以其學教于鄉鄉之學者稱為隨時先生子貴不即封務行已志及得所治邑政成化洽志行矣部檄以循良徵輒又止弗詣公車此可以常俗淺近窺邪唯是知余子之賢有自而翁顧無托乎哉翁楚人也湘漢衡廬經帶包絡磅礴渟轉含澤敷和翁寔得之流行坎止諒哉時矣今茲艾年繁祉永錫余懷好德亦又何言昔詩人頌壽曰岡陵川至維楚山川不封而崇不濬而深日引月長翁茲徜徉無極哉

  ○順軒高君壽序

  余昔請教江州值今大司成少湖徐公督學江右每校諸生文輒以示余余得其最優者凡若干人南豐高生瑤其一也少湖公遂移檄南豐分之傳符給道里費遣之就學于余余時往來白鹿南昌諸處高生必相與俱熟其言默動止省其氣志向往盖駸駸乎潛心窮理之學匪直文章麗藻之士焉巳也余竊重之及每歸省不踰時復至余間訊之則曰瑤之受學於先生也固少湖公啟之而吾父順軒君實素具是心惟恐離左右而為世俗之所溺也故余歸即命之來余于是見旴江士人必詢順軒君而順軒君之行義士人無不樂道之余乃知高生之得於家庭者不淺而有開必先殆不誣也及余甫去江州而生即舉於鄉乃詣余請文以壽君余固不文且方厭言有枝葉未有以應又三年生游南太學復與余聚於秦淮再申前請余惟人子之壽其親也其心曷有窮哉然而有可以自致者有不可以自致者富貴福澤天固常與善人究其往來通復而盡數窮變猶或未之能齊此其自致尚有什一之難必也乃若夙興夜寐立身揚名則稱達人者必知其為明德之後誠所謂塞乎天地橫乎四海施之後世而無朝夕者也其所以壽乎親者無涯而致之自我不從外得固生之所當為而余之所望於生以效於順軒君者亦豈有出於茲哉昔宋元豐間歐陽公赫然特起為學者宗師曾子固稍後出竟與齊名當時自朝廷以至都鄙閭巷自學士大夫以至樵竪牧圉靡不傳以為盛而遡流窮源者必歸其父太常公之惇德懿行余不類固不敢望歐陽公之籓籬而生方進未艾固將以古豪傑自待者試就其鄉論之豈肯俛然出子固下哉然則順軒君行將與太常公並著不朽而永壽於世矣乎

  ○隆慮山人李翁壽序

  隆慮山人李翁者吾邑侯龍岡君之父也翁居相之隆慮山中歲乙巳以迎養來吾邑邑之士民愛侯因愛侯之父請余文以壽之余時以考功獲罪遷謫倥偬未及為文及召還而翁巳歸相既龍岡君亦遷戶部主事被論罷去吾士民之愛侯者則一如侯在之日再申前請余於是益信三代直道之民至今尚在而壽翁之文不能自巳也人亦有言善仕莫如遇合采風必於輿論李侯之為邑勤於實政而廉於取名名所自出之地皆侯之所略者也竟以是失歡招誹以來上官之論然而士民戴侯若此則侯之賢之著存乎人心者固自不容揜也明珠薏苡自古巳然侯之去亦何憾哉雖然侯之賢翁成之也翁少耕於朝歌之野事親奉先竭力盡分而賙窮恤匱族黨咸賴其詳具東野郭太史傳中盖古之孝弟力田人也昔漢制取士有孝弟力田之科唯是終漢之世類多循吏以其心和順純一不見異物而遷故出而有為莫非實政今翁雖隱德弗仕而侯之漸涵化誨於家庭者有素及舉進士出宰吾邑推而行之悃愊無華而吾邑之民鼓舞侯之樂利沐浴侯之膏澤孰非翁之德之所推被哉正如雲行雨施庶物露生而含澤布氣山寔為之隆慮南負太行北接恒嶽形勝奇絕風氣淳龐翁居茲山寔相比德嘗觀詩人之歌壽考必曰如山如阜翁之德既如山矣壽其可量也哉昔成湯問於伊尹曰壽可為邪伊尹曰欲之則可為弗欲則不可為也夫其所謂欲者豈覓方術候神人服習秘靈沆??齏霞露之謂哉亦唯以有德者壽而不為外物所動如古之仁聖賢人云耳其諸出處窮達毀譽得失之際正非所預也吾是以頌翁之壽必及翁父子之德且以見吾邑之人心猶為三代之遺直而翁之壽之所以無涯也若祗為漫漶不經之說文士游誇之談則豈吾之所以壽翁者哉

  ○胡母張太孺人壽序

  象岡胡君立之以御史督學南畿教敷化洽士人籍籍稱得師矣忽為匪人誣搆逮至京師 天子明聖鑒其無罪詔復御史掌道事值其友人薛子復官祠部每與講學論道輒蹙然若有思者問之則曰吾母張太孺人在堂今年庚戌且七十某月某日寔初度之辰將圖歸省以甫釋詔獄未敢請也唯是思之不能置耳既乃復具述以告曰吾母之歸我先御史潔菴君也值君先後失恃怙吾母相之十年生聚家漸以舒今先君背棄二十餘年家政惟吾母攸賴植叨今官嘗廵視兩畿吾母每以母辱 君命為勗及督學于南輿以就養尤諄諄戒曰汝一方師也其務以身帥人植奉教惟謹庶幾無過三載秩滿蒙 勑封吾母為太孺人植不肖世受 國恩固當夙夜匪躬不敢負吾 君矣然亦豈敢忘吾母哉今吾母遠在一方屆茲壽誕將遙致一觴子其有言以壽之乎余因憶往歲乙未與立之同舉進士始獲納交見其學行純至固巳逆其必有所自及督學吾邦倡明理學隨才成就鼓舞振作士人興起評者謂嘉請以來南畿督學固多賢者若山陰蕭靜菴之去邪勿疑臨川章介菴之守正不屈則南昌胡象岡咸有之是太孺人之賢見於內則懿範者固難盡述而其所以成其子以匡翊吾道振起世風者不尤為章明較著也哉夫天下母子之愛一也其為教不能以皆同然大率牽於情者多制於義者少昔陳咸直道其父教之謟佞丈夫且爾而况閨門婦女可多得乎王琚以謟佞取容其母責之琚莫之改論者惜其有是母無是子范孟愽之母子兩得之矣而其生不辰君子有遺慨焉今太孺人有范母之賢而立之所以承之者盖拳拳於聖賢大中之學則其所成就盖有不啻於孟愽者而 天子明聖能優容之其所遭際不亦難哉和氣致祥仁者必壽七十之慶盖為之兆耳自是而耋而耄而期固有未可量者余不佞請以是為太孺人祝而因以慰立之之思也

  ○錢母馮太孺人壽序

  余觀昭曠之際盈虛相乘往復貞勝昭著區宇流行古今豈爽也哉乃今揆諸錢母馮太孺人則益可知巳始余筮仕令慈谿采風問俗觀生徵獻獲行藝名實之士凡數人今中書舍人錢君叔鳴寔居其一每相與講業論理道輒神觧心往即欲見諸行事而氣志侃然英特奮發不屑為脂韋淟涊態以與時俗俛仰唯時賴其相成寔多及余去邑歷南考部叔鳴以詩魁兩浙卒業南雍視部政時部寮多四方穎異咸器重叔鳴稱余能得士既叔鳴上春官取高第成進士服今官聲實孚于上下吏部上其績贈其父勉齋先生如其官而母馮封太孺人君子謂叔鳴名家子世秉禮教固宜其有是然寔多得於母孺人之教方孺人之歸錢也勉齋事父值繼母幾至衣蘆履霜之變孺人相之百凡委順竟以慈孝著稱勉齋蚤世孺人年方四十舅姑且老而子女煢立俱未有家室朝夕恒不能給而孺人貞苦以事老撫幼竟克有濟以至今日虛極而盈無往不復所謂天道無親常與善人不信然哉昔張師亮西都布衣歐陽永叔廬陵孤孺皆少歷艱危藉母氏之教以有成立而文章勳業赫然為宋室名臣而孫鄭二夫人亦各膺榮封享壽考以光於史牒茲叔鳴邃學敦行向往直前以承母志而太孺人馮年甫七十康強如壯時則其母子之遠到殆將有光前烈而錫類介福固自有未涯者在也其僚友郭劍泉袁裕春諸君屬余言為孺人壽而余固知叔鳴者遂書以復之

  ○王母曾太孺人壽序

  余昨在京師集縉紳諸同志論學於靈濟道院見戶部西石王君於群眾中獨靜觀默識時出一語以裁眾論則動切理道余竊服之無何虜犯境上諸縉紳咸奔走戎事論學之會遂弗能數於是西石君奉使督逋賦于兩浙而余亦以視學繼至乃於公餘復講舊盟值長憲濟軒唐君副憲同野李君咸於西石君有舊時相切磋有新得焉既西石君使事就緒將復命于 朝冀便道歸里第以稱觴于其母曾太夫人之前而濟軒同野二君遂為之問壽于薛子薛子曰余不佞何能為王母壽哉王母為湖南著族試即湖南之形勝觀之洞庭之水淵然停畜而霜降不涸者其所鍾則然也衡岳之山凝然蒼翠而歲久不磨者其所積則然也吾聞諸西石君嘗道其母夫人莊嚴整肅不輕言笑少歸其先大夫顧齋先生先生慷慨有勁節不屑治生所居圖書丈室而夫人處之宴然接以賓禮先生舉進士為魏令尋忤中貴人被逮詔獄而夫人焚香叩天願以身代先生謫遷量移徘徊州縣而夫人助以清白所至稱賢先生捐舘于曹親老子幼洊遭家難夫人貞志自立舅姑安其養子讀先世遺書以成進士是夫人之於先君子寔所謂無成有終矣無成有終坤道也坤道無彊夫人寧有窮乎其所鍾所積殆將與洞庭之水衡岳之山相為悠久有不占而孚者矣矧其子西石君超然物外邃志理學初以母夫人而成其賢今以其賢而成母夫人之志夫人之悅懌而康又豈淺淺者之所能測識哉昔子瞻之母願子為滂和靖之母知有善養盖皆不以世俗望其子而其所樂而安者可知也西石君充養日粹而遭逢盛時固不當為滂而程氏之學將非其所優為者乎吾是以知曾太夫人之所為壽也又有出於尋常祝望之外也二君謂吾言足以壽王母矣遂書以歸之

  ○向母湯孺人壽序

  向生程不遠千里從薛子於晉陵之野朝夕論理道相說以觧於是其祖母湯孺人年且八十矣將歸省焉問所以壽之者薛子曰吾嘗為令于而慈圖所以壽民生矣不得於郡守僅踰年而去吾嘗督學于而浙圖所以壽道脉矣不得於當路僅再踰年而去吾又何能為若祖母壽哉雖然不可得行猶可得言不當言之於眾人猶當言之於吾子子不聞乎大孝養志若而祖母之志夫豈狥於流俗者哉吾聞其父復齋公嘗守雲南之廣西履官守巳甚為楊文恪公所稱許則其所以漸涵化誨於家庭者盖巳有素及其歸汝向也向固世業儒而孺人內則閫儀動皆有法則其所以圖惟於厥志者盖寔不以庸眾人望汝後人矣子今以弱冠舉于鄉褒然為兩浙名士則其責成於子者又豈但巳哉昔和靖之母願子善養申國夫人教子規矩若祖母之志盖寔有在焉子其仰體而克承之則其貞志保和而引年長世即上壽可必也若但備其膳羞時其餽獻供其器服娛其起居餙其禮樂縟其文章雖所以壽之抑末矣子如服膺吾言則吾之所以壽民生壽道脉者雖不能行於一方而亦庶乎行於向氏也

  ○海日靈椿圖序

  余嘗登匡廬見石有古文竹林寺寺盖僊人所居云及廻巖轉壑讀周顛碑則慨然以思世固有異人哉矧山海大荒內外若圖經所載諸方邈不可即者邪維時同余游者皆好古愽雅通識瑰儒因相與踞石班荊推極玄黃漫論古昔若瑤池玄圃崑丘軒宮黿梁羽衢之屬以及老聃關尹之學即非通物方弘時務不猶愈于溺情依倚沉淪埃壒者乎然又有刻情尚意獨行樹名藝文修辭務自標幟斯固與蒙恥疪垢者殊科然往往觸忌諱多不能自全如啣鬚受劍揆日鳴絃者斯未可以重輕軒輊矣於是南豐李子少虛因道其父質村君性度夷曠平生罕入城府所居一室琴尊器物咸具惟取應用不事工緻繩牀竹几偃仰自適朝市貴游一不與聞語以導引方術亦謝弗為也余謂君豈所謂逸民高士視世之好尚皆非其意所注留浩然而自得者乎將從麻姑山訪之未能也再逾年余次秦淮少虛持此圖就見請為君壽余曰君固能壽者也圖何為哉余又何言哉然聞海者水之會也日者火之精也椿者木之靈也氣質相禪五行具矣圖咸有焉君壽無涯此亦足徵也乎哉不然嘉禾豔草奇鳥恠獸玉石珍瑰之器金膏燭銀之寶以少虛之才華非不能致雅非君所好而亦非少虛愛日之誠也君子可以知君之所謂壽矣

  ○二山萬椿圖序

  二山萬椿圖者王子文佐圖歸以壽其父二山君也君所居里西有夾山東有秦皇山二山相望蒼翠秀鬱而君徜徉於其間不事家人作業唯讀書教子種樹灌花淡然自適罕入城府而仁厚正直鄉人推之今歲庚戌年八十矣白髮紅顏雙目烱烱康強如少壯時古稱漢陰父老河濱丈人盖寔其人也茲文佐膺貢 明廷選授鄱陽學訓將奉君就祿而携茲圖以稱壽語余題其端余惟天下之人心逸則休休則自適自適則樂樂則壽所以至人哲士抗跡塵外超然物表而與世相忘往往延引歲月以致長生如僊經道籙所載者不可勝紀豈欺予哉其理則然也二山君教其子如文佐者高才愽學修詞染翰菁藻出人而制行卓犖不與時俗俯仰士論籍籍咸望其為清廟明堂之器而顧久滯塲屋人皆為君不平而君則怡然不以為意其視得失寵辱不啻若浮雲之出沒二山而往來飄忽唯其所之此其高志遠識固巳加人數等神完氣舒固不俟啟關扃封藤窺秘文奇牒而可以知其必壽也矧此去鄱陽登芝閣陟遐觀匡廬五老朝夕上下彭蠡沅湘浩渺涵虛而豪吟長眺怡情適性於其間者又豈特夾山秦皇之萬椿焉巳哉則君之樂而壽也壽而無涯也益可知矣文佐歸自京師命服彩衣捧觴於君之膝下而賓朋在堂子姓在側試以吾言誦之如何

  方山先生文錄卷之十二

  ●方山先生文錄卷之十三

  碑

  ◆碑

  浦江宋先生祠堂碑   方遜志先生祠堂碑   重建始祖宋觀文殿大學士和國公祠堂碑   嵩山寺重建楊氏先祠碑

  ○浦江宋先生祠堂碑

  天下之族在祀典者固皆崇報之義而亦莫不有立教之端是故非其人焉而祀則誣有其人焉而不祀則怠有其人舉其祀而沒其實焉則混混則雖若差勝於怠且誣者而要其極致則亦非所以嚴祀典而明學術也義何所取教何以立不惟前哲之精微莫為之闡發而後學之趨向皆將貿貿焉莫知所從事矣亦何貴於祀哉潛溪宋先生生於浙之浦江卒葬於蜀之成都成都則既有祠祀矣浦江顧獨缺焉百五十餘年莫有為之舉者廼高淳韓叔陽氏以進士出知是邑之二年為嘉靖庚戌遂慨然請于金華守陳君元珂達之監司明年辛亥余以視學至謂斯舉不當緩於是韓尹辨方相址聚材鳩工建堂廡門宇三十七楹經始于秋八月落成于冬十二月奉先生主妥安如禮仍樹碑以紀成事率諸生以文告余惟浦江金華屬邑也金華之學自東萊呂成公倡之而何王金許四賢相繼而出說者謂為朱學世適今其立言著論昭然具在固非後人之所敢擬議者然要之皆聖門之羽翼也先生繼起是邦遭逢 聖主文章事業掀揭宇宙士人籍籍咸稱名臣巳極誇詡至其所深造自得者上躋聖真直達本體則反為文章事業所掩而不得明預於理學之列此余追考先生之平生未嘗不喟然而歎也曰嗟乎世有真儒若先生者哉觀其斥詞章為淫言詆葩藻為宿穢期於剗削刊落以徑趨乎道德居常或終日靜坐或支頤看雲或掛冠行松間或擊磬而浩歌翛翛然如塵外人及讀其所雜著與凡六經之論七儒之觧觀心之記則寔有不能自巳於言者是豈徒欲以文章事業名世者哉柰何學術難明見聞易眩而先入之言之易行所以擬先生者僅僅若此也不知皋陶稷契伊傅周召得其時則為名臣顏閔冉仲有曾思孟不得其時則為大賢固不當以彼此論也况究觀先生之學在宋則有若陸子靜在元則有若吳幼清盖皆聖學正傳後先一轍其與前四賢之繁簡紆直世必有能辨之者而俎豆獨後品儕未當豈所以表先生而示後學哉苟但知先生之顯而不知先生之微知先生之用而不知先生之體則是見光華者忘日月覩溟渤者失原泉而精一無二之指無恠乎其未究也此固於先生無所重輕而祀典之寖混學術之不明余竊憂之故因先生之祠成不避而大書之石庶乎二三子之從吾游者可因是而繹思也敢曰是足以慰先生之靈也哉先生名字爵里出處存歿有國史在祠址堂宇祭田丘畝文集板刻韓尹雅知治本經畫具悉有附錄在不書

  ○方遜志先生祠堂碑

  余嘗讀易至革之彖曰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未嘗不歎聖人之克相上帝勤恤民隱至以身冐忌諱而不顧也及觀魯論之稱夷齊也曰求仁得仁又何怨則又嘆曰嗚呼仲尼之意深矣稱湯武以立生民之命仁夷齊以正君臣之義化裁達變貞固立本夫固各有攸當而不可以執一論也噫夷齊遠矣詎謂千百世之下有如先生之所值者乎先生姓方氏諱孝孺字希直遜志其別號也居緱城里人又稱為緱城先生父諱克勤從事聖賢之學先生寔其仲子淵源所漸日擴而大其出處本末則耆儒父老往往能言其事然亦有傳有遺事有尊鄉錄有補國史之議有春秋俎豆之請夫既或述之矣吾獨悲夫先生之所值者夷齊之時所執者夷齊之見而獨無太公為之一引援其死獨慘於夷齊也昔武王觀兵孟津諸侯不期而會者八百君子篚厥玄黃小人壺漿簞食凡紹王而見休者盖巳盡乎天下之人矣孤竹二子獨為叩馬之諫至謂之不仁不孝維師尚父時維鷹揚血流漂杵前途倒戈何有於二子哉而顧扶而去之俾弗罹於左右之兵也盖武王義兵也二子義士也太公之扶亦各從其義也周家卜世三十歷年八百雖至叔季之微猶為天下共主而方伯之強諸侯之僣環視而不敢誰何者夫亦以名義所在等於天地明於日月威於雷電凜於鬼神洋洋乎鼓舞群動整齊六合制御八荒攝伏庶慝俾夫渙者萃離者合強梁者沮沮詐者息而如綫之緒猶得維持於數十年而不壞者謂非夷齊之諫太公之扶有以為之所耶然首陽之臥采薇之歌慷慨之士至今扼腕史遷亦謂其積仁潔行深悲不得其所而有惑於天道之報施其歎息痛恨之意盖直浮於言外矣使其視先生之死吾又不知其當何如以立言也然夷齊得夫子而名益彰先生附夷齊而義益烈千百世而下猶凜凜有生氣則先生之於夷齊均為不死者矣寧海舊建祠於緱城里祀先生父子嘉靖丙申懷遠楊君時秀令茲邑謂緱城舊祠僻在海島規制未愜無以昭示前修興起後學遂進諸生楊天倫輩議毀臥龍山三官祠改建請諸廵按御史張君景允其議凡為堂若干楹後廳若干楹東西廡若干楹最外為牌門一其碑亭二則又在牌門之外幾越月而工告成楊君與余同舉進士至是又同官留都且以余嘗知慈谿而與聞斯舉也因屬為文勒諸石余敬次數語而繫以迎神送神之歌歌曰坎其擊鼓臥龍之陽牲牷蕩滌蕭合馨香神之來思英風載揚恍惚及交涉降在堂光騰烈日凜肅嚴霜歌以迎神于豆于觴又歌曰紛再拜兮廢徹趨蹌禮成焚瘞感激衷腸靈之往矣旋駕洪茫于彼于此無體無方河嶽流峙列宿寒芒歌以送神地久天長

  ○重建始祖宋觀文殿大學士和國公祠堂碑

  吾薛自河東徙毘陵至宋和國公始顯公初居滆湖之黃土岸既乃讀書錫山往返跋涉遂置別業於橫林之後埼仲子亨二守之後立公祠肖像於中亨二生彥泓彥泓生文俱能世其業元末燬于兵洪武初文之子祥伯吾高祖也徙五木之余巷去後埼僅數里而南嘗欲為公建祠未酬厥志旂少時先考功盖屢言之因循未能也迨嘉靖癸丑旂歸自浙待次家居思宋尹麻二臣皆死節于茲久缺祀典為建二忠祠以祀之仍造橋於祠右而疏河以通舟楫忽得石刻於土中盖公嘗築觀文橋于茲積久圯壞旂感而異之因於二忠祠北特建公祠豈時序代遷廢興相禪固有一定之數而不容自巳者乎抑天下之公論久而自明而公之心跡未盡白於身後者將至是而始定乎旂因祠成立碑以書其事為論世者公言之而非敢以厚誣也初公在寧宗朝以父任補官目擊時事夙有去志丐祠不允既以樓宣獻公鑰薦復舉制科循歷通顯當是時日食迭見大火頻仍朝臣鮮有言者公獨上疏其略曰天心仁愛變不虛生願陛下深思顧諟之難益懷兢業之念勿謂帝德罔愆而怠於進修勿以天灾代有而應不以實若今日避殿損膳僅舉故事非所以消疹而召和也尚內揆之一身外察諸庶政必求其所未至必思其所未周恢復本為至計而壞於匪人和好甚非長策而迫於時事惟陛下誓以今日遇災警懼之心永為異時暇逸怠荒之戒庶天心昭格而咎徵可回矣疏入上為之歛容其諸更楮備邊補偏救敝而默旋潛斡者則又更僕難數也由是觀之公豈隱忍附麗以希富貴者哉一時論者徒以其位侔史相未見抵忤遂生疑議而不知亢害承制公固苦心於其間也不然則剛正精愽如樓公固趙公汝愚所謂當今人物也立朝少所許可其所留者唯晦菴朱先生其所薦者唯公斯亦可以諒公之素矣及觀公在臨安湖山宴會多所不預至今月岩峭壁所刻尚可考見則公憂時感事之懷固有難以語人者向果若人言雖孝子慈孫百世難改旂亦豈敢厚誣公哉公之名字歷官封錫其詳具宋史列傳不書

  ○嵩山寺重建楊氏先祠碑

  傳有之貨惡其棄於地也不必藏諸已力惡其不出於已也不必為已論者嘗擬其出於老氏而非聖人之言乃今自楊氏先祠之在嵩山寺者觀之益信其為孔子之言而大道為公之景象雖不復見於後世而猶著存乎人心也初楊之先有名瓛者元季為無錫州同知洪武初與其從弟進道進禮暨從子工部員外郎德彛遇異僧志道于嵩山遂以山田二百餘畝施之建剎其事具少師姚公廣孝尚書孫公原貞記中是嵩山有寺寔自楊氏始也然楊之初意唯以其僧之可與而施之耳曷嘗有所營度於其間哉志道則感其施因立楊氏祠以祀其先人于以示報本之意至弘治間嗣僧不齊而山田侵於有力瓛之曾孫壽府長史公文白諸官復正其彊以歸於寺而先祠如故後長史沒而祠復廢矣然僧於楊氏諸主則尚藏諸經閣而不忘厥初嘉靖己酉寺僧正端修廢舉墜因及於楊氏之祠於是楊之嗣孫縣學生榦倡率族人量材紏工以禆僧費至癸丑春三月告成而楊之先復妥安如禮始祖宣義郎某位於中推其所自出也同知公瓛工部公德彛暨進道進禮位於左謂其施山也長史公文位於右謂其復山也自茲以往楊氏之祠其殆永於茲山矣乎嗚呼天下之人竭一生之心膂以為子孫計者何所不至哉然而未必其能盡保宗祊也故若敖之鬼猶不免於餒而房杜之子孫且至夷其先祀他尚奚說耶嵩山楊氏之祠雖其子孫代不乏人而寺僧相傳之意則固宛然可掬也貨奚必藏諸已力奚必為已哉此吾所以信其為聖人之言而今之世猶有大道為公之遺也登茲祠而讀是碑者其尚以余言為然否乎

  方山先生文錄卷之十三

  ●方山先生文錄卷之十四

  傳一

  ◆傳一

  舒脩撰傳   涇野先生傳   陳恭愍公傳

  ○舒脩撰傳

  脩撰舒先生名芬字國裳江西南昌進賢人也其先世居浙之東陽元大德初有名文英者始徙進賢之梓溪載傳至溥震溥震生廷式堥式生法皆積德累行世雖未顯識者巳知其後必有達人法娶聶生先生幼即岐嶷峭穎異於凡兒甫成童入郡學嘗作赤鴈賦郡守奇其才謂當魁天下進賢有石人灘相傳謂灘合則狀元出人遂以石灘稱先生盖期之也先生遜避別號梓溪家貧清苦不與人群雖於書無所不讀寔勵志聖賢之學不屑為愽物洽聞之士端居終日未嘗晝寢夜必計過自訟每悼俗學之陋嘗曰吾唯欲出以行志耳不然則聲律對耦之文可無作也故其為文氣志渙發理道暢達一洗回互隱伏支離纏繞之習正德丁卯舉江西鄉試明年入南太學譽望籍籍祭酒司業以至六舘師生罔不起敬丁丑舉禮闈入對 大廷賜狀元及第授翰林脩撰嘗謂古禮樂久廢恒游心於周禮鍾律無益詩文一切謝去戊寅春權倖江彬等蠱惑 武宗勸之游豫議以三月壬子警道東巡祀岱宗歷徐楊抵金陵下姑蘇復泝江浮漢登太和太嶽且徧中土繁麗諸處將相大臣多從諛之都下人情洶洶危懼先生乃約諸同志上疏乞留俱會 闕下吏部尚書陸完迎諸上疏者曰 主上聞直諫輒引刀為刎狀今且撒賴矣其容色詞氣盡歸咎 武宗以沮言者一時言官又多其黨遂為所沮先生乃邀吏部郎中夏良勝禮部郎中萬潮太常愽士陳九川舉酒酹之曰匹夫不可奪志吾輩乃為大臣所奪乎遂連疏入於是吏部郎中張衍瑞禮部郎中姜龍兵部郎中黃鞏孫鳳員外郎陸震刑部郎中陸俸行人司副余廷瓚等俱連疏入時又有太醫院醫士徐鏊以醫諫 上大怒車駕亦不果出下黃鞏陸震夏良勝萬潮陳九川徐鏊於錦衣獄先生與張衍瑞姜龍孫鳳陸俸等百有七人俱被命跪午門外梏拲五日既余廷瓚等亦下獄黃鞏等六人亦在午門外梏拲跪五日是時工部主事林大輅等三人大理寺正周敘等十人亦連疏入俱下之獄尋亦梏拲跪五日復有金吾衞指揮張英肉袒戟刃於胷諫數日天色陰霾京師震駭公卿出入輒被唾罵投擲瓦礫遂减去跟辦官吏往往在昏暗時行乃益謀蔽惑請命禮部禁約不許言事通政司遂格不受疏堂官獻諛者參劾司属為妄言由是 上怒遂不觧戊午水溢內海子四五尺折橋鐵檻是日先生等一伯有七人俱褫衣廷杖先生以疏首杖特甚神色不異唯口呼 高廟之靈冀以感動 上心杖畢幾斃褁創臥院中掌院者懼禍使人標出之先生屹不為動曰吾官于此當死于此既而復蘇謫為福建市舶副提舉其餘罰俸有差 上怒猶未觧四月己卯黃鞏諸人亦俱褫衣廷杖林大輅周敘余廷瓚降級調外任徐鏊戍邊其餘為民時死杖下者陸震余廷瓚主事劉校何遵評事林公黼照磨劉珏行人孟陽李紹賢劉平甫李翰臣詹軾凡十有一人先生惻惻歎曰使余肯從宰臣之沮則諸疏且緩矣今致諸臣之死芬可以獨生乎聞者感發君子謂先生此舉振士氣沮奸謀植風化寔有大功於世教也辛巳 今上即位詔起先生適宅父憂嘉靖癸未秋服除復脩撰甲申夏會議大禮先生疏凡三上伏闕得罪再杖於廷明年乙酉母太安人卒于官舍先生扶柩歸由長江至彭蠡忽颶風鯨波大作先生號籲風濤頓息君子謂誠孝所感云丁亥春三月疾作十有四日卒距生成化甲辰三月十有二日年四十有四所著梓溪集若干卷詞嚴義正如其為人編輯周禮定本則尤其所注意也先生平生不事生業家無立壁巡按江西御史儲良材為小築省城居其妻孥子三人泰奉奏余昔過進賢進賢士人頌舒先生從事聖賢之學與其歷履比舊聞加詳恨九原不作不及言從之邁及官留都泰泉黃才伯往往為余談成化間羅彛正劾大臣遭喪起復章德懋黃仲昭莊孔暘不作應制燈辭皆上疏落職當時謂之翰林四諫迨 毅皇豫遊時史官敢諫者則唯舒國裳一人矣吾黨自謂清華獨不念輔導論思之職乎因出翰林先後姓名授余志之余寡陋因循未之撰次值有論學者援東漢諸人而擯氣節謂舒先生非聖賢之學然則聖賢固無氣節者邪盖自正德丁卯逆瑾讐虐戴銑諸人始矯制褫衣受杖死者相繼又十年庚寅再罹此變於是士人漸為此論嗚呼此可以觀世道之推移矣余重有感焉作舒脩撰傳

  ○涇野先生傳

  涇野先生姓呂名柟字仲木陝西西安高陵人也西安為古涇陽之域學者稱為涇野先生始祖名世昌載傳至彬卿生八八生興興生貴貴生鑑世有隱德鑑生溥尤以行義孚於鄉黨排難觧紛人多德之配宋氏生先生後以先生貴封翰林脩撰宋贈安人安人為瀋府教授玉之孫女教授幼好書人號宋五經以賢名於時安人少習其教先生孩竪時即誦其祖教授公之遺行以教之故先生七八歲時敦厚穎敏如老成人遣就傅于周丈人節之聞小學之教及入學受書于孫行人廷舉時未總角輒有志聖賢之學不為辭章之習夏居矮屋衣冠危坐雖炎日蘊隆不出戶限及冬月嚴寒則履藉麥草誦讀六經恒夜以繼日弘治乙卯丁母安人憂哀毀讀禮未嘗輕出服闋猶思慕不巳辛酉舉陝西鄉試念母不及見輒泣下明年壬戌會試未第乃入太學會三原榆次安陽林縣陝州河內諸同志之友相與切磋務事力行不尚口耳時雖為太學諸生而識者固巳知斯道之有属矣正德戊辰舉南宮高第入對大廷承法天法祖之問反覆以仁孝為言而要之於學 上與公卿大臣嘉賞之賜進士及第第一人授翰林脩撰尋為經筵講官直以輔德弼違為已任其諸編摩纂輯則務盡古史氏紀動紀言之職詞華藻麗皆所不屑也嘉靖甲申夏五月上疏自劾不職者凡十有三事當路者謂此皆大臣宰相之職不宜引為巳責謫判觧州至則贊州長以政教勸率士民酌取藍田呂氏之規以行鄉約刊訂朱子家禮以正習俗儒生學子群至受業潛江初御史杲按山西為建觧梁書院以居之御史亦時時就而論學居三年觧俗為之丕變延及全晉亦駸駸乎復陶虞耕稼質成讓田之風丁亥量移南考功郎中凡南官考績評定賢否詞若渾融實多所懲勸稽查吏籍革除詐冐一切奸宄盡為屏息公餘即集問道請業之士懇懇為發明講觧或寮友邀游金陵諸口亦時復一出雖登臨玩賞中率多師師規矩勉之意初寓柳湾精舍諸生屨盈戶外乃即鷲峰東所居焉及遷尚寶卿歷太常少卿吏事簡省四方從游者日眾先生樂於成人應接不倦是時海內講學者相望而起然或未免空談先生與諸生約每會即以六經四書質正就於其中探討精義勉其體認踐履或問朱陸同異先生曰晦菴象山同法堯舜同師孔孟雖入門路徑微有不同而究竟本原其致一也亦何害其為同哉學者不務力行而膠於見聞以資口耳竟於身心何益聞者多感發興起其訓釋經籍皆躬行心得之言有程朱所未發者故所至學徒如雲滃霧集乙未進北國子祭酒時監規矩久弛先生發明揭示動以身教一二貴游子弟有不率者即繩之以法不少假借於是咸知所從事而乞差爭撥之敝風頓息或有以敬敷五教在寬規矩先生者先生曰寬非縱弛之謂乃日刮月劘以要其成而不責效於旦夕故謂之寬然云敬敷則不可不謂之嚴矣古稱師嚴然後道尊道尊然後民知敬學其意正謂是也今人才漸不如古豈真古今人不相及哉內則祭酒外則提學皆有師道而以教人為職者率多姑息假借而不知人才之日流也甘臨希悅違道干譽且非治民所宜矧以之教士哉規矩者不以為然而先生持之愈堅國子諸生自是知所檢束而絃歌之聲禮讓之俗洋洋於京師首善之地矣丁酉陞南京禮部右侍郎未幾以災異自劾得致仕去壬寅某月日以疾卒於家年六十四所著有四書因問周易說翼尚書說要毛詩說序春秋說志禮問史約宋四子抄釋詩學圖譜寒暑經圖觧史舘獻納南省奏稿涇野文集詩集監規矩發明署觧文移各若干卷行於世然皆仁義之精華孔顏之正脉有非遷固以來文人詞客所能與者嗚呼先生內充外裕色溫氣和藹然可挹而行方詞厲守堅力定在朝在野隨寓盡道其真富貴不淫貧賤不移威武不屈者矣君子方之程伯子豈不信然哉長子田以舉人為汝寧府通判少子畇以先生廕為都察院照磨云薛生曰某為諸生時嘗從先生於鷲峰東所而先生之所以切切啟迪者則寔未嘗一息敢負也今年庚戌來京師其子畇以先生年譜示余作傳顧某淺薄何能傳先生哉特以先生生關中關中風聲氣習淳厚閎偉剛毅強奮莫不有古之道然自漢以降其所謂豪傑者大都欲以古文辭名世故至於今關中士人動稱西京西京云其潛心理道而務以聖賢為歸者宋張子厚之外非先生其疇為首稱邪某是以論著之于以見關中之學獨文辭乎哉

