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旅軒先生文集
卷三
作者:張顯光
1642年
卷四

進言疏己巳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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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在本歲之夏。重被恩召。自以耄敗癃澌之甚。莫得趨命。其於陳病之際。敢達沐浴椒井之意。則聖批有沐浴後上來之敎矣。臣不量竆衰。果往試浴。而氣力虛乏。腠理枯涸。不見微效。徒加損敗。駄身歸穴。無計振作。顧惟所承之命。銘在心上。擬復收攝。稍可運動。須及未寒之前。撥昏扶薾。致身闕下。一謝積恩。小伸宿願。又是自計也。而調經再朔。穌息無期。勢竆至此。莫可柰何。則委伏沈鬱而已。設令臣致得身於闕下。肢體痺蹇。難涉階墀。形貌陋醜。不可側列。聾閉旣固。莫聞天語。齒牙脫落。言不成音。精神旣去。語多顚錯矣。將此塊土朽査。安得有人事於天威之下哉。臣百思千計。報效無路。身旣莫進。情不自抑。敢憑耄言。圖露微悃。伏願殿下試垂察焉。我國家雖僻在海東。其風土之美。山川之秀。本非荒裔他服之比。而中被箕子疇施之化。俗有禮讓敦正之習。故稱之曰小中華。或謂之東魯者素矣。中國未嘗夷視而輕待之。隣域不敢不慕尙而納款焉。又自入我朝以來。列聖世承。積德闡化。守藩盡職。所以取重於皇朝。受恪於戎倭者。尤非前代之所及矣。不幸壬辰之變。擧國蕩殘。而島夷始有猾我之心。丁卯兩西之敗。斂手莫敵。而奴酋又有侮我之心。旣經兩敗。自立無勢。策歸羈縻。惟權宜苟且之是事。而皇朝亦稍有不滿不重之意。雖加優容。不形譴責。竊審其禮遇之施。則頗不如前。此豈非本國之恥也哉。當此時勢。爲我國君臣上下。曷容恬然自如。不知所以深憂遠慮危懼振奮之道哉。若於此隙。不自爲樹立之大計。永固之長策。惟曰西賊已退伏矣。南氛已息靖矣。中朝時無譴責矣。幸其內外之無驚。姑息之小安。而遂皆解心縱意。有若太平之世。玩愒時日。無所刻勵。則不但不料之患。或萌於無形。安知奴虜無厭之欲。倭寇不測之謀。猶敢磨牙鼓吻於南北以俟機哉。况我國之得爲國於偏荒。綱常倫紀之得不紊。禮樂文明之有可觀者。無非中國父母之而子視之賜也。前後出兵。垂救於急亂。至今使之舊邦之維新。則其爲恩眷之隆深。果可得以際涯之哉。今若視我委靡之勢。便有輕之外之之意。而減殺垂恩之典。不若前昔之子視。則我國之不幸。爲如何哉。然則轉移振奮之機。正在於今日。而所以轉移振奮者。亦非有異術。惟在盡道自立而已。所謂盡道者。亦不過曰立心以誠也。修己以敬也。作事以正也。出政以公也。立心以誠而心之理得也。修己以敬而己之理得也。作事以正而事之理得也。出政以公而政之理得也。理之在我者。無不得焉。則應之自外者無不順焉。以之事天地。則天地祐其德。以之御臣民。則臣民服其化。以之事上國。則上國信其義。以之待隣域。則隣域孚其誠。此非國家所以能自樹立之大道。永固之至計乎。然而立大道建至計者。豈可以尋常意慮而克辦哉。夫其亡其亡。繫于苞桑者。人君休否之德也。君耳忘身。國耳忘家。公耳忘私者。人臣致義之道也。危者。安其位者也。亡者。保其存者也。亂者。有其治者也。故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亂。是以。