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望溪先生全集 (四部叢刊本)/集外文卷第九
| 方望溪先生全集 集外文卷第九 清 方苞 撰清 蘇惇元 撰年譜 景上海涵芬樓藏戴氏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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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溪先生集外文卷九
哀辭
舒子展哀辭
舒大成字子展先世江西人遷京師自身以上皆守閭
閻祖某犯法出亡父某自投官司承罪謫戍踰年死母
劉氏窶艱黽勉使就鄰塾年十三補博士弟子富室女
焉自居室奴婢資用皆饒給旣冠成進士入翰林族黨
榮之而君常蹙蹙毎語所知曰吾豈
生田閒身耕妻
汲爨以樂吾母也某士文學實優而爲鄕人所排乙未
會試出君門爲臺中所糾用是十餘年雖知君者不敢
舉君不得意因肆力於詩風格近唐人及與余交乃棄
舊學治毛詩周官戴記矻矻恐後時君年少而意緒頽
然閒脫冠形神似老僧嘗曰吾夙世必髠緇毎聞鐘聲
鈴聲響則惘惘然造物者俾余一識宦婚之况耳君卒
以雍正四年季冬十有八日是月之始余得疑疾君日
夕冒風雪相視一日不見而疾作旬有五日遂不起故
在余尤難爲懷乃爲文以哀之其辭曰
連蹇以當官兮怐愗以居室務學誦以自鎭兮詎短期
之已畢有母煢煢兮稚子嘻嘻信人生之至酷兮儻死
者之無知
余石民哀辭
自余有知識所見人士多矣而有志於聖賢之學者無
有也蓋道之喪久矣人紀所恃以結連者惟功利而性
命所賴以安定者惟嗜欲一家之中未有無亂人無逆
氣者一人之身未有無悖行無隱慝者吾不識周孔復
生其尙有以轉之否與康熙壬辰余與余君石民並以
戴名世南山集牽連被逮君童稚受學於戴戴集中有
與君論史事書君未之答也不相見者二十餘年矣一
旦禍發君破家遘疾死獄中而事戴禮甚恭先卒之數
日猶日購宋儒之書危坐尋覽觀君之顚危而不懟其
師是能重人紀而不以功利爲離合也觀君之垂死而
務學不怠是能絕偸苟而不以嗜欲爲安宅也始吾語
君所以處患難之道信得矣雖然子有老母毋以嗜學
忘憂君默無言而卒以膈噎蓋其内自苦者人不得而
識也君提解傾邑父老子弟出送郭門外皆曰余君乃
至此今君破家亡身而不得終事其母吾恐無識者聞
之愈以守道爲禍而安於邪惡也於其喪之歸也書以
鳴吾哀君諱湛字石民生於順治某年月日卒於康熙
壬辰四月十六日其辭曰
履道坦兮危機伏人禍延兮鬼伯促母遙思兮望子歸
子瘐死兮母不知身雖泯兮痛無涯天生夫人也而使
至於斯
祭文
祭徐幼安文
嗚呼物生誘然惟氣所委瘁榮淹速孰知其紀木爲犧
尊敢憚其災中道折泄是良可哀嗚呼幼安誕兹淸門
靈根夙植質厚材良如珪如璧克祇厥父克恭厥兄服
勤盡瘁以羸其躬自嗟無恃泣踊過禮風哀雨思卽遠
猶毀澡雪肺腑肝膽披露信于友朋靡新靡故沈疴曡
嬰經時歷歲種學績文未嘗暫廢鬱爲菁華厥聞滋盛
美見于人中以自病在歲三月士將朋試君開特室朝
攻夕礪作爲文章劌心鉥目形神瘀傷患氣積伏秋風