  ○陳恭愍公傳

  陳恭愍公名選字士賢浙江臨海人宋國子司業左輔之後由婺徙台之僊居再徙臨海公父員韜宰新城有惠政後為御史按閩訊沙寇脅從者數萬人悉釋之卒官福建右布政使人以為未食其報嗣當有人生公自少端愨寡言立志以古聖賢自期潛脩獨請不求人知唯以克已求仁為要因自號克菴景泰庚午舉浙江鄉試天順庚辰以會試第一人成進士授監察御史會脩撰羅倫論大學士李賢遭喪起復謫官諸在言路者默若罔聞公獨抗疏直之倫雖不復而賢亦竟沮天下自是始畏公議及按江西務持大體布按長貳有過卑獻諛者公曰有憲綱在妄自尊大吾不敢也悅不以道吾不願也諸皆動色相戒舊習頓革既提學南畿黜浮崇實寬嚴得中校士一以德行理道為本試卷明列諸生姓名並不彌封編號曰吾不自信何以信於人邪所歷郡縣居宿學宮端坐沉默以身率教每令諸生讀小學習六禮體認經典措之踐履徒文無益也士習翕然丕變時御史大夫長洲韓雍以功業顯頗尚崇餙方憂制家居聞公至悉屏儀衛曰母令陳御史知也是其所推服者豈獨諸生焉爾哉成化初遷河南按察副使整飭兵備尋改提學其所設教一如南畿中州學者咸慶得師會倖奄汪直被命巡郡國威侔人主都御史以下咸匍匐趨拜公獨長揖直怒曰爾何官敢爾公曰提學直愈怒曰即提學便如何爾寧大於都御史也公曰提學何可比都御史但宗主斯文為世表率雖死不可屈節直見公詞氣嚴正舉止安舒而諸生儼集署外知不可犯遂改容曰先生既無公務相關自後不必來見矣公即徐步而出尋轉按察使政尚易簡釋繫囚除苛細凡諸宿弊名為舊規矩者一切罷革獨於贓吏不貸然受賂百金者要辭但列六七錢或問之公曰污人惜財如惜命若責賂厚彼挈而貨權人則法撓而難除矣然亦權以待茲時非正法也自是官属歛戢父老歡呼載道未幾聞母喪即日奔歸行李一肩士民泣送者數千人立生祠祀之服除擢廣東右布政使踰年轉左時嶺南苦鎮守中官椎剝瓊儋騷然公乃嚴條約革和買减泛徭為惠飬計會肇慶大水公即具奏災傷狀因體勘展轉民命旦夕竟便宜發倉賑之市舶太監韋眷縱恣掊剋籍富民供辦公奏减之眷復以私艦通番為番禺知縣高瑤發眷深憾之番人馬力麻者貿貨海口詭稱蘇門答剌國貢使眷利其珍奇將許焉公發其偽逐之又有撒馬兒罕使臣泊六湾還國枉道至廣謂將往滿剌加市狻猊入貢所過震驚公乃上言臣聞西旅貢獒召公進諫越裳獻雉周公致規矩盖不惟防玩好之漸寔以杜窺伺之萌也廼者珍禽奇卉旁午徵求外夷小醜探聽舉動豈真有貢獻之誠惟以邀賞賜之利陛下必以為娛玩之物於民無損不知奸貪憑藉因緣為利招引殊方營圖攘剋即如狻猊本非澤國所產假借意指入海宣索驚擾寰中貽譏海外是 陛下忽細行之矜而為大德之累也疏入留中眷知中官咸疾公乃誣摭公黨比高瑤和同貪墨 上怒遣刑部員外郎李行會同廵按御史徐同愛鞫之行同愛畏眷不敢反異復賂公所黜吏張褧令誣執公褧不從行等阿眷執褧栲掠褧曰死即死耳安敢以私憾滅公義陷正人也行等羅織無所得乃誣公矯制發粟意在侵欺褒獎屬官志圖報謝論罪當徙奏入詔奪公官遣錦衣衛千戶張福逮公士民數萬人號泣遮留以衛士辟除乃得出省城至南昌疾作卒於石亭寺時年五十八友人翰林張元禎為治殮事以疏綌褁尸而巳或咎其薄元禎曰公平生清苦殮以時服此公志也張褧乃上言臣聞周公元聖而四國之謗乃致上疑於其君曾參大賢而三至之言不免搖惑於其母是豈成王之不明參母之不親哉凡以口能鑠金而毀能銷骨也 陛下臨御區宇明並日月恩同父母詎圖怙冐之中尚罹屈抑覆盆之下復有沉冤竊見廣東布政使陳選素崇正學夙抱孤忠孑處群邪之間獨立眾憎之地太監韋眷通番敗露知縣高瑤按法持之陳選移文嘉獎以激貪懦固監司之體也柰何宋旻徐同愛怯勢保姦首鼠兩覷以致韋眷橫行胷臆穢衊清節熒惑 聖明勘官李行承眷頤指鍜鍊成獄竟無左驗臣本小吏以詿誤觸法為選罷黜寔臣自取非選有加於臣也眷乃妄意臣必憾選以厚賄啗臣令扶同陷選臣雖胥徒亦知廉恥安敢欺昧心術顛倒是非眷既知臣不可利誘乃嗾行等逮臣於理彌日栲掠身無完膚臣甘死籲天終無異口行等乃依傍眷語文致其詞劾選勘災不實擅便發倉曲蔽屬官意圖報謝是毀共姜為夏姬詬夷齊為盜跖也本年嶺外地震水溢漂民廬舍屬郡交牒報災老弱張口待哺而撫按藩臬若罔聞知選獨抱隱憂食不下咽謂展轉行勘則民命垂絕其何能待所以便宜議振志在救民非有他也選素剛正不堪屈辱乃為勘官凌侮憤懣成疾旬日而殂李行幸其就死不為醫療又潛遣養子密以選死報眷以快其忿小人佞毒交結權倖一至於斯司寇之属要在詰奸刑暴安取此輩為也夫選砥節奉公橫罹讒搆 君門萬里孰諒其冤臣以罪人擯斥田野秉耒自給百無所圖敢冐死披陳甘心鼎鑊者誠痛忠廉之士銜屈抑之冤長讒佞之奸為 聖明之累也奏入不報第以他事罷眷鎮守弘治初工部主事莆田林沂疏雪公冤詔復官禮葬正德中追贈公光祿卿謚恭愍   薛應旂曰余少時聞里中長老往往談公為提學御史時行事心竊慕之及長走仕途見縉紳先生輒稱公為真道學益勤向往邇承乏兩浙學政過公里第知公加詳見張褧疏不覺憮然自失謂褧胥吏乃能若是昔孔明之李平廖立不是過矣人心其不死哉彼韋眷不足責也宋旻徐同愛李行叨冐襟裾顧甘心狗彘此又何說焉公固不待余傳而傳余因校士之暇特為公書之以付台士俾張褧得以附見云

  方山先生文錄卷之十四

  ●方山先生文錄卷之十五

  傳二

  ◆傳二

  胡端敏公傳   費文通公傳   于肅愍公傳

  ○胡端敏公傳

  胡端敏公者杭州仁和人也名世寧字永清祖暠父瑢嘗籍昌化公少為昌化縣學生家貧衣食不給氣志浩如學行為眾所推弘治壬子舉鄉試第二癸丑舉進士甲寅授湖廣德安府推官時岐王初就封國府人驕橫公律以法王有言公對曰此 朝廷法即殿下家法敢不守此 朝廷民即殿下立國根本敢不恤既復請民間開墾湖田以供柴課撫按欲與之公曰此不惟使窮民失業他日各王府比例陳乞將遂多事矣竟寢弗與自是岐府歛戢各属豪民善訟挾制官司效尤成風公悉抵以法郡遂刑清訟簡陞南京刑部主事數辯疑獄决滯訟應詔陳時政邊備十事不報其詳具公奏議中弘治末公復上疏其略曰臣自入官以來十二年間四至京師今往來道途見村巷寂寥生理蕭索困窮之狀數倍於昔及至京師見士大夫用度奢侈餽遺豐盛亦數倍於昔貪墨者皆言當去而貨賂狼籍者雖交章彈劾而猶存廉正者皆言當用而清介特立者或一人怨謗而即去士夫聚談惟及世情私鄙之事間有憂民為國奉公執法者則眾共排擠百計謗毀必使無所容身此其勢必將盡驅天下之人閹然皆無忠義之氣而後巳疏入值 孝宗不豫猶頷之正德初遷員外郎時劉瑾用事瑾黨劉琅為南京守備南官咸迎謁唯公與張嵿余祐查約魏校弗往初制部司設郎中員外郎主事正欲相參謀議巳乃郎中專擅司中政事多不與寮寀相聞沿為故事及公為郎中相約裁决可否規正得失絕無猜嫌陞廣西太平府知府南徼土官多不循分公撫以恩信絕其私饋子弟應嗣廕者輒為移文送部由是夷落皆感服效順太平州土官李璿先世數犯革職繼營內侍得襲尋又阻兵拒命公潛命龍英州官舍趙元瑤捕斬之因大城壺關條治蠻事上之丁母馮憂服闋赴部道逢流賊避入滄州賊攻城甚急滄人搖扤約開門降管河通判趙廷璋鄉官尚書張縉推公為主公令軍民商旅登陴拒守調度有法七日夜不寐城賴以全補湖廣寶慶府知府約岷府毋受訟中人橫歛者悉裁以法治如太平時遷江西按察副使整飭東鄉兵備值降賊王浩三等復叛殺前兵備副使李情執參政吳廷舉為質公議待降者以信服貳者以威巳招者不殺再叛者不招傳檄以諭賊奉吳參政歸其殺李兵備者公仍進兵勦滅之因城廣昌南豐新城三縣而還宸濠反形巳著人莫敢言公獨上疏其略曰南昌失火延燒萬室基地便利盡歸王府債負所責遍及閭閻莊田所侵激民立寨三司多為鈐束庶事受成而行買辦漸行於外府搔擾遠逼於窮鄉臣下多懷二心禮樂政令漸不出自 朝廷盖自其奏討護衛以來威勢日盛乞戒諭止治其國毋撓有司有旨戒濠濠乃奏公離間親親妖言誹謗因令承奉凃欽賫萬金間用事諸大臣及疏下都察院掌院石玠具復果摘禮樂政令不出自 朝廷數語以為離間命廵按御史逮公公時適遷福建按察使巳離原任濠遂譖公為逃激差官校來捕且密通廵按浙江御史潘鵬必欲縶公江西困辱以俟官校公因間道走京師投繫詔獄刑訊逾年楚毒備至言官程啟充徐文華蕭鳴鳳邢寰等交章訟公冤久之得减死戍遼東瀋陽中衛凡四載己卯夏六月濠稱兵叛逆偽命致仕都御史李士實為左承相舉人劉養正為右承相參政王綸僉事潘鵬以下銜各有差廵撫都御史孫燧按察副使許逵抗言不服皆縛出殺于惠民門外李士實等遂挾濠出南昌破九江南康進圍安慶潘鵬安慶人即前廵浙御史捧偽檄至安慶城下招降指揮崔文擒其子戮之固守力戰濠知不克將直抵南京又恐安慶躡其後計窮猶豫值督南贑軍都御史王守仁師師討賊濠乃還兵大戰黃家渡守仁倡義鼓勇善用兵遂禽斬數萬俘宸濠以獻李士實等伏誅 朝廷窮治助宸濠反者夷戮死徙者數十族獄滋蔓不能竟向若公疏得行豈至是邪自是復起公為湖廣按察使尋為僉都御史廵撫四川聞 今上即位天下延頸以望治平公即薦魏校何瑭邵銳充講官林俊楊一清劉忠林廷玉為輔弼劉■〈艹洍〉徐鈺為知府有名忌者擠之謂其才力不逮公疏■〈艹洍〉為給事鈺為御史孤忠敢言即不逮宜採用其謀議松潘舊皆熟番其後官軍不能制賂番以假道番殺漢人即匿不舉軍或殺番至坐抵命公請選將更戍以振威酌遠近粮餉以足食立賞罰之格嚴隱匿之禁修烽堠謹廵望以通道路總兵張傑內臣張欽貪虐公劾奏罷免值嘉靖新政鑒正德宦官鎮守之弊革不復遣天下翕然稱更生矣召為吏部右侍郎丁父憂去既免喪即上疏其略曰今日以孝親為大保民為本願早定追崇之禮而遂赦群臣之失使講求捄荒弭亂之策而急行之盖能保民則 皇祖考享祀萬世 陛下萬世之孝也因言新進英達今雖議禮有合而難保其事事之皆是舊任老成今雖執禮過當而難謂其事事之皆非盖意存納約而人或未之諒也召拜兵部左侍郎又奏請輔養 聖躬在慎起居節飲食金石草木之藥勿宜常服且注大學秦誓章以戒媢疾洪範唯辟威福章以戒威柄下移易繫節初九爻義以慎幾事俱留中省覽大禮成陞俸一級給事中余經管律劾公奏累留中且將開告密之端公乞罷不報丙戌命公知武舉薦李承勛何孟春自代引疾改南吏部左侍郎進南工部尚書召為左都御史尋改刑部尚書用霍韜言仍為左都御史加太子少保入見辭免宮保請虛心待物毋以喜怒為用舍 上嘉納焉公素剛嚴及掌都察院務持大體申明憲綱乞復執法被誣者官考察枉者許言官會疏論辨詔付所司施行僅逾月改刑部尚書盖公雖預議典禮而奉公持正其諸事體多與當路異同不久在院者實疏之也初土魯番自弘治以來挾哈密城印以要中國而哈密回夷居甘肅城者為內應至正德間遂招土魯番兵侵甘肅兵備副使陳九疇知其謀悉索城中回夷得衷甲者杖殺之以示番且募属夷刼番營又結瓦剌使據哈密九疇自搏戰敗土魯番兵會總制彭澤經略哈密奉勑諭速壇滿速兒火者他只丁還哈密城印九疇留勑不與土魯番計窮陰遣間使寫亦虎仙以秘術干進得與養子列知兵部尚書王瓊與彭澤交惡即誣奏澤九疇罪瓊為覆奏下九疇獄論死澤削仕籍眾皆不平嘉靖更化初言官首劾瓊戍榆林起澤為兵部尚書加太子太保九疇為僉都御史廵撫甘肅連破土魯番兵斬火者他只丁絕其貢賜番回失利大困敝後霍韜欲復哈密議召王瓊為陝西總制瓊遂謀報怨使王邦奇聶能遷上言哈密之不能興復者由陳九疇妄殺啟釁也遂執九疇下獄仍論死將并罪澤公獨上疏具論回夷奸狀訟九疇功 上大悟曰甘肅事得胡世寧說始知豈得殺我廵撫償回子命耶九疇免死戍遼東澤為民尋轉公兵部尚書加太子太保陳兵政十事皆深切時務而其要尤在於愛惜人才土魯番刼曲先衛人牙木蘭以為將牙木蘭擁族帳內徙土魯番遣使求牙木蘭將甘心焉大臣即欲與之以易哈密公曰曲先本服属中國牙木蘭反正歸順非納叛比而哈密空城懸遠無益事實土魯番用以為餌將攜貳我属夷宜勑王瓊為國忠謀先盡復?沙之地悉收亡失属夷封殖哈密永為不侵不叛之臣厚牙木蘭以風蠻夷使相攻制此伐交之術也因薦御史馬昊陳九疇副使施儒楊必進堪為將帥皆不用公遂引疾乞致仕三疏始得請甫歸復召為南京兵部尚書不出但請廣圖繼嗣容直言惜人才而巳未幾卒于家時嘉靖庚寅九月晦日也年六十三贈少保謚端敏云公嘗謂學貴經濟不在詩文故其奏議二十卷及所著書數十種皆有益於世務非空言也子純以公廕歷官廣東肇慶府知府所至以循良稱立心制行克承厥考能世其家   薛子曰余為南考功時肇慶為宗人府經歷嘗属余傳其先公余謂胡公國之名臣世之聞人史官將立傳無俟余言矣及余督學兩浙居杭州考其鄉之先達而景行焉于肅愍公之後唯胡公之賢為最著其諸若僉事王琦之清介郎中項麒之廉孝太僕卿邵銳之端方太常少卿鄭環之嚴正豈不卓行君子褒然傑出之人品哉然槩觀杭之士習則猶未免崇勢利而羞賤貧尚通達而賤名檢豈數君子不足以風之邪追考遐泝盖自宋南渡君臣偏安燕樂靡麗所漸巳成痼疾雖經重熙累洽之後化導勸率之餘而極重難反亦其勢然也余故特為胡公傳而因并數君子論著之與後死者同觀法焉

  ○費文通公傳

  費文通公者廣信鉛山人也名寀字子和先世出蜀費禕後元季名禾者為弋陽尉始家鉛山禾之後名本二者公五世祖也本二生廣誠廣誠生榮祖榮祖生應麒應麒生五男子曰珣鄉貢士曰瑄舉進士貴州右參議曰璠生子宏以狀元及第歷官少師謚文憲自是榮祖應麒及璠皆累贈少保曰璵公父也以公貴累贈太子少保禮部尚書曰瑞鄉貢士公之姪懋中復以進士及第第三人為翰林編修懋賢以進士為兵部郎中費之族遂甲於江右聞於四方矣始璵娶張氏姙公七月而生弱僅盈掌然啼聲若鐘左耳下有七黑子識者知其非常人長益秀穎年十七補縣學生邵文莊公為提學副使甚奇之文譽日起正德丁卯舉江西鄉試公時娶上饒婁郎中女與寧濠之妻兄弟也揭榜之明日濠別設鹿鳴燕於府第燕所舉九十五人其意實以公故公稱疾不預及計偕北上復以厚贐遺公公亦遜辭不受辛未登進士選庶吉士癸酉授翰林編修以公差過江西省城例當見濠值濠生辰燕三司官公亦預焉濠出所畜金線龜六以示公且問曰此何徵也公曰殆壽徵也濠曰汝獨不聞寧王遺我大寶龜乎公即應聲曰慎勿為此言下文有西土之人弗靖濠默然濠乃懸 高皇帝御容於殿率各官朝見公曰殿下自有始封之君不當上僣 高廟濠怒公率各官退差畢還京會濠賂貴倖謀復護衛值文憲在內閣公歷陳利害力贊不可忽矯旨罷公兄弟官比歸濠遣人陰伺於途公小舟微服夜數易泊所以避不測巳而文憲舟果為濠黨所焚僅以身免及抵家濠猶使群盜刼掠公家掘先世墳墓己卯濠據南昌叛下九江南康攻安慶遠近繹搔適都御史王先生守仁將徵兵會勦公間道迎以上書曰先定洪州以覆其巢穴扼上游以遏其歸路彼進退失據將成禽矣王先生納其策濠果敗其書具在闡幽錄中辛巳 今上繼大統復起公編修充經筵官嘉靖壬午預纂修 武廟實錄未幾丁母張夫人憂服闋以實錄成陞左春坊左贊善公在講筵凡進講尚書孟子者六明白剴切 上每改容聽焉丁亥陞南京尚寶司卿庚寅改右庶子兼侍講掌南翰林院事癸巳陞南京右通政甲午改南國子祭酒先是文憲謝事家居乙未再召入內閣為元輔適調公為北祭酒公上疏懇辭且寓書文憲謂吏部雖以年資見推兄雖內舉不避親寀則不足以當此况兄方復召未及薦一才賢顧首及弟寀天下其謂兄何因薦南太常少卿高陵呂先生柟為北祭酒公仍居南時論歸公丙申陞南禮部右侍郎尋改南吏部右侍郎是年 九廟覃恩給誥命廕子懋學為國子生辛丑改兵部左侍郎南吏科王給事中燁論公儒臣當此北虜竊發之時不當居兵貳公遜謝之謂王為益友終身歎服壬寅 上以公講幄舊臣復改禮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學士公應制奏靈雨嘉禾諸頌 上俱見褒納冬至大祀圜丘命充導引官甲辰陞禮部尚書仍兼學士掌詹事府事未幾命掌部事自是舉大典禮議大政事公咸殫盡厥誠不嶽嶽以矯名不媮媮以狥俗上由是知公而眷注益深矣乙巳 太廟完加太子少保凡冊妃告廟及遣祭諸神祗咸以命公應制諸文多命公撰金幣賞賚日益加厚丁未二品考秩 上遣中使賜羊酒寶鏹特諭加太子太保賜飛魚服玉帶尋復加少保盖欲大用公也戊申公痔疾作治弗愈十二月十三日卒上聞而悼之為之輟朝且猶以金幣賜及其家遣官護柩祭葬贈光祿大夫謚曰文通云公豈弟仁厚好賢樂善稱人之長而掩人之短其在太學諄諄訓誨諸生而嘉矜體恤無不周悉真所謂賢愚皆得其益者至於篤故舊恤孤弱撫僕御悉皆從厚有緩急相干者不問所從來輒遺剌帖為之捄觧寧為人所欺而不悔雖或受謗而不辭盖天性然也公生成化癸卯三月十四日距卒六十有六年初娶即婁氏以產卒繼娶金谿吳都御史女復卒俱贈夫人子五人長即懋學讀書績文以廕授後軍都督府都事陞經歷調詹事府主簿次懋升懋謙懋禕懋泰皆服公之訓能世其家   薛子曰余為太學諸生時值公為祭酒以文藝受公之知亦謂公為和厚人也及釋褐為九江教授署白鹿書院見江西士人謂寧濠初畜異志結納中外一時雖以磊落自許者亦多入其黨不特喪身敗名以罹赤族之誅而誤國殃民可勝道哉公為濠姻戚輒覩于未萌早與仇絕寧為侮辱排擯而不一受其牢籠卒至保族全名以榮顯終其身豈不卓有高見遠識者哉及觀辭召薦賢心服言官論列其大致益可知矣論者徒見公之和光溫厚遂以公為太易而不知公之心事則寔介介故大節所在盖有人所不能而公獨能者世或未之察也其視邊幅崖異而中實汨沒者相去何如哉公之子懋學謂家乘不可無余言余故論著之以闡公心行之大者云

  ○于肅愍公傳

  公名謙字廷益別號節菴浙江杭州錢塘人也其先家河南在宋屢有顯官金末兵亂譜牒僅存而亡其名有名伯儀者公四世祖也遷雲中元初收括新附復遷薊州仕至太常丞伯儀生夔起家率書累贈河南北等處行中書省參知政事夔生九思為湖南道宣慰使延祐間遷杭州路總管致仕遂家于杭之錢塘公曾祖也祖諱文大仕 國朝為兵部主事改工部父彥昭不仕自曾祖而下皆以公貴累贈榮祿大夫少保兵部尚書曾祖妣馬楊祖妣施妣劉皆贈一品夫人公生七歲僧蘭古春奇之曰此他日救時宰相也長為縣學生即以文行名永樂庚子中浙江鄉試明年辛丑舉進士宣德丙午授山西道監察御史公風儀峻整聲音洪暢每入侍奏對 上必注聽掌院都御史顧佐甚器重之及廵按山西奏白誣獄出數百人於死王府以和買害民者廉其事劾治之比還復管理河道官民上下運船往復關閘啟閉不相妨滯人皆稱便 上親征武定州罪人既得命公數其罪公辭嚴義正啟口而成自是受知于 上屬意用公矣庚戌河南山西災 上親擢公兵部右侍郎賜勑前往賑視時公年才三十有三而持重練達徧歷經畫問民所利害而興革之民大悅九載秩滿進左侍郎公在鎮久恒以盈滿為懼嘗欲乞歸舉參政孫原貞王來以自代值宦官王振用事公多與忤遂嗾言者劾公擅自舉代左遷大理少卿二省士民赴闕乞留乃復命公廵撫正統丁卯復兵部右侍郎進理部事己巳虜酋也先寇獨石馬營猖獗 上詔親征公與尚書鄺埜懇留不允八月望師次土木虜奄至皇輿北狩京師大震時公獨任部事北望號泣誓以滅虜會 皇太后命郕王監國廷論土木之變罪歸王振錦衣指揮馬順素附振眾捽順擊死復索振所親信二內侍將擊之班行諠攘無復朝儀 王疑懼欲退諸大臣亦多歛避公堅立不動掖 王且留請降旨宣諭群臣順罪應死勿論其二內侍請 太后命將軍亟擊死眾乃定公袍袖為裂吏部尚書王直執公手曰今日正賴於公若直等何能為進兵部尚書固辭不獲首劾扈從失律周興祖王佐寘之法王嗣位尊 上為 太上皇帝以明年庚午為景泰元年公入見泣曰虜賊犯我邊彊遮留 大駕將圖深入當預為計宜亟募兵易漕卒治器械守九門列營伍於門外以振軍威徙廂民於城內以避虜掠通州貯糧數百萬卒難運入令在官食糧者悉詣關支大同宣府經虜剽掠請勑各守臣協力防鎮文臣如軒輗宜為廵撫武臣如楊洪柳溥宜為將帥其諸機務臣請身任其責不效則治臣之罪上皆嘉納行之太監喜寧原係胡種土木之潰歸降也先為之嚮導奉 車駕趨紫荊關京師戒嚴侍講徐珵謬言占象倡議南遷事聞六宮人心搖動公抗言於廷曰京師天下根本宗廟山陵社稷帑藏倉儲咸在於此百官萬姓四海九州咸仰屬於此一動則大勢去矣宋南渡之事可監也 上是公言守議遂定主將石亨復為異議欲盡閉九門堅壁以避賊鋒公言不可請率先士卒躬擐甲冑出營德勝門外以示必死三軍威奮勇氣自倍十月朔也先入紫荊關以送 駕為名前驅突至我軍堅不為動喜寧嗾也先邀大臣議和需金帛萬萬計眾皆大呼曰國有君矣對壘凡七日十月望虜奉駕漸遠乃舉砲擊虜營虜死者萬計也先宵遁京師觧嚴論功加公少保固辭不得巳受之大同參將許貴奏欲遣使議和以緩虜兵公謂去冬遣都指揮季鐸指揮岳謙厚賫金帛以往虜輒深入繼遣通政王復少卿王榮往議迎復亦不見駕而回虜譎詐莫測和不足恃莫若選將練兵養威畜銳以復君父不共戴天之讐無輕遣使以取其侮從之又謂喜寧不除虜靖無日乃以計授楊俊擒送京師誅之辛未也先遣使入貢請送 駕還京下廷臣議公曰君臣大義兄弟至親當速遣使奉迎萬一虜詐我有辭矣議乃决秋九月 駕至自虜廷初北邊獨石馬營八城為虜所據公即奏起都督孫安授以方略率兵度龍門關且戰且守八城復完公謂京兵分隸五軍神機三千諸營者雖各有總兵然不相統一或遇調發兵將不識卒難濟事乃議以諸營馬步兵擇其精者十五萬人分為十營每營以一都督總領之每五千用把總都指揮一人每千用把總指揮一人每隊用管隊官二人團結訓練兵將相識有警當調某營則自其總領都督以下督率以行號令專一行伍不亂知兵者善之楊俊素恃功跋扈奏盡出營兵併調三邊各路軍馬大舉勦虜公執不可曰如此則京師各邊皆空虜或分兵牽制何以應之 上從公言俊謀遂奪貴州苗夷作亂侍郎何文淵奏乞罷布按二司置宣慰司土官以蒞之公謂貴州自 祖宗開創八十餘年豈可因小寇而輕棄乎事遂寢初也先犯京師石亨因公成功驟躋侯爵心不自安乃奏公子冕授府軍前衛副千戶公曰一腔血不知灑在何處尚欲為子求官乎懇辭不許仍賜第一區又辭不許乃以平日所得賜物盔甲袍帶之屬移置第內封識加謹公握兵久宿將歛伏石亨貪縱尤為公所裁抑亨姪彪驍悍同握京兵公乃奏遣往戍大同二人遂憾公思有以傾之矣丁丑正月 景帝不豫廷臣上章乞復儲未報 英皇復正宸極亨等以奪門南內遂貪天功為巳力即誣公迎立外藩與大學士王文六七大臣俱下獄所司以金牌勑符具存無迹可據亨等必欲置公於死會徐珵者以倡南遷為公所斥久不獲進因易名有貞尤銜公者廷鞠之日力言大肆栲掠宜無不承文不勝忿力辯不巳公曰亨等意巳如此辯之何益所司承亨風指乃以意欲二字附會成獄盖即莫湏有之故智也是月二十三日狀上 上猶豫良久曰謙實有功眾未及對有貞直前曰若不置謙於死今日之事為無名 上意乃决公刑之日沙霧四塞朝野冤之公生於洪武戊寅四月二十七日至是年六十所司籍公家自 朝廷所賜外他無一物 皇太后初未知公刑比聞嗟悼累日 上悟其冤深悔之都督陳逵收公遺骸踰年冕詣逵扶歸葬于西湖之南迨至 憲廟遣官諭祭特謚肅愍云嗚呼公平生忠誠狷介不立私黨身值危疑計安社稷大業在天下公論在人心一時之屈萬世之信公亦可以無憾也巳   論曰天道好還其真遠而邇微而顯昭然其不爽哉方亨有貞之搆成公獄也自以為快其私忿且張威福矣未幾有貞以罪遠竄亨等坐謀逆夷族公則不惟 勑祀于杭大啟爾宇而山西則祀河南則祀隨在血食公固不死矣此固人心不息之機而天之報施何如哉余拜瞻公像英爽凜然詎謂杭俗披靡公真山嶽矣金匱有傳人未獲窺余忝司學校特采公家乘掇其大都俾諸士知所仰止不外於鄉之先達云

  方山先生文錄卷之十五

  ●方山先生文錄卷之十六

  論一

  ◆論一

  養心   會道   審異   尚實   原經   折衷   息遊   達常   識勢   任人

  ○養心

  或有問於薛子曰心可養乎曰可曰曷為要曰孟子所謂莫善於寡欲者是也曰飢之欲食寒之欲衣皆欲之不容自巳者也可以盡寡乎哉曰是欲之正也得其正焉於心無累也食必甘旨衣必文繡斯欲為心害矣是故公劉之好貨太王之好色皆順應而無情不可不謂之寡欲也苟稍縱焉是登壟踰墻之濫觴也心之蟊賊也易曰差之毫釐繆以千里是以君子貴慎幾也慎其幾則心即體而欲即用矣孔子從心所欲不踰矩是也若以欲為累心而必至於枵腹褫衣滅倫絕類然後曰吾寡欲矣非惟其端無窮不可得而除且活潑之幾巳窒而生理幾於滅息非直養而無害之道也將賢知者或求之過高而中人以下不免阻於難而暴棄君子之中庸曾若是乎哉故孟子不曰無欲而曰寡欲其詞緩其指微矣然則寡之又寡以至於無宋儒之說非歟曰是為多欲者言之也夫各有所指也會而通之孟子之寡欲亦即所謂無欲也養心之要斯其至矣

  ○會道

  夫學以學道也今之學者日眾而聞道者日鮮何也以其不能會道而名言累之也道會則名言亡名言亡斯近道矣夫名與言抑何始乎聖人始之也聖人將以名言啟天下而卒至于累天下非聖人之過也不善學者失其名言之意也盖斯道冲漠無朕渾淪磅礴本不可以名言者也聖人以夫人雖同具乎斯道而聰明滯於氣知覺遷於物將不能會通神明而斯道日見其茫昧也於是不得巳而命之曰元亨利貞曰仁義禮智曰命曰性曰情曰才曰中曰誠曰敬曰信而其為學之方則曰執中曰制心曰建極曰進德居業曰致知格物曰戒懼慎獨曰存心養性凡若此者不一而足豈其好為支辭蔓說以嘵嘵於天下哉盖將示人以入道之門而欲其因名以識義得意而忘言也至當歸一曾何異同之有哉柰何學者事內而遺外逐人而失巳執著於名言支離其辭說而過為分析以求之不知名有四德四端而其實非四也名有命性情才中誠敬信而其實無爾殊也會而通之三才之道一也堯舜以來賢聖繼作雖其立言不同而旨則無二猶之木焉根榦華實皆此木也猶之水焉淵渟川逝皆此水也苟能反諸吾心而超然自得則天之所以為天人之所以為人物之所以為物皆一以貫之而此心之外無餘道此道之外無餘言也究而論之此心此道皆聖人名言之也詩曰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至矣哉學者要湏自得

  ○審異

  異學者吾儒之所深排也而其學卒行於天下而至今不廢者何也以其徒猶足以守其師之說而為吾儒之學者反自叛焉也仲尼曰攻乎異端斯害也巳當其時莊列楊墨之徒未興佛氏未入中國雖有老子固夫子所嘗問禮者其所謂異端豈專若人也哉盖謂名為吾儒之學而實則叛吾道者也名同而實不同也其斯以為異也故曰色厲而內荏其猶穿窬之盜也又曰鄉原德之賊也夫謂色厲云者則其名必非自外於吾儒者也乃若鄉原則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潔而閹然媚於世其託於吾儒也必矣仲尼以其外是而中非似德而非德故惡之若是之嚴而其所謂異端者盖此類也至戰國時楊墨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歸楊則歸墨孟子始辭而闢之然觀七篇之書所以距楊墨者甚至而其所自為者則務知言養氣之實學竭明善誠身之實功真足以繼往聖開來學而二家之言不能為吾道抗矣迨孟氏沒而佛老之學旋興自漢而唐而宋其說愈熾其始也雖有一二儒者闢之不遺餘力然抗衡爭長莫之消息其終也吾儒之徒或不免相率而歸之矣是豈儒者之道反出其下哉盖二氏之徒雖偏於虛無寂滅而其立心堅苦用力精專勢利聲華不一嬰其念世儒託迹聖門高談性命顧不免多欲之累利害之私高者為鄉原卑者為穿窬方為吾道病而顧囂囂然詆佛老為異端不知巳之自為異端而又其下焉者矣何以折其心而使之屈服乎此高明之士所以多溺於二氏之學固其見吾道之不真而亦其憤世嫉邪之過激也

  ○尚實

  子言之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焉稱非稱許之稱。乃實稱其名之稱也。非疾其無名也。疾其無實也。世儒之說異焉乃謂名者治世修身之具於是好名者益肆其侈心而凡可以盜名者無弗為矣是故子夏疑於西河之聖同列罪之門人以有若似聖人曾子曰不可夫卜有之在孔門雖號稱高第弟子其造詣尚難與顏曾並列顧各以聖名而參則魯回則如愚未嘗以賢知先人然而卒傳聖人之道者則唯回與參也豈直回與參哉孔子之聖生民以來所未有也居魯而人指之曰東家丘。入廟而人謂之鄹人之子。孟子之賢、去孔子僅一間者也、魯之嬖人。譏其昧乎禮義。及門之徒。不許其有管晏之功。是大聖大賢其為人所鄙者亦甚矣盖闇然聖修之學。無事表暴。坦然中庸之道。不立奇異。故人莫得而窺其際也。世降俗末、聖學失傳、緣飾名流、詭道取勝、至於東漢極矣、李膺范滂陳蕃郭泰之徒、固亦好修之士、其於聖賢之學、則槩乎其未之有聞也、乃高自標致、各務誇詡、於是庸流俗輩、假其譽望、用為依倚、以恣奸佞、及門為龍、御車而喜、折巾則效、望塵則趨、自有道者觀之方汗顏泚顙之不暇而彼顧相率為之。悻悻自得。其意盖謂名之所在。利必隨之。卒至釀成黨錮。玉石俱焚。利未得而害巳隨之。曾何益哉。東漢覆轍昭然可鑒而南宋諸人。乃復蹈之。卒之議論多而成功少。聲容盛而武備衰。無以厭服群心。遂滋多口。黨碑學禁。相襲俱作。始於庸徒。沿及善類。而宋祚亦因之以促矣。此皆不尚實而尚名而末流之禍遂淪胥而莫能障也夫是以知微生高之直名、陳仲子之廉名、孔孟所以斥之而不少假借者、盖尚實而防其漸也、