身安而國家可保也。安而忘危。則失其安。存而忘亡。則失其存。治而忘亂。則失其治。况非安而以爲安。僅存而以爲存。未治而以爲治。不爲之改舊圖新。則其能免於危亂及亡者有幾哉。君曰元首。臣曰耳目股肱。人臣旣作耳目股肱於君父。則固不暇身其身家其家私其私矣。若不能忘其身。則必不能盡心於事君。不能忘其家。則必不能盡心於輔國。不能忘身不能忘家。而繫其心於私焉。則其所以事君輔國者。皮毛而已。尸冒而已。必未有能出於血誠者也。如此而能建內修外攘之業者乎。故臣之所望於殿下者。不忘危。不忘亂。不忘亡也。所望於在朝諸賢者。能忘身。能忘家。而能忘私也。人君能有此三不忘。然後乃可以盡君道也。心豈容不誠。身豈容不敬。事豈容不正。政豈容不公哉。人臣能有此三忘。然後乃可以盡臣道也。其愛君者。豈容不忠。其輔國者。豈容不職。其奉公者。豈容不盡哉。夫以殿下之聖明。豈不知爲人君之道。聖帝明王之所心所德者哉。以滿朝之諸賢。亦豈不知爲人臣之道。宏輔碩弼之所責所業者哉。然而國勢之日卑。世道之日降。至如是矣。則臣恐殿下之於三不忘。有或忘焉。羣賢之於三忘。有或不忘焉。殿下苟能先盡實德。常若顚危亂亡之在前。則羣下孰不一心同忘於有身有家之私意哉。然後本立而道生。道盡而業隆矣。不如是而求苞桑之固。望磐石之安者。乃是惡醉而强酒。卻步而圖前也。夫其當不忘而不忘。當忘而忘者。須皆出於性情之正也。臣旣言及性情。請以子思之敎。敢申其說焉。中庸。以致中和爲位育之道焉。夫中也者。喜怒哀樂之未發也。此心之體有立。而虛靜光明。無所偏倚之謂。卽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喜怒哀樂之已發也。此心之用流行。而各中其節。無所差謬之謂。卽天下之達道也。然則中和。不過爲吾人此心之性情也。而其能致之效。至於天地是位。萬物是育。則其不致之應。亦必至於天地不位。萬物不育矣。子思雖止擧喜怒哀樂之四。而七情之愛惡。欲皆在其中矣。又雖止擧極功之位育。而其間庶績之凝。百應之順。皆可知矣。卽一心性情之上。而凡爲人德行事業。其得失成敗之變。吉凶禍福之應。未有不機於此焉。則恒人尙不可不謹於此心性情。况人君之性情。其所係者。爲如何也。伏願殿下須於不覩不聞。莫顯莫見之地。常加存養省察之功。其在未發之前。必戒懼之曰。無乃此心有所偏倚乎。一有偏倚。則敬以直之。其在方發之際。必審愼之曰。此情無乃有過不及乎。一有過或不及。則義以節之。必時時顧諟。念念加察。有以立夫天下之大本。有以出其天下之達道。則雖天下可運於掌上。况一國乎。夫位天地育萬物。不獨有天下者。有是事業。國焉而有一國之天地萬物。家焉而有一家之天地萬物。至於身焉而亦有一身之天地萬物。然則所謂能事極功者。實皆人人分內事也。而特其事業之大。無大於人君耳。箕範所謂蕩蕩平平正直之道。無不在是。而皇極之建。九疇之用。卽此理也。能體此理之謂道。道固不可須臾離也。而雖在搶攘顚沛之間。急遽困頓之頃。此理之外。無復有回天激人轉禍爲福之道也。臣之所陳。固非出人離衆奇異之策也。實皆殿下與筵儒所夙講說者也。顧治亂興亡所係之要。曾不出此。而政敎風化之原。舍是心無以爲說。故不嫌迂遠。冒達空言。伏願聖慈矜察焉。臣不勝感戴瞻懸惶悸震越之至。謹昧死以聞。