動容謂宜少蘇孰謂淹忽就彼泉途君有愛子聰明秀
異先君而殤旬未十易親號于堂婦啼在室靈魂營營
繐帷淅淅作善致殃行者心惻況于同盟能無悱息大
專槃物生者喑噫百年委形一蛻以逝壽夭相去介
毫芒苟有令問死而不亡君之文章久籍藝林君之氣
誼刻著人心士友作謚銘藏于幽存順沒甯亦又何尤
嗟理則然情胡能己掩涕陳辭以薦牲醴
祭某公文
嗚呼我公巖廊所資應時而生爲國羽儀公胎前光少
有嘉譽稽經諏史日充以飫弱冠登朝趨承殿陛惟愼
惟勤天子所異爰自𥊍御改官禁林材與職稱厥聲有
壬年未三十遂壓班聯藹藹吉士惟冶惟甄旣領學士
復長御史内秉絲綸外持風紀公在翰林日宣
聖訓以育羣材如物得潤公司臺府廉靜以鎭祇躬率
屬莫不敬順歲更二紀夙夜在公乘輿所莅惟公必從
天子倚公股肱心膂繼居鼎鉉眾望所與孰期大造獨
靳以年中道脆促命不少延公中退然如不勝衣威儀
自力終日無攲吾儕聯事遊從久熟精爽音容悽其在
目公之訃聞
天子震悼官治喪紀諸王臨弔恩數惟優勞臣是報萬
口咨嗟聚觀周道良材之生高山大原文爲犠樽天廟
是陳才用旣伸壽夭非遠生浮死休亦復何恨嗚呼哀
哉尙饗
祭彭夫人文
嗚呼洪鈞坱圠生物以屯億變同則誰非螴蜳隱窮憔
悴阨也如何孰謂榮盛而悲孔多嗚呼夫人始歸彭氏
翁宦於黔夫人居守盡室南轅踰歲迎取徼路深蕪往
歌來哭喪車在途荒野墳圮陰飈慄嘶承凶萬里泣涕
漣如蠻瀧浮漂楚山崱峛霧宿風飱斲氷積雪山哀浦
咽狖嘯鬼呼日夜號
以從其姑未共安樂已同憂毀
崎嶇苦辛佐營喪紀天祐彭君身亨道光游從禁密委
蛇巖廊魚軒載茀朅來京師黃麻攸錫𧰼服是宜室家
熙熙日月緜緜謂宜禔福以安大年鬼伯好禍虐戾不
仁愛子雙札空帷無人天屬綴心膈臆敗摧歸甯母氏
以遣煩悲行謂彭君我尙速來豈知永訣命止於斯夫
人之生榮祿悉備而長轗軻没猶賷志彭君有文述彼
哀懇惻然感人聞者心軫况於朋游能無惻傷馳辭致
遠以侑奠觴
銘贊頌
𧰼尺銘
體方
經緯均相得度己用此應無忒
硯銘
磨而不磷靜以守黑
硯銘
廉而不劌中心坦然
澄泥硯銘
甄之陶之久益堅琢之磨之好且完善而藏之德乃全
胡蘅洲像贊
而容盎然而腹充然豈野服以混俗而遂能自隱其賢
浮屠髻珠小像贊
俗之遊而眾之嘻其心則畸佛之徒而儒之師其行不
疑吾不見其髠而緇
北征頌〈先生正集内有 聖主親征漠北頌此乃恩露所輯盖亦先生當日代人作者頌前〉
〈有序文以與正集頌前序文大恉相同故刪之而特刊其頌辭後一首則本無序也鈞衡識〉
上天垂祉陰隲下民巍巍我
皇萬邦之君光天之下至於海隅仁風翔洽庶物熙熙
邇融遐暢外薄窮荒黃支百𣗥烏弋鳥章慕思喁喁延
頸内向駕海梯山舟車相望蠢爾虜酋昏迷天紀集彼
𠒋頑爲蛇爲豕提兵跳踉近我北徼陵我屬國肆其愚
暴謂鞭雖長不及馬腹經冬涉春以田以牧
皇帝日咨虜爲不順背德梗化自顚厥命一夫横行時
予之責覆天之下曷敢有越咨爾在廷各敬爾司朕張
六軍親往殲之羣公上言虜居絕地川原莽互風雪凌
厲遷徙鳥舉不知東西草蕪泉濁敢勤乘輿
皇衷淵塞斷以乾剛天䇿内運以遏猘狂乃命揚古汝
摧其西以角以掎與我踣之乃詔師克屯師土刺絕其
歸塗使虜狼跋乃繕鎧胄乃總矛弧乃峙糗粻乃𥳑車
徒季春初吉旣類旣禡乘石旣洗琱輿乃駕百官按部
六軍受律萬旐央央重英奕奕義聲先路士氣載揚如