  ○原經

  聖人之於天下甚無樂乎其有言也無樂乎其有言而不能以無言亦其不得巳而然也聖人非不知天下之人同此心也同此理也此心同此理同而猶嘵嘵然以鳴于天下何其不憚煩也哉盖天下之人罔其生。而聖人欲與之並生於天下。其視斯世斯人真有不能一日安者於是乎著之話言書之簡冊以訓天下垂後世冀其因是以反求諸身。而各得夫固有之良心。以復其生理焉爾也。譬諸辨藥制方雖金石草木蟲魚之異品酸辛鹹苦甘滑之異味土產風氣時序之異宜溫凉寒熱緩急之異用攻熨宣補療節之異施凡以驅其傷感察其標本以全其生質而巳非於生之外。更有所加也。向使人人固其元氣。而疾疹不作。則方藥可無設也。人人存其本心。而形氣不擾。則六經可無作也。於乎是可以知聖人作經之意也易以道化。書以道事。詩以達意。禮以節人。樂以發和。春秋以道義。先後聖哲上下數千言究其指歸。無非所以維持人心於不壞也。夫何聖人作經以生人而夫人則任末而棄本各出意見競為訓疏支辭蔓說昡愽務奇門戶爭高相傾交毀而彼此枘鑿後先矛盾遂使學者之耳目應接不暇而本然之聰明反為所蔽以經求經。而不以吾之心求經也。求經於經。而不求其理於吾心也。况乎不遵經而遵傳今日之經巳為世儒之經非復古聖人之經矣正猶讀方書而不知治病反以庸醫之說而亂炎黃之真也其害可勝言哉若夫假經術以文奸而緣飾聖賢以自便其私此則背逆方書而自速其死亡者也是又不必論也

  ○折衷

  聖人之道與造化相為流通者也雖其寄於人者有明有晦有絕有續而道固未嘗不在也何也天生烝民厥賦惟均而吾人本然之心固自與聖人同也人之言曰聖人未生道在天地聖人既生道在聖人聖人既往道在六經是六經者固聖人之道之所寓也然其大原則出於天而夫人之心則固天之心也人能會之以心則聖人之道即吾人之道有不在六經而在我者矣昔者仲尼慨道之不行也刪詩書定禮樂贊周易修春秋庶其不行於天下者猶可以明諸人心也夫何沒世之後異學朋興妄意著述不可指數於是莊周寓言作漁父盜跖胠篋以詆訾孔子之徒而荀卿著書則曰亂天下者子思孟軻也盖其猖狂浮游紛紜顛倒飾虛鼓眾恣無忌憚固敢於侮聖賢而不恤矣迨李斯事秦則又焚滅聖經大變先王之法其所以病斯道而為天下禍者盖又不啻於莊荀而巳也蘇子瞻謂李斯之亂天下寔荀卿有以激之盖斯嘗事卿見其高談異論歷詆天下之賢人以為古先聖王皆無足法者故斯遂信以為然縱其惡而不自知也是誠探本之論矣至謂莊周詆訾孔子乃陽擠而陰助之則豈其然哉乃若楊雄作法言王通著中說盖竊附論語而知所向慕者也及觀班固述或者之論比雄於吳楚之僣王而晁以道則謂通模擬竄竊深可恠笑似皆無足取者然溫公則曰子雲真大儒者明道則曰文中子極有格言盖取其所長棄其所短則二子之潛心篤志要亦未可盡非也漢之窮經者易如田何以及施孟梁丘書如伏生以及歐陽大小夏侯詩如申公以及轅韓大小毛公禮如高堂生以及后倉大小二戴春秋如公羊穀梁以及劉氏嚴氏其諸若馬融劉歆鄭玄孔穎達諸人轉相授受而註疏作焉雖其人未必皆賢所言未必皆當然於秦火之後而非此數人則六經幾乎熄矣至宋鄭樵乃謂秦火焚書而書存漢儒窮經而經絕信斯言也則是漢儒之罪盖又不止於秦火也然自今觀之漢去古未遠而聖人之遺旨猶或有得於面承口授之餘故宋儒釋經遂多因之而闕文疑義一以漢疏為正如九六老變孔穎達之說也三文三統馬融之說也河洛表裏之符宗廟昭穆之數劉歆之說也五音六律還相為宮鄭玄之說也其擇言之廣取善之公要在明乎經而不失聖賢之意耳豈得盡如夾漈之論哉盖漢儒之學長於數若儀文節度之煩虫魚草木之變皆極其詳其學也得聖人之愽宋儒之學長於理若天地陰陽之奧性命道德之微皆究其極其學也得聖人之約合是二者而虛心體認則天機相為感觸當自默會於燕閒靜一之中超然於意言象數之表而吾心之全體大用可一以貫之而不溺於先入之說不蔽於淺陋之見矣尚何有於眾言之淆亂哉

  ○息遊

  嘗觀荀悅曰世有三遊德之賊也立勢作威結交強世謂之遊俠飾辨設詐馳逐要時謂之遊說假仁投好連類要譽謂之遊行此三者亂之所由生也嗚呼由悅之言觀今之世所謂三遊者盖合而為一而其所以生亂者殆又甚焉竊章甫之服窺詩書之緒假聖賢之言設儒墨之辨毀譽不覺其亂真是非若出於公道阿諛權貴而託之於不矯依附名流而謂之曰同儕公卿容之謂其能生謗也士庶畏之謂其能作禍也憸邪愛之謂其能虛美也惡少結之謂其能庇惡也唯是出入於縉紳揚揚於里巷隨在而皆宜無往而不利不膺一命而握進退黜陟之權不操尺牘而執賞罰功罪之柄不待諸侯之招而道路交錯不事四民之業而貨賂充盈蠱惑人心敗壞世道其流之害有不可勝言者矣將立法度以禁之而閃倏潛形非法度之所能禁也將正紀綱以維之而狡滑無狀非紀綱之所能維也果何道以息之哉夫易之載鬼遇雨則亡詩之青蠅遇明則止士君子苟能各虛其心疑忌不作而公聽並觀務相與以有成則流言不信而此類無可投之間固不必迸諸四裔而遊者將自息矣其於風化豈小補哉

  ○達常

  帝王致天下之治也唯其道焉而其行天下之道也唯其時焉治匪其道則渙而無紀道匪其時則泥而不通時以從道道以濟時夫然後順其常而天下相安通其變而天下不倦而治化之成也有莫知其然者矣易曰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化而裁之謂之變推而行之謂之通舉而措之天下之民謂之事業是事業一本於道而變通也者夫固所以趨時也昔者五帝之時敦朴未散而純於道化三王之時風氣漸開而參以法制道化無為無為故無失無失故無革是以五帝相承莫之改易也法制有作有作則有弊有弊則有救是以三王相代有所損益也夏尚忠忠之弊其民野救野莫若質故殷尚質質之弊其人詭救詭莫若文故周尚文文之弊其人僿救僿莫若忠是三王之所尚不同者非欲自異而相反也盖扶衰救敝各隨其時也然舉其名則殊制究其極則同歸正猶水火之相形共濟於日用也寒暑之相代共成乎歲功也故史遷謂三王之道若循環然其亦有見哉迨漢承秦唐承隋宋承五代皆餘分閏位之後壞法亂制之餘宜若一無可因者然易井田為阡陌變封建為郡縣自漢以來固因夫秦也為明經詞賦之科改鄉舉里選之法自唐以來固因夫隋也變什一之征為兩稅之限自宋以來固因夫五代也是豈秦隋五代顧能建不易之法而漢唐宋開創之君臣反出其下而循其舊哉盖道有升降政由俗革而情之所便勢之所趨固有不可以人廢者也何也欲廢阡陌為井田則彊界混淆而難為理矣欲廢科目為選舉則矯飾百出而難為辨矣欲廢兩稅為什一則田不井授而難為賦矣豈唯爾哉結繩固不可行於書契之既作也儷皮固不可行於六禮之既修也蕢桴固不可行於金石之既設也毳毛固不可行於衣裳之既制也汙尊固不可行於范金之既合也席地固不可行於几杖之既陳也不然則三王之世豈不欲一循五帝之軌而周繼商商繼夏又何樂於損益為哉此仲尼所以不欲生今反古而孟軻氏謂今之樂猶古之樂也漢唐宋之君臣因陋就簡雖其見不至此而其於前數者之法則固不當謂其為五帝三王之所行者而盡復之也亦不當謂其為秦隋五代之所行者而盡廢之也唯當因其所遇之時所乘之勢據其道而斟酌之要不失乎先王致治之初意而巳曾子固曰古今之變不同而俗之便習亦異議者不原聖人制作之方乃為設其器制其物為其數立其文至其說之不可求其制之不可考或不宜於人不合於用則寧至於漠然而不敢為豈其惑哉程正叔曰天下之理終而復始所以恒而不窮恒非一定之謂也一定則不能恒矣惟隨時變易乃常道也非知道者孰能識之於乎觀於二公之言而常道可達矣

  ○識勢

  天下之勢不能以常均則必至於偏有所重偏有所重而不早為之所則其勢遂成而難反故周子曰識其重而亟反之非灼見理道而極深研幾者不足以與於此也何者勢之來也漸而莫覺雖離朱之明莫能見也既其成也大而難圖雖賁育之力莫能支也是故勢重於宮闈則有呂武之變勢重於宦豎則有訓注之變勢重於侯王則有吳楚之變勢重於宰輔則有莽操之變勢重於近習則有安史之變勢重於邊彊則有藩鎮之變向使圖之早而反之亟則潛消於將萌而其勢不至於極重奚致宗社震驚幾於改物生民塗炭將無孑遺而破壞傷殘若斯之甚也故曰涓涓不息將成江河由蘖方萌將尋斧戈言圖當早也又曰勿謂胡傷其禍將長勿謂胡害其禍將大言反當亟也雖然此猶以勢之顯著而易見者言之也縉紳先生文學博士炫奇鼓眾立異聚交以要聲譽於天下宜若於世無所損益也然人情作偽附麗取資若藤蘿之延施瓜蔓之纏綿不至於釀成大患其勢不容於自巳也黨錮興而漢社屋玄談盛而晉室傾清流濁而唐祚移學禁作而宋舟覆其初文雅雍容議論標致不過起於一二人之獵勝而其究乃至於怨惡騰沸於寰中干戈相尋於海內而潰敗不可收拾較諸前數者之足以速禍取亡其勢為尤烈而人顧莫之省者何也以其不秉國非當路也詩曰無拳無勇職為亂階此尤識勢者之所當三復也

  ○任人

  堯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是法固不容於不任也然其人存則其政舉其人亡則其政息則是政之存亡係於人不係於政又自可見也且其所謂息者固巳明言具在方策綱凡巨細可考而知非若所謂惡其害已而去其籍者然而何以謂之息也盖無其人則具在方策者不過為往事陳蹟固不能推而達之天下也縱能循其途轍而時俗異尚風氣異宜必不能化裁推遷以得夫立法之本意而行之無敝也苟得其人則雖不必事事牽合然以是心而行是政得其意而不拘其跡而因革損益天下之政粲然畢舉矣是故洪荒之世結繩可以為治初何有於法哉然而天下怡然於相生相養之域者以聖人之迭興也唐虞之世任羲和而曆象治任禹益而水土平稷教稼穡契明人倫伯夷典禮后夔典樂垂作共工龍作??肉言豈嘗先立為一定之法而使之據守哉盖皆各運其心思而達之治理卒之庶績咸熙而萬邦從又者皆任人而不任法也三代之法至周始備周禮一書固周公致太平之法也然以周公為之則治而後人為之則亂王莽蘇綽之徒固無足言若王介甫以一世之豪傑而卒用以釀成宋室之禍者何也以非周公其人也由此觀之信乎法之不足任也任法而不任人則雖周公之法吾未見其不敝也况漢之三章唐之六典宋之家法苟非其人曷足恃哉此為治者之所以必先任人而欲任人必先擇相其諸法制之詳固所不必論也

  方山先生文錄卷之十六

  ●方山先生文錄卷之十七

  論二

  ◆論二

  儀封人請見   三代直道而行   伯夷叔齊何人   學而優則仕   聖人人倫之至   正已格物   思者聖功之本   聖人能立于無過之地   學以人事為大   孔子惜繁纓   臣子執威權未嘗無禍   聖人至公至神之化   經綸天下之大經

  ○儀封人請見

  論曰天下未嘗無人也有之而不能用也用之而不得其道也有之不能用用之不得其道而天下始無人矣然則天下果無人哉非無人也是無君也非無君也是無有道之君也世無有道之君而聖賢不為之用矣非聖賢不欲用於君也君不能用而不苟於用也不苟於用而不容於不用此道全德備之聖尊德樂道之士所以不為廟堂之謨謀而有道途之邂逅也噫是不亦大可慨耶愚嘗讀論語至儀封人之請見未嘗不嘆封人之深識乎夫子而天下未嘗無人也未嘗不因是而嘆當時之無君遂使夫子之不遇封人之祿仕也易曰雲從龍風從虎言聖賢之出也存乎其君也又曰方以類聚物以群分言聖賢之用也必能引致其類也是故有成湯而後有莘野之聘有高宗而後有夢卜之求有文王而後有渭濱之載夫是三君子者豈樂如是之僕僕哉盖唯如是則不唯可以得伊愽太公之賢而風聲所樹自有以來天下之士矣是以當是之時或堯舜君民而立興王之業或霖雨蒼生而建中興之功或鷹揚牧野而拯民塗炭之內是盖有一代之君必有一代之臣有一代之臣必成一代之事業而千萬世以下言太平者必歸之也春秋之時果無伊尹太公其人乎抑有之而其君不能用乎嗚呼若吾夫子乃窮天地亘古今之聖固不待論者衛之封人於一見之頃遂深加贊嘆而冀其木鐸天下則亦非常人矣是盖在一邑必能下一邑之賢在一國必能下一國之賢在天下必能下天下之賢者也使其於齊而為相則尼谿之封必不為晏嬰之止而夫子之道可行於齊也於楚而為令尹則書社之封必不為子西之沮而夫子之道可行於楚也於魯而為卿則女樂之歸必不為桓子之受而夫子之道可行於魯也今也不仕於魯不仕於楚不仕於齊而僅仕於衛以為封彊之官聊且為為貧之計其觸目興懷者不知凡幾事而感時竊嘆者不知凡幾年矣一旦挹吾夫子之光輝於道途之邂逅而得以遂其請見之願則其心之所蘊者要不特語二三子之數言而巳也由是觀之天下信未嘗無人也有之而無以招徠之耳使吾夫子執政於時行道於天下則及門之士固有不必言者而長阪廣谷之下齊魯鄭衛之墟慕德聞風而願立於朝者又豈特一封人而巳哉吾知晨門必不終於抱關荷蕢必不果於忘世接輿必不為衰鳯之歌而沮溺丈人亦不終於耦耕荷篠矣是何也數人皆賢人也世不可用則唯知有隱而巳矣聖人在上則其效用之心自不能巳而聲應氣求固理勢之所必至也惜乎封人知聖道之可用而隱於下位聖人能致封人之請見於儀而不能致如封人者千百其類請見於朝廷之上遂使堯舜君民之業霖雨蒼生之功救民水火之政不得一施而春秋之時遂一僨而不起也噫此可見聖賢之不用者君之過也執政之臣之過也而亦當時之民之不幸也不然則方將盡致理之責而振民育德幹蠱亨屯之不暇矣夫子何為也封人何事也儀何地也而顧得以從容會晤於此也

  ○三代直道而行

  天下之治聖人為之也聖人為治於天下而不以巳治天下是故無所不為而寔則一無所為也天下見其治而寔不知其所以治者何在也聖人亦人也非能離世絕類超凡入異而神其術於天下也天下固自治也天下之人固自與聖人一也聖人觸其機而天下無不動慎其所以感之者而天下之人無不嚮赴而景從也聖人順天下而無情天下亦自順而不知聖人之情故曰大順大化莫知其然之謂神聖人於是乎始神其治於天下而未嘗外天下以自神也聖人不世出而其所以治天下而神之者未嘗一日不在於天下也聖人之治不常見於天下而其所以治之之道則未嘗一日不可行也仲尼盖有感焉故曰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嗚呼斯言也豈其微哉夫自混成既開倫類斯屬古之治天下者多矣何獨言三代耶天之生人久矣何獨言三代之民耶盖泰上聖皇含德柄道神與化游以撫四方天運地滯鈞旋轂轉生萬物而不有成化像而弗宰跂行喙息蠉飛蝡動各樂其性莫知德怨渾渾乎忘言之世也唐虞中天而興堯舜應運而生雖設官分職曆象日月星辰封山濬川工虞禮樂肇修而法制猶未備淳朴猶未散也及夏殷周之世人文日開被施頗烈權量文章正朔服色徽號器械衣服凡其所得與民變革者罔不舉也命令鬼神祿威賞罰禮施爵列尊親凡其道之所得為者罔不為也粲然而備具沛然而流行而治化所及風聲所樹物采所章盖赫赫乎其在人矣既其後也夏之民則惷而愚喬而野朴而不文殷之民則蕩而不靜勝而無恥周之民則利而巧文而不慙賊而敝人見其如是也遂以為夏殷周之民一也方禹湯文武周公為之則治而其後無禹湯文武周公承之則敝是必數聖人者以身役物以智役神覺視於天地之間靈行於物象之表有非夫人之所能及也不然何先後之治之不類也不知數聖人之所以致治者非有所作為於其間也因時升降由俗為政而一順乎民之心也文為制度崇尚損益其粗迹也所以同民心而出治道者則固有在也此義不明而世之為治者遂釋大道以任小數澆淳散朴巧故萌生雜道以偽機術朋興於是天下之民日?隹日?隹旴旴莫不竦身而聽視嗜欲連於物聰明誘於外愽學以疑聖華誣以脅眾弦歌鼓舞緣飾冠裳以要名譽於天下聚眾不足以擬其變積財不足以贍其費各欲行其知偽以求鑿枘於世而錯擇聲利是故百姓曼衍於淫荒之陂而失其大宗之本天下之敝日甚矣曷不自其道而觀之生民一心也天下一道也古之治天下者必達乎斯民之心通乎此心之理其舉措未必同也其合於道一也是故賞罰施而天下賓服仁義布而萬物蕃殖是是非非善善惡惡各得其當而天下大治所以然者何也因天下而為天下也天下之要不在於我而在於民不在於民而在於民之心心也者天地生物之心而古今聖愚之所同也心一則道一道一則欲惡好憎不能外矣是故無所喜而無所怒無所樂而無所苦人巳本同也無是無非無毀無譽順而無情應而不留不求合於天下而天下不能外也盖天下者吾有也吾亦天下之有也有天下者豈必攝權持勢操生殺之柄而以行其號令耶亦唯行其道而巳道苟行焉則夏之季世泆於非彛湯起而承之而民皆歸于一德也商之季世其俗靡靡武起而承之而民皆會於有極也然湯則纘禹舊服而武則反商政其所以致之民者殷因乎夏周因乎殷而三聖相授守一道也何也殷之民即夏之民而周之民即殷之民也其民同則其心同其心同則其道同而聖人固不能外民以為治也故曰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元會運世時不同也時不同而民同變而通之存乎其人皇帝王霸勢不同也勢不同而民同推而行之存乎其人聖賢才術事不同也事不同而民同神而明之存乎其人由是觀之治在道不在時治在道不在勢治在道不在事道也者固具於斯世斯民之心而吾人所固有窮天地如一日者也故夫人心所在而世道之汙隆升降胥此焉繫此又幾微之際間不容髮者也此仲尼所以惓惓於三代之英而有志者當熟復而深思之也

  ○伯夷叔齊何人

  聖人以無心處天下而天下不能以無心待聖人也天下不能以無心待聖人而聖人之心始白矣何也聖人之於天下也唯其在我者而巳而其在人者則固未暇計也是非無心也無私心也柰之何人不皆聖人也始不能無疑於是矣向使聖人預為之計而先意以逆之則其心豈待問而後白哉昔蒯轍拒父而夫子居衛夫子以為吾自知其非也吾自不為也吾雖居衛庸何傷哉不知夫人之心正不如此也此冉有所以疑之而子貢所以有伯夷叔齊何人之問也且伯夷叔齊果何人哉扣馬一諫大節有以昭日星讓國一逃清風有以激頹俗其為人之心胷面目至今可想也是故在當時則太公謂之義士在後世則民到于今稱之是夷齊之為人夫人所知也子貢之在聖門聰明才辨素以穎悟稱者而謂其於夷齊有弗知焉吾不信也知之而復問之此其意何哉豈不以夷齊兄弟遜國者也蒯轍父子爭國者也夷齊以父命為尊以天倫為重者也蒯轍則不知有父而滅天常亂人紀者也夫子是夷齊則必非蒯轍矣非讓國則必助爭國矣此其所以有問也乎嗚呼子貢之問至此固可謂善於探取者矣吾獨重有感於夫子之聖子貢亦弗之知也而况於冉有乎而况於其他乎盖夫子之於衛也始焉以際可而留終焉以問陳而去而其復居乎衛也意其不過聊駐自楚歸魯之車而與伯玉讐由相主客也衛君或待我而為政焉庶猶可以正其名也無可無不可正謂此耳其於拒父之事固未嘗先意以逆人之有辭於我也此其所以為聖人也此其所以為無心處天下也向使夫子唯恐凂巳而不肯一日居乎其國則人固不得而疑其為矣是以吾之不可學柳下惠之可之事也聖人何容心哉於拒父之後而囂囂然以告人曰某也晉納而當立某也拒父而當誅則人亦不得而疑其為矣是務為皎皎之行聞於人者也聖人豈為是哉既不容心于凂巳又不立言以自明此其所以為聖人也此其所以為無心處天下也乃若古之賢人之答求仁得仁之言亦不過即其實據其理以告之耳其始入而問也固不知其疑我之為衛君也其終出而言也亦不知其知我之不為衛君也故曰聖人以無心處天下而天下不能以無心待聖人也天下不能以無心待聖人而聖人之心始白矣雖然聖人之心固不待是以白也就使冉有疑之而不問諸子貢子貢惑之而不問諸夫子而衛君固自知之也衛人固自知之也天地日月四時鬼神固自相參列於兩間而終不可掩也子貢智足以知聖人者也而猶有待於問焉夫子至誠動物者也及門如子貢猶未免於問焉信乎相知相信之難也其諸明决如子路而始不悅於南子之見繼不悟其公山之行實亦聖人之為聖人有未易知也

  ○學而優則仕

  君子之學何學也體用合一之學也是故必其體立而後用有以行也體不立則殆殆則窮窮斯偏矣偏則滯滯則窒窒斯無用矣君子之學以為巳也為巳所以為天下也而卒至於無用焉其心肯但巳也是故必思所以用於天下也子夏曰學而優則仕嗚呼其知之矣大哉學也書曰學古入官記曰君子如欲化民成俗其必由學乎是則古人之所謂學也言學則優也弗優弗謂之學也是故子路使子羔為費宰而仲尼曰賊夫人之子子皮使尹何為邑子產曰猶未能操刀而使割也夫子路也子皮也非漫不省天下之事而悍然不顧民之利與害者也而使不學之人為宰與邑者何也必子羔尹何非全未嘗學者也稍知所從事於學而未優者也此仲尼子產之所以云爾也是可以見古人為學之意也學不優弗可仕也自夫世之貪饕富貴者則不知有學語其所仕功名富貴焉耳也自夫世之長往不返者則不知有仕語其所學虛無寂滅焉耳也是固不可與之言學與仕也間有略知體用之學者則又于其名不于其實其所從事者馳騖於口耳聞見之粗而於身心性情經世宰物漫未之究乃號於人曰吾學矣吾可以仕矣及其出而宰一邑事一職遂束手無措而斃斃焉日見其敗矣况可與之相天下乎噫是皆不學之過也學之而未優也究而論之子羔尹何之弗若者也世無仲尼子產誰與告也告之誰與信也此天下之所以日趨於敝也何也學體也仕用也天下有無體之用哉今夫操弓者必熟於射而後可以中微制大也否則終日不獲矣將車者必熟於御而後可以任重致遠也否則覆轍相尋矣仕之為道豈特射御巳哉而可不優於學也信乎仕不存乎仕也存乎學也學之道柰何謂未離莘野而割烹之鼎巳調未離磻溪而濟川之舟巳具者是也於乎學者得斯說而推之庶乎仕者之有人矣

  ○聖人人倫之至

  天下一道也道極於聖人也聖人亦人也道曷於聖人焉極也以其盡人之心也以其盡人之心之理也是心也是心之理也夫人之所同有者也有之而不能存存之而不能盡而聖人始為天下極也是極之云者非他也此心此理之為也極立於聖人而天下之弗恊于極者如其自暴自棄焉則巳不然則未有外聖人之極而謂之能人道者也故曰聖人人倫之至也孟子之言亦唯聖盡倫之意也今夫立天之道曰陰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是故陰陽成象而天道立矣剛柔成質而地道立矣仁義成德而人道立矣別而言之三才之道也合而言之一理也具之乎人心者也故曰人者天地之心也是心也萬事之所從出而萬化之所由行者也是故見之於人倫則曰父子也君臣也夫婦也長幼也朋友之交也其所以盡是倫之道者則曰親也義也序也別與信也是皆非自外至者也自中出生於心者也是故惟聖人為能盡之也盖其心赤子之心也即天地之心也湛然無欲而旁燭天下之理寂然不動而中涵天下之感未發則謂之中而為天下之大本也發之則謂之和而為天下之達道也不慮而知而無所不知也不學而能而無所不能也是故於父子則親焉而父子之倫至於君臣則義焉而君臣之倫至於長幼則序焉而長幼之倫至於夫婦則別焉而夫婦之倫至於朋友則信焉而朋友之倫至至之云者道之本然也必如是而後盡也所謂帝降之衷物則之彛民受天地之中以生者也加之毫釐則太過損之毫釐則不及者也是聖人之所以為至也運之以一心之理而無餘也夫人莫不有是心也心莫不有是理也其始也拘於稟其究也交於物愛惡相攻屈伸相感利害相乘而彛倫之攸斁者皆由此其出也是故聖人有憂之經之以治其綱綸之以治其目父慈子孝示之親也恐其未至於親也是故有坐立之禮君令臣共示之義也恐其未至於義也是故有聘覲之禮兄友弟恭示之序也恐其未至於序也是故有族食之禮男外女內示之別也恐其未至於別也是故有昏姻之禮麗澤重兌示之信也恐其未至於信也是故有賓射之禮書曰天敘有典勑我五典五惇哉天秩有禮自我五禮有庸哉此之謂也凡若此者皆聖人盡已之性以盡人之性何莫而非人倫之至也何莫而非此心此理之為也不寧唯是而且推行以盡通化裁以達變禪授所以盡父子之倫也放伐所以盡君臣之倫也東征所以盡兄弟之倫也七去所以盡夫婦之倫也絕交所以盡朋友之倫也極深研幾會通盡神信非聖人不能也此所以為人倫之至也此所以立極於天下而天下會而歸焉者也此所以為員之規方之矩也欲盡人倫而不法聖人是為方員而不法規矩也吾見離婁無所用其明公輸無以施其巧矣而何方員之有哉是聖人者信人倫之規矩也柰之何規矩設而天下之為方員者弗庸也是故小弁作而父子之倫缺矣苑柳作而君臣之倫缺矣白華作而夫婦之倫缺矣角弓作而兄弟之倫缺矣谷風作而朋友之倫缺矣凡若此者其端始於一念之微而其禍蔓延於天下雖聖人亦末如之何也信乎學之不可以不講理之不可以不明而欲為人盡人道者當於聖人之所以盡倫者而求之可也

  ○正已格物

  君子之處人也有道亦唯求諸巳而巳矣何則天下之物理皆係於吾身而形影之勢感應之機則有至不可誣者苟徒遠取諸物而不於其身焉求之吾見形不足以立影感不足以致應而物於我何有非唯不足以格物而反役於物矣君子之處物而至役於物焉其將何所不至哉於乎此程子於御吏之問而必以正巳格物為言也今夫天下之物紛然不齊而吾以一人處於其中知其一未必知其二而况什伯千萬有不可勝計者乎知其外未必知其中而况矯偽飾詐有不可以常情測者乎而况吏胥之在物又號稱難御者乎君子於此而欲其於我格焉豈非勢之所甚難者哉殊不知天下之物理雖眾多而感應之機則存乎我我有文德焉則有苗可格也鳥獸可馴也吏雖難御比之夷狄禽獸則猶有人心者初何難格哉嗚呼是未可以難易言也何也吏一也而其所以為吏者有不同焉自朝廷而言則天子而下凡百執事皆吏也自一國而言則諸侯而下大夫庶士皆吏也斯其為吏也御之格之猶易為力也乃若奉僉書而供使令者則其為吏莫非誣上行私之屬而奉公守正者千萬不一二也吾言未發而彼得以探之吾令未宣而彼得以窺之吾欲未萌而彼得以導之吾念未及而彼得以先之阿諛逢迎以希吾意奔走承順以快吾情巧辭曲說以亂吾聽蒙蔽壅遏以昡吾明追改日月塗擦文字以敗吾事間見疊出而居其上者不覺也於此而欲御而格之非有孚苗之德感物之誠則無以發其良心而使之格也吁其亦難哉君子於此固當正巳以格之而正巳之功則又不可以易為也必也正其心正其身正其衣冠正其瞻視正其體統正其舉動大庭正焉退食正焉非徒格其面而務以格其心也非徒格之於一時而務以格之於永久也潛消其狙詐之術而俾之獻其誠默化其奸宄之私而俾之輸其悃不惟不能欺而自不忍欺斯可以言正已之功也吁此猶吾儒正心誠意之學而純任道之言也萬一道可行於夷狄而不能行之於玩法之奸道可行於鳥獸而不能行於欺公之黨則又將柰何哉亦必正吾之法正吾之刑正吾之罰核其實當其罪不以私喜而或貸不以私怒而或刻不屈朝廷之法以市左右之微恩不為姑息之計以避奴僕之微怨不甘於退托而任其所愚不溺於委靡而聽其所侮朝而聽政暮而思焉此心必常常而曰吾之民朝廷之赤子也吾為是官而朝廷所以托我者甚重也吾之吏不得蔽吾而戕之也吾之事朝廷之事也吾為是官上以為君下以為民而吾之所以立身行巳者在此也不得縱吾之吏以敗吾事也此宗道所以有科條之揭而公綽所以有舞文之誅也是亦正巳格物之事而有御吏之責者所當慎焉者也不然則法弛而不張令行而不戢祗見其敗乃事而役於吏耳亦惡在其為正巳哉又其甚也將藉之以漁利托之以進身而毀譽利害之權彼反握之而有太阿倒持之勢矣噫可慨也程子之言引而不發若有意焉吾人可不繹思而深省乎雖然此特因劉安禮御吏之問而吾之所言亦專為御吏發耳若論其極則正巳格物之功固聖門第一義也自是而齊家而治國而平天下位天地育萬物舉不出此豈唯可以施之御吏而巳哉

  ○思者聖功之本

  夫人皆可以為聖也而聖人不常見於天下者以夫人之不為也為之而不得其道也不為者是自暴也是自棄也固不足與有言有為也乃若為之而不得其道而聖終不可至者是阻天下之學聖者也不知聖人非易也亦非難也盖自有至易至簡之道而夫人之所能為者也何也天下之事固有在外而不在內在人而不在我者矣凡若此者吾雖欲為之然或格於勢之不可為或拘於分之不得為或限於力之不能為而未可以取必也乃若聖人之所以為聖者則固吾人之所各具而無待於外不由於人者也亦為之而巳矣為之之道柰何周子曰思者聖功之本盖明示人以入聖之途易簡之道而欲人之致思也吾嘗因是而自慨且慨夫天下之人其所謂自暴自棄者固甘心於棄天褻天罔其生理而不足言矣其長才秀民則或牽於刑名功利之術或躭於詞章記誦之習或溺於神仙佛老之學是皆不足以語聖也是皆終歸於自棄者也間有以聖為可學而汲汲以從事焉者則又滯於聞見之知昧於從入之路費精神靡歲月而苦於聖人之難學也噫聖人果難學也則是天之獨厚於聖人而生人之理有二也理有二乎哉盍亦反其本矣其本安在哉易有之夫乾確然示人易矣夫坤隤然示人簡矣易簡而天下之理得矣天下之理得而成位乎其中矣夫人之所以為聖者亦若是而巳矣何也夫人非聖人也夫人之心則固聖人之心也易曰成德書曰恒性詩曰秉彛一理也皆具之乎此心者也故曰人者天地之心也聖人之所以為聖者以其能存乎此心也眾人之所以去聖遠者以其昧乎此心也吾唯於此心而致思焉勿忘勿助而敬以直之則虛靈之中無貳無雜寂然不動者吾心之誠也感而遂通者吾心之神也動而未形有無之間者吾心之幾也皆是理也貌之德恭而作肅者此也言之德從而作又者此也視之德明而作哲者此也聽之德聰而作謀者此也洪範雖以五事並列而思之為德則寔主乎貌言視聽者也故曰思曰睿睿作聖盖惟睿則能通微通微則能無不通無不通而聖人之能事畢矣是皆本於思也大哉思乎其真思誠研幾以存其心而為聖功之本乎苟非致思以存其心而徒役役於其他吾恐天下之大人物之眾事類之靡定古今之異趨其名與義有非歲月之可辦盖有童而習之皓首而不得而去聖益遠矣何也心逐於物而非主宰之天君也若此者亦非不思也乃所謂朋從爾思者也故曰何思何慮又曰以思無益不如學也