請寢追崇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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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逢國家再造之運。蒙聖慈特垂之眷。獲保餘齡。存伏竆巷。知晝夜寒暑而延活者。實惟天地父母之賜。雨露之澤。日月之光也。身雖垂死。猶未入木。一息靡絶之前。何敢忘罔極之恩。烏得已無竆之誠哉。顧臣耄竆澌頓。自分歸盡。曷能有報效計哉。頃憑道路之傳。獲聞廟堂有追崇之議。朝廷有可不可之爭端。臣竊以爲主上聖智天出。規模宏遠。其在凡事。必皆講究義理。考諸帝王而不謬。參諸輿論而歸一。然後擧而行之。則乃於大事。豈有徑情直行之患哉。比又竊聞殿下有奏請使擬出之命。則臣之耄聞。亦不得不爲之仰虞焉。夫我擧國臣民之所望於殿下者。莫不以帝王之道德。帝王之事業。故其於一政令之出。一擧措之間。咸期於至道至德之不愆焉。况此追崇之擧。非若尋常行過之一事也。必須上聞于天朝。便當觀示於天下。致祫在廟之列聖。垂法後來之百王。其關於道理者。如何也。此事在殷以前。雖以始受命之君。未之有矣。夫以舜禹湯之盛德大孝所不敢追崇者。以追崇無道理故也。所得以自盡者。宗廟饗之而已。其所以宗廟饗之者。以其起身爲天子無所壓屈。故得伸其情禮者也。至周始有追王之典。而周之三王。其所追崇之者。非專以武王之功德而上及之也。周之王業。實基於三王之世。而武王之受命。則卽因其垂成之業而就承之矣。其爲道理。安得不爲之追崇其所本哉。惟其所追王者。乃其王跡所起也。此與殷以上帝王之所以爲帝王者異矣。然則非有周三王之功德。而用追崇之典者。非所當爲法也。定非周公之所許也。今於是命之下。竊想公卿與三司。必皆據經攷史。推類比例。爲之陳列者。當無所不盡。聖鑑亦必已的其當然之道理矣。卽就其大綱言之。帝王家宗統體勢。自有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誼。而不可易者焉。在天下則爲天下之一人。在一國則爲一國之一人。必須受皇天之命。承祖宗之緖。位臣民之上。應神人之托。然後生享大名。終入太廟。此所謂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誼。固不可絲毫加損於人爲者也。然則生不享大名。而追加於旣亡之後。身不踐大位。而終入于列聖之廟。豈道理也哉。子不得以私其親。臣不得以私其君矣。其可以用人情而容人力哉。其爲常經通誼者旣如此。此箇道理之外。不復有他道理。則外此道理而爲之說者。皆其苟引牽合也。其以追崇爲請者。豈不以主上有至誠之大孝。故思以追崇之盛。成其孝。又以主上有無前之大功。故思以非常之擧。隆其功。則其意亦出於輸忠之心矣。然而致孝之道。旣自有定理隆功之義。亦自有常分。雖曰致孝。而有違於定理。則非所以致孝也。雖曰隆功。而有踰於常分。則非所以隆功也。不當崇而崇之。則所以崇親者。反以傷親也。不當隆而隆之。則所以愛君者。反以傷君也。可不懼哉。可不愼哉。其以追崇爲不可者。亦豈不知主上之誠孝。而敢不欲成之哉。又豈不知主上之大功。而敢不欲隆之哉。惟其所望于主上者。乃是至中至正至善至大之道。故恐以追崇一事。有違於常經通誼。而損聖上光大之德。來天下萬世之議也。則此實愛君以德者也。人之常情。其或有顯親之孝。在於恒人。亦莫不榮之慶之。喜悅慕尙之不已焉。况於君父而有其孝乎。凡有血氣者。孰不樂成其美哉。設令此事之行。有害於臣民。有妨於邦家。爲臣民者。不可以微害小妨而防君父之大孝。阻宗廟之至慶。今此追崇。何害於臣民。何妨於邦家。而敢爲之不可哉。惟其所懼者。常經通誼之傷。