川斯注如機始張陰山早過瀚海飛渡壁壘星羅行宮
雲護泉甘草豐士馬飽騰天眷有德百祇效靈遂次拖
林虜勢大讋進逼盧倫播逃隱越
皇揮天戈躬帥虎螭逐北河朔電擊風馳虜棄老弱氊
裘車甲晝伏夜奔更蹂互踏西過昭水就我西師如鼠
入槖如螳柱車三帥協心左右互角長㦸交橫短兵相
薄我士桓桓大呼衝擊虜眾不支刃傷驂殪流血潤野
布骸滿臯䖍劉斬刈盡厥根苗三帥奏功
皇帝曰咨蠢兹羣醜實黠而愚稂莠不鋤嘉穀曷殖故
將天𠛬與民休息飮至於廟策勲於朝鬯用九醖鼎陳
百牢灌燧於邊戢兵於府萬官億姓式歌且舞在事之
初羣言糾紛惟
皇明斷制以一心永淸大漠收功萬里刻日而還如掌
可指九垓八紘以莫不同於鑠懿茂我
皇之功
北征頌
天祐庶物付𢌿
聖皇百嘉暢遂受命溥將以蓋如天以容如地仁涵九
區風馳四裔在昔三叛阻兵縱慝威弧所指煙沈燼滅
南收島逋景員踰海囘首面内羣獠樂愷北際窮荒悉
臣悉主弈布星羅如藩如堵含生載氣以莫不庭蠢兹
醜虜爲螣爲螟提兵叫囂陵我藩服襲盜貪惏經時駐
牧我
皇赫怒乃詰戎兵躬行天罰以遏亂萌眾言糾紛
皇心自定斷制不疑以發大命咨爾在廷子非究武孽
芽不除將尋斤斧昔寇烏�勢己成禽縱之林藪猖狂
到今乃類皇穹乃宜冢土乃吿師期於
宗於
祖三方命將如羅載張我
皇發縱控彼中央七萃雲屯五營星列張皇若神戒嚴
有赫黃鉞親把元戎自涖三辰耀光百靈備御乃出天
關乃臨大漠鳶載前旌鼙讙應角爾徒爾車惟
皇第之以屯以牧惟
皇示之大庖不豐飫及下卒
皇有恩言朔風其燠彼漠之外黃沙赤磧
皇之至矣水甘泉冽彼漠之外宿莽夏蕪
皇之至矣春葭茁途士有餘勇馬有餘力鋪敦瀚海如
行祍席旣逼厥疆如探
槖猶布德威通彼狂惑虜昏
不思謂復可逃禽奔獸竄棄委倪旄豈知
聖皇明見萬里豫設三覆是角是掎西師受律短兵迎
擊我武斯張羣醜盡屈折馘執俘彌山竟壑掩捕三時
一空其幙
皇振厥旅邊民安堵黃髮
髫式歌且舞自始出師曁
功之定事無小大
皇心畢運䖍劉猾賊永淸絕域時未十旬旣往而復窮
天所覆悉地所載昆蟲喙息惟
皇是戴言灌我燧言韜我弓陽春煦溥震旦攸同萬物
皥皥垂祉自天我
皇樂胥於萬斯年
賦
七夕賦
歲云秋矣夜如何其天澄澄其拭漏隱隱以方移試
一望兮長河之韜映若有人兮永夜而因依彼其躔分
兩度天各一方會稀別遠意滿情長欲渡河兮𦍑無梁
空鳴機兮不成章叩角餘哀停梭積恨四序連以平分
寸心撫而不定悲冬夜之幽沈迷春朝之霽潤覩夏日
之方長盼秋期而難近爾乃商聲淅瀝素景澄鮮重輪
碾而尋地破鏡飛而上天漢影彌潔宵光轉麗翼聯烏
鵲之羣橋現長虹之勢逝將渡兮水中央巳需兮雲
之際於是躧纖步以輕揚搴羽裳而濳泳玉珮露融羅
紈冰淨摘華星以爲璫對明蟾而鏡笙竽則天籟紆
徐帷幔則綵雲掩映素娥彷彿以行媒靑女飄颻而來
媵古歡更結離緒重陳望迢迢而愈遠情眽眽而難親
幸宿離之不忒際光景之常新允惟兹夕樂過干春况一
復嚴更警逝流光迅驅別當久遠來不須臾念雲端之
重阻眷天路之無期莫不願秋夜之如歲悵秋情之如
絲乃有繡閣名姝璇宮麗女徙倚階除駢羅椒糈閒耽
時物之新巧乞天工之與愛秋華之臨空快泠風之送
暑婉轉芳夜之歌密昵長生之語惜光景之常流恐歡
娛之無處况乃家辭南漢戍縶幽都望沙場之淒寂憶
庭草之深蕪方擣衣而身倦乍緘書而意
望星河之