  ○聖人能立于無過之地

  夫聖人人之至也無過不足以盡聖人也夫謂聖人而止於無過則鄉黨自好者皆可以為聖而聖人之有過者且不得為聖人矣噫非然也無過者夫人可能也有過而無過者非夫人可能也唯聖則然也斯理也邵子知之故曰聖人能立于無過之地以其善事於心也今夫人莫不有是心也亦莫不有是心之理也唯其朋從爾思往來憧憧雖善皆意也聖人洗心退藏於密而齋戒以神明其德故其心一天之心也不識不知順帝之則而與天下相忘於無我者也公則純純則明明則於天下之事如鑑之在照而不可欺以妍醜也如規矩誠設繩墨誠陳而不可欺以方圓平直也天下謂吾為有過耶吾弗辭也天下謂我為無過耶吾弗喜也吾唯從吾之心順吾之理以行吾之所欲為以建天下之極以經萬世如此而巳矣是故以臣伐君過莫大焉而湯武則為之以弟殺兄過莫大焉而周公則為之黨惡匿非過莫大焉而孔子於魯昭公則為之夫湯武周公孔子大聖人也信聖人能立無過之地宜莫如湯武周公孔子也而伐君而殺兄而黨惡匿非舉天下之大過而庸眾人之所避忌而不肯為者而四三聖人皆有之何天下之大聖反夫人之不若也於乎此所以為聖人也寧以一身殉天下而不以天下殉一人也寧以身受不韙之名而不以吾之名之故累天下也心普萬物而無心而有過與無過曷嘗較計於其間哉若常人之知自好者則惴惴焉遠嫌疑存形跡唯恐天下以吾為有過而他勿遑恤矣故曰無口過易無身過易無心過難邵子正以語聖人之心也而其迹之有過無過不與也於乎此其所以為聖人也然則未至於聖人者宜何如亦曰善事其心始

  ○學以人事為大

  論曰夫學何為者也夫學所以開物成務冐天下之道者也道在天下如之何其冐之也以其有所統也於其所統者而究竟之則道不在天下而在我也何也我固有之也所謂自中出生於心者也是道也皆人事也是故外人事以為學者非學也外道以為人事者非人事也外心以為道者非道也邵子曰學以人事為大今之經典古之人事也其言引而不發盖欲吾人反求而自得諸心也夫古今天下之為學者多矣其從事於六學者亦眾矣然溫柔敦厚得諸詩疏通知遠得諸書廣博易良得諸樂潔淨精微得諸易恭儉莊敬得諸禮屬辭比事得諸春秋者能幾何人哉此王仲淹所以嘆息痛恨於齊韓毛鄭之詩大戴小戴之禮九師之易公穀左氏之春秋也又其甚也學易如京房而流於術數學書如歐陽歙而甘於受賕學詩如匡衡而持祿保位學春秋如公孫弘而曲學阿世凡若此者皆其良心不存妄意為學其所學者不過欲廣聞見工文辭甚則欲取青紫以榮身家耳而非真有心於為學也是故徒事口耳而不反諸身心得古人之糟粕而竟遺其精神也此桓公見譏於輪扁而優孟終非真叔敖也不知六經者聖人為治之迹也措之當時則為事垂之後世則為經所謂人事者是也正吾人日用常行之道也皆發之於心者也聖人之心何心哉繼善成性與吾人均稟而同賦者也聖人能勿喪耳聖人惟其存是心也是故其行之也中其處之也正其發之也仁其裁之也義是故能處一身則能處一家能處一家則能處一國能處一國則能處天下何也心為身本身為家本家為國本國為天下本也然則吾人之為學者舍人事固無所於學而舍是心亦將安所從事哉盖必存吾湛一之體虛吾明覺之常自身而家而國而天下事事物物各循其則舉措張弛各得其當凡眾之動務求吾心之安而後巳焉吾見不必求於章句之末滯於文字之間也將自從容默會於體驗力行之中超然自得於意言象數之表溫柔敦厚而不愚吾心固自有詩也疏通知遠而不誣吾心固自有書也廣愽易良而不奢吾心固自有樂也潔淨精微而不賊吾心固自有易也恭儉莊敬而不煩吾心固自有禮也屬辭比事而不亂吾心固自有春秋也所謂無體之禮無聲之樂變動不居惟其所適而不為典要者也苟學而不於人事滯於人事而不求諸於心而惟辭章記誦為尚割裂裝綴為務則盡信書不如無書而假聖言以文奸者固不必言已雖為聖賢之學者亦任其一偏之氣而各以其意求之如謝顯道謂聖人為擇婿楊中立謂聖人所求於人者薄如此類者豈可以一二數耶是故誦詩三百而不達於政者仲尼不謂之多而事君事親賢賢交友者子夏必謂之巳學也舉史書不遺一字者明道謂之玩物喪志而每見人靜坐則歎其善學也嗚呼觀此益可以知為學之大端存乎人事盡人事者存乎其心也雖然讀易而韋編三絕誦詩讀書而尚論其世聖賢固未嘗舍經典以求人事也特孔孟之心則純乎天地之心而不雜以已意故化裁神明之下自有冥契默會之道而大聖賢所以獨異於眾人也或者謂邵子之學主於數而心學非其所事也噫不然康節先天之學也先天之學固心學也天下豈有理外之數哉故其言曰萬化萬事生乎心也吾嘗為之說曰學以人事為大人事以心為本

  ○孔子惜繁纓

  夫禮之在天下不可一日廢也聖人有心於天下故遂有心於天下之禮而嚴為之防禮不乖而天下之分定分定而天下之治成矣且禮之義何始乎書曰天敘有典勑我五典五惇哉天秩有禮自我五禮有庸哉禮曰天尊地卑君臣定矣卑高以陳貴賤位矣動靜有常小大殊矣於乎斯禮也天寔為之也所以正名分一制度而紀綱天下維持人心於不壞者也自夫斯禮廢而天下始多事矣不然仲尼何取於繁纓而惜之盖繁纓之為物雖小而禮之大體寔於是乎在而君侯卿大夫之等自有不可紊焉者也是則繁纓非物也禮也禮不可假借而繁纓可以輕與人乎繁纓而可以輕與人則車服弁冕之章宮室輿臺之度先王何以有一定之制也先王亦誠知夫天下後世將必有越禮犯分之人滅天常亂人紀而其漸不可長也是故舉其責而歸之於吾身因天地之高卑即人心之秩敘而列貴賤相形之等品節限制有不可以毫髮僣差者先王之制禮何嚴也非先王之禮之嚴也禮之體本如是也今夫武夫悍卒至勇也奮挺而起撫劍疾視自以為天下莫能當者然而覩冕旒則知敬過宗廟則肅然者盖等威之所加自有以抑其猛戾雄狠之氣不自知其降心而率服也是故平王東遷姬籙如綫而猶為天下之共主晉武盛強而六章七章之衣猶必賂王而請命此固其禮之在人心而亦其勢使然也向使禮非其禮則體之嚴者巳褻而人將玩之而何忌憚之有吾見禮於是乎無權矣夫天下之人之眾情欲相攻屈伸相感而帖然不敢貳者以有禮也禮之權不行於天下則人人得以縱恣而刑罰不足以懲有罪兵革不足以威暴亂天下之禍方日相尋而莫知紀極矣夫子生值衰周目擊時事告朔惜一羊之亡春秋謹六羽之獻而大夫之命車不與夫慟哭之顏子者其為世道慮名器惜也曷嘗一日而忘情哉或曰繁纓不可以與人矣而魯得以獨用天子之禮樂乎嗚呼此非成王伯禽意也魯之末失也夫子魯人春秋為尊者諱為親者諱而夫子亦若之何然觀其書禘書郊則既明有所不滿矣是亦惜繁纓之意也

  ○臣子執威權未嘗無禍

  吾嘗觀古昔人臣之事其君也君曰是臣曰非君曰可臣曰否是非可否與天子爭於一堂不少遜避而天下蒙其福後世頌其功與德者何也以道事君而已不與也固不知所謂威權也亦無嫌於威權之執也是故君不賢則放之及其賢則反之廢興由巳天下未聞有如此之事也而伊尹則為之東征三年誅其至親流言一興遂避居東土進退由巳天下未聞有如此之事也而周公則為之是伊周之威權何威權也嗚呼苟利社稷遑恤其他伊周之心如此而巳矣雖若由巳而實則臣道之當然也巳無得而與也盖鼓天下之勢存乎威幹天下之事存乎權無威無權孔孟不得行其所學而况於其他乎是威權未嘗禍人也有意於執之者之自詒其禍也惟有意於執之則招權市寵無所不至賞一人也不曰君之賞而曰賞之自我罰一人也不曰君之罰而曰罰之自我徒以張一時之氣勢以駭庸夫俗子之觀聽而不知其禍有不可勝言者矣此漢霍光氏所以不旋踵而子孫無噍類也書曰臣而有作福作威玉食其必凶于而家害于而國此之謂也許魯齋之言其有自哉不寧唯是書曰斯謀斯猷唯我后之德□□善則稱君過則稱巳是功與德亦不可執也雖然人臣者亦唯竭其忠以盡其道而巳矣若又惴惴然唯計一時之利害禍福而於軍國大政輒避忌而不敢毅然為之而卒以僨天下之事則人君亦何所賴哉嗚呼此為臣之所以不易也

  ○聖人至公至神之化

  聖人感天下而天下無不應者亦唯奉若天道而巳矣天之道何道也心普萬物而無心者也聖人之道何道也情順萬事而無情者也無心何以能普物也維天之命於穆不巳因物付物而天無與也是非無心也無私心也無情何以能順事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以事處事而聖人無與也是非無情也無私情也情統於心者也無私情是無私心也是聖人之心一天之心也而其化之公也神也一天之道也皆本之乎此心者也聖人何心於化哉善事其心而化之成自莫之為而為也故曰易簡而天下之理得也今夫天下之大廣谷大川異制民生其間者異俗剛柔輕重遲速異齊聖人以一身為之大君欲其帖然服恬然順熙熙然各得其所而與天下相安於無事相忘於大同斯亦若甚難者不知天下雖大而生人之類其大分不過有二焉曰善與惡而巳矣夫人之情應感起物而動固無有常而其大端亦不過有二焉曰好善惡惡而巳矣聖人在上雖一日二日萬幾而其大政亦不過有二焉曰賞善罰惡而巳矣賞罰者政也而所以賞罰者存乎其善與惡也夫善與惡曷從而辨之存乎吾之一心也吾苟不以天之心為心則不公不公則不明不公不明則善不知其為善也惡不知其為惡也善者未必賞而賞者未必善也惡者未必罰而罰者未必惡也又其甚也知其非善而以私喜行賞賞僣而人不知所勸矣知其非惡而以私怒用刑刑濫而人不知所懲矣豈惟不知所勸懲哉賞及淫人則惡黨縱肆罰及善人則善類消亡而民生之顯禍家國之隱憂盖有不可勝言者矣安望其成天下之化哉夫人君擅一國之生殺予奪而治亂安危之所係也其賞罰無章顛倒悖謬一至於此豈其好惡之性與人殊哉失其本心之良故也惟聖人之心則渾然天理湛然虛明方其存也未發之中一鑑空衡平之體也及其發也中節之和一鑑空衡平之用也人有善焉從而賞之又從而詠歌嗟歎之雖或有五服五章之不同亦莫非因其等而異其賞聖人固不得而輕重之也人有惡焉從而罰之又從而哀矜懲創之雖或有五刑五用之不同亦莫非因其等而異其罰聖人固不得而出入之也故曰天命有德言德在所當命而命出於天非聖人之命之也天討有罪言罪在所當討而討出於天非聖人之討之也易曰火在天上大有君子以遏惡揚善順天休命此之謂也夫火在天上明之至也明生於公者也神也化也皆由此其出也本之於心術之微而措之於事為之著端始於居室之近而風行於禆海之外惟無所賞賞則天下皆知所勸而樂於為善是恩及於賞之所加而勸及於賞之所不加也然其所以勸也聖人不得而知也其人亦不自知也惟無所罰罰則天下皆知所懲而憚於為惡是刑及於罰之所加而懲及於罰之所不加也然其所以懲也聖人不得而知也其人亦不自知也何也天下之人同一心也天下之心同一理也有一善焉不惟聖人好之而天下之人亦好之也不惟聖人賞之而天下之人亦欲聖人之賞之也有一惡焉不惟聖人惡之而天下之人亦惡之也不惟聖人罰之而天下之人亦欲聖人之罰之也良心之相感天理之相入氣機之相迎自爾其不疾而速不行而至也猶之天然陽一噓而為春為夏則天下之物莫不以生以長而所以生長者天無心也物亦無心也陰一吸而為秋為冬則天下之物莫不以收以藏而所以收藏者天無心也物亦無心也天地無心而成化聖人有心而無為故曰聖人與昊天為一道也夫賞善罰惡者聖人之心之公也勸善畏刑者聖人之心之不忍也是故將賞為之加膳加膳則飫賜此以知其勸善也將刑為之不舉不舉則徹樂此以知其畏刑也此又其體天地好生之德而收藏之幾固所以為生長之地也此其所以為聖人之心而神化之所由以妙也然則未至於聖者宜何如亦曰善事其心而巳矣盖必敬以直內而存其本然之良則欲寡理明動靜內外自合於一賞罰自無不當也苟不知所本原而屑屑於政事之間則支離雜駁而逐於物矣尚何神化之足云噫此存心之學所以不可不講而君人者尤其所當急也

  ○經綸天下之大經

  聖人所以立人之道者亦唯純乎天道而巳矣而豈有所為哉聖人無所為而天下之道皆自聖人出焉一誠之默運也大哉誠乎其天人之至神者乎其神妙萬物合一不測而不可以名言者乎是故聖誠而巳矣天下之道亦誠而巳矣誠則一實萬分充周不窮隨在各足聖人於其間不過自盡其誠而巳矣因物順應各止其所遂若聖人有心為之而聖人曾何為哉故曰經綸天下之大經唯天下至誠為能之也嗚呼知天下之至誠斯可與語經綸矣今夫絲棼然不齊也得其緒則理矣今夫網渙然無統也舉其綱則張矣此經綸之說也有迹指據而可措手足者也於此有物則焉為天降之衷為民秉之彛統之則為心存之則為性發之則為情見之則為行措之則為事散殊而不可為象恍惚而不可持循何以能經綸之也噫此固有幾焉端倪莫窺而受命如嚮非天下之至精不可與語此也日用不窮而流行罔間非天下之至變不可與語此也寂然不動而感而遂通非天下之至神不可與語此也是故邃古之世淳龐沕穆上恬下熙雖未有禮樂文章之設而天經不紊人紀肇立者何也有物有則而物物各循其自然也一實理之散見而幾之自相通也固無待於經綸也迨夫風氣日開澆偽旋作煩稱文辭而實不效智譎相誕而情不應有愽學以疑聖者焉有矯情以任術者焉有緣飾矜高譸張立說以鼓眾者焉若是者巳則不誠而偽以率人遂無以感觸人之良心而適以起其忿悁不平之念天下之達道遂榛蕪窒塞而莫之由矣無怪乎彛倫攸斁而人紀淪亡也於是有聖人者出以斯道為人之所固有而不忍其日入於悖謬也教之為父子焉教之為君臣焉教之為夫婦焉教之為長幼朋友焉而天下翕然從之以言乎父則慈以言乎子則孝以言乎君則仁以言乎臣則敬以言乎夫則和以言乎婦則順以言乎兄則友以言乎弟則恭以言乎朋友則信三綱正九疇敘萬物太和而天下大經不啻絲之就緒而網之在綱也聖人何以有此哉盖天地之道為物不貳誠而巳矣聖人知以知之仁以行之勇以強之而純乎天道亦誠而巳矣誠則精精則鉤深致遠而有以察其幾誠則變變則參互錯綜而有以研其幾誠則神神則兩在不測而有以妙其幾唯幾也是以能通天下之志能成天下之務而大經之經綸也固有不疾而速不行而至者矣何也降衷秉彛天之道也一實理也人人之所共有也天則不容偽誠則不可欺逆而施之則相悖而犯順而迎之則相說以趨固理也亦勢也聖人以誠而經綸天下而天下亦以誠而歸聖人此其天幾之相為感而一誠之外無餘事也人見其合慈孝以為親而有父子之經合仁敬以為義而有君臣之經合和順以為別而有夫婦之經合友恭以為序而有兄弟之經合相與以為信而有朋友之經謂聖人能經綸之也而不知五者之倫固夫人之所自有也聖人以誠率之而夫人以其所自有者而應之盖莫知其然而然者也向使夫人本無是經而聖人顧欲經之綸之以作法是強為也將何所據而為之向使聖人誠之未至而顧欲經之綸之以示法是襲取也將孰從而信之是故必贊幽通明而後有龜卜蓍筮之象也必識微盡變而後有書契章程之式也必理性協情而後有詠歌鼓舞之節也必範圍曲成而後有權量尺石之制法度禮籍之凖也故曰聖誠而巳矣誠無為也而其有為焉者迹也而所以經綸者不在是也君子察此而有得焉則庶乎由子思之言得聖人經綸之實而所以先立乎誠者自不能巳矣

  方山先生文錄卷之十七

  ●方山先生文錄卷之十八

  論三

  ◆論三

  高帝   文帝   武帝   宣帝   季札   石奢   張良   賈誼   疏廣疏受   王通   韓愈   蘇軾   王安石

  ○高帝

  夫儒者之道大矣大配乎天地小入乎細微明並乎日月幽贊乎鬼神而河嶽之流峙民物之阜安者皆吾儒者之道為之也高帝固不學之主也而天理之在人心者則固未嘗泯也何至於儒者而有嫚罵溺冠之事也此必非有人心者而後可也然觀其過魯以太牢祀孔子而曠古盛典帝寔始之至魯城下而聞弦誦之聲則不忍加兵見四皓之衣冠則割戚姬如意之愛是其天德秉彛之良而崇儒重道之一念固不因馬上之習而盡澌滅之也嫚罵溺冠何至若此之甚也噫帝盖英雄豪傑之資也其於當世所謂儒者必有以窺見其微也盖自孔孟之道不行於春秋戰國而一時之求富貴利達者罔非乞墦登壠之徒以至於秦之季世極矣是其所謂儒者道德不必論也必其一無所得漫無所知而罔益於事功成敗之數者也不過竊儒之虛名冐儒之衣冠以自詭異於當世而求寵庸者也是故無以感動帝心而自貽其辱也豈獨高帝之罪也哉不然則智術如蕭張文學如隨陸亦儒之近似者耳而帝猶用之各當其才惟恐其不為所左右也况進於此者而忍辱待之乎吾知其必不然也世之論者據其迹而不原其故乃遂議之曰高帝不好儒術而嫚罵溺冠之主也誠如是也則鄙褻之辱何異坑焚之慘而帝亦亡秦之續也不仁甚矣其能五載而成帝業耶故曰不仁而得天下者未之有也或者曰昔人有言致士自隗始其人雖非儒者夫既儒其衣冠則亦宜尊禮之以勸來者不然猶當為名器惜也何為待之若斯之甚也噫翕受敷施顧名思義帝固非其人也吾固不以是而厚望之也吾獨惜夫帝猶有崇儒之良心而當世無真儒以為之用也

  ○文帝

  余少讀賈誼傳及誼所著新書見其陳說治理具儀法識要奧崇言竑議諸可見之施行而文帝謙讓未遑未嘗不謂帝之志識淺陋不能脫徙流俗而坐失機會遂至賢者不獲自盡而無以為文飾太平之具嘗著賈誼論以惜之及反覆遷固帝紀而統觀漢之國勢則又嘆曰嗟乎帝之意深矣漢興至文帝時僅二十餘年兵革甫息創殘未起中經惠帝昏弱呂后檀權國家多難民物殷憂譬諸人之一身雖膚革充盈而神氣未固若不事服食而遽以筋力為禮鮮不仆矣帝唯有見於此是故改正朔易服色制法度定官名興禮樂雖心知其然而不即措之政令頒布天下者盖誠以為天下又安則教化可興而人心和洽將禮義自著苟為之無本行之無序游心廣大改革張皇未免擾天下以飾一時之觀瞻其名則是其實則非而人亦將有弗信弗從者矣又安用此為哉吾惟與民休息而志慮專一精力不分則天下之疲敝庶其有瘳而誼之所陳者以次而舉亦未晚也此則帝之意也史稱其議振貸省繇費開籍田賜民租勸樹藝宮室苑囿車騎服御無所增益將軍陳武議伐南越朝鮮則曰朕念不到此匈奴侵暴邊境則曰結和親以全天下元元之民凡若此者無非所以惠養天下也是故百姓無內外之繇得息肩於田畝雞鳴犬吠煙火萬里海內殷富興於禮義其於古帝王雖未敢妄議亦庶幾乎食哉唯時政在養民之意矣及觀其眾建諸侯益廣梁地養大臣有節崇廉恥之風誼之所言後皆遵用惜乎誼之早卒也誼不卒則綘灌東陽馮敬之屬恐終不得而忌之而任以公卿帝必將遂其初意也惜乎誼之蚤卒也嗚呼若帝者可謂識先後緩急之宜者矣

  ○武帝

  夫兵者先王不得巳而用者也不得巳而用則王得巳而不巳則亡不得巳而巳則弱弱則窘窘則削削則雖未至於遽亡而亡之形巳見終亦必亡而巳矣故曰教笞不可廢於家刑罰不可捐於國誅伐不可偃于天下良有見也武帝之用兵其得巳而不巳者乎其不得巳而用者乎吾嘗觀漢之世矣國勢雖定裔戎日熾高帝被圍白登呂后受書狂悖文帝時則又侵上郡入蕭關殺都尉候騎至雍甘泉當時歲致金繒動捐子女者豈樂於大羊相結好哉誠以天下新去湯火物力未豐委曲遷延以徐觀其時勢之可為耳迨至武帝當文帝惠養之後粟陳貫朽將勇兵強而匈奴又數犯邊境今日入上谷明日寇鴈門今日殺郡守明日殺都尉而一歲之中烽火殺掠之警無日無之于時猶不大張國威以興問罪之師則日示之弱而豺狼無厭之求必且重貽他日之禍矣此正夷夏盛衰消長之機漢家安危倚伏之會也帝於是制詔公卿愽議命將一時衛青霍去病李廣公孫賀之屬用之各當其才征伐四出所向成功自是匈奴遠遁氐羗昆明南越百蠻鄉風款塞以致幕南無王庭而累世之恥得雪中國之威日壯雖以成哀之世單于烏孫猶且稽顙來朝延至光武初立尚閉關以謝西域皆帝有以震之也世儒徒見其登封廵幸之舉栢梁承露之作紛紛不巳遂併其征伐之事謂之窮兵黷武而以秦皇漢武並稱亦過矣誠使其用兵果不當於人心而窮黷如秦則雖有輪臺之悔秋風之悲寧能免哉噫此吾於宋真宗澶淵之役恨其不能一决遂致後嗣之播遷而梯山航海此實為之濫觴也

  ○宣帝

  人君之於天下當虛心以為之而巳無與焉斯得矣夫人惟有已則心弗虛心弗虛則蓄疑逆防而撫世酬物遂失吾順應之公日延月蔓積微成著其害有不可勝言者矣此固夫人皆然而人君為尤甚以其所制者大所握者重也吾觀漢之宣帝史稱其厲精圖治綜核名實盖志於中興者也而霍氏之不終趙盖韓楊之不得其死令人環顧自危周章沮喪而漢之元氣寔因帝以索其所為慘刻何至若此之甚哉始於心之弗虛也盖帝長於民間少經危難一旦受璽篡圖為天下君而目擊昌邑之廢立躬被大臣之威權幽懷隱衷有不能一日釋然者觀其褒賞霍光贊揚功德幾不容口益封食戶金錢繒帛奴婢輿馬甲第侈擬王者族屬子壻咸極顯榮而帝且歛容虛已諸事皆先關白此其情何情哉春秋謂鄭莊公之於叔叚如二君然然亦未至於此則其所以族光者盖不待張敞之疏徐福之書而可知也矧趙盖韓楊皆以功名顯一時威望懾權貴而廣漢延壽則又光所汲引者讒言一入而身受極刑無恠也何也帝之意以為天子廢置出自臣下則威福下移將不知其所終矣惟殺戮一行則人知自保而作威作福惟上專之不知善人天地之紀而人之云亡邦國殄瘁縱不能愛惜亦宜罰當其罪詎可先意以逆之而過為虔劉之慘耶霍氏專權剪之似不為過而養惡滋蔓待其自敝帝寔有以致之其諸廣漢諸人不惟當時吏民之稱冤代死者動以千數而百世之下讀漢史者猶為之扼腕哀平短祚議者之言夫豈過哉亦天道然也雖然帝亦有所受之也觀其嘗語太子曰漢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雜之然則其貴許史用恭顯殺大臣者豈亦高帝溺呂氏寵閎孺殺韓彭之故智歟世儒至謂宣帝開三大釁此則非所以論帝也

  ○季札

  吾生延陵之鄉聞父老侈傳季子讓國事未嘗不想慕其清風高節以為古之賢人君子也或曰賢則賢矣惜其讓國以階亂也始竊疑之及讀胡氏春秋至吳子使札來聘之傳乃知或者之言自康侯發之而前此未有也嗚呼是果仲尼之旨乎哉吾不敢知也仲尼之稱夷齊也曰求仁得仁吾則謂季札當日之事正與叔齊相等垺孤竹之立齊壽夢之立札其承父命一也齊之遜伯夷札之遜諸樊其重天論一也皆求所以遂乎其志者也何也大道既隱天下為家而後有立嫡以長之制此盖先王順人情合天理巳亂息爭之大道也是故為之嫡者苟不至於大無道而足以亡國覆宗不可易也况諸樊以札之賢而亦欲致國於札此又未可以常人論者札之不當有國也亦明矣因是而傳國以嫡則以次相承而亂原不庶乎其息哉是札之讓也正所以巳亂也若曰兄終弟及亦禮也是言兄弟之無後者也否則如太伯之去而不返否則如伯邑考之繼承弗類要之不可以為常也此武王崩成王立周公雖賢聖而僅居冢宰之位也光唯弒僚故以札宜有國為辭而仗義執言以讋服吳人耳奸雄之窺竊大抵然也未可據以為信也札果立則光又肯但巳乎餘祭夷昧之立光尚少也至僚之時而光之有國之心則有未嘗一息亡者觀其乘間而發可知巳是吳之亂理勢之所必至也縱不在僚亦遲速間耳杜元凱曰吳自諸樊以下兄弟相傳而不立嫡是亂由先人始也此之謂也不究其原而歸獄于札札其可以承領乎康侯知札之賢而惑於春秋名札之旨故其為說如此竊惟春秋之作內夏外夷其大防也書名書字書爵書人其凡例也故外國之使率以名書吳自申公巫臣之來始通於上國盖禹貢之所不及春秋之所不錄者也札雖賢夫子雖賢札其肯以一人之故而壞夷夏之防乎其例於秦伯使術楚子使椒也夫復何疑若其所以賢之者則固有在也觀其一則曰延陵季子吳之習於禮者也一則曰延陵季子之於禮也其合矣乎夫禮也者人之大端也所以達天道順人情之大竇也禮云禮云可以歸諸讓國生亂之人乎吾見其必不然也吁夫子在夷齊則曰仁在季札則曰禮禮亦仁也是又可以知孤竹壽夢之命不可以公私論也如以公私論則從治命不從亂命而伯夷之讓又非矣嗚呼知此可以得春秋之旨矣可與論札矣

  ○石奢

  石奢楚昭王相也堅直廉正無所阿避行縣道有殺人者相追之乃其父也縱其父而還自繫焉使人言之王曰殺人者臣之父也夫以父立政不孝也廢法縱罪非忠也臣罪當死王曰追而不及不當伏罪子其治事矣奢曰不私其父非孝子也不奉王法非忠臣也王赦其罪上惠也伏誅而死臣職也遂以不受令自刎而死薛子曰殺人非攘羊類也言之可也竊負而逃不言可也言之而王赦之斯訴然矣必自刎焉將遺父母令名乎

  ○張良

  智哉漢之子房也其他或可能也其功既成為韓之心既遂而托赤松以長往者不可能也何也富貴非吾願也而欲富與貴者夫人之同情也况高帝又多欲之主而猜忌特甚者乎雖其知人善任使而於英雄豪傑之士其防不巳也良尤其素所忌憚而畏服者彼其前日運籌决勝間關百戰而今日一旦舍萬戶侯封而去此豈近於人情者哉而帝肯信之乎帝不信則良不能去良不能去則為韓之心無自明而保身之智窮矣唯托於神仙則帝必以良之所欲尤有甚於我者不然則其精神意慮鼓舞巳倦而惑於妄誕者也良之去無能為也巳帝於是釋然而春秋復讐之義大易知幾之智子房可以兼得之矣是雖不免於幾權之用而亦君子之正術也此伊川所以謂其有儒者氣象也彼史遷以為真若有鬼神恠物然者而世遂以赤松之托短良此固無足與議而其但知良之明哲保身而不知其用智之善者亦淺淺乎知良矣

  ○賈誼

  人君之任相也以賢乎以次乎必以次也則庸夫俗子漫不可否天下事而苟延歲月者皆可相也如胡廣蘇味道之徒是也必以賢也則深山窮谷不問其類崛起而能經綸參贊者皆可相也如伊尹傳說之徒是也然則人君之任相也何為也將以大有為也欲大有為於天下而以次任相則何取於相哉由是言之信非賢不可也吾少時讀宋蘇子瞻文至其論賈誼者有曰若賈生者非漢文之不用生生之不能用漢文也深信其言甚為賈誼惜也乃今讀漢史所紀誼行跡及誼所自著新書乃始嘆曰嗟乎非誼之不能用漢文也實漢文之終不能用誼也誼於伊傳固未敢妄議要之良相才也漢得若人而用之則改正朔易服色制法度定官名興禮樂與他政事悉更秦法新書所載必見施行而漢之國是必不止是也夫何每詔令議下諸老不能言而誼盡為之對於是綘灌東陽馮敬之屬忌而短之而長沙卑濕乃其卒老之地矣嗚呼年少初學果不可用也阿衡良弼固方起於耕莘築傅者也年老舊臣果皆可用也中庸模稜固祿食久而更事多者也故曰信非賢不可也惟其賢也老可也少可也舊臣可也初學可也書稱老成人而又曰任官惟賢才詩頌三壽而又曰髦士攸宜正謂是也當時將相大臣如綘灌之屬可當老成三壽矣通達國體如賈生者顧不得謂之賢也才也髦士也而可乎漢文誠虛心以聽之排眾譁以委任之則治安一策固其先資自獻之言也若曰立談之間不得遽為人痛哭則畎畝幡然之數語說命對揚之三篇何為者也况廷尉一薦而召為愽士則孝文之於誼又似有相信者君也而非未同之人也人臣見君之初而不盡言言而舍所學以狥不幾於懷詐挾術以欺其君如商鞅之為乎是殆未可疵誼也不責漢文不能為湯為高宗而曰生之不能用漢文不責漢廷大臣不能休休有容而欲誼之優游浸漬而深交之斯亦難矣馬遷傳誼而合諸屈原嗚呼原也忠則忠矣其志其才果誼班乎雖然誼不必深論也誼一不用豈惟誼不復振而漢遂因陋就簡吾於是深慨夫世之論相者與夫以才見忌而忌人之有才者獨孝文哉獨賈誼哉獨綘灌諸人而巳哉

  ○疏廣疏受

  人臣之事君也有可去者有不可去者何謂可去道不合志不行而無與於國家之理亂者可去也所謂一辭而退以遠亂也何謂不可去委之專任之重而有關於君德之成敗者不可去也所謂終事而退臣之厚也漢之二疏位在師傅責在輔養太子而父子受朝廷之知遇其可去乎其不可去乎稍知君臣之義者必有所輕重於其間矣顧以宦成名立為榮後悔為懼一朝移病去其自為謀則得矣如吾君何如太子何如朝廷天下何廣既為師傅則亦嘗讀書學問者也獨不聞曰為人臣者殺其身有益於君則為之况于其身以善其君乎是故伊尹之復政厥辟必待於處仁遷義之後而咸有一德猶惓惓焉不然則顛覆典刑吾之責也可去乎哉周公明農之志起於基命宥密而洛邑之告成然挽留召公則有累數十言而不置不然則幼冲有過寧撻伯禽雖三叔流言而不去也若曰周公親親之道當然也而伊尹之進固莘野之耕夫也何為其然也語曰一人元良萬國以貞伊周之心為吾君與天下也孝元年十二能通孝經論語正蒙以養正而山靜泉清之會也况於廣受之歸而知餞贈之禮則又知師傅之當尊而可與有為者也未可謂吾君不能也使廣得教世子之法而能早為之所則望之之下獄恭顯之擅權必不見於初元建昭之年而孝宣之業亦不衰於繼世之後矣柰之何其去也若曰帝王子孫稟異於人而幼冲之年巳可槩見則太甲成王固帝王之子孫而神明之冑也而顛覆而有過而何以卒為守成之令主也吁疏廣之父子縱不去吾固不敢以伊周之事業望之也吾獨恐夫孟堅明仲之說行而天下後世之為身謀以後其君者得以藉口也

  ○王通

  今天下三尺童子操觚染翰輒能病仲淹者謂其續經之僣妄也然則經終不可續乎經不可續則通之罪信無所逃于天地之間矣如有道焉則吾不敢隨人而談笑也昔人有言曰聖人未生道在天地聖人既生道在聖人聖人既亡道在六經斯言也若泥而求之方道之在聖人也則不復在天地也既其在六經也而後有聖人焉則又將不復在聖人也吾則謂斯道也未嘗一日亡也無間可息也故曰夫婦之愚可以與知焉夫婦之不肖可以能行焉通程子所謂隱君子也固未至於聖人也而較之愚夫愚婦則不啻什伯焉者也道固無不在也况高隱龍門篤志經術未可謂非知道者今其所續經不少槩見使其叛道亂德固無足取若止以經不可續而病通則天下後世將無一可為者而聽斯人之日貿貿焉莫知所趨也隋何時也自書亡於秦火附會於漢儒迨晉清談盛而老莊之說蔓延於天下以至於隋極矣時豈無豪傑之士哉靡靡焉日入而不自知也通獨有見於聖經而取以續之續之也者尊之也尊之也者信之也朱子嘗取程子之說以補大學格物致知之傳而序之曰實始尊信此篇而表章之人之稱朱子也亦曰綱目繼獲麟而作然則謂通為僣且妄者其亦將果於非程朱也况其居家不廢周禮而曰如有用我執此以往其有志三代之英而惓惓於當時者可想也自時有仲淹而聖人之言遂稍稍傳播於天下仲尼嘗曰明王不興天下其孰能宗予於乎通殆宗仲尼者也高文武宣之制錄秦誓也曹劉沈謝之句述歌謠也曹褒荀勗之禮樂不可望夷夔也然則世無其人則禮樂終不可興乎此延陵之禮武城之樂夫子所以願見而樂聞也褒勗固非季子子游之比然因是而講求之亦存羊之意也於乎夫子生於周末故詩書所載春秋絕筆僅止於是使其生於今日則將舉漢唐宋之故事而漫不加之意乎吾見亦必有以品節刪定之以詔萬世也故曰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孰謂經終不可續乎孰謂後世終不可為唐虞三代乎噫此吾於世之病仲淹者而重有感也