所措者。主上至德之瑕也。主追崇之議者。又以宗廟禰位之闕爲說。此言亦似矣。而其闕也。非有意於闕之也。勢不得無闕也。勢不得無闕而闕焉。則理或適然者爾。其何傷於正統之義哉。光海以宣廟之嗣。君自不能君。幾乎顚覆宗社。而自取廢絶。主上以宣廟之支孫。天錫聖武。而撥亂反正。直繼宣廟之統緖。則其間一位之空。勢不得不然也。然而以孫繼祖。卽繼絶之常道也。以我聖上繼宣祖。豈可謂之空哉。凡以孫繼祖。勢或不得無者也。若無其事。何以有受國於祖或曾祖之文哉。受國於祖或曾祖者。其有禰位於太廟乎。嫌其爲空。而必欲援入。則豈道理之所順哉。此所以主上之誠。非不至也。而受屈於大義。所不敢自伸者也。雖不敢自伸。而克盡於得爲之分者。乃所以終始其誠。大義私恩。俱盡其道。而增光乎先業焉。則夫豈有憾於主上之大孝也。孰不曰帝王至中至正至善至大之道果如是哉。且設此事。果爲所不可得已之事。竊恐此時。非其時也。追崇。自是邦家豫大盛滿之致。耀榮彰慶之擧也。殿下方持勞謙之德。爲萬民之所服焉。則固當益自恭畏。益篤仁讓。不可以豫大自居。况國中不可謂之全靖也。宗社不可謂之妥帖也。隣敵不可謂之服戢也。此皆爲所未足於豫大之會者也。加之以天災之示警。時變之可虞。悖俗之可駭者。不止一二。則此正上下憂勤兢惕。不暇自安之時節也。其敢有豫大之請于上國乎。以此之時。而上此事於中朝。則中朝果以我國家爲寧靖之邦。亨嘉之時。而誠心嘉許之乎。此未可知也。設或蒙被容許。而得遂所請。其不爲天下公議之所輕乎。如或有輕侮之論。作於一邊。其不爲國家之羞辱乎。臣之賤料。此亦在今日所當裁度也。伏願殿下平心虛己。十分加思焉。臣本以空疎。方在耄荒。其言何足爲輕重哉。而耳旣得有所聞。心亦不得無所懷。敢忘僭越。冒陳昏愚之見。臣不勝瞻天望極。伏地積懇之至。謹昧死以聞。

國葬未赴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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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耄無人事。雖已累歲。尙有一分未死之心。其在癃伏之中。或有聞國家之休戚。區區寸情。不得不爲之喜憂焉。此豈非所性之天。雖以老敗。而不全泯滅也哉。况今大恤之日耶。在臣分義。卽當匍匐奔哭之不暇。而身抱暑濕重疾。自無作動之勢焉。擬俟此疾少間。氣力猶可得以就路。則必須於未卽因山之前。及伸微衷而退者。次計也。而耄齡之疾。入易差難。以至遷延。今者得知卽遠已迫。則遂敢卜日計行。作氣離穴。而未及登路。劇疾又作。扶起旋仆。莫省人事。何敢望得達都下。獲遂郊哭之願哉。勢旣莫能作行。則還委街巷。北望號慟而已。今臣餘年旣乏。前途已竆矣。自念所以不忘德于先王者。固止此日。畢餘誠于殿下者。亦止此日也。而此日人事。又不得以自致焉。臣之此日心情。曷容言達。臣於是復無所效悃之地矣。臣聞古之人君。有於亮陰之中。克養至德。建立大本。畢竟以爲祈天永命之道焉。臣之濱死之懇。亦此祝也。臣臨路莫行。不勝罔極之至。謹昧死以聞。