乍轉驚日月之相疎値天上之佳期觸人閒之別怨立
淸庭以無聊痛河梁之永限腸膠轕以爲轤意氛氲而
若霰激長歌以心摧展淸商而調變歌曰樂莫樂兮相
於悲莫悲兮新別離今夕兮不再晨光兮已晞重曰秋
夜良兮秋河皎度秋風兮長不老蓀一歲兮一相過勝
人生兮百歲多
詩〈惜抱軒文後集劉海峰傳云方侍郎少時嘗作詩以視海甯查愼行查日君詩不能佳徒奪爲文力〉
〈不如專爲文侍郎從之終身未曾作詩又先生作喬紫淵詩序自言兒時學爲詩家君戒之年二十〉
〈客京師偶爲律詩二章涇陽劉陂于見之日子行淸文茂內外完好何故以詩自�吾爲子毀之矣〉
〈自是絕意不爲詩蓋詩非先生所長生平不多作海內學者罕傳之予刻先生遺文其裔孫恩露錄〉
〈家藏詩稿十五首見寄義正辭雅附刊之俾學者見所未見亦快事也鈞衡識〉
擬子
寄李都尉
汎泭委驚湍隈隈任所觸大冶自鎔金焉能順其欲羈
鴻隱朔漠飛翔翼常縮獨鶴棲瑶林長鳴念谿谷不聞
鸞鳳音時恐鷹鸇伏百年會有盡沈憂日夜續寸心遙
相望萬里見幽獨
裴晉公
不去爲無恥不言爲不忠正吿中興主漠然如瞽聾以
兹至晚節心迹有異同出入任羣小將相如萍蹤宮庭
匿天氛邊疆多伏戎宗臣在東洛夕命朝可通綠野餘
淸興精神已折衝安敢謀一身高舉思明農
明妃
漢帝惜艶色明妃出後宮曲中畱哀怨橫塞詩人胸蔦
蘿隨蔓引性本異貞松眾口不瑕疵多憐所遇窮若使
太孫見安知非女戎昭陽爲禍水豈讓傾城容
嚴子陵
君臣本朋友隨世分污隆先生三季後獨慕巢由蹤眞
主出儒素千秋難再逢故人同臥榻匪風雲從高
一身遠大猷千古空豈伊交尙淺將毋道未充臥龍如
際此焉敢伏隆中
將之燕別弟攢室
詰旦將戒徒獨步登山岡淚枯不能落四顧魂飛揚往
時重暫別而今輕遠行豈忘岵屺詩言此裂中腸死者
不可畱何况客異鄕家貧無儲蓄老母甘糟糠翁性嗜
醇醪客至羞壺觴所恨爾長逝出門增恛惶爾能奉晨
昏細大無遺亡長兄雖篤謹不若爾精詳日夕下山去
身世兩茫茫
赴𤍠河晩憩谿梁
羣山作秋容蕭然如靜士月出烟光融山空疑遠徙解
鞍步河梁高天淨無滓儻値身心閒景物覩尤美因羨
耦耕人銷聲向雲水
薄暮自樅陽渡江赴九華
名山如勝友未見意難忘卽事得餘𨻶扁舟下夕陽閒
情戀雲水浪迹暫家鄉身世何終極空嗟去日長
送楊黃在北歸
吾衰駒隙短君去塞雲高嘉會生難再離心別後勞風
霜隨客路藥餌仗兒曹何日還三徑音書附羽毛
展斷事公墓二首
不拜稱元詔甘爰十族書壯心同嶽柱寒骨委江魚天
壤精英在衣冠想像餘拜瞻常𪫟惕忠孝撿身疎
高皇肅人紀義氣愾環瀛作廟襃余闕開關送子英微
臣知國恥大節重科名嗚咽窮泉路應隨正學行
川姑墓
欲踐曹娥迹嫠誰保持門纓中有變節孝兩無虧七
十不環瑱千秋作表儀忠魂應少慰有女是男兒
輓李餘三方伯三首
盛夏軒車至精强倍往時誰知交手別永與故人辭六
郡遲膏雨三吳滿涕洟衰殘失素友愁病更難支
金門同載筆玉壘數遺詩萬里面如覿千秋事所期官
移臨震澤天與豁離思再會無私語劬躬答
主知
公旣爲邦伯翻稱門下生自慙無道術焉敢正師名抱
病仍求益憂民實至誠斯人若
翦終古志難平
別葉爾翔
四海故人盡爲君一繫舟衰殘良會少謦咳宿心酬八
十苦無食千秋豈暇謀自慙籌莫助別後重離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