  ○韓愈

  夫文者根抵乎道者也天下固有畔道之文矣文而畔道雖一二言而止吾亦病其多也苟於道有發明焉則雖累千萬言而不足也退之有見於道而長於古文辭有所得焉輒於文焉發之盖將以明道也世之論者見其文之富而又不畔於道也則謂因文以悟道延至於今之論者亦曰退之文人之雄耳嗚呼退之文人而巳哉道可以因文而悟哉今夫水必濬其源而後流可長也今夫木必培其根而後枝可達也今夫文必造乎道而後其言裕如也世亦有因文悟道者謂其觀乎人文而繹其旨者也如季札觀周樂而語其盛德之蔑以加韓宣子見易象與魯春秋而曰周禮盡在魯者此所謂遡流而窮源緣末而探本者也非謂其為文而悟道也如曰為文而可以悟道則先秦兩漢之文人如鄒衍李斯鄒陽枚乘馬遷班固輩其著書皆不下萬餘言者也何獨不能如愈之悟道也為是說者正猶截木之枝而曰吾得其本汲水之流而曰吾得其源有是理哉且愈之時何時也愈之言曰火於秦黃老於漢佛於晉宋齊梁魏隋之間是可以知愈生其時理學晦蝕而前無所因後無所襲也愈獨起而高談性命排斥異端自今雖經道學大明之後取其文而讀之其道德仁義之言炳如也固無甚悖謬也非其深造自得有不能及此也間有瑜不掩瑕亦宜有以諒其時矣豈可以文辭之故而遂謂因文以悟道哉而遂止以文人目之哉論者謂後人以文辭之故推尊退之吾則謂後人以文辭之故掩退之之造道也吁隋有文中子唐有韓文公皆賢儒也言理學而舍斯二人者非公言也

  ○蘇軾

  今之論子瞻者不曰異端雜學則曰未敗之荊公也嗚呼子瞻之在當時其政事其文章盖以吾儒為歸而汲汲欲有為於天下者也略見施行而軍國之事因之以就緒者巳大有可觀而非庸眾人所及出知方州而民皆繪像祀之此其學術之不足以亂天下也亦明矣但其旋用旋斥而弗克究其所施以終厥志耳志既不終而又使之蒙亂天下之名吾恐子瞻不若是之甚也荊公之是非吾未及論而子瞻則有荊公有為之志而又濟之以通融者也若其理學之未融徹則儒之未純者又奚特一子瞻為然哉大抵責人不可不嚴論人不可不恕孔孟待人之家法也孔子曰攻乎異端而問禮問官則又及於老聃郯子之徒孟子闢楊墨為無父無君而又曰歸斯受之此孔孟太公至正之心雖於異端曲學而取用汲引猶惓惓也子瞻其果老聃楊墨之徒乎特以叔孫制禮之言逢怒於伊川而二氏門人遂相攻擊至有洛蜀黨之分此其血氣用事子瞻固不能免而亦當時呂陶輩不能盡事師之道也以是之故而遂如論者所指以沒其平生吾恐伊川亦所不忍也雖朱光庭賈易輩亦未有若此之甚也子路以正名為迂而司馬君實平生最不喜孟子據是而以由不得為賢人光不得為君子而且擠之於楊墨佛老之列其得為尚論之公乎故吾嘗為之說曰蘇軾宋之賢臣也儒而未純者也取其合抱之材而不計其數尺之朽則子瞻亦可為經世者之法也

  ○王安石

  士君子之欲有為於天下也莫先乎其所養也養之至則有以克其氣質之偏而盡物情屈群策天下之事將無不如吾志之所欲為矣故曰君子能通天下之志是以能成天下之務否則雖其志欲為其才能為其時可為而有不駭於安常習故之聽者幾希故曰莫之與則傷之者至矣嗚呼此吾所以深惜於介甫者也介甫何人哉振古之豪傑也方其出也將以堯舜其君也將以堯舜其民也究其志直欲親見周禮郁郁之盛舉宋室於三代之隆區區漢唐雜伯雜夷之治孔明魏鄭之臣盖未嘗一注念者此其志何志哉皋夔稷契乃其所自任也及觀其試於常而天下仰望試於鄞而至今便之此其才足以副乎其志而要非謄口說者矣舉而措之天下宜無難者况乎以神宗有志之君而委之專任之重此尤千載一時也雲龍風虎之相從不是過也夫何法制一立而朝議沮之天下怨之後世口??之譏訶訕笑流布汗竹以至於今之溺舊見主先入而不原其情者亦罔不裂眦而羞稱之是亦非有惡於介甫也據其當日之迹真有以僨天下之事也噫介甫初欲為何如人而乃今一至於此也良由其涵養之功未至而偏執以成性也甚哉偏之為害也惟任巳之見逞巳之長而以為天下之人莫巳若也此所以拂天下之心而忌且毀者叢集焉以利其敗也不知吾實非聖人也焉能事事之盡善乎既不能事事盡善而忌且毀者又從而乘之由是所行一不得其當所任一不得其人而吾以一身處於朝堂之上而散處於天下者莫肯平心易氣以推行其法而敝因以滋將以治天下適以亂天下盖理勢之所必至也向使其留意於身心研窮於物理于以克其氣而矯其偏積誠以動物從容以俟時集眾思廣忠益而吾於其間若大匠之處群眾中而呈工獻技者執繩墨而短長之則人心必服輿論必歸而施為舉措夫然後可以遂吾之初心也程子曰有關睢麟趾之意然後可以行周官之法度正謂此也柰之何有其志有其才有其時上不得為皋夔稷契次不得為韓范富歐而成茲一王介甫也故曰士君子之欲有為於天下也莫先乎其所養也

  方山先生文錄卷之十八

  ●方山先生文錄卷之十九

  論四

  ◆論四

  ○禦寇論

  禦寇論【甲寅五月作】

  薛子既謝浙江學政待次家居值海寇陸梁直抵蘇松以及於無錫所在傷殘不勝慘酷奔播中為著禦寇論八篇乃若足賦募兵修艦備器一切用兵之事則固有任之者矣不著

  正名   守險   勑法   作氣   虛心   論功   固本   去奸

  ·正名

  昔之行師者必曰名其為賊敵乃可服言當揭賊之名以示人俾皆知其為某賊也又曰兵出無名事故不成言當示吾之出兵將以討某賊也斯其為堂堂之陣正正之旗而賊將無所逃遁矣今海寇之深入吾境也殺掠焚蕩之慘自昔所未有者也彼固以倭為名而我亦以倭名之是墮其計也不謂其非倭也盖寔我中國之賊為之主謀嚮導引致倭夷以為之助也惟以倭名則彼得以藏匿掩覆而室家族戚可保無虞曰今茲之寇是倭也我無預也人亦曰是倭也彼無預也於是金帛財貨得以菌載而歸雖白晝大衢之中人所共視而莫敢誰何矣若指其名而播告於上下遠邇曰今茲之寇是某某也引倭以為之黨也人自必知之曰某倭也是某賊為之主謀也某倭也是某賊為之嚮導也則義士烈夫皆知所效忠宣力而奮然斬獲無回惑顧盻之慮矣彼賊亦豈得肆無忌憚而室家族戚偃然處於無事之地哉正德中盜起東海則指其名為鄧茂七施天泰盜起文安則指其名為劉六劉七盜起蜀中則指其名為廖麻方四 國昭連坐之刑人懷敵愾之願遂不旋踵而底定今乃槩以倭為名而不偵諜其姓名為何人所以無賴惡少恣溪壑之欲以苟朝夕之生者多斷髮跣足以趨之恃以倭名而莫之覺也不然則雖禽獸亦有喣嫗啁啾之情者肯不顧親屬而甘蹈誅夷之法耶是賊之名當急為偵諜以昭示於人庶名著惡彰而人知措手賊黨亦自知畏避而或有渙散者矣此非出兵之緩務也若彼此相蒙而必以倭為名是亦必有說焉吾固不得而知之矣

  ·守險

  古稱王公設險以守國夫所謂險者豈城郭溝池云爾哉易曰地險山川丘陵也是故洞庭彭蠡河濟太華孟門太行伊闕羊腸青泥棧道皆古之所謂險也嗚呼是險也夫人之所共知也抑孰知有至順而實至險者乎今蘇松之地平坦沃饒若至順也而三江五湖經緯上下支河泒瀆流漫其中陸行則車馬阻於橋梁水行則舟楫虞於淺澀非如平原曠野可以縱橫馳驟也非如長江大海可以漂蕩出沒也誠於白茅許浦福山古湫諸凡通江沿海處所既非運河又非驛道苟不為捕魚採薪諸憸言邪說所惑俱置椿藉草壅遏各數十里則倭夷海寇雖號稱奸黠乘彼雙桅巨舟豈能飛渡縱使舍舟登陸而絕橋斷港必難連絡而進自可制梃以禦豈得入我蘇松肆為殺掠若目前之慘毒邪今舍此易簡可守之法聽其入境而集不教之民與戰正昔人所謂驅群羊而格猛獸輿尸之凶不占可知也顧又厚集丁夫愽歛芻粟區區各守一城而鄉閭村落恣其焚劫此之謂城下之恥豈古人守險之義乎我聞之諸侯有道守在四封四封者沿海諸處是也昔李特么麼小孺子耳入蜀而歎劉禪為庸才以其有蜀之險而為鄧艾所破也今吳之山川與蜀不同而其險可守義寔無二幸勿為李特所笑可也

  ·勑法

  夫法者天下所公共者也固一定而不可易也然其初亦緣人情而制之酌時勢以為重輕者也故先王或用輕典或用重典未嘗執一以施之也今強寇日熾肆無忌憚其所由來非一朝一夕之故寔因承平日久用法者類多寬厚殺人于貨者雖三覆五訊情罪輸服亦不即加誅往往老死於獄甚至夤緣而出者亦或有之唯是惡少玩視以刼財為良圖以殺人為豪俠萬一破露即以囹圄為戲塲以桎梏為玩器而恬不知畏也又其甚者則又鄙此輩為穿窬而恥與儔伍故遂結黨連類跨海招夷屠城掠地重為目前之患矣當此之時若又襲故蹈常拘文泥比則生靈旦夕之命欲其少延時日不亦難哉夫先王制刑非以殺人也將以生人也其所以生人者必殺有罪方能生無罪也若有罪者不死無罪者其能生乎故曰辟以止辟盖謂此也辟不辟其能止辟乎諸葛亮之在成都張詠之在益州消奸化宄而道不拾遺者用此道也况目前之寇豈止奸宄而巳哉斷斷乎當勑法以蒞之也

  ·作氣

  天下之士其強弱勇怯豈大相遠哉顧其氣有充餒耳氣充則寡固可以敵眾氣餒則眾不可以敵寡光武能作士氣遂以六千人而敗王尋等百萬之師符堅不善振作而喪其氣故雖百萬之眾不能當東晉之三萬曹操恃其三十萬眾而敗於呂布及歸許而作其氣也遂能以二萬破袁紹四十萬之眾是士氣之不可不作也明矣今寇至而兵民不前及戰而輒為所敗者豈其無是非之心哉豈其無長上之心哉豈其無父母妻子之心哉惟無以感發其心則視一身之死生為重雖父母妻子且有不暇顧者安望其辨是與非而親上死長哉誠諭之以大義示之以至情體其苦樂同其榮辱則自知我順而寇逆而長上之當親父母妻子之當保一身之死生置之度外而不恤矣夫既置死生而不恤則其氣自倍而一可當百十可當千矣然猶未也厚其芻糧時其勞恤聽其便宜寬其文法若其斬獲既多就有所失不問也若其設意本是就有所誤不問也故穰苴欲申軍法雖莊賈為君之寵臣亦戮之而不顧而其君亦聽其戮而不問李牧破匈奴十餘萬騎雖曾以數千人委之而誘其來而其君亦不過求於牧盖皆作其氣而唯恐摧折之也矧為將領者而可以索士氣乎士氣一索則眾皆觧體此最今之禦寇者所當熟思而審處也

  ·虛心

  天下之事變無常而寇盜之險譎尤不可以一定測君子之心貴乎常虛而於用兵之際尤不可以恃一已之見故必人之心思盡為我用則我之謀慮無敵於天下矣人之耳目盡為我用則我之聰明無敵於天下矣苟自用而不用人則雖有逸群之才高世之見而千慮一失吾未見其能濟也譬諸器焉虛則注滿則覆此自然之理無足恠者夫逸群之才高世之見且不可恃矧可以勢位加人而是巳之非遂初之繆蔑視群策漫不究心乎昔田忌以公子之貴韓信以大將之尊勢位固莫加焉而其才與見則尤所謂逸群而高世者也然於刖足之孫臏僨軍之左車汲汲焉師事之不遑而卒成伐魏之功肇興漢之業者凡以其心之虛也向使其心不虛而自滿則以如是之勢位而且有如是之才之見其視二人不過刑餘就縛之輩耳鄙賤孰甚焉縱其有言且不見聽矧肯極其尊禮而求之懇切問之慇懃若是耶由是觀之惟其濟吾之事即當不問人已不分彼此縉紳之言可采也介冑之言可采也道路芻蕘之言可采也亡卒敗軍之言可采也故曰人一之我萬之人塞之我通之如是而寇不滅功不成者吾未之見也

  ·論功

  古稱上將無功其次莫如戰勝夫以無功為上者非無功也消敵於未形弭變於方動無兵革餽餉之擾無戰爭殺戮之慘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曰上夫以戰勝為次者非不欲勝也不能消於未形不能弭於方動臨敵應機乘變取勝然兵凶戰危不無虧損所謂百戰百勝非善之善者也故曰次我蘇松之境雖云平衍然陸則溝澮阡陌水則湖陂塘蕩支廻泒繞車不得方軌騎不得成列所謂伏至險於至順之中初非用武之地也昔郤克欲使齊人盡東其畝以便戎車吳玠在蜀於天水軍作地網以阻金兵之騎今畎畝縱橫既不盡東而又隨處皆為地網不謂之至險者乎誠於江海入港諸處椿塞戍守而又密訪奸細之為嚮導者盡寘之法則海寇豈能深入而江南之地可以不煩戰鬪而宴然矣此功之上也若不此之務聽其入而肆為殺掠然後徐圖戰勝以為功吾恐非計之得亦非功之上也

  ·固本

  往余在京師會諸士人論學之餘輒即論兵凡山川虜勢士馬城堡將領糧餉事機權變紀綱法令之屬咸能建議俱各成章而天文輿地圖說亦若靡不究心矣及庚戌之秋虜眾犯我都城則相顧錯鍔無能為驅逐之計幸其志無他唯在搶掠飽欲菌載迤■〈辶里〉而出余切恨之是冬外補道經涿鹿河間詢之父老咸稱虜雖強眾中國逋逃什居七八民則困於有司之徵泒軍則苦於債帥之誅求妻孥凍餒不能聊生輾轉死亡莫為軫恤故甘心異類北走匈奴為其嚮導耳當事者若能少寬一分則彼雖禽獸誰無懷土之情而沿邊諸處自將鼓氣奮勇以保家室人人干城可不煩 九重北顧之憂而虜人不敢南牧矣余因重有感焉惜心無窮而分有限不能為之所也迨歷浙東見倭夷大作揆厥所由亦緣沿海窮民為輸將所迫始則投勢要以通番繼乃邀番人而入寇與西北事情如出一轍乃知昔人爾??絲保障之說誠為有見而賣劍買牛者盖必有所作為而致之柰何今之為民牧者平時既無以及民一遇有警輒又多方科擾是何異灌膏而捄焚導水以拯溺也吾恐外虞莫支內變且作當事者苟思患而豫防不可不急為深長之慮而蚤為固本之圖矣

  ·去奸

  昔管仲遇盜取二人焉曰可人也其所與遊辟也是其所取者可人也而非盜也灼見其所與遊之辟而非其人之辟也書固有之殲厥渠魁脅從罔治是脅從者可原而渠魁者則固王法必誅不赦之賊也若渠魁罔治而辟者取之槩曰使功不如使過吾見不足以圖旦夕之安必且重貽終久之患矣何也過可使也惡不可使也過乃偶失可以激而立功惡必怙終每有待而為亂是故秦穆舍殽陵之過而用孟明遂一戰而霸西戎張飛不虞帳下之惡而用范彊張達卒致見殺也此豈可以不審哉今茲海寇直闖內地如入無人之境盖必有稔惡之巨奸為之先容也苟因循姑息而不早為之圖則機械愈巧陷穽愈深日甚一日而吾不知其所終矣欲望其悔罪立功胡可得哉昔人有論漢之七國者曰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則變速而禍小不削則變遲而禍大目前之事何以異此秦人有患疽者撫摩抑搔以冀旦夕無恙且謂其必觧散也倉公過而問曰而所患者何不决而去之其人曰决則流血損肌吾不堪其疾痛也吾其從容以俟之未幾毒發而潰召倉公無能為矣吾恐今日之含垢為秦人之護疽也前年庚戌虜人犯順亦嘗赦將官戴綸諸人而用之矣此皆失機之罪其情可原者也亦嘗釋賊徒趙頌諸人而用之矣此皆北方之人其欲易足者也豈若東南之濟惡者欲既無涯奸又叵測固不可以一律論也斷斷乎去之不可以不亟也

  方山先生文錄卷之十九

  ●方山先生文錄卷之二十

  策問

  ◆策問

  兩浙歲考   家塾私試   浙江壬子武舉   福建丁酉鄉試   附福建丁酉程策五道

  ○兩浙歲考

  問民受天地之中以生而天下之道中焉止矣此固精一而無二者也而世之為道者吾惑焉彼楊氏墨氏固各溺於一偏矣而不楊不墨以執中者何又謂之賊道若以其舉一廢百則天下之道貞夫一者非歟狂者狷者固未進於中行矣而不狂不狷以謹厚者何又謂之亂德若以其無舉無剌則小人而無忌憚者是歟至於佛老之學無異於楊墨鄉愿唐韓退之宋歐陽永叔皆闢之不遺餘力今三尺童子皆能斥其非矣何孔子則從老聃問禮且有猶龍之歎而王通尊信孔子何乃以浮屠老氏之教與儒者鼎立而為三耶夫文中子人或有疵之者然則孔子非歟此吾所以求其說而不得也諸生必有根極理要之論以究竟吾儒大中之學毋徒附和掇拾以孤主司之望【右考台州府學】   問學者寧學聖人而未至不可以一善而成名先正斯言誠吾人為學之向方也何魯男子不學柳下惠而君子善之楊龜山晚年出處欲學孔子而尚論者謂其自處太高只湏當學子路然則聖人終不可學而人皆可以為堯舜之言豈誣人者歟諸生皆從事聖學者願相與商之【右考臨海縣學】   問說者謂綱目繼獲麟而作吾竊有疑焉春秋始於隱公元年實平王之四十九年其時政教號令不行於天下仲尼傷之因魯史以定褒貶以賞罰天下以擅南面之權盖亦甚不得巳也故曰罪我者其唯春秋乎若其君猶為天下之共主則雖桀紂幽厲亦不一及其事焉何綱目於漢唐正統之世如七制三宗之君亦為之褒貶賞罰而不一與其權耶文公此書多成於台郡與趙幾道輩往復整頓何遂不論及此耶此其凡例意義二三子生長於斯必有所聞矣不然請各以已意斷之【右考僊居寧海二學】   問稱韓子者謂其文起八代之衰而原道一篇乃猶未免遺議稱歐陽子者謂其變一時文體之陋而宋有四篇文字乃復不預然則其所謂起衰變陋者安在哉諸生其各據所見而極論之毋徒以先入之言為主可也【右考太平縣學】   問足食足兵皆軍國之要機而食猶兵之所急者也故雖趙充國之能而制勝方略先議邊糴魏晉而下敵國聲勢皆以所積虛實為兵之強弱史氏所載歷歷可知諸生亦嘗講之乎夫師行十萬日費千金漢武之世雖威行沙漠而大司農往往告匱唐自憲宗以後用度不足遂無以制方鎮之強亦何恠哉故曰善戰不如安邊戰而能勝不若伐人之謀能取諸彼不若保我所有此名將所以無功也古之人有能之者其人為誰乎其才識方略亦可得而述乎諸生固有志於天下國家者主司於此願有聞焉請詳陳之毋徒委之曰未學【右考黃巖縣學】   問知人則哲堯舜所難而言貌取人孔子失之何季札聘於上國一傾盖之間於齊得管仲晏嬰於鄭得公孫僑於衛得史鰌蘧瑗於晉得叔向之數子者果皆一時之才而安內攘外之功尊主庇民之略歷歷可指豈札之知反出於聖人之上而以言以貌亦可得人乎茲吾於二三子亦冀有所得何以便能如札也願為我言之【右考天台縣學】   問通天地人曰儒儒之為道大矣未聞與道學岐而為二也迨宋史始以道學立傳而儒林又自為傳其果何所見歟抑亦有所本歟自今觀之其所謂道學者何人而其所學者何道其所謂儒林者何人而其所以為儒者何事可歷舉而言之歟抑其人品果有不同固不可合而為一歟二三子皆學道而業儒者其必素所究心而得所從事矣請盡言之毋讓【右考杭州府學】   問生今反古而?及其身孔子有是言矣孟子則謂由今無變不能一朝居何其言之相戾耶豈春秋之時猶愈於戰國故其言有不同歟抑各有所見歟及觀孔子告顏子則取夏時殷輅韶舞而於周僅一冕焉又似有類於反古者孟子語齊宣不斥其世俗之非而且謂其今樂猶古樂焉又似無意於變今者此其精義必有所在茲欲酌古凖今以會通夫孔孟之言而定其趨將如之何而後可【右考仁和錢塘二學】   問馮唐謂文帝雖有頗牧不能用而楊子雲則謂文帝能用頗牧豈各有所見歟夫是二者之論於文帝孰為得其當歟今固思頗牧之時也設有若人焉其能用不能用之道抑又何所在歟請究言之以觀平居用世之略【右考安吉武康孝豊三學】   問韓非明老子而以刑名游說諸侯李斯師荀卿而以詐力事秦其終皆陷於大戮而說者歸咎於老氏荀卿之學今其書尚在也試取而觀之豈可盡以其咎歸之乎夫咎之誠是矣何子路宰我皆孔門高弟一則為孔悝而攻莊公一則助田常以亂齊國不知二子者當時何以立孔氏之門而其學之所以失而至此者何也毫釐有差遂致千里二三子其為我早辨之可乎【右考長興德清二學】   問荀文若當漢之末、間關河冀、竟從曹氏、昔人嘗以不智不忠譏之矣、吾嘗因此而竊有危於狄梁公之事焉、梁公值唐厄運、周旋武后之朝、向使壽春之命不延、虞淵之功不就、其將何辭於天下後世乎、而天下後世抑亦有以諒之乎、君子遭逢險難身名固所不計然於平居則不可以不預講也二三子要非成敗論人、而隨人談笑者其於荀狄之事、為我極論之可乎、【右考歸安烏程二學】   問孔子於沮溺丈人接輿荷蕢之徒、每拳拳接引、而不深加譏貶、夫固各行其志而不必其道之同也、迨淳于髠辭梁卿相、而終身不仕、陳仲子不食齊祿、而辟居於陵、豈不亦卓行修潔之士哉、孟子則不惟不之取、顧直斥而力排之者、何歟、豈人品有高下、而淳陳二子、不得與沮溺諸人比歟、抑聖賢待人氣象、亦自有不同歟、諸生方誦法孔孟、而斯人之徒、固無世無之者、願一論之、不敢以微辭隱義相困、亦願勿以老生常談見復可也、【右考湖州府學】   問吾嘗觀桑林之禱誦雲漢之詩知旱之為虐固、盛世之所不免也然以洪範五事論之則恒暘者豈亦有所自歟夫湯之應天順人宣之內修外攘其昭格於天者盖素矣而何以有是歟然當其時一則兆民允殖一則流民來歸而未聞其為旱所困抑又何歟今旱亦甚矣思欲盡人以回天值變而有備其道安在二三子目擊時事其為我切論之以紓杞人之憂可也【右考海寧縣學】   問燕昭王之於樂毅漢高帝之於蕭何蜀先主之於孔明符秦之於王猛其所以深知而篤信者盖必有在矣象山先生所謂不可不理會者也諸生請試言之如何【右考崇德桐鄉二學】   問古之耕莘釣渭者皆起自疏遠一朝為相興殷造周不知當時君臣何以便能相合如此耶漢賈生召對宣室語至夜分文帝自歎以為不及宋蘇子瞻入見便殿燭送歸院宣仁母子語至泣下此其相知不可謂不深矣然一則長沙之傅終身不起一則黃州之謫竟不能免此其故何歟豈行止固自有命非人所能歟抑別有他說也願一論之【右考嘉善海塩二學】   問鄒志完為穎昌教授值范純仁為守屬撰樂語志完辭之曰翰林學士則可祭酒司業則不可信斯言也豈司教之官方以道義自持而學士僅可為詞人耶何祝欽明為祭酒雖八風之舞亦為之而韓偓為學士則不肯為宰相草麻重以君命強之而不從耶是固係於人不係於官矣志完之言無乃過歟夫以純仁之賢欲樂語何為且又不知志完之為人而屬之撰者何歟此雖一事而處巳處人之道有在焉亦不可以不講也【右考嘉興平湖二縣學】   問宋人有言曰秦火焚書而書存漢儒窮經而經絕信斯言也則漢儒之釋經無一可取者及觀宋儒之傳註乃又多本於注疏何歟昔孔穎達譏劉炫習杜義而攻杜氏猶蠹生於木而還食其木也宋多理學之儒豈為是歟吾竊有疑焉願二三子明言之【右考嘉興府學并秀水縣學】   問范文正謂光武遂子陵之高子陵成光武之大信斯言也則古之渭濱釣叟後載以歸莘野耕夫三聘而起其君臣之間顧非遂其高而成其大者乎二三子生長嚴陵游心三代而志於希文者也其於斯義必會而通之矣請為我陳之【右考嚴州府建德桐廬三學】   問程明道謂自古舉事不能無可否是非亦湏有議論至引符堅壽春之役西晉平吳唐師取蔡為說盖以宋室是時西夏多事無一人敢議故也今西北邊情之反覆東南民力之艱難昌言於 廟堂者無慮數十輩矣然切近精實之圖久安長治之策果安在乎此固諸生江湖之憂且行將出而用世矣其為我預陳之【右考紹興府學】   問楊雄黽勉於莽賢之間馮道周旋於五代之季雖三尺童子皆知詆之矣胡安定師表一世曾南豐學本六經顧於之二人者各有取焉豈皆無所見耶諸生請各以巳意斷之如何【右考山陰會稽二學】   問明道自十五六時聞汝南周茂叔論道遂厭科舉之業伊川則謂某何嘗不教人習舉業朱子嘗謂舉業壞人其徒陳器之則謂應舉何害義理其伯仲師友之間何其所見之不同也夫明道晦菴諒必有定見矣然觀其入仕則又皆由科舉而出抑何說歟諸生從事茲業固熟究茲義者也試相與論之【右考蕭山新昌嵊縣三學】   問漢明帝臨雍拜老唐太宗大召名儒其興學養士可謂至矣然漢以節義稱唐以詞章著而聖學之傳未聞有得其要領者其故何歟迨宋之季黨碑學禁相繼並作士生其時斯亦危矣然轉相師友不避禍患而吾道精一之指卒賴以明至觀其文章節義則又未嘗不卓然著稱也其振作感發之機果安在歟二三子其究言之【右考上虞諸暨二學】   問於越為先王之封國仲尼作春秋顧列為夷服迨昭公之時始以國見經此其故何歟且虞舜夏禹天下之盛王也過化存神咸在茲矣地獨不可因人而重乎夫春秋之義夫子必有所取何後之稱東南之美者必待於虞翻之易而後嘆其不止於會稽之竹箭也然則舜禹之作述反仲翔之不若乎二三子生長是方必嘗論及之矣不敏願有聞焉【右考餘姚縣學】   問仲尼于七十餘君不能用然後退而作春秋以明王道是未嘗不欲見諸事業也程子則曰唐虞事業自堯舜觀之一點浮雲過太虛耳信斯言也何夫子若是之皇皇也宋自南渡以來諸儒輩出誦法孔子倡道東南在有興起至於恢復大計則若視為緩圖者豈真以事業為不足為歟誠若是也吾儒體用之學又安在歟此必有至理存焉吾固不能無疑也敢以質諸多士【右考餘姚縣學】   問君子獨立不懼小人而無忌憚二者相似而實不同也果何以辨乎吾觀于宋若王介甫之為政陸子靜之為學雖舉世非之而不顧而二子實未嘗有所利於其間也豈肆無忌憚者乎抑亦有所見而獨立不懼者乎吾於群詆共排之中竊有疑焉諸生據其心迹而究論之如何【右考奉化定海象山三學】   問明婺二州浙之古名郡也婺有何王金許四先生之祠學者崇奉久矣明有楊沈舒袁四先生則祀典久缺今有司建議行且立祠不知與婺州四公之學術其亦有稍異歟抑孰為得其本指歟其祠祀之有先後豈人心崇尚之有隆殺歟抑亦有其故歟二三子尚友之下必有定論矣請為我陳之【右考寧波府學】   問趙清獻謂皋夔稷契何書可讀是言唐虞之時無書也楚史倚相能讀三墳五典八索九丘謂唐虞無書可乎春秋之時載籍未經秦火何季札聘上國始知歷代之樂韓宣子聘魯始見易象與魯春秋耶若謂其時書不易得也及觀管仲晏嬰鄭僑郤穀之属皆能愽綜六藝究極群書又果何從而得之耶今則古今典籍流布坊市而號稱愽雅者亦往往不及古人此又何說耶諸生請試言之毋徒曰玩物喪志夫我則不暇【右考慈谿縣學】   問先正謂戰國之士務奇謀而不狥正道西漢之士喜功名而不務奇節東漢之士貴節義而不通時變東晉之士樂恬曠而不孚實用自今觀之夫亦論其槩耳當其時豈無中行獨復卓然不為習俗所移者乎諸生試各就其時舉其一二言之以觀論世尚友之學【右考鄞縣學】   問古人不離莘野而割烹之鼎巳調不離傅巖而濟川之舟巳具茲爾諸生皆山林之俊逸也豈無志其志而學其學者乎夫畎畝幡然之數語說命對揚之三篇人孰不知之然其所以成調鼎濟川之業者盖必有切近精實之所在而不徒汎然於語言間也其各著於篇以觀平日之所究心者如何【右考鄞慈二縣儒士】

  ○家塾私試

  問說者謂五帝而下享國長久莫如三代以其有循環迭用之法忠質文之相濟爾誠若是也五帝何為而不用耶抑時有同異而道有優劣耶豈除舊布新務於改革而扶衰捄敝其道有不得不然者耶三代而後論正統者曰漢曰唐曰宋宜若不屑於秦隋五代之法矣然秦人廢井田開阡陌改封建立郡縣自漢以來因之隋變鄉舉里選專以科目待士自唐以來因之五代襲楊炎之議廢租調而為兩稅自宋以來因之然亦率能致治此其故何歟夫尚論者每以漢唐宋為不足法而秦隋五代之季乃亦有可因者其竟何所謂歟我 國家祖述五帝憲章三王忠質文為之迭用而卜世之長固與天無極矣不知於隆古之制近代之法其尚有可損益者乎   問仲尼之後大道浸微六經散逸百氏具興然其間有詆訾孔子之徒者有以子思孟軻為亂天下者其放誕不稽固無足論至謂秦燔經籍亦此輩有以激之其果然歟自漢而下有作法言以象論語者有著中說以凖論語者其亦自附聖人之門矣或又謂如吳楚之僣號而模擬竄竊深可恠笑則是其去詆訾者盖無幾也漢之窮經者類多專門名家其亦輔翼聖人之道矣或又謂秦火焚書而書存漢儒窮經而經絕則是漢儒之罪盖又浮於秦火也然歟否歟及觀宋之大儒或有取於法言中說而訓釋經義者則又多因漢疏此其故又何歟茲欲師聖學賢崇經黜子而辨惑嚮方固二三子之所當究心者也可無至當歸一之論乎   問墳典丘索左史倚相盖嘗讀之至秦燔經籍存者無幾先秦古書說者謂出於孔氏壁中太史公歆向父子楊雄班固賈逵許叔重之徒從而斟酌去取之今之所謂先秦古書其句讀脉絡不甚見其凌夷斷缺豈蘭臺東觀削去其所不合者而約之於一時述作之間乎或謂孟子長於詩書然誦詩至雲漢讀書至武成盖有不膠於見聞而自得者此其所以為知言也漢儒之於章句或泥而不通則必至於更定古語豈皆當乎唐韓愈柳宗元固一代文人之雄也退之嘗讀儀禮讀荀子墨子鶡冠子且為之折衷其指畫果皆當歟否歟子厚嘗辨列子文子鬼谷子亢倉子晏子春秋又有非國語其當否又可得聞歟至於鶡冠子則直以為鄙賤不足道何又與退之異歟諸生尚合是數書而究其顛末較其評覈用以觀愽雅之學   問設官分職凡以為民也唐虞稽古建官惟百夏商則又倍之至周則監二代以損益而其制為益詳焉周官以後有著百官公卿表者有為百官志者有作六典者有修職官志者其更革繁省視周制為何如也然就其世論之漢興定三等之爵其属巳有定員建武以來務從減省十存其一然猶以為有未盡罷去者可得聞其槩歟唐初設內外官亦有定員然貞觀巳不免有員外之置或特置或因事而置事巳則廢或遂置之而不廢中世以後則又有軍功之官亦可指而言之歟夫以漢世之官則以漸而損而唐則以漸而益抑又何歟宋初官無專職熙寧元豐間始命舘閣校詳而文武官階各有定制矣然元祐以後漸更元豐之制而員名冗濫此其故何歟我 國家稽古建官凖周六典參酌前代而因時損益則又得夫化裁之宜固可以為萬世法程矣邇來建議者欲裁革冗員以節冗費固不為無見而當事者又恐缺人以廢事然則必何施而後可   問戎狄之患自古有之然皆不能為盛治之累者以其備禦之有道也可得聞歟或謂禦戎無上策周得中策漢得下策秦無策焉或又謂周得上策秦得中策漢無策焉抑各有所見歟夫昔人之論禦戎者不一曰德義曰將帥曰兵旅曰軍食曰器械曰形勢曰堅壁曰整甲而今之籌邊者要亦不出是數者而巳不知竟以何者為策之上歟邇來彊場多虞廟堂必有至計而江湖之憂則亦不可遂自委也願究言之

  ○浙江壬子武舉

  問兵莫先於擇將而將才寔未易知試觀古人之求將更有可擬議者孫臏被刖身且不保田忌何見而咨之左車僨戰身且就禽韓信何見而師之然一則料龐涓而成伐魏之功一則下燕齊而肇興漢之業二人之見如取償於契劵不知其道安在歟或謂用兵有五事知之者勝不知者不勝彼能讀父書而善談兵法者不能免長平之敗其言吶然如不出口者乃談笑以當衷甲之變然則知與不知又不當論歟又謂臨戰有廟筭多筭者勝少筭者不勝彼熟識機宜而行事果斷者不能副天雄之托命駕出游圍碁賭墅者乃從容以致淮淝之捷然則多筭少筭又不足憑歟謀元帥而取詩書禮樂之士似矣然黥刺而少文者顧數立奇功何歟度羌虜而必至金城以圖方略似矣然聚米為山谷而果如所料者又何歟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任將之道也然詩謂天子命我城彼朔方則軍中又何嘗不宣君命耶貪可使詐可使用將之方也然易謂長子帥師小人勿用則貪與詐者又其可使耶諸若此類更僕難數諸士從事將略行有閫外之寄者其必素所究心矣願為我極言之

  ○福建丁酉鄉試

  問太子天下本是故養之不可以不慎望之不可以不仁而三代諭教之方與選左右之法莫詳於保傅傳可得聞其略與舜教冑子專命后夔豈官不必備而其教獨盡於樂與自漢而下詹事庶子春坊賓客之屬代有因革其視典樂保傅之官同與異與而其所以為教果無虐無傲保其身體傅之德義意與其間英辟固有法術之賜愽苑之置帝範之作仁孝之詩戒子之篇元良之述所致望於其子者盡仁也否與何宋儒慨其僚屬具員而無保傅之嚴講讀備禮而無箴規之益將是數者盡虛文而寡實與又謂六典官制東宮為詳而病當代討論末及宜詔大臣倣舊損益之嘗盡行其說與我 太祖高皇帝微見獨識凡東宮官皆取廷臣勳德老成者兼領之而不專設抑何意與 太宗文皇帝於輔導之官深加戒飭又斥黃老申韓之非所以為教廼採古聖賢之言切於修身治國平天下者為聖學心法一書有綱有目可指言其實與恭惟 皇上至德格天駢錫胤祚天下臣民舉誦螽斯之盛而歌麟趾之祥矣顧所謂養之慎望之仁以衍我 國家億萬載無彊之休者在燕翼之心得無切與爾多士其酌古言之以為端本助可也   問王制冢宰以三十年之通制國用祭用數之仂盖古者三年耕必有一年之食九年耕必有三年之食此聖帝明王為治之先務而區區計筭筦榷之私不與焉然世儒知其一而昧其二動稱井田限田無惑乎言之易而施之難此農功所為卒不見於後世也姑舉一二與多士商之三代而下言富強者莫如漢文夷考其治有如募民實粟塞下此富國之術也今之鬻鹽實邊非其遺意與何餉每匱而商益困也又如募民田塞下實強兵之本也今塞下不復田者何也恐其為敵人之資故不為耶則耕朔方田金城田代郡身先士卒內益蓄外有守禦之利而卒服夷狄者何人也今天下閒土莫多於山東一牛之價其貴一金而淮南販豎以塗鬴鬵然則古人市牛配牛之法不可行於今與抑澤鹵之地終不可變與鄴固澤鹵之區也史起為令何以有稻粱之歌與西門豹不可謂不智矣必待史起以富河內者又何與今水利之官徧天下其道主於疏浚而憚於改作者將令使之然與抑溝洫既治他無可興之利與夫水性遷徙自古無常百餘年來乃獨無可治之水吾恐吏慢上而病民也夫謀固有緩而實切事有難而反易者求三年之艾惟醫國者能言之可以二三子而不知也   問書曰聞六律五聲八音在治忽記曰聲音之道與政通矣自古帝王莫不作樂以風諭眾庶扶來扶持咸池大章遐哉邈乎其詳不可得聞矣惟韶夏濩武載之經傳信乎治道之升降不外樂而得之也及觀三代以後享國之久者必曰漢唐與宋然漢莫盛于文景至孝武時河間獻王始獻雅樂然舉用希濶而郊廟之所常御者非其所獻至哀帝時始用之未幾而有新莽之變何與唐莫盛于貞觀開元之時然其所上者皆胡部俗樂則其所謂樂可知矣何亦有三百年之祚與宋莫盛于天聖景祐然當時禮樂之臣拳拳以律呂未諧聲音未正為憂卒不克更置至政和時始製大晟樂而卒有女真之禍何與夫古者因樂以觀政後世樂成而政秕何其相反之若是也豈氣數使然而樂固不能移易之耶抑別有說耶古今言知制律之本者莫如司馬子長其說於漢唐以後之樂亦有可徵者與茲欲復古樂以變今樂因器數之末以求聲氣之元以還韶夏濩武之盛以宣 今日太和之化其道與制果安在哉願聞根據理要之論毋徒曰以俟君子   問六經者聖人為治之迹天地之道之所寓也史稱秦燔經籍而獨存醫藥卜筮種樹之書學者深切抱恨然以今考之易與春秋首末具存詩亡六篇或以為笙詩元無其辭是詩固無恙也禮本無成書戴記雜出漢儒所編儀禮十七篇及六典最晚出六典僅亡冬官然或者又以為雜於五官之中獨虞夏商周之書亡其四十六篇耳然則嬴秦所燔者自六經言之雖不無殘缺其所存者尚多若醫藥卜筮種樹之書當時雖曰獨存而今反希濶其故何與漢隋唐宋之史俱有藝文志然漢志所載之書以隋志考之十巳亡其六七以宋志考之隋唐亦復如是豈亦秦火之厄哉宋皇祐時嘗命儒臣作崇文總目然尚多缺略學者猶不滿焉後之文儒有讀書記有書錄觧題其所載之書皆行于世而可考見者其著作之本末流傳之真偽文理之純駁諸生必研窮而講究之矣請悉言之毋隱   問養兵之費前代以來恒患之將相大臣論者非一其言竝列史傳然當其時或用或否方其無事皆以為事體重大持之而莫敢議比其履至極之勢不變則敗然後議而更之然議行而事巳無濟故號咷於治平之世者不可少也以言今之兵衣糧給與以厚其生矣何以每稱不足與閑練演訓以教之藝矣何以卒無勇敢與勾補清覈以閱其數矣何以士多闕伍與揀汰省併以務其實矣何以類多耄憊與宋臣有舉建隆故事真宗詔旨神宗舊制為言者其詳可得聞與其事亦可施於今日與李泰伯有言天下公田往往而是籍沒之產未嘗絕書欲使撮粒不取於倉寸帛不取於府而帶甲之壯執兵之銳出盈野入盈城信斯言也則無養士之費而天下立致富強矣為之亦有法與願竝著于篇以觀經濟之學

  ○附福建丁酉程策五道

  其一

  史稱漢文帝欲重用賈誼而不果於東陽侯馮敬之徒今讀誼所陳政事疏皆鑿鑿據理實至其保傅一篇語周秦之事獨詳而其故皆決於太子廼知古今通達國體者誠莫如誼使帝能繹而用之何至以法術為賜卒用晁錯輔成景帝刻薄可惜也誼之言曰天下之命懸於太子太子之善在早諭教與選左右宋胡仁仲所謂養之不可以不慎望之不可以不仁其原盖出於誼今以誼言考之殷周之王皆能守成業而致盛治盖非其生獨賢聖也古者王后腹之七月而就宴室所求聲音非禮樂則太師縕瑟而稱不習所求滋味非正味則大宰倚升而言曰不敢以侍王太子是其未生而胎教素也君舉之禮使士負之有司齋肅端冕見之南郊巳又有始生之教保其身體傅之德義導之教訓巳又有孩提之教入東學上親而貴仁入南學上齒而貴信入西學上賢而貴德入北學上貴而尊爵入太學承師問道退習而端於太傅巳又有少長之教司過有史徹膳有宰進善有旍誹謗有木敢諫有鼓巳又有成人之教三公三少道充弼承而太公周召史佚者實為之而其下亦必得天下之端士孝弟愽聞有道術者為之輔翼共明仁孝禮義以導習之逐去邪人不使見惡行太子廼日見正事聞正言行正道習與志長化與心成不求而賢聖入也猶習與齊人居欲其不齊語也不可得矣秦漢而下東宮官屬代有沿革而唐制獨詳六典所載一視朝廷為之降殺至宋則師傅賓客既不復置而詹事庶子有名無官左右春坊直以使臣領之以神宗之改為而討論不及于此朱子欲倣舊損益之盖以立太子而不置師傅賓客則無以發其隆師親友尊德樂義之心獨使春坊使臣得侍左右則無以防其戲嫚媟狎奇袤雜進之害正不獨為具員於寮屬備禮於講讀而巳也不然則虞廷典樂一夔巳足而何唐之不多賢聖也自古語太子者前莫詳於賈誼而見疏於治安之朝後莫切於朱子而不售於勵精之日則帝範之作戒子之篇元良之述固不足論是宜巫蠱之禍媒於愽望而好色以危宗廟者固嘗為仁孝之詩也身示不仁甚矣而求養之能慎乎哉恭惟我 太祖高皇帝登極之初首建大本堂延四方名儒以教 太子而東宮官屬皆兼而不設聖慮淵微見於詹同李善長之諭至語太子固惓惓於正心修德以保宗社以福天下生靈望之 太宗文皇帝灼見理亂之由陋刑名術數不以為教廼為聖學心法一書以授太子宏綱細目謨訓並傳信如胡廣所論至其戒勑保傅則惟欲其推廣仁義道德之原開陳二帝三王之道以涵養而恢弘之養之慎望之仁我 祖宗良法美意追三代而上之矣是宜聖子神孫奕德重華萬世一日也肆我 皇上敬一之德格于皇天泰和之氣洋溢宇宙 聖胤篤生繼明重潤是誠足以慰天下臣民之望而繫其心矣然易之蒙曰童蒙吉又曰蒙以養正聖功也 今日端本之助將不在於是乎三代成人之教易入者則以孩提之教實先之也在今宮闈之內所以調護節宣固自有道但自茲以往苟禮義無見則知慮日昏動作無制則心意日逸戲謔無度則驕矜之習成服御無節則奢侈之患縱怠惰荒寧之氣既勝則勤勵不息之志自靡宦官宮妾之周旋既熟則賢士大夫之勢分自疏於此欲矯而正之勞且難矣是則保傅之官其可緩乎纖悉曲折雖不必盡同於三代之制要當使 朝廷宮闈合為一體凡 東宮起居動作衣服器用與夫前後左右之人為保傅者皆得以與聞而裁制之而又慎選宮僚申飭職業庶幾淫巧靡麗不接於心目仁孝禮義浸漬於見聞聖功日懋主器日洪而正位凝命以衍我 國家億萬載無彊之休者廼有在也抑猶有說焉舜教冑子而虐傲之慮存於剛簡禹之戒舜則曰無若丹朱傲盖帝王之得於天也未嘗不厚不得於明必得於才挾而有之者胤子朱是也遂嚚訟以拒人雖左右之其能受乎故曰童蒙之吉順以巽也夔以樂教正和其心使入耳我皇上天德純粹聖學緝熙一身所章大教無隱莫若於燕閒之侍愛以威克誨以時行迪之以 祖宗之訓而使思觀之以 天子之身而使則義方所逮潛德必深而虛中之地廼其敬德而受仁義者也故曰無有師保如臨父母言父母師保之教均也而親疏久暫其致一矣

  其二

  善計國者莫如備先具備具之道莫如審所貴夫民不捐瘠於堯湯之水旱而填委於叔季之溝壑者備不備也孰不為備顧其所備者非民生之所急而盜賊之所以日覬以為輕資者也此其逸豫於無事之日一罹饉歉府庫且非巳有故神農之教曰有石城十仞湯池百步帶甲百萬而亡粟弗能守也晁錯之說曰珠玉黃金饑不可食寒不可衣然而重之者以上用之故也故夫上之所貴不在珠玉黃金而以饑寒所必湏者為上則五穀徧於澤鹵之區矣何也人情莫不欲爵莫不欲亡罪亦莫不欲利利權與爵與罪皆人主之所操也使三者而皆得以五穀易之則人莫不農矣夫鬻爵之敝也自漢以來無代無之罪人之贖鬻鹽之法其由來者遠也顧權之何如耳權得其道則粟貴貨賤百姓又安古之人有行之者漢文帝是也權失其道則貨貴農惰倉廩空虛自漢之末世而巳然矣今夫千金之子有綺縠珍器有游讌狗馬之娛歲凶而倒廩無不蹙然憂矣貧人無立錐之地轉移執事得升合之穀方且含哺以嬉故無衣之寒猶在卒歲日不再食人不堪命矣富有四海不能粒玉眾庶老穉非穀不飽典曰雖有病夫食穀則生日啖醇膿不甘五穀此庸醫所謂無足患而扁鵲倉公之所望而驚焉者也是故粟之於人無貴賤貧富老少不能一日去者夫其不能一日去則天下之至貴者宜莫如粟乃今不然無他以其家有而人蓄也夫指粟而謂人曰是隋和之寶明月之珠也無不愕而詈者饑憊之極大命以傾雖有珠玉寶璧無益於生炊鬴為饎憊者吟而傾者起然則理人之所為貴將安在哉是故農者聖王之大用政之本務也為治者得吾說而存之其國家可幾而理矣然有貴粟之道有積貯之方貴粟之道勸農之機也積貯之方務農之事也知有其機是謂徒善不足以為政知務其事是謂徒法不能以自行盖相湏也夫古者授田之柄在于官後世劵田之柄移于民唯在官故歲有墾闢以官府之力治之也唯在民故一定而不增間有墾者不過區區之功而地有遺利矣夫自井田既壤阡陌再移欲田之復古難矣曲士之說泥古少功故雖董仲舒師丹之議蘇明允氏之論皆非當今之急也夫貧生於不足不足生於不農今之不農其過盖不在民而在官矣官之過有四邊鎮之臣不欲復塞下之田一也鬻鹽之司不用藁粟而用銀二也水利之監因循度日秩滿則遷三也行法之吏弛屠牛之禁而不綱四也夫四者官之逭也四逭相尋於天下而欲望其興利闢田無其期矣田不闢而望民之無饑是卻行而求及前人也夫今之塞下獨非古之塞下乎文帝用賈誼積貯之說嘗募民為田是以施行有序坐致富強今議者曰邊地不可使種禾麥恐胡人乘之而牧馬吁此與懲噎廢食者何異夫趙充國耕金城隋耕朔方他如代郡許下屢開沃壤彼皆為之於師旅之間我顧不能復之於治平之後乎舍近利而不圖匱司農於飛輓敝政宜無大於此者矣漢興以來邊郡轉輸率三十鍾而致一石自漢文用晁錯之計實粟邊郡是以不煩轉運而儲蓄日增今主鬻鹽之議者曰粟貴徵粟粟賤徵銀若是者利固不全歸于商然亦何嘗歸于國殆亦弗思甚矣盖國初酬估甚厚故邊商競至類多占籍治農以竢開中故商有貴粟之風軍有益屯之漸乃公私兩利之策也今展轉折閱而商利日微運糴益勞而邊餉愈匱豈非大可哀痛者乎若夫大江以北畿輔以南淮海維揚汶泗淄澠之間斥鹵之區可墾之地無慮數百萬頃誠使廟堂之上少加之意別立農官以分領之治其水配其牛則變斥鹵為沃壤理有必然者夫天下之事成於謀斷而敗於因循昔者西門豹固賢於治鄴矣然導漳水以溉河內顧必待於史起者豈其智之不起若哉豹固以為先民未之為而不知其可以有為也今之時有能為起者則天下之富強將不出淮海汶泗之外而致之矣姑舉一二郡縣言之廬多苦兩鳳多苦旱非天時異也地形使然也廬地多窪無瀉水之渠鳳地多窿無瀦水之陂以二郡而推之則天下之不可無水利也明矣是可以不務乎夫農必資牛淮揚之間廣原長薄牛實產之淮徐而北一牛之直其貴一金然而屠豎販賈不以之服濟上之耕而以之塗吳人之釜者豈非北則由陸南則由水由陸有牽輓之難固不若由水得舟楫之易耶此其情易通其勢易止但能立一官以監之則朞月之內牛徧彊場矣李彪之在後魏相水陸之宜料頃畝之數以贓贖市牛其時賴以豐贍唐開元間亦復酌量土宜軟硬配牛有差其為法有不可行於今日耶夫事不師古則勞而寡効有古人之法而復因循不振是斯民之命也今若立以科制而課農官之殿最而以前所謂四逭者嚴其罰而重其權則目前即未見其利而十年之後宇內富庶和氣充盈作樂制律唯 上所欲為矣昔之樹王霸之業服戎狄而坐致南面者粲然史冊莫不率由茲道况以天下之力為之其所成就豈曰小補之哉故愚必欲先之以貴粟終之以重其權而後古先聖王休養生息之道乃復見於 今日矣夫春秋於他穀不書惟禾麥不熟則書之重民命也其意亦猶是也

  其三

  先王作樂崇德宣音平化以調天地陰陽之氣以和神人上下之情故其詩曰鐘鼓喤喤磬管鏘鏘降福穰穰其書曰擊石拊石百獸率舞鳯皇來儀是知樂者天地之元聲也此聲得則樂可作此樂作則天地順應鬼神順感萬物咸若天下咸寧而其遺響餘風雖經千年而不絕故孔子在齊聞韶而吳札在魯觀舞韶箾者盖唐虞之際天地純和而從容禪受不假話言和亦至矣此其作樂之時所以精靈透液妙不可解有以獨盛而不泯歟是知和者天地之元氣也元聲元氣相應相含而作樂有不成者吾未之聞也故夏非不大也承帝而巳矣濩非不雅也救民而巳矣武非不美也定天下而巳矣欲其聲容極和美善兼盡四靈至而百獸舞視韶不有間耶堯之大章於斯為盛天機不張而五官皆備非黃帝咸池之樂張之於洞庭之野者不足以倫之也由是推之則羲皇之扶來以立本神農之扶持以下謀者雖曰遐邈莫聞然循其義而想像之則冲淡淳龐之趣幽玄希濶之音宛然若有所見泠然若有所聞者其視三代以後之樂則不勝節奏之多聲容之擾矣何足觀哉雖然亦有可論者也漢興之初高帝不事詩書固難以語此孝文繼世恭默化民無所改作而馬遷敘律書推本作樂之意乃首載帝之謝卻將軍陳武用兵之言而且稱嘆天下殷富百姓和樂意惟此時可以作樂而帝終始謙讓不肯輕任斯則遷之獨見盖自班固以下罕有能識者矣嗣是而景而武嚴刻奢靡漢之和氣蕩散殆盡雖欲強作其可得乎故河間獻王雖獻雅樂不過采綴故事既非一代新制而又止備數歲時不登宗廟豈非掖庭材人上林樂府內外蠱惑者眾歟至於哀帝尊尚雅音放絕鄭衛而運祚寖衰卒致新莽攝篡之禍乃其君德不振威福下移所致非用樂之罪也大抵聲音之道內與心通外與政通苟得其道則惟皇建極百官式序國之利器吾得而執之臣而無有作威作福者矣何下移之有否則雖朝奏雲門夕鳴韶濩未見其消姦而化宄也故必達用樂之機者而後可以為治端建極之本者而後可以作樂噫亦大哉此則漢事然矣唐之太宗明皇號稱英辟故皆收錄雅樂斟酌裁定被之管絃其志有足稱者而胡部俗樂如巴渝西凉之曲霓裳羽衣之舞眩目奮聰雜然並進不知二君何以閑情也魏文侯聆古樂而恐臥晉文公聞新聲而忘食者將非是乎故漁陽鼙鼓感召而來非一朝一夕之故也是其樂雖謂之胡可也雅何有哉此則唐事然矣宋至天聖景祐之間承平日久天下晏然故仁宗留意禮樂之事而太常燕肅謂金石不調請求考正後雖更制竟無成績及政和之時國事廢壞樂之泣聲應之而君臣不務修德但圖造樂且多大晟之成喜動顏色豈知女真之禍將至而乖戾不諧之音先見於金石絲竹之內也師曠識紂樂於濮水萬寶常泫隋禍於江都不類是乎故其樂雖謂之不作可也其何益哉若或享國靈長或遘害酷烈乃其創業天命之定守成人事之變固非樂之制與不制之應也大抵上古之樂有意無聲故其神藏隆古之樂有聲無文故其機隱三代之樂聲文極備故其懿著漢唐以來皆剽竊文具聊備一代之典章而巳樂云乎哉獨漢文之時其會可乘而帝則自失遂使玄音妙理千有餘年而不流聞於世不亦深可惜乎雖然吾心有元聲焉吾心有元氣焉以吾之聲合樂之聲以吾之氣合樂之氣則陰陽運而律呂調金石協而節奏順矣然豈易能乎必聖人在天子之位建中和之極反純朴之真使萬事盡理萬物盡育四夷盡賓而太和之氣充塞兩間包表四極然後陰陽會精鬼神效靈大樂有成天地和同王道備而治化極矣方今 聖人在上懋德建中治隆化洽訓典儀章煥然星日顧太常樂部尚襲舊物不亦昭代之闕典乎請自今伊始於禮官之屬專設一署而以儒臣之審音者掌之愽選其人優之員秩使之循習器數歌舞聲容假以歲年俟其自得如此則必有師曠州鳩之神觧妙悟者出以鳴中和位育之盛韶濩可追而漢唐宋在所不言也

  其四

  夫書契既作文籍肇生伏羲堯舜文王周公相繼數千年間群書始備歷世寶之無敢加焉迨春秋之世明王不興聖人未出而三墳五典八索九丘諸書蕪穢龐雜托名上古楚左史倚相讀之貴之曰能孔子出而一切憂之讚易以黜誕定禮樂以黜僣刪詩書以黜不雅修春秋以黜不王然後六經之道如日中天萬目利覩而倚相所讀者遂亡聖作而異端伏經成而群書散也及其沒也邪說巫風盈滿天下雖以子思孟軻之賢尚口窮辯修辭力詆竟莫能止曾幾何年遂罹秦火之害然後知六經之全缺關世運之隆汙群書之存亡視六經之顯晦也故易詩春秋苟無見焉雖全無益也尚書三禮苟有見焉雖缺何損也若不持此求書而惟全缺之視則五官巳繁雖足冬官而何用古文雖出豈盡虞夏商周之舊哉故醫卜種樹之不存猶燔燎毀棄之不亡者也故必明王在上聖人佐之口代天言身代天事神而明之從一陶鑄庶乎六經為完書也不然搜購雖廣綴葺雖全不過孔壁汲冢之餘耳豈能得其真乎秦火既息漢氏代立挾書之令罷獻書之路開誠世道轉移之一機也柰何陋儒藉是希寵剽竊舊義曲加潤色甚則偽作而私傳之以要爵賞於是稽古誇榮而經道復晦矣故書不再火而識者巳知其有可亡之漸下逮隋人爰至唐宋非無蘭臺石室之藏寶軸錦幖之異集賢麗正之所太平淳化之號然世代一移輒成灰燼奚待稽之藝文假之書數然後知其所亡者乎獨宋之王堯臣所撰崇文總目百家小說無一不備君子巳議其非舘閣藏書之體而或者更謂尚有缺略不亦好奇之過乎盖茫唐淺陋世自有不傳之書逸放沉淪書亦多不幸之變而載籍之繁文詞之盛則固政治之妨忠信之薄也與其無益而存曷若不幸而亡乎故必明王在上賢人輔之同文軌物不使無知妄作庶於六經不背而且不晦也不然則兔盡中山竹盡南國不足以供毛楮之用而賁剝相尋窮上反下其勢不至於燔燎殆盡不止也其誰能拯之乎然世之君子往往愛尚纂集括為成書如劉歆之七略荀勗之四部王儉之七志阮孝緒之七錄者何可勝數而晁公武則就南陽所藏總之為讀書記陳振孫則就家塾所有名之為書錄觧題管轄百家筌蹄六籍其心苦以專其力勞而久可謂愽雅君子矣然即其書而觀之廣采詳論雖大學之一端而寡要曠功終儒者之末事矣究其本末察其真偽權其純駁其亦王應麟馬端臨之儔歟大抵萃類之書皆剪芟經傳决裂義理使人利於誦覽不求全文實亡書之媒殘經之竇也故必明王在上儒臣主之擇定見書數種布式天下著在法典有不遵者加之常刑如此則人讀全書學致全力六經之域可踐而聖人之蘊可窺矣不然則終年參校累歲編摩秪亦古人之糟粕耳其何有於我乎故嘗為之言曰人不力學以書之多人不修行以文之盛國不善治以人之浮然則必何如而後可中庸曰非天子不議禮不制度不考文孟子曰經正則庶民興庶民興斯無邪慝矣

  其五

  天下之費固有名重而實輕者不急之費而被之以莫大之名是以天下常疑之而不敢動持之而莫敢議何者舉其事則必有以成其謀倡天下以必勞之事而巳欲獨處其逸其勢固有所不能而况天下大計所寓非一旦之力所能必其有成也苟非一旦之力可成則其間中沮中變意外之隱虞有不可保者嗚呼謀之而未必行行之而未必終而且有隱虞以伏于吾之前後則吾亦何為蹈不測之險任累歲之勞以圖不可期之功耶噫此養兵之費所以不聞論列盖自宋室而巳然矣然當時人主亦未嘗不以為意往往形之詔旨親加校閱而卒不能弘宋祖建隆之規而卒成慶曆之弊者言人人殊愛其勞而樂因循也姑舉一二陳之建隆間命殿前侍衛諸州守臣各閱所部兵士汰其耄懦而擇其超然雄勇者升之上軍尋又下令荊南放逐老兵他兵有願歸農者官給田屋自是詔免之兵疊見史冊使其後世能推廣之則宋之為宋未可知也顧代自為制或是或否一齊眾楚雖有所為終亦無濟真宗屢詔內外簡汰士卒矣及令轉運使閱驗沿邊老兵悉遣歸農矣迨夫神宗又撥併軍營減軍員十將以下三千餘人一歲省錢四十五萬緡米四十萬石布草稱是且令轉運使經畫之矣此咸平熙寧之間所以號稱饒裕而慶曆以來不能率循其法顧乃務增兵數廣軍額至一百餘萬此何為者耶夫所貴於兵者以其威戎狄則能制勝禦盜賊則能止奸非徒張皇人數也自黃帝蚩尤以來無慮數千戰矣盖未聞以人多勝者光武以六千人而敗王尋等百萬之師苻堅百萬之眾不能當東晉之三萬曹操恃其三十萬眾而敗於呂布及歸許而悟也遂能以二萬破袁紹四十萬之眾此兵多必敗兵少則勝之明驗也彼慶曆君臣計不出此竭天下之財力浚百姓之膏髓崇虛名以養無用之兵卒之國勢日以卑弱而海內日以虛耗吁可慨也越人如齊夜舍空室而有憚心則偕五尺豎子因謂之安比盜至無可與謀而後知豎子之不足恃吁亦晚矣以今天下衛兵其不為豎子者寡矣論戰鬬之事則縮頸而股慄聞盜賊之名則掩耳而不願聽驕惰脆弱類多耄憊且其平居坐食未嘗經涉險阻逐隊趨營未嘗親交劍楯聰明不足以赴旗鼓之節強銳不足以犯死傷之地蟻聚於支廩之司鳥散於辨貌之吏稽籍則存覈實則亡開府庫輦錢鏹得之而不恩一逆其意則欲群起而噪呼夫未嘗不厚其生未嘗不教之藝未嘗不閱其數務其實而卒不得其用反虞其害法至於此弊不可謂不極矣尚可苟安目前冀旦夕無事持之而不變乎昔者唐之兵盖三變矣雖其意有臧否要之事關大計則不容以不變今欲蘇萬姓之困坐致富強舍兵費之外無可與計者欲省其費莫如選兵而選兵豈易能哉不歸之農不可也自少至壯皆巳籍之為兵矣則商賈工技皆非所長矣則其老而弱也於義不得不贍之故必如宋建隆咸平之給田可也然則於何而取田也取之見存之屯也取之入租之官地也取之籍沒之產也不足則取之毀廢淫祠之田園也復不足則取之湖山斥鹵漲沙海蕩之可墾者補之也夫屯田之籍不可復也久矣富豪乾沒猾卒盜沽自其祖父侵為已有而子孫固以為世業有難以左劵棘者故曰取之見存之屯也盖失今不察將并其見存之額而亡之矣今天下官租之地往往而是上不足以利國祗足為奸欺之資耳是不可以贍兵耶籍沒之產未嘗絕書裁價斥賣未足為公家之利也以之益屯顧不宜耶梵寺淫祠以無牒廢者日益於天下而未見公家取以為利此不可以置屯耶夫遊食之徒其病農也久矣今取其田以蘇農民之困顧不可耶斥鹵閒地之可墾者天下在在有之以利率人其化瘠土為沃壤理所必有夫莫之禁而不為竊為執事者病之苟虛心嘉納而求之於制則是說也非愚之臆說也寔成我 祖宗之德而廣其未備也盖嘗考之制矣天下郡縣皆有兵以鎮守之亦有屯田以廩之以藉軍十分之三服農畝之事二人受田四十畝歲入十二石足供一兵而自食其餘餘丁亦以差受田而歲課其入盖初非不欲番休迭上盡歸之農顧勢有未能耳及生齒漸多則地利益盡督屯得人則歲入益富行之百年則舉天下之屯足以廩天下之兵矣此立法之意盖欲待之將來觀其分數有常置屯無限則可見矣如此則民之所輸止以供國用耳乃今一兵以上盡仰縣官農夫終歲勤動所賴以為生者亦尠矣是豈 祖宗之意哉故為今日計莫若以前所陳五等之田每一兵量地腴瘠受田有差使人年二十則上番為兵觔力將衰則復歸為民撮粒不取於倉寸帛不取於府而吾兵皆精銳矣或曰一旦變之寧不起怨夫為之固有漸次必使之樂於就農固有說也夫今財賦之地上田二畝價可一金有田十畝則為中人彼兵雖歲入十二石然其自分固不若中人之產也中人無十二石之入然終歲出入於一金之中常寬然而有餘何也不係兵籍則為商為工可自慰藉故歸兵於農乃其所欣慕而爭得之而非有所厲也怨安從生今夫以百畝之田牧馬千駟而不知其費聚千駟之馬而輸百畝之芻則其費百倍此散兵於農之喻至易曉也以經濟為任者尚其留意焉

  方山先生文錄卷之二十

  ●方山先生文錄卷之二十一

  墓表  墓碣銘  墓誌銘

  ◆墓表

  靜菴蕭先生墓表   胡松陽墓表   廣東按察使趙公墓表

  ○靜菴蕭先生墓表

  會稽之陰有大儒曰靜菴先生者稟賦不凡少即穎異甫踰十齡修詞藝文巳卓然成章年十七即厭棄之從陽明王先生游講明聖學窮極指歸體認踐履不務口耳在諸生中甚為提學副使趙公寬所賞識弘治甲子楊文恪公廉為浙江鄉試考官得先生文大驚謂學有本原才堪經濟取置第一自是遂以文名四方寔先生所不屑也登正德甲戌進士選授監察御史時方以言為諱先生劾奏兵部尚書王瓊雖小有才多挾私妄作都督江彬夤緣投托蔓將難圖申救胡副使世寧孤忠為國力剪強藩封章慷慨天下想聞其風采非徒事聲容者比奉 命廵山海諸關值邊備久弛將官怠縱先生遍歷邊徼修廢振墜相機設備廣樹材木多為覆塹虜騎不敢長驅相顧喙息會傳奉 武宗將出邊捕虎總鎮以下逓相掊剋先生上疏言 陛下不當賤民命而貴異物玩細娛而忘遠圖因及官司掊剋兵民疾苦之狀留中不報總兵戴欽鎮守王忻圖中傷之用事者曰蕭御史無隙乃止嘗疾馳黃花鎮啟視倉糧苴礫居半且侵剋累鉅萬守將盡論如法巨鐺溫祥在司禮監有權令二倅折簡為請先生併逮倅治之邊境悚然士始獲餉先是權貴人多冐奪士卒首功前御史盡為紀驗先生悉奏奪之江彬錢寧忿然論于先生之前先生曰某地某地相距幾百里某乃同日殺虜彼此獲功豈能二三其身邪二人語塞廵邊代還盡圖山川形勢量地夷險敘著機宜方略緩急有虜按圖可議戰守彭都御史澤上其功且薦可大用王瓊以夙憾不為覆奏先生亦初無意於論功復命廵按雲南值左脛為邊風所中疾作太孺人憂之遂疏請歸省踰年南畿缺提學御史乃膺簡命先生素以人才廢壞為憂至則振起科條以身範物先德行而後文藝士有可進者先生降色溫言懇懇誘掖語及理道反覆推明其或有不率教者縱其文擬楊馬詞並莊騷亦在所必黜重以權貴人請之不聽也其諸官師之賢否生民之利病往昔之忠賢山林之遺逸靡不悉心咨訪抑揚興革究其所措意直欲挽回陋習躋之隆古而與人為善之誠惻然可掬此豈可與流俗道哉故南士有陳泰山蕭北斗之謠陳謂先提學陳恭愍公選也尋陞河南按察副使仍董學政凡所施設一如南畿臨穎有大臣在內閣以故怨搆誣其鄉人谷生者欲假手甘心先生廉知其故不為處乃復為其子弟甥婿請託又弗許由是憾甚嗾言事者劾先生連及廣東提學副使魏先生校二先生皆當世名儒疏下吏部恐拂臨穎意乃量移先生於湖廣魏於江西皆兵備副使南御史上疏謂二人皆長才碩學宜大用不宜左調值臨穎去位乃更先生廣東魏河南仍各為提學副使廣學政久弛魏以過嚴獲譴先生繼之不少貶復為怨者所搆先生不辯唯疏求觧職竟復論改調尋丁太孺人憂年且五十而哀慕不巳盖寖就衰矣自是遂不復出嘉靖甲午八月某日以疾卒于家距生成化庚子某月日年五十有五疾革時令子弟扶坐堂上曰吾平生不欺使吾一見天日耳子泣請遺命曰為好人餘一無所言先生諱鳴鳳字子雝紹興山陰縣人學者稱為靜菴先生父諱昱任山東高密縣知縣以先生貴贈監察御史母茅氏封孺人娶周氏封亦如之子男二曰勉曰飭皆有文行為國子生女一適錢塘縣學生田肯播孫男三承方縣學生餘皆讀書習禮先生所著有靜菴文錄詩錄教錄杜詩註若干卷六經方次第有說創草未就先生瓌傑廓落廉靖方介終身未嘗畜媵侍靜處一室浩然天游常正襟危坐或獨步中庭遇風月清朗則自喜曰此吾儒受用處也其所自得者如此故其於出處之際百折不回雖識者謂其足以大受惜其不為公卿而先生之視功名事業則真若浮雲之過太虛也嗚呼斯世有如先生者幾人哉先生卒之二十年其門人武進薛應旂亦以視學過先生甲第拜遺像而尋宿草之墓焉勉飭以墓未有表遂屬之余謂先生之化今傳後固不待表而見然亦自有不容巳者因敘次先生之履歷與所嘗聞於縉紳先生者而表於其墓曰嗚呼先生藏於茲丘其封不滿數尺而關係世風者則何其大哉余為南考功時西磐張公為尚書檢察庶寮唏噓嗟嘆者久之曰士失養於學校而顧稽之於既仕殆猶使不教之民戰也宜其鮮完人矣近時如蕭子雝魏子才之為提學其人豈易得哉然則二先生之所以取嫉于人者固其所以見稱于世者也昔歐陽公謂宰執可為而唯翰林學士不可以輕授余則謂學士可為而唯提學不可以輕授盖士習之汙隆世道之升降由此其出也吾未知河南廣東如何今南畿諸士去先生三十餘年猶若畏先生而不敢為不善者此其為益豈小補哉余因表先生之墓而重有感焉故特書其大者

  ○胡松陽墓表

  天下名實真偽之際何其相越之遠哉慨自大道風流古人不作通材秀民養交振譽而學問政事類多矯飾天下將何賴焉此余於胡松陽之墓所以特為之表也松陽少與余同游郡學余見其聞人之善輒興向往雖課試末藝詞賦微長亦必手錄不遺及其應舉入太學多與四方名士結納而四方名士亦樂與之游於是專意身心之學自家庭之燕接以至於友朋之聚會每亹亹論學不惓恨不即見諸施行既三試南宮不第乃慨然曰苟可以行吾之學亦何必進士科哉遂就選知松陽松陽故巖邑也蒞任一以古人之政行之豈弟慈祥從容和緩敦信崇禮節費省役窮民咸德之至其抑中官怙寵之勢絕上官非義之干正豪右犯禮之法則又不少假借監司方岳初亦率多感動然而憸邪醜正直道難容竟以此去松陽矣嗚呼古今天下此心同此理同孰謂世無君子哉盖有之矣然而往往委曲調停以取隆名顯位如仲尼所謂色厲內荏者則寔未嘗寡也松陽顧能實心向善銳意慕古而其名位反不能與若人等焉是遵何說邪豈昔人直絃曲鉤道邊公侯之諺有固然邪抑所謂非附青雲之士則名湮沒而不章邪然松陽寧為此而不為彼此其人豈易得哉松陽姓胡名雲字雨之別號霽齋世為常州無錫人曾祖悅祖轅父岳俱有隱德為錫名家按狀盖出宋安定先生之後也靈長之緒淵源之學厥有自哉松陽生於成化丙午四月二日領嘉靖戊子應天鄉試戊戌令松陽三年而歸歸四年而卒卒之歲乃乙巳四月十六日年盖六十矣是歲十二月二十五日葬于西高山祖塋之側子男四際可行可獻可求可際可行可俱縣學生君嘗僉就學于余葬之前三月君之弟露疏君歷履率際可等遵君之治命請余表其墓余故知君行誼之詳者然不能悉書也特表其大者以為世風云爾

  ○廣東按察使趙公墓表【代聞石塘公作】

  嗚呼此故廣東按察使趙公墓也公葬時震澤王文恪公嘗為誌銘以掩諸幽而墓前之石尚未有表之者至是盖垂四十年矣其仲子太學生禴以公嘗視學浙江余為諸生受知於公詣請表之余因憶公歷履并按其狀而書之曰趙公名寬字栗夫世為蘇州吳江人曾祖銘黃巖典史祖瑛湖州梅溪局大使仕皆未顯至公父某始以公貴累封刑部郎中母沈封宜人公自少警敏風儀秀整為諸生時即以學行稱吳中宿學多所推讓成化丁酉公甫弱冠舉應天鄉試明年卒業太學王文肅公時為祭酒深加賞識文譽日起辛丑會試南宮吳文定公司考校得公卷大驚遂寘公第一刻其文以傳尋登進士上第授刑部主事公初以文學名及是兼治律例靡不通析歷員外郎郎中讞獄明允若素擅刑名之學者凡若干年遷浙江按察副使提督學政躬行率人罔事口耳隨才成就學者興起凡所品藻悉協眾望而一經指授率為名士在浙七年遷廣東按察使甫蒞任即决滯獄禁和買約束鎮守中官嶺南士民方望其道之大行未逾月竟以疾卒年僅四十有九某年月日其子禧等護其喪歸吳葬茲橫山靈石峰之麓其配莫宜人祔公居吳江學者稱為半江先生今有半江集行於世云子男三長即禧眉州判官次即禴以貢入太學次福縣學生孫男四重嗣重道重文重科重道為吳縣學生類能好學克家以世其業嗚呼公之為人光明簡重操持自信不妄從人與人亦無所留隱亦不恤人喜怒唯是以省元登第歷官且逾二紀僅為按察使以死茲可以觀公矣雖然余嘗觀宋自景祐明道以來崇階膴仕者亦不為少而歐陽文忠公表安定胡先生之墓獨稱其為當時學者之師而因及於泰山孫明復徂徠石守道其於官之崇卑勿論也乃今公之文章在士林政事在法曹而模範之著於師道者則吾浙士人至今稱之公亦可謂不朽矣是故表之非直成其子若孫之孝亦以慰學者之思也

  ◆墓碣銘

  徐雪井墓碣銘

  ○徐雪井墓碣銘

  漢太史遷稱范蠡治產積居分散與貧交疏昆弟此所謂富好行其德者也乃其人遠矣然聞其嘗往來于吳市門今吳市門襲其風流則有雪井徐君者云按狀君名燿字文彩別號雪井其先世為江西南昌西隴鄉人宋淳熙間有名壽者以賢良徵典教常熟遂即其直塘里居焉迨元有名士瑛者為錦城主簿士瑛生公大公大生淵淵生子三其季子朴善治生懋遷封殖業日以起初娶張生子焴繼娶李乃生君君性孝友弱冠值其兄以郡諸生遇例補太學父命代兄赴部途次疾亟或勸之返君力疾竣事及父疾躬侍湯藥罔晝夜間居喪哀毀特至既終制追惟父業遂自奮勵相時權物積著盡變廉取厚蓄益大厥家故吳人之稱富者必曰常熟徐云初君家籍太倉間有不相能者君孫于長洲族人復有辭君曰利以和義遂以三千金分貽之歲歉應平糴令恣民所取其諸建醫局設義學振貧窮釋逋負修閶關補縣帑凡所施舍類皆不貲又奚啻三致千金而分散之邪教子務以義方勿縱逸勿過勞唯是其子履祥績學好修與余同舉甲午鄉試然君曠達知命豈直悉人情之變遷泉貨之流布哉雖死生之際亦若寒暑晝夜之往來通復無少係吝歲丙申登晨臺山而樂焉因卜丘于其麓逾年己亥某月日遂卒距其生成化某年月日年凡若干娶張氏繼娶楊氏王氏子男四人長即履祥次履中履和履道女二人孫男女五人皆聯姻士族君卒之又明年庚子葬晨臺山之麓即君所卜藏也嗚呼昔鄒魯以曹邴氏之富多去文學而趨利此固無足道若君之好行其德而有范蠡氏之風其視高談異行之徒佯恥貨利往往攘攫潛喪所守者其賢否何如哉是君固可銘于墓上者也銘曰玄宅疇封達士攸崇善必有后報施不窮來章寵錫尚賁幽宮我銘在茲用考厥終

  ◆墓誌銘

  鄒山人墓誌銘   陸東卿墓誌銘   陶子沾墓誌銘   邵雲山墓誌銘   強處士墓誌銘   楊介石墓誌銘   陳石村墓誌銘   鍾廓菴墓誌銘   沈夷齋副憲暨配顧孺人墓誌銘

  ○鄒山人墓誌銘

  余少為郡學生時見山人在諸生中虬髯鶻立往往以能詩名余時方業程文山人每倡余詩余未之和間效漢魏間語答之山人輒弗懌曰詩以道性情何必乃爾故山人詩多所自得山人性曠達雅不好俗儒訓詁既為諸生久之遂棄科舉業徧遊吳中諸名山駸駸有五嶽之志旋以體不柰勞尋復家居不出曰一丘一壑均可寄興何必效司馬子長之游哉遂即其家之北建祠以像其始祖忠公浩且築道鄉臺以寓景行之思山人家故饒裕既為公私所需乃日落殊弗介意日唯披鶴氅衣戴九峯巾吟哦以自適名其齋曰聽天自稱曰山人云山人姓鄒氏名承字文謨聽天即其別號也居常州無錫之塘莊曾祖元祖忠父觀皆有隱行娶華氏贈兵部職方郎中基之女生子男二同心娶陸氏同仁為從弟紹之後娶華氏孫男女五人山人生于弘治戊申三月二十二日卒于嘉靖癸卯五月十五日年五十六卒之日正襟端坐無一言及家事徐謂同心等曰願薛考功銘吾墓足矣是故同心服山人治命因其族兄鄉進士文徵詣余請銘余方懶於文未有以應也越明年甲辰同心將卜以十二月十八日葬山人于樂丘之原走留都官舍申銘者三余重憐山人之志且嘉同心之能藝文以世其家也遂銘之銘曰吁爾山人人亦有言美鬚則賢山人才志匪賢則然韜貞匿采永賁斯阡

  ○陸東卿墓誌銘

  廣東按察僉事陸君東卿既卒之又明年其仲兄辰卿率其孤集詣薛子請銘集稽顙泣曰吾父不幸死矣吾父存時每對寮屬賓客及母子兄弟輒言自少受先生之知公餘宴息輒誦先生之言以教集今墓前之石非先生其誰銘哉余悲惟曩昔取友于鄉其年之少于余者在武進則有唐君應德在無錫則有陸君東卿皆資性超越好問學能文章未幾應德以禮部第一人登進士余與君則又流落不偶者五六年至嘉靖乙未始同舉進士踰年君為中書舍人需次調戶部員外郎郎中出為廣東按察僉事前後十數年間督觧遼陽軍餉廵視甲乙等十庫監收太倉糧儲催理兩浙逋稅整飭嶺西兵備君隨所事事矢謨宣力不為■〈火旬〉赫而權衡籌畫諸皆就緒惟嶺西居東廣上游與蒼梧岑溪接壤叢山險隘猺獞往往出沒流風鼓扇民多椎跣寇掠君初欲孚以誠信徐為之圖既夷情叵測嘯聚竊發遂贊提督參總相機盪定君體長神清倦勤輒病至是更有勞焉明年乘傳入賀途次疾作至浙省頓劇竟卒于舟時歲丙午四月二十七日也距其生弘治乙丑五月十三日春秋纔四十有二年不滿德用未究才君子惜之君諱子明東卿其字嘗以白菴扁其讀書之所既仕人稱為白菴先生按陸氏自宋尚書左丞諱佃之子宲仕為提舉由山陰徙居常州無錫之太湖桃墅宲生新城令演再徙徐陶為錫名家載傳有諱敬中者洪武初徵為禮部主事敬中生昌祚昌祚生綸綸生君之父介以貢為浙江天台縣學訓導調江西會昌縣學教諭卒之日君方九歲今以君貴贈中書舍人中書初娶鄧繼娶范亦各贈封孺人君乃范出溫雅淳厚不落時格自零丁孤苦以取進士自布衣徒步以至方嶽大夫不事驕矜不遺故舊居今之世有若君者不可謂難乎君初娶施氏贈孺人繼娶謝氏封孺人子男二長即集聘成次臬聘陳俱謝出女二為施出者嫁邵某為謝出者受吳某聘葬之日為嘉靖戊申冬十二月十九日墓在邑之官山之原施孺人先君十六年卒祔窆于石塘祖塋之次至是遷與君合兆於乎君其巳矣余於應德亦各稽違曠阻無復曩時矣存亡聚散真如泡沫此吾於君之銘不能不重為之慨歎也銘曰大化流浪曰消與息人生幼化曰感與寂其唯達人觀化齊物嗟嗟東卿生則成名死則完璧始亦奚忻終亦奚戚悠然長逝返爾玄室吁彼眾生及乃貪烈各隨所殉其將焉極我作斯銘勒爾貞石

  ○陶子沾墓誌銘

  陶子沾生三十九年而卒卒十有一年而葬葬之先一月其遺孤棟泣請于薛子銘其墓薛子子沾友也感愴泫然因書以歸俾刻諸石嗚呼子沾巳矣以子沾之事觀之古今天下之士一才一節附青雲而顯融當時聲施後世者不知凡幾其卓犖奇偉命世出倫者顧坎坷終身名湮滅而弗彰也又豈少哉子沾長身玉立氣性豁達甫弱冠即欲陵跨楊韓掩迹顏孟嘗對鏡自言曰以若人而僅為近代人物非夫也邑里儕輩遂目曰陶癡陶癡云乃子沾則寔不安於凡品攻苦力學務究所志短褐衡茅啜粟飲水陶如也久之貫穿經史而百家九流咸汎濫出入及發為文章則又勁切工緻無蕪辭長語初游郡學有司召之弗往選入國學祭酒司業亟問之亦弗私謁也既舉應天鄉試再試禮部不第窮居一室杜門自樂飲酒歌詩形影相答人以事干輒謝餽遺之弗受儕輩乃始曰陶子其果為文章氣節之士哉至其妙悟本原上窺聖學則固其所自得而未有知之者嗚呼子沾盖天下士也邑里交游尚淺乎知之况寰海士人未識子沾者其又何以稱哉嗟哉子沾委骨原野蕭然一丘不得與一才一節之士並馳於世謂有幸不幸者非邪雖然其與白髮蒙頭紆金橫玉而身集百詬以死者則亦有間矣子沾姓陶名澤子沾其字也從游者稱為樸菴先生世為常州武進名家其先居于橫山徙于郡城運河之南再徙城西之宋莊村曾祖某祖勗任寧海州知州父亮嫡母王氏庶母胡氏子沾乃胡出也生于弘治庚申八月二十六日卒于嘉靖戊戌五月十八日屬纊時援筆致書以貽其生平友朋曰不意遂為長別母老子幼望一視之餘無一言怡然而逝嗚呼死生之際整暇若此此不可以觀哉所著有近思續錄古本孝經觧樸菴稿若干卷藏于家娶徐氏子男一即棟聘吳氏女一適謝某君卒之年棟方七歲幼且貧弗克襄事今為縣學生漸有成立遂卜地于白鶴溪之原以葬君君其有後矣乎葬之日為戊申十有一月二十五日銘曰玉毀于璞孰為圭璋金淪于礦孰為干將孰云可遏終不可藏還諸造物返此大荒川流嶽峙日朗星光將與地久而天長

  ○邵雲山墓誌銘

  雲山邵君之卒也其冢子德令長興聞訃奔歸哀毀踰禮卜地於黃沂之原奉君柩以葬先期泣血稽顙請余銘君墓前之石余惟世道日趨民俗不古江左風流常郡猶為近朴沿習既久亦遂好尚奢侈爭先勢利其有矯俗者輒又於人情太遠民眩觀聽罔知所措汙激相雜各務緣飾澆偽更甚武進無錫為常屬邑五木當二邑之交寔為陬鄙吾薛與邵托居于茲跨運河南北以相望世締姻戚唯先考功與雲山君守身樂道課農教子世業不替而余與長興亦相繼成進士鄉人慕效咸知耕讀晨夕阡陌犁鋤聯属桑麻蔭翳而絃歌誦讀之聲亦且徹于閭巷矣嗚呼君於行輩雖後吾先考功而務本尚實敦化善俗君盖寔相媲美者也君今卒矣可無聞於後乎君名一經字大常雲山其別號也世為常州無錫人曾祖瑜祖洪出粟賑民例授承事郎父昱咸以仁厚禮義著稱君性孝敬敦朴承考克家不事表飾服食器用務從儉質尤習於稼穡凡水旱豐歉能先時知備築隄濬流鄉人多利頼之方長興未第時值余修學於德慶僧舍君令從余受易躬自勸率長興既游縣學文譽日起君每戒諭勿以小成自安及長興舉嘉靖丙午應天鄉試明年丁未第進士選授長興君更以遠大勉之初長興欲奉君之任君乃曰縣令之職最弗易盡汝其國爾忘家庶克有濟長興乃汝治民之邑非汝私親之地也汝克供職以不負吾心其為養也大矣長興服君之訓往即乃邑專心聽政倣古循良士民愛戴稱賢令焉是君雖不仕寔於民物有造矣君生于弘治辛亥八月三日卒于嘉靖戊申九月十日年五十有八娶鄭氏子男三長即德娶胡氏次復娶成氏次衎娶吳氏女二一歸武進戚某一受丹陽姜某聘孫男五秉仁秉彛秉忠秉禮秉智孫女一聘於同邑劉某葬之日即卒之年冬十二月十有九日嗚呼昔史紀漢文皇時閭井年七八十翁皆嬉嬉然如小兒狀盖淳厚之氣所鍾也今以君之淳厚而顧止於斯焉是遵何說哉豈嗇其躬而豐其後邪抑造物茫茫有不可以究竟也乃喟歎而系之銘曰嗚呼生可欲也彼罔而生者祗以勞其形死可惡也此沒而寧者乃以全其貞吁嗟乎君榮封可待上壽可登而皆不膺于情有墳斯原葱蘢欎盤君其允安盖與元化而周旋

  ○強處士墓誌銘

  處士強君文華之卒且葬也其季子一鳳奉進士邵明甫狀請余銘諸墓石余憶曩昔讀書德慶山房君過余曰若欲讀書為官人乎吾鄉讀書者未見其能有成也久之過余曰君之讀書其為官人不為官人皆未可知盖異於吾鄉讀書者也遂遣一鳳從余游君時命童子挈榼自携壺觴就余飲余以飲少辭君輒自斟自飲醉即卸冠就襌榻臥鼻齁齁有聲及醒乃謂余曰君其以我為醉乎吾見世人之醒者耽戀於功名富貴沉酣於聲色貨利頭出頭沒日昏昧而不知是其醒也乃真醉也一日又過余值有貴客在座立崖岸修邊幅君乃談笑諧謔如平時客既去君復謂余曰若其以我為癡乎吾見世人之儇者機械變詐以為巧趦趄囁嚅以為能猿攀狐媚日勞頓而不覺是其儇也乃真癡也余時尚疑其言謂豈有所自得者乎及觀其居常率真任質不屑生產唯好觀史書及朱子通鑑綱目每袖一卷編帙盡脫夏日坐茂樹則為親黨子弟談說歷代絕續及謀臣武將方略或晡時出行畎畝與田夫野老相問答凡水旱豐凶之驗及鄉閭間家世來歷咸能一一道之有當意者輒携共飲飲必盡醉曰床頭釀熟此正吾適意時也君與俗無忤唯見好訟者輒弗悅故終君之世鄉族各安於田里而罕識官府者皆君所感也君非有所自得者邪君姓強氏名燦字文華別號養心按狀強之先自宋尚書名至者生子浚明由錢塘徙居常州無錫之五木數傳至基生餛餛生濙濙生承事郎椿娶鄒氏生子五人君行居四兄弟皆饒於貲而君獨清約茲亦可以觀君矣娶陸氏子男三長一龍次一麟次即一鳯府學生女二人孫男女五人曾孫女一人昏聘皆士族君卒於嘉靖戊申正月十三日年六十有七卒之年十二月丙寅葬於彭村祖塋之次嗚呼昔人稱漢陰老父江上丈人說者謂為寓言或有所托而隱者也今以君觀之殆其人與是故可銘也銘曰古有至人抱朴含真逃名適志混跡同群嗟哉斯世寔唯有君君有子耕君有子讀以克厥家以綏後祿君樂斯丘永無樵牧

  ○楊介石墓誌銘

  余少時見無錫楊澹成先生愽學好古嚴毅執持自舉進士以至棄官歸鄉里於人無問內外遠近罕所當意獨於其姪介石君則每每稱許謂其質任敦朴不同於流俗也余方業程文僑居于錫與澹成先生比隣嘗見君出入輒服生巾藍衫恂恂徒步或時游息則緇冠布衣怡然自適學士大夫咸信澹成之言而知君為有道之器下至閭井童竪見君至輒相率曰楊秀才來矣遂爭趨迎視或追而隨之盖君貌古色溫不狥物亦不忤物故能動人如此每過余必講論理道旁究經子余嘗以古人目君君亦不以少年視余唯時往來甚密既澹成卒君又屢試塲屋不第遂僻居坊前不入城市杜門讀易課農教子絕意進取啜粟飲水晏如也晚年遣子榦從余受易余時時詢君動止益知君所得更深方冀與君論質而君顧逝矣榦受君遺命泣血稽顙請余銘諸墓石余遂按狀書之君名江字大源介石其別號也晚又更號貞靜居士楊之先江西吉水人宋建炎間有名邦又者倅建康死節謚忠襄紹興初徵其子璿赴行在遂寓居於杭璿生時澤時澤生宣義郎燧乃自杭徙居常州無錫之鴻山燧生將仕郎宗達元兵至常州時與仲子濟良逆戰死之宗達生震發咸淳九年進士為餘干州教授震發生文炳為常州路判官文炳生瓛為無錫州同知瓛生譝洪武初補愽士弟子員寔君之高祖也代有聞人故人稱鴻山楊氏云譝生紀紀生志志生壽壽娶華氏生君兄弟五人而君行居長君之生寔嬰家落事父母必竭力共為子職家事總總一不煩諸兄弟諸兄弟性氣不齊君恒委曲其間率皆雍睦諸有外侮君輒以身當之君之父未老即安而諸兄弟垂老不識官府者君寔為之也君雖處匱乏而見義必為族人有客死於外者返其喪而葬之親友富貴者召君多弗往往亦弗利其有平生恥談人過而樂勸人善每笑語中亦自有箴規之意凡先世懿行及時事之善可為法者輒書之所著有備忘錄六卷君生于成化壬辰六月二十九日卒于嘉靖丁未十月十二日壽七十有六卒之日惟以宗譜世墓祖祠未及修復為歉餘無一語嗚呼此亦可以觀君之大都矣君初娶呂氏繼娶顧氏嚴重勤儉甚宜其家先君二十九年卒寔正德己卯八月二日也年才四十有三君念之乃不更娶子男三長渠次即榦縣學生次棐孫男女各七曾孫男女各一昏聘皆士族君卒之三年庚戌正月某日葬於邑之東瀦村祖塋之次先是顧孺人祔葬梁鴻山麓至是啟與君合兆云銘曰深山幽澤芝蕙自芳明月夜光未必盡登于廟堂句吳之野有隱如君今之良士古之善人乃竟抱璞以終厥身鬱鬱斯丘不亡者存嗚呼柰何乎君

  ○陳石村墓誌銘

  石村陳君之卒且葬也其子忠言疏君歷履衰絰詣余匍匐稽顙泣而言曰先君葬有期矣忠言無似尚未有以顯吾親願乞先生一言垂諸墓石既其師邵進士明甫為之申之且忠言亦嘗受易于余而石村君固余所與知者其又何辭遂按疏書之君姓陳氏名鳳字某初號古塘更號石村陳為無錫著族南宋時有之淵之才者兄弟同舉進士再傳至某勝國時避地東海洪武初自嘉定復徙錫之山壩寔君之曾祖也祖某以貢入太學歷官四川廣安州同知父周登成化辛丑進士歷官河南布政司右參政卒于官君生纔四年稍長就學于其母舅華尚古君早年病肺舅氏憐之命應例補德府引禮舍人君謝不往性好書尤好吟咏漢魏六朝初中晚唐人詩無不涉獵出遊遇佳山水輒徜徉忘歸四時乘興有浴沂風雩之意築臺家之南植松其上題曰獨嘯時挂琴松間風來自鳴危坐聽之故其發為詩章多所自得至治生則又經理有道末嘗以此廢世業也闢園植果時自芟灌遇士大夫則折梅贈李歲致殷勤嘉靖初詔舉賢良方正或謂君曰盍圖之君笑曰賢良方正顧可圖也往吳康齋推轂于石亨君子猶未愜焉吾何敢以此為哉自是罕入城市疇昔交游稍稍辭謝時乘小舟扁曰采芳往來溪澗曰吾以此終其身足矣君性孝友慈惠每念不及事父謁祠堂則泫然泣下有從兄老無所歸時為觧衣推食其姊妹之有家者則問遺不絕教子則愛而知勞必遣從名師良友於鄉人之空乏者則務為周恤雖傾囊弗靳嗚呼若君者可不謂今之隱君子乎君生于弘治己未某月日卒于嘉靖己酉六月二十一日年五十一卒之日作書別諸親友且呼忠言教之敬慎當此病亟之時而周詳若此其亦不惑于死生之際矣所著有玉案山人吟稿藏于家娶華氏前光祿署丞珵之女子男一即忠言縣學生娶王氏女三長適秦進士梁次適縣學生華一夔次適胡同祖孫女三長聘於徐某次聘於王某皆士族次未聘忠言卜君卒之年十二月某日奉君柩于邑之某原銘曰嗚呼昔人有言不夷不惠居身之珍我觀斯世君寔其人謂君有官而君不曳裾于王門謂君逃名而君顧有聞於士林嗚呼君乎其殆有得於窮達顯晦之際而非拘方著相者之可倫賁幽宮而不隨物化兮尚永徵于斯文

  ○鍾廓菴墓誌銘

  廓菴鍾君卒於吳江官舍其子崇文崇武扶君之柩將歸葬於其鄉之某原衰絰銜啣哀持南兵部主事同野劉君狀詣薛子請銘薛子往署白鹿書院崇武嘗從問禮知君有素銘其容辭按狀君名任字重宣江西南昌人也鍾為南昌著姓君之曾祖伯恭祖叔鼎?頁皆有隱德至君父光業朱氏詩為邑愽士弟子員初娶徐氏繼陳氏生君君生岐嶷襁褓時即善對耦弱冠籍名縣學紹父業巳嶄嶄露頭角矣值父病目家又董稅賦歲歉民多逋負君遂罄產償之日惟課子弟為學故其二子暨諸子沂相繼登第弟賢亦廩於學君倜儻卓犖少善奕時寧濠方熾招致賓客藝士將以召君君遂歛跡不入城府屬又惡少賈濠之勢嘯聚村境為民害鄰有熊婦者資粧為諸惡攘奪輒自縊將絕君聞之亟往觧懸且奮然力追所攘婦乃復甦惡黨銜之竟亦不能害君君之弟季繼母李出也將析居於外李不欲其外徙君遂以祖宅讓之而自居於外其篤於恩義類如此君蚤歲艱於得子及生二子時巳年垂四十矣比長君乃謂吾鍾數世儒業予愧不能光大吾今有子可愛而勿勞不竊附於庭訓之義耶於是語崇文曰汝其學詩乎語崇武曰汝其學禮乎二子承父之志各占一經游歌郡學並以文行名于時嘉靖癸卯崇武以禮魁鄉薦庚戌舉進士選授吳江知縣持廉秉正威惠並著士有師民有父母君子歸君之教壬子崇文以詩舉于鄉一時賢俊率先推讓二難趾美君教益彰方計偕上春官君亦躍然有出游之興遂泝葛溪下桐江涉錢塘以覽武林諸勝因觀政于吳江會崇武將述職乃留公廨君雖雅志江山自是肅扃鑰不出手書岳武穆集一帙賦詩二十餘章以需崇武北還忽疾作遂不起癸丑正月一日也距其生為成化己亥五月一日享年七十有五君平生力於為善置義田以恤宗祀修橋梁以利民涉諸凡有益於人者不憚捐已為之晚年更悟於往來消息之理而為善益堅唯是南昌稱善人者必首舉君云君娶田氏生二子長即崇文娶萬氏次即崇武娶胡氏女一適喻某孫男五為文出者曰顏府學生娶樊氏為武出者曰孟聘陳氏曰濂曰龍曰夔俱未聘孫女一亦武出納萬僉憲仲子某聘嗚呼君以向往之學邁眾之才沮於家累格於世用然不于其身于其後人而厚積餘慶於是乎足徵矣宜銘其墓以為世勸銘曰人謂天道平分常與善人又謂明德之後必有達人自古巳然匪今斯今太中不作明允久湮我懷若人非君其孰與倫洪都之野有睪者墳封章寵錫行且洊臻我銘在石永世攸聞

  ○沈夷齋副憲暨配顧孺人墓誌銘

  嘉靖乙未春余與夷齋沈君同舉進士初見于南宮即歡然相入既復試 文華殿君入為翰林庶吉士乃謂余曰仕以行志亦何必清華余頗訝其語既乃携邸舍與余相近數數過余論學論政余益知其忠厚正直不為世俗粉飾交游之態未幾余外補踰年君亦散舘授吏科給事中遂奮然以言責為巳任上疏請數御經筵日臨便殿懇懇數千言言涉于抗上優容之薄謫浙江布政司照磨即素位循分承受上官差委務勤幹濟時决滯訟賢明之聲徹于上下君固不以曾歷中秘青瑣自矜人亦但知其能盡職而忘其為謫官也既量移南國子監丞整約諸生有文有實是時馬文簡公為祭酒今大學士南渠李公為司業咸稱其賢數與講學論道若寮寀然進南武庫主事儀制郎中南曹多暇君益種學績文時出登山臨水意豁如也及陞承天知府遂經理庶務築堤捍水抑強扶弱威惠並行闔郡懷服一切營建悉心區畫制使不勞閭井不擾工獲就緒 上優賞之陞浙江按察副使廵視海道初近海勢家交結任俠通番賈利習以為常往往為之嚮導殺人刼財官府稍設防禦轍以捕魚採薪為辭多方萋菲必致其去位乃巳唯是官茲土者雖知其奸亦率隱忍以延歲月不敢摘發君至下令敢有犯者必如例處以極刑全家戍邊乃竟蒙譖被論改調廣東副使履任甫半載政事籍籍有聲雖猺獞亦知感化壬子秋入賀寓京邸聞黃巖為海寇所陷浙東沿海諸處焚掠幾盡君仰天歎息憤憊不平者久之忽疽發於背以卒卒時顧謂其僕曰吾上負報主之心下不能終母之事餘無一言嗚呼君之志意可悲也哉先是君之配顧孺人卒於官歸其喪尚在殯至是其子敷言迎君之柩卜以明年癸丑冬十二月甲申將合葬於其鄉黃坡之新塋君之壻吳江縣學生顧曾瑜嘗從余受業敷言偕以詣浙奉君弟淶之狀請銘于余余固知君者銘其容辭君諱瀚字原約夷齋其別號也世為蘇州吳江人曾祖政祖達皆有隱德父玒以君貴贈吏科給事中母李氏封孺人生子四君其長也君自少岐嶷秀穎氣志不凡尤為給事公所鍾愛遣從名士游弱冠為縣學生即有文譽年二十四值給事公喪諸弟皆幼家值空乏君哀慟迫切竭力營葬既乃授徒治生不憚勞苦教養諸弟曲盡恩義雖為之兄實有父道戊子舉應天鄉試悉以先世產業暨諸所遺推與諸弟而一無所取及登進士所得俸資乃又分遺故居官十有八年位歷方面四品而薄田不過五頃君之大都於茲益可推矣配顧氏汝寧知府昺之妹在室故豐裕及歸君勤儉孝敬而麻枲酒漿之属悉躬執勞勩雖受封孺人黽勉一如往時君得遜志於學殫心於官者皆其助也君生於弘治丁巳七月二日卒之日為嘉靖壬子八月十一日年五十六顧孺人生於弘治己未七月三日卒之日為嘉靖壬子三月四日年五十四子男一即敷言國子生娶張氏女一壻即顧曾瑜孫女三長聘於曹僉憲孫大夏次聘於吳工部郎孫燭次幼未聘嗚呼君始以一官之故奔走南北而夫婦各殞於異地然終克同穴以藏生順死安亦何憾哉銘曰人才難得自古已然然而有才者又多不得究其才無志者多舉世通患然而有志者又每恨於賫其志吁嗟乎君志存匡世才本出群方成輒毀幾至沉淪誰其尼之有天者存人心不死長世令聞

  方山先生文錄卷之二十一

  ●方山先生文錄卷之二十二

  祭文

  ◆祭文

  祭九江文   祭小孤山文   南京吏部考察告神文   祭楊子江文   祭土地文   告常州府城隍文   楊慈湖先生入正學書院告文   謁濂溪先生祠告文   謁宋岳武穆王祠告文   謁旌忠祠告文   二忠祠落成告文   祭孫忠烈墓文   更定陽明先生祠額告文   祭蔡鶴江先生文   祭張龍湖先生文   代九卿祭張龍湖閣老文   祭熊太夫人文   祭顧錫巖先生文   祭徐養齋文   祭漁石唐公文   祭韓修撰文   祭曹封君文   代本堂聞公祭梁儉菴尚書文   代祭楊邃菴閣老文   代南九卿祭誠意伯劉瑜文   祭華都事文   焚黃告先母史安人文   吊太學生莊效才文   吊馮貢士文   祭張通判文   吊王主簿文   祭邵明甫文   祭周子垂文

  ○祭九江文【代夏方伯作】

  維茲九江緫括漢沔兼包淮湘洞庭彭蠡沅澧沮漳呼吸吐納環匯汪洋川流既巨神靈必臧矧際 聖明岳瀆效靈 慈宮南來尚其敬承風濤寢息景宇清寧泝洄沿流徒御不驚維神之職庶幾攸欽

  ○祭小孤山文【代夏方伯作】

  維神作鎮江湖典司風浪芘覆民物于茲有年廟貌血食四方爾瞻矧今 天子仁孝明聖百神其依躬命官僚遠奉 慈輿南祔 顯陵道經彭磯神之效靈寔維其時尚其雲開日明風恬浪寂 龍檝翬褕如履安宅庶其上聞以昭功德

  ○南京吏部考察告神文

  嘉靖乙巳四月六日南京吏部尚書張潤都察院右都御史王以旂同各堂官某某等恭率考功郎中薛應旂焚香酹酒敢昭告于天地鬼神之靈曰我 國家舉懲勸之典嚴考察之司寔以民生休戚之關而理亂安危之所由出也既湏愛惜人才又當軫念民隱凡我有位當矢厥心或去或留務恊輿情若報恩報怨稍失其平明有國憲幽有天刑不在其身必在子孫惟神鑒之

  ○祭楊子江文

  惟神會通四瀆吐納百川德侔造化功贊黃玄幽明鑒格細大不捐旂自筮仕以迄于今往來經涉惟神寔臨乙巳奉例考察南官遭論調外義命是安旋以會薦輒復今官守制家居先後五年今茲北上敢告微虔

  ○祭土地文

  維嘉靖三十二年歲次癸丑秋八月乙亥朔越二十日甲午前浙江提學副使薛應旂敢招告于五木土地之神維茲五木為吳越要衝當宋德祐初文丞相天祥因元兵至常州遣尹玉麻士龍來援是時將領張全遁去二公遂率殘兵五百奮勇竭力逆元兵大戰於茲土死之五百人感二公忠義無一降者郡城士民亦皆死戰茲土寔二公死所為吾常倡率忠義之地迄今垂三百年未有專祠此吾鄉人之恥也旂少也賤有心無力既叨祿仕奔走未遑茲自浙歸經營相度捐俸聚材卜詰朝乙未將建祠立主春秋私祀之神其保佑以永血食謹以清酌脯醢祗薦于神尚饗

  ○告常州府城隍文

  嘉靖三十三年歲次甲寅三月朔日原任浙江提學副使薛應旂敢昭告于常州府城隍之神惟神聦明正直精爽英靈人有善惡可欺于眾難欺于神人有曲直不白于官必白于神應旂心跡神作證明戈奴父子常熟逃民誆財結黨汙我平生果若其言余乃獸禽顧不知恥玷此儒紳神告上帝速即余刑孔子大聖猶且矢天小子何人敢不告鳴再拜陳詞唯神鑒臨

  ○楊慈湖先生入正學書院告文

  維嘉靖十五年歲次丙申後學武進薛應旂來知慈谿縣事謁宋楊文元公慈湖先生祠下見其家眾雜居規制未愜乃秋八月乙酉敬造木主書先生謚號姓氏入正學書院而以牲醴匹帛脩厥奠事敢昭告曰嗚呼仲尼不作孟氏云亡六經餘燼訓疏多厖專門殊尚競為否臧莫適所從後學徬徨天闡斯文公生是邦清夷古淡高遠明光受道子靜默契相忘本心本聖無體無方築室授徒德潤湖旁熙光詠春游息脩藏發蒙啟蔽挈領提綱正學真傳賴公主張旂生也晚作令公鄉未獲及門猶幸登堂普濟禪院隣公書居徹去佛像永作公祠敬脩豆觴公神是依窮源遡流誰其配之廬陵曾氏建昌傳氏嚴陵錢氏廬陵曾氏吳縣葉氏永嘉趙氏皆獲親公之教而悟公之微者也地有不同均藉甄陶尚賴餘休造我俊髦

  ○謁濂溪先生祠告文

  嘉靖丁酉夏五月後學武進薛應旂以九江教授謁宋濂溪先生周元公祠下時適有閩中之役奔走道路弗克酌水告虔越明年戊戌春正月人日率僚友諸生陳牲設醴焚香奠帛再拜稽首以告之曰嗚呼斯道之在天下昆侖旁薄終始流行固無間可息而其存乎人者則有絕有續有晦有明孔孟不作異學朋與悠悠千載踳駁縱橫先生一出默契聖真窮源探本揚瀾發英二儀載啟日升月恒建圖著書分明指出而從容洒落不立戶門心存民物志切經綸而出處唯義不與世而浮沉唯是入先生之堂奧者謂道統之有在而粗得先生之節槩者亦謂其超出乎風塵於乎先生其真儒者之冠冕後學之典刑而淵源所漸宜其遂得乎二程先生也應旂無似忝教江州拜公祠墓精爽神游配以二程風行海流道其在是安用旁求仰慚俯愧終身有憂更願諸賢同懋前脩

  ○謁宋岳武穆王祠告文

  嘉靖丙申冬十月己亥三日乙酉武進薛應旂謁宋岳武穆王祠謹以瓣香束帛釃酒再拜陳辭以告之曰嗚呼王之忠義建天地昭日月貫四時質鬼神而本心全具生順死安雖善於贊述者不能容一辭矣吾獨恨夫高宗秦檜何為者哉忘國大讐甘心事虜卒之戮忠害良殃民覆國豈天理之在人心獨遺此二人耶一念之私起於毫忽而末流之禍遂不可遏此豈人之心也哉其所以陷溺之者則然也三百年來聞王之名慕王之忠義者無問智愚賢不肖皆願食檜之肉而夷考其行則有甘心為檜而不顧者豈其為禍必如檜之烈耶循私規利怙勢虐民致匹夫匹婦有一受其冤者皆檜之流也嗚呼可畏哉某晚末無似登王之祠拜瞻肖像焚香酹酒白日在天矢心千古繫茲一慨惟王其鑒之

  ○謁旌忠祠告文

  維嘉靖丁酉六月某日武進薛應旂謁贈禮部尚書前江西按察副使許公贈禮部尚書前廵撫江西都御史忠烈孫公贈光祿少卿前戶部主事馬公贈太常少卿前江西參議黃公贈江西按察使節愍周公之祠長跪陳辭以告之曰天地正氣萃于群公倉卒搆難慷慨從容視死如歸不為苟從心貫金石憤激霓虹成仁取義臣道始終天綱地維賴以不窮廟祀血食典禮追崇式瞻肖像凜凜猶生奸雄褫魄神鬼攸欽某也無似敬羞蘋藻少慰生平英靈精爽鑒此微誠

  ○二忠祠落成告文

  嘉靖甲寅夏五月朔日庚子浙江提學副使在告武進薛應旂謹以羊一豕一焚香酹酒敢昭告于宋贈濠州團練使尹公高州刺史麻公神位嗚呼宋事誰寔壞之元兵渡江遂不能支二公盡節死戰于茲垂三百年始有此祠眾工告成妥安如儀旂亦何心天理民彛今日何日東南一路橫罹倭夷公靈赫赫尚為保障以畢生時尚享

  ○祭孫忠烈墓文

  嘉靖丁酉春正月武進薛某謁故廵撫江西右副都御史贈禮部尚書謚忠烈孫公之墓焚香奠帛陳牲設醴長跪臨風以告之曰嗚呼忠烈天地偉人江藩遇變慷慨殺身一心不死千載猶生吁嗟此心人孰無之利害得失較計毫釐苟便身謀遑恤民彛以此思公能勿涕洟我令慈谿公墳在茲酌酒告虔天綱地維盖寔有無窮之感而非為年家之私也精靈英爽鑒此情辭

  ○更定陽明先生祠額告文

  嘉靖壬子春二月浙江提學副使後學武進薛某廵歷紹興謁陽明王先生祠見祠以新建伯題額因思先生之所以振起乎世道著存乎人心者恐不專在是也越夏六月某日屬紹興府知府梅守德易以今額具香帛果醴為文以告之曰於乎先生豪傑之才聖賢之學闢世路之榛蕪闡吾道之精一真有繼往開來之德不止勤事捍患之功某等雖未及門竊幸私淑頃登先生之祠會先生及門之士議易今額直書曰陽明先生祠謹用告知僣踰之罪唯先生其諒之尚享

  ○祭蔡鶴江先生文

  嗚呼天下之士嘗苦於世之難逢而偶有遇合者又或恨於未得所宗此古之人所以雖不貶下從人後而往往願為知巳死也某自髫穉讀公文章竊知慕公分緣蹇薄垂二十年未獲窺公戶牖乙未南宮公適校士遂以程文受知門下鄙劣無似方且自愧而公顧筦然曰吾之於子頗類東萊之知子靜而猶未能薦也顧余何人敢當斯言哉自是旂淪落江漢公兩寓書勗以堅忍是公惓惓造就之心未嘗以疏遠或遺而某之夙夜不忘公者詎謂一別公而不及再見也茲以役滿循例北上道出公廬幽明異感能勿悲哉嗚呼公以格心之學華國之才夫既不究於時矣而吾又將何以為世用以不負公之教耶淮水一觴傾我心曲公神有知其有以鑒余之衷乎

  ○祭張龍湖先生文

  嗚呼公之名實施於天下公之門人弟子徧於寰區何有於旂哉而公拳拳屬望之情懇懇責成之義乃愈久愈切真所謂未嘗一日不欲激昂而使之前者豈亦氣類之相感志意之交孚有固然耶不然公之剛方嚴毅於人落落而人且敬憚之不暇吾又何以親就於公也憶歲甲午公為贊善校士南畿余以程文出公門下相見數語遂若故知及辛丑壬寅之際公貳卿南吏余為屬官南曹事簡公每游覽金陵諸勝輒携余以從或登危岡峻嶺或坐豐草長林究竟理道論說物情爾汝忘形堂屬破格人皆謂弟子先生而公之與余則併是而俱忘矣乙巳春余以南考功奉行故事稍稍甄別致騰謗牘公時掌翰北院掀髯極論抗排群議而余濱死復全者多公之力也及余遭憂席藁公復以尚書南來時勤使問慰諭有加既公召入內閣余謂公之道於是大行矣今年來京見公甚歡輒復嚬蹙不久而病病遂不起回思二十年間與公數見數別近臨几席則笑語移日遠寓筆劄則累幅連篇今皆不可得矣旂獨匪人能勿悲哉嗚呼公長沙人也昔漢文有道而賈誼沉淪固宜其悲憤以死今公逢陽遘會官居鼎鼐位列禁近顧亦扼腕而卒是遵何說哉此寔余之所以痛哭流涕而不能觧於其心者也今夕何夕余將南征登公之堂撫公之柩而莫覩儀刑矣奠此一觴中心如割長跪陳詞莫罄微衷公靈英爽其鑒之乎

  ○代九卿祭張龍湖閣老文

  嗚呼公遂巳哉昔人有言曰君子之生世也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其次立言斯之謂不朽又曰人臣之事君也上臣以人中臣以身下臣以貨斯之謂不負公於數者固生平之所自期待而亦天下之所屬望於公者也公能遂巳乎哉雖然剛毅有執挺特不隨虛懷受善懇切憐才天下莫不服公之德敭歷南北洊陟部院表儀士俗旋斡世風天下莫不歸公之功揚眉吐氣敷藻摛華繹微闡邃訂古訓今天下莫不誦公之言校士於禮闈者三於南畿者再登明選公類多君子謂以人事君者能盡如公哉勸講東華直廬西內盡瘁服勤死而後巳謂以身事君者能盡如公哉識達盈虛慮周損益儉以示國富欲藏民謂以貨事君者能盡如公哉是公雖年不滿於百歲位方列於三孤而所謂不朽不負者公亦可謂無憾爾矣但某等慨儀刑之永逝嘆耆舊之凋零自不能不相看而隕涕也憶歐陽永叔以范文正之歿謂成難毀易而蘇子瞻謂歐陽公之喪將民之無祿茲吾黨之所以悼公者又豈特哭吾之私而巳耶公靈英爽耿耿若存其有知乎

  ○祭熊太夫人文

  嗚呼人孰不生亦孰不死然生無益於時死無聞於後者豈唯匹夫匹婦爾哉雖王公貴人鬚眉丈夫朝享鍾鼎暮同草木者亦不知其凡幾也吾嘗有感於宋之韓國申國兩夫人無獨成專制之義而顧能流芳垂譽至今不死者何耶盖以歐文忠呂原明二公之賢寔其有以成之耳今太夫人令子北原翁夙受家訓為 國元老進退唯義綱維世風卓然古之大臣而遠駕歐呂則太夫人之利貞于家顯揚于世者不啻如韓如申而均為不死矣其諸膺殊錫享遐齡者則固太夫人之餘事也某也晚末迂疏多忤時俗受知原翁寔深感激茲奔播旴江適聞太夫人之喪服役羈絏未能即叩几筵而幽懷隱衷有無窮之感矣焚香奠帛用代生蒭長跪臨風侑以此辭

  ○祭顧錫巖先生文

  嗚呼先生名魁鄉籍位至大夫固夫人所可能也而卓行追前脩苦節激末俗文章淑吾黨政事被斯民此則夫人未易能也某追惟髫丱從游受業而先生即以遠大相期迄今三十餘年偃蹇世途尚未克有所建立方日惴惴愧無以副先生之望而先生巳矣往余筮仕慈谿遵承明訓不敢墜失既先生署篆于其邑乃寓書道及慈人去思立碑之意若有當於心者今慈人之思先生亦復有碑後先並峙而浙之士人始知不肖前日所行本原有自而先生不及見矣能勿悲哉百歲相知幽明倏忽奠此一觴我心如割先生其有以鑒之乎

  ○祭徐養齋文

  嗚呼公其巳矣而公之拳拳好修何其至老而不巳也位登八座而清素儼如寒士年垂七十而效法取諸後生謂聖賢為必可幾及謂典籍為真可依憑信道之篤務學之至而不遷移於論說之紛紛和不雷同貞不絕俗而始終一念惟恐沒世而無稱嗚呼若公者其殆近世之冠冕吾黨之典刑也旂生也晚辱公之知留都官舍晨夕相依文章理道參駁論思及余被謫將適旴江公率群公亢言贈送為時主張先母安人葬未有銘公為秉筆光我先塋余方感公莫知報效公忽長逝可勝痛悼灑淚捧觴聊陳此辭此固闔郡之悲而亦非我一人之私也唯公其鑒之

  ○祭漁石唐公文

  太宰漁石唐公既卒之五年為嘉靖辛亥後學武進薛某以副使視學過公里第迫于歲暮未及拜公墓下明年壬子春為文以告公侑以香帛牲醴屬蘭谿教諭趙旻躬致之其文曰嗚呼斷斷無技休休有容古之一个臣所以能保子孫黎民而仲尼錄之於書者夫亦以三代之後其人不多見也詎謂近世有如公者文章德望高出海內顧乃自視欿然至於人之寸長片善則激昂推獎汲汲若弗及焉盖又不但有容而巳嗚呼若公者謂非古之多才多藝而勤於吐握者之風度耶公自進士起家位登太宰敭歷中外垂四十年明揚士類不可勝紀至如旂者乃亦弗遺此旂之所以夙夜拊心唯恐負公之知也憶歲己亥量移南部還自西江道經瀔水公時家居訪余舟次開懷論議歡若故知既余拜公遲留日昃方始別去踰年公復寄詩為我先考功壽忘年忘分君子固巳難之暨于乙巳余奉例考察橫罹謗牘得罪播遷南科會疏建白適公掌銓曹 天子下公覆議公上言旂性過自執學不狥人疾惡去奸為國任怨願 陛下留之自是旂獲召還以至今日昨登公堂而莫覩儀刑矣旂獨匪人敢忘公哉敬奉一觴酹于宿草臨風致辭灑淚如雨嗚呼昔叔向不見祁奚人皆高之恐非士為知已之義常秩有負申公人皆賤焉旂也敢不勉諸公神英爽其聞余言當必有以鑒余之衷矣嗚呼尚享

  ○祭韓修撰文

  嗚呼天下有不世出之才有不可必之數不知造物者何心而豐嗇去來若是其參互唯兄溫淳愽雅乃貞精所聚而華國文章寔儲之有素獻策 闕廷遂合 上意御劄親題首登及第職列翠華班聯禁署而師傅公孤咸謂其可以不日而至夫何遽膺奇疾忽爾長逝蕭然旅櫬還自京邸姚江舊居貧無依倚在殯十有五年莫能為瘞此盖天不可問人不能窮而觀化感遇者徒為之興嗟而隕涕也某等情切同年義敦兄弟客宦此邦哀傷驚悸聊展助私奉兄之柩泉臺安止敬羞蘋藻灑淚陳辭千古茫茫九原莫起此情此義曷其能巳唯兄鑒之

  ○祭曹封君文

  嗚呼天中之野鮦水之陽有哲人焉父丞內臺子參岳牧榮被封章洊承世祿亦既貴且顯矣而其高尚之志廓落之懷則固追蹤於漢陰父老並駕於河濱丈人而不屑屑於世途之寵辱或耕于田或樵于麓而得意忘形人唯見其大帛之冠大布之服雖詩禮素閑於過庭義方收功於家塾令子所至士民咸沐其餘休而公之獨樂則固永矢而弗告嗚呼若公者正宜等壽喬松齊年濟穀胡一夕長逝而識與不識咸悼百身之莫贖况某等與令子同舉南宮義敦兄弟而千里訃聞能不臨風而慟哭緘辭寓誠聊展情曲

  ○代本堂聞公祭梁儉菴尚書文

  嗚呼士君子生天地間立心制行雖在一人之身而實繫乎道化之消長雖若一時之事而實關乎氣運之盛衰吾嘗以是觀公盖公之鎮定凝然如山而浮雲出沒不為之動公之操履冷然如水而潢潦沉浮不為之淆是當於古人中求之而近世所賴以維持者也今其巳矣人皆知公敭歷中外垂四十年而吾猶以為未能盡公之才人皆知公躋陟融顯位大司徒而吾猶以為未能究公之志此吾於公之亡所以撫膺長嘆每望廬而欷歔也追惟疇昔余方筮仕公適召入同官刑曹左右朝夕見公清素愛敬逾切中雖睽違氣求聲應交誼如一去春余以秩滿聞公南歸未及一見竟成長別疾不省視訃不奔泣頃陳薄奠聊寫衷臆言有盡而意無窮惟公有知庶其鑒識

  ○代祭楊邃菴閣老文

  嗟乎士大夫之出而用世也其始孰不欲澤被生民功施社稷然或德不滿乎其位才不副乎其心遇不適乎其時而泯沒以終身者眾矣維公妙悟神觧發自童蒙涵養擴充成於積學而洪略遠猷則又深於練達故任隆師傅位極人臣而德足以體元經國出入將相心切匪躬而才足以安夏攘夷佐佑四朝洊蒙知遇而且當乎全盛之時是公之人品固振古之豪傑而鴻名碩望亦遂超出乎等夷晚雖疑毀公則怡愉高山大川磊落瑰奇青天白日夫誰不知盖生有益於當時歿有傳於後世而令始令終可謂無憾爾矣獨余蚤歲承乏銓司公為冢宰特荷見知茲雖歲月屢更人事遷移而感今思昔不能不向慕而瞻依敬涓一觴有淚漣如正所謂上為天下慟下以哭吾私公神有在庶其鑒之

  ○代南九卿祭誠意伯劉瑜文

  嗚呼盛極者難乎繼任重者易以傾故工冶之子習為箕裘而公侯之職責在干城追惟爾祖間世豪英文猷武略翊我 皇明進封誠意顯被寵榮旂常著績策府載盟不有賢胤孰與丕承維公奇偉天寔篤生積慶流芳數虧而盈排雲閶闔謚祖文成萬戶之祿九世乃復理固好還公寔有穀志節功勳屢見旌錄召虎平淮君牙纘服匪直承家光映開國茲雖奄逝亦足永世青田黃坑旦夕歸瘞某等同仕留都情不能巳奠茲一觴庶其鑒只

  ○祭華都事文

  嗚呼公殆司馬氏所謂雄傑之士也公嘗自謂大丈夫生世既不能宣猷密勿以康濟四方又不能躍馬邊彊以封侯萬里便當施舍一方役走群動豈能局促蓬屋吮弄毛錐以貶下從人後哉唯是公自環堵寒儒遂累貲素封擬迹朱頓而東南民庶咸用出入以取資也憶余蚤歲單衣短褐抱藝泥塗唯公一見許以國士余雖未酬而耿耿之志敢謂公無知識耶恨余十年以來奔走王路與公相見僅纔一二而公竟長往雖令子翱翔上國指日封章而公亦不及待矣能勿悲哉惠泉一勺聊以酹公公如有知亦可以鑒余之不忘公矣

  ○焚黃告先母史安人文

  旂罪戾不天年甫十二吾母棄逝長育鼓復提携保抱罔極之德莫知所報迨今三十餘年猶憶吾母篝燈紡績因教旂以小學孝經論語冀有成立今幸蒙休叨列仕籍而吾母不及見矣茲以南考功主事秩滿蒙降 恩命贈母安人恭奉 制勑益深哀慕仰惟慈靈歆服錫典旂雖不肖敢不敬恭益勵初心為子為臣罔或荒墜以貽母羞

  ○吊太學生莊效才文

  嘉靖十三年六月二十九日太學生莊君卒於號舍越七月朔同舘生常州薛某具瓣香尺帛為文以吊之曰嗚呼莊君非選貢而來太學者耶君來我出我復君病雖為同舘兩不相值未及通姓忽驚君訃蕭然旅櫬行道傷嗟而况同儕能無隱懷君之來此也其將終為入仕計也不然何病而不歸歸而不棘而竟殞於客也其亦有感於世途見貢非可藉以仕而抑鬱以至是耶吾則謂天地廣大江湖浩茫安往不可以容與而徜徉高官大拜達人且有不屑胡為戀戀於升斗之微丞尉之行也君其或者不在於是而別有他故耶吾皆不得而知也陶子為詩哭君薛子為文吊君二子與君未嘗有燕游一朝之好而乃為是者盖觸於孤婺之慘荒楚之寓而因傷夫出處之際也豈謂無從之涕耶唯君其鑒之

  ○吊馮貢士文

  嘉靖乙未冬十二月延陵薛子將知慈谿縣事至浙省城時貢士馮材新領學臺選貢謁薛子於旅邸恂恂然一儒者既至縣更復來見請贈言北上熟復其言貌風旨益愛重之然因循未之贈也明年四月既望逓人以貢錄至自省城薛子命吏往遺之返曰馮貢士昨死矣薛子傷悼為罷廳事以瓣香束帛吊于其家為文以告之曰嗚呼貢士窮達利鈍信有命耶命存乎天天道賞善而刑淫如君者而顧不祿此何命也豈數不可窮理不可究而值夫未定之天耶茫茫無知將誰問耶邑里士人皆稱君為善士而疑君之福余謂不然君雖不祿而士論若此獲考終矣彼白髮蒙頭黃金橫帶者世豈無若人哉然或身集百詬天下傳之史冊書之孰壽孰夭其視君何如耶余雖與君未為深交而亦嘗一接顏色再聞士論且為宰於斯矣昔季子邂逅徐君為之掛劍余固季子之鄉人也雖不能如其義而亦豈能恝然於君耶君有知耶其無知耶其聞余言尚不可以慰於幽冥耶

  ○祭張通判文

  嘉靖丙申夏五月日張公以寧波府判署事象山竟卒於署所越幾日柩還于府治於是其屬官慈谿縣令薛某刳手釃酒以祭之且告之曰嗟夫造物者難窮而人之所值靡定顯晦修短聚散悲歡其真夢幻泡影而達人哲士所以蜉蝣天地傲睨今古而不一置於懷也吾於公之亡能不重感於中而益信天下之一無足恃也維月之初某嘗謁公于府廨公論及時事反覆移時雖神閒氣徐而詞旨惻惻若深有不平者且自謂有負俗之累不能决去而不免俯仰以希朝夕之祿也嗚呼悲夫公有隱衷矣盖公嘗為國子六舘先生雖不免晨立於堂然退與司成則坐而論道而章縫之士又日執弟子禮于其前未嘗呼諾進退傴僂如僕臣也一旦來此宜公之不能為情矣然公瑩膚玉色勤施雅操以常理論宜其遐福詎謂別不踰月而遽聞蒿里之歌遂作雍門之調也某迂疏狂妄公每略跡而原情是雖未嘗杯酒彈劍而萍水之逢均可謂意氣相傾者矣公今巳矣揚觶陳辭其有知乎

  ○吊王主簿文

  嘉靖十六年十一月十八日九江德化縣王主簿逆操江都憲簡公於江上遂溺死九江府學教授薛某為文以吊之曰嗚呼古之不吊者有三而溺居其一君固死於溺者余獨吊也與哉夫亦以君之死甚慘而其情有足感也去夏四月余至九江君往彭澤至冬十月余歸自閩始一識君形體壯盛不謂君即死甫越月而迎謁上官乃竟死于江耶時余亦在江口黃風大作白浪排空雖履平地不免肅然而恐君顧衝濤向風逆舟而上大呼以報職名豈以奔走逢迎小官常分而不虞其有他變耶吾則謂主簿之官升斗之祿亦不甚富貴胡為周旋不舍甘蹈滅頂之凶而倏忽之間遂致寡妻孤子而抱痛於無窮耶余比君之官雖閒冗稍異而階尚小君一級亦不免奔走風塵而去住未决視君之死不能無感于衷矣萍水世途繫茲一嘅江流浩茫潮汐上下君其依憑而有知乎

  ○祭邵明甫文

  嘉靖癸丑春邵明甫以浦城知縣入覲北歸夏四月朔將復之浦城余送之溪上既家人自杭來報明甫訃矣余驚悼疑信如夢寐中事即遣人迓之是月十九柩果至余哭於其家乃具瓣香束帛特羊果脯為文以祭之曰嗚呼明甫將遂巳哉明甫昔從余游年方丱角為文輒出群輩吾謂興邵氏者必明甫也既果軒翥庠校文名日起及壯遂登進士先知長興復補浦城殫竭心力皆綽有賢譽且性資委順練達物情不問鄉黨仕途人皆宜之吾又謂取大官躋要路者必明甫也顧別未旬日乃竟至此謂之何哉天道未定人事難憑余固不能不為明甫悲矣且老母弱子值茲世態余又不能不重為明甫慮也余與明甫故舊恩義有同肉骨豈伊異人哉固不必臨訣之書而後為明甫深長計也明甫有知亦必信余言於九原矣嗚呼痛哉尚享

  ○祭周子垂文

  烏乎天乎以生人為心以造物為利長育成就宜無不至胡今夢夢反常為異顧於善良方成忽敗垂興而廢吾鄉數里生人萃聚何啻千百秀穎出群百無一二不半年間明甫夭折子垂繼逝于嗟乎天竟亦何意矧我子垂溫恭雅飭忠厚豈弟少從余游勤苦自勵出入相隨文章道義既舉于鄉黽勉克家以光先世柰何數奇七試南宮弗獲一第今年歸來惘惘失意我謂子垂不當較計忽爾疾作我心憂悸亟往視汝汝謂不死再踰旬日乃竟不起于嗟乎天殲我良朋胡酷乃爾豈茫茫者不可致詰而未定之天顧忽忽若是耶奠茲一觴我心痛裂子垂有知庶或聽之

  方山先生文錄卷之二十二

附錄:

方山文錄二十二卷(浙江孫仰曾家藏本)

明薛應旂撰應旂有四書人物考已著錄是集爲應旂所自編其學初出於邵寶後從泰和歐陽德德姚江派也又從高陵吕柟柟河東派也故所見出入朱陸之間然先入爲主宗良知者居多集中論學之語互有醇疵蓋由於此至其識勢論中稱黨錮興而漢社屋元談盛而晉室傾淸流濁而唐祚移學禁作而宋舟覆其初文雅雍容議論標致不過起於一二人之獵勝而其究乃致怨惡沸騰於寰中干戈相尋於海内而潰敗不可收拾云云若於七八十年之前預見講學之亡明者則篤論也其文章當李何崛起之時獨毅然不變於風氣然應旂以時文擅長古文特自抒胷臆惟意所如故往往輕快有餘少停蓄深厚之意如十五卷費文通傳稱公生成化癸卯三月十四日距卒六十有六年初娶婁氏以産卒繼娶金谿吳都御史女復卒俱贈夫人五子長某次某云云此誌狀之文非傳之體於文格亦多未合所謂不踐迹亦不入於室者歟所作史論如漢武帝蘇軾諸篇特爲平允而漢文帝論中稱賈生不死文帝終必用之賈誼論中又稱文帝終不能用之取快筆端自相矛盾亦不可盡據爲典要也(四庫全書總目·集部·别集類存目)

四書人物考四十卷補考八卷(通行本)

明薛應旂撰應旂字仲常武進人嘉靖乙未進士官至陜西按察司副使是編於四書所載人物援引諸書詳其事蹟凡記三卷傳三十七卷紀傳之末各系以論贊蓋仿宋王當春秋臣傳之體中間多採雜說而不著所岀其自序有云汎引雜證雖嘗刪次而文章事行苟有裨於問學治理者或在所錄固不敢過求其眞贋也其得失固自知之矣間有附注題閩朱■〈火阜〉維盛撰其言頗爲淺陋續考八卷題應旂元孫宷編雜考四書名物餖飣尤甚明代儒生以時文爲重時文以四書爲重遂有此類諸書襞積割裂以塗飾試官之耳目斯亦經術之極弊非惟程朱編定四書之時不料其至此卽元延祐用四書義明洪武定三場法亦不料其至此者矣(四庫全書總目·經部·四書類存目)

宋元資治通鑑一百五十七卷(内府藏本)

明薛應旂撰應旂有四書人物考已著錄是編續司馬光資治通鑑而作朱彞尊静志居詩話嘗譏其孤陋寡聞如王偁李燾楊仲良徐夢莘劉時舉彭百川李心傳葉紹翁陳均徐自明諸家之書多未寓目并遼金二史亦削而不書惟道學宗派特詳爾今核其書大抵以商輅等通鑑綱目續編爲藍本而稍摭他書附益之於宋元二史未嘗叅考其表志故於元豐之更官制至元之定賦法一切制度語多闇畧於本紀列傳亦未條貫凡一人兩傳一事互見者異同詳畧無所考證往往文繁而事複如永寧公主衣貼繡鋪翠襦入宮中請以金飾肩輿爲藝祖所戒旣載於開寶五年矣復見於開寶八年而訛爲永康公主丁謂誣謫冦準王曾疑其太重丁謂曰居停主人勿復言旣載於天禧四年矣復見於乾興元年越州升爲府旣載於建炎四年矣復見於紹興元年甚至眞德秀兼宮教勸濟王孝敬以俟天命語一篇之中前後兩見其餘重沓竄易之誤不可枚舉所紀元事尤爲疎漏惟所載道學諸人頗能採據諸家文集多出於正史之外然雜列制誥贈言寄札祭文鋪敘連篇有同家牒律以史法於例殊乖至於引用說部以補正史之闕者又不辨虛實徒求新異如載吳曦之誅云初曦未叛時嘗校獵塞上一日夜歸笳鼓競奏轔載雜襲曦方垂鞭四視時盛秋天宇澄霽仰見月中有一人騎而垂鞭與已惟肖問左右所見皆符殊以爲駭嘿自念曰我當貴月中人其我也揚鞭而揖之其人亦揚鞭乃大喜異謀由是决云云其事雖見岳珂桯史小說家無稽之語可入諸編年之史乎雖多亦奚以爲此之謂矣(四庫全書總目·史部·編年類存目)

甲子曾紀五卷(江蘇巡撫採進本)

明薛應旂撰前四卷以六十甲子紀年上自黃帝八年下至嘉靖四十二年爲七十二甲子又每年之下亦畧紀大事以備檢閱第五卷則取邵子以元經會之語略論洪荒以來而以邵子觀化詩附焉(四庫全書總目·史部·編年類存目)

憲章錄四十七卷(内府藏本)

明薛應旂撰所載上起洪武下迄正德用編年之體葢以續所作宋元通鑑然採摭雜書頗失甄别如惠帝遜國事本傳疑應旂乃於正統五年十二月書思恩州土知州岑瑛送建文入京號爲老佛豈史氏闕文之義耶(四庫全書總目·史部·編年類存目)

薛方山紀述一卷(浙江鮑士虔家藏本)

明薛應旂撰應旂有四書人物考已著錄此其平日所鈔先正格言前有自識稱凡所聞於師友輙爲紀之間有自得亦附書焉置之几案少裨循省曰述者明非已作不敢冒立言之責書分上下二篇上篇皆論性命之理下篇則論治道也(四庫全書總目·子部·儒家類存目)

薛子庸語十二卷(浙江廵撫採進本)

明薛應旂撰是編乃其講學之語分二十四篇各以首二字爲篇名而毎條冠以薛子曰大意欲如揚雄之擬論語其門人向程爲之音釋(四庫全書總目·子部·儒家類存目)







薛应旂   薛应旂,明学者、藏书家。字仲常,号方山。武进(今属江苏)人。嘉靖十四年(1535年)进士,官南京考工郎中。因对严嵩不满,被贬为建昌通判、浙江提学副使。归居后,专事著述。家富图籍。据清初姜绍书《韵石斋笔谈》称,他的藏书可与吴宽、茅坤、王守仁等人并论。著述有《宋元资治通鉴》、《考亭渊源录》、《四书人物考》、《方山文录》、《甲子会记》、《宪章录》、《高士传》、《薛方山纪述》等。   薛应旂字仲常,号方山,明南直隶武进(今江苏常州市)人。嘉靖十四年(1535)进士第二,知慈溪县。改九江教授,提学徐阶聘主白鹿洞书院。擢南京考功郎中,忤严嵩,降建昌府通判。累迁浙江提学副使。初从吕柟、邵宝讲濂洛关闽之学,后为良知之说。尝及欧阳德之门。对士子鉴识甚精。后罢归,垂20年,讲学授徒,勤于著述。著有《宋元资治通鉴》、《宪章录》、《重编考亭渊源录》、《甲子会纪》、《薛子庸语》、《四书人物考》、《高士传》、《方山文录》、《方山文集》等。其孙敷教与顾宪成等传其学,故黄宗羲言:“东林之学,顾导源于此。”   方山文录   二十二卷(浙江孙仰曾家藏本)   明薛应旂撰。应旂有《四书人物考》,已著录。是集为应旂所自编。其学初出於邵宝,後从泰和欧阳德,德,姚江派也。又从高陵吕柟,柟,河东派也。故所见出入朱、陆之间。然先入为主,宗良知者居多。集中论学之语,互有醇疵,盖由於此。至其《职势论》中称:“党锢兴,而汉社屋;元谈盛,而晋室倾;清流浊,而唐祚移;学禁作,而宋舟覆。其初文雅雍容,议论标致,不过起於一二人之猎胜。而其究乃致怨恶沸腾於寰中,干戈相寻於海内,而溃败不可收拾”云云。若於七八十年之前,预见讲学之亡明者,则笃论也。其文章当李、何崛起之时,独毅然不变於风气。然应旂以时文擅长,古文特自抒胸臆,惟意所如。故往往轻快有馀,少停蓄深厚之意,如十五卷《费文通传》,称公生成化癸卯三月十四日,距卒六十有六年。初娶娄氏,以产卒;继娶金谿吴都御史女,复卒,俱赠夫人。五子:长某,次某,云云。此志状之文,非传之体,於文格亦多未合,所谓不践迹,亦不入於室者欤。所作史论,如汉武帝、苏轼诸篇,特为平允。而《汉文帝论》中,称贾生不死,文帝终必用之。《贾谊论》中又称,文帝终不能用之。取快笔端,自相矛盾,亦不可尽据为典要也。   ---出《四库总目提要》

類型明人詩文 姓名薛應旂 異名(字)仲常;(號)方山 中曆生年(不詳 中曆卒年(不詳 西曆生卒年[不詳]-[不詳] 籍貫直隸-武進(今:) 傳略薛應旂字仲常,號方山,武進人。嘉靖十四年進士,授慈谿知縣,屢遷南京考平忖丑A忤嚴嵩,謫建昌通判,歷浙江提學副使,以大計罷歸。著有宋元資治通鑑、考亭淵源錄、甲子會記、四書人物考、高士傳、薛子庸語、薛方山紀述、憲章錄、方山文錄、浙江通誌。 學歷年號:嘉靖14年學歷:進士 經歷慈谿知縣嘉靖14年  南京考工郎中   建昌通判   浙江提學副使 作品嘉靖浙江通志七十二卷《據明嘉靖四十年(1561)刊本攝製纂傅圖》 四書人物考四十卷《明嘉靖三十七(戊午)年(1558)刊本輯傅圖》 四書人物考四十卷《據明嘉靖三十七年(1558)原刊本攝製撰述傅圖》 宋元通鑑一百五十七卷《明嘉靖間(1522-1566)刊本編傅圖》 宋元通鑑一百五十七卷《明天啟六(丙寅)年(1626)長洲陳氏刊本編傅圖》 張龍湖先生文集十五卷《清雍正四(丙午)年(1726)彭氏刊本撰述傅圖》 憲章錄四十六卷《據明萬曆二年(1574)刊本攝製撰述傅圖》 憲章錄四十六卷《明萬曆二年(1574)刊本撰述傅圖》 方山先生文錄二十二卷《明嘉靖三十三(甲寅)年(1554)刊本撰述傅圖》 方山先生文錄二十二卷《據明嘉靖三十三年(1554)東吳書林校刊本攝製撰述傅圖》 方山紀述一卷《舊刊本撰述傅圖》 方山紀述一卷《據明隆慶二年(1568)刊萬曆十二年(1584)重編印本攝製撰述傅圖》 方山紀述四卷《影印本撰述傅圖》 方山薛先生全集六十卷《據明嘉靖間(1522-1619)刊本攝製撰述傅圖》 浙江通志七十二卷《明嘉靖四十(辛酉)年(1561)刊本纂傅圖》 甲子會紀五卷《明嘉靖間(1522-1566)刊本編傅圖》 紀述一卷《影印本撰述傅圖據明隆慶刻本影印》 薛憲副集一卷《明隆慶四年(1570)刊本撰述傅圖》 諭對錄三十四卷,首一卷,附{216c3b}諭錄二卷,御製詩賦錄一卷《明萬曆三十五年(1607)附三十七年(1609)刊本跋傅圖》 陳眉公訂正薛方山紀述一卷《石印本撰述傅圖》 關係人薛卿(字寅卿,號竹泉)薛應旂(父) 參考出處《明人傳記資料索引》頁904 《明儒學案》卷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