應旨進言疏癸酉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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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方在癃澌委伏之中。獲聞有求言聖旨。諭及地方。則身雖濱死。犬馬戀主之心。有未死焉。不得不驚動感發。急索旨文而睹之。乃於本歲七月中旬之七。䨓震夜作。變酷于殿內。故自上震驚。遂下本旨也。旨中有曰。法宮正殿。乃人君出治之所。而無前之變。遽降於此。上天深意。必有在焉。臣之耄慮。亦以爲上天深意。必有在焉。豈是尋常往來之徒厲比也。臣嘗見易經八卦中。其有一陽在二陰之下者。卽䨓象。故卦名曰震。孔子繫辭及說卦傳。有曰震動也。有曰䨓以動之。有曰鼓之以䨓霆。有曰動萬物者。莫疾乎䨓。據此思之。震是天地所以作動萬物之常道也。仲春之月。䨓始發聲。仲秋之月。䨓始收聲。則一歲之中。三時有䨓。而䨓之行於春者。献動其生意也。行於夏者。鼔動其長意也。行於秋者。鼔動其成意也。此豈非造化之神功。生成之妙機哉。必有是䨓。然後鬱者開。滯者作。塞者通。倦者振。頹者奮。此無非作動之道理也。然則今歲殿中之䨓。乃是開何鬱也。作何滯也。通何塞也。振何倦也。奮何頹也。不于郊野山林。而于法宮之中。不于外間木石。而于殿上之柱闥。則今日天地之深意。果似專在於殿下也。古人謂上天仁愛人君。必降變示警。則今日䨓變之作。亦豈非皇天仁愛殿下而然哉。其有以驚震殿下。作動殿下者。無非所以仁愛之意也。凡在人事。其有當爲而不爲。當行而不行。當用而不用。與夫當改而不改。當停而不停。當去而不去者。無非鬱塞偏滯倦頹之爲病也。殿下以爲今日都無是病耶。如以聖旨中所擧十條言之。亦豈是今日所皆無者乎。以殿下之聰明睿智。何事不燭其利病。何政不察其得失。何人不鑑其誠僞哉。惟是燭焉而不決其行止。察焉而不決其擧措。鑑焉而不決其取舍。則當爲者必有所不爲。而不當爲者必有所爲之矣。當行者必有所不行。而不當行者必有所行之矣。當用者必有所不用。而不當用者必有所用之矣。其餘當改不改。當停不停。當去不去者。未必皆不有焉。夫如是則至善。何時而可止。盛德何時而可盡也哉。殿下反正臨御。于今果爲十一年矣。其於十年之間。廟堂之謀猷。經席之講論。大小人疏章所陳達者。其爲格言至論。可以爲藥石。可以轉移機軸者。果幾何歟。其有以資格致之學。益誠正之德。補修齊治平之道。贊經綸弘濟之業者。蓋無所不經於殿下之心上矣。殿下每於陳獻之際。必曰體念之矣。必曰服膺之矣。殿下其果能體念所聞。有所心得。服膺所陳。有所躳行者乎。從諫如流。聽言如轉圜。乃帝王之美德矣。殿下其果有如流如轉圜之實德乎。殿下本有出天之資質。其在平昔龍潛之日。所以爲志業者。當何如也。道德事業。必以聖賢自期。又値昏朝亂政。凡所目經而傷歎。心奮而慷慨者。必不尋常矣。一自反正以來。卽所以擔當把握者。其不以至德極功。自勵於當初乎。古人一日有一日工夫。一歲有一歲工夫。則殿下反顧十歲中所成就所辦得者。以爲果副新御日之初心。而庶可以盡平昔之志業乎。心法不法堯舜。皆卑也。治道不法三代。皆苟也。孔子乾文言。稱九五大人之道曰。天地合其德。日月合其明。四時合其序。鬼神合其吉凶。五殿下所居之位。亦吾東邦九五大人之位也。所責亦飛龍在天之化也。殿下所自以認驗之者。其與孔子所稱四合之道。如何歟。居其位有其責。而不爲之自盡焉。則皇天之示警殿下者。正有以也。後世人君。謂上天高遠茫茫。在吾人爲善爲惡。不必察知。惟其降災降祥。皆出偶然。此所以不能修省。終至於亂亡者也。然則今日之變。殿下亦豈不自知其所以致之者乎。猶必求言於中外者。乃所以爲以知問於不知。廣來言之路。取蒭蕘察邇言之大智也。上天之於殿下。不以此時而降此變。非所以仁愛殿下也。殿下若不因此仁愛之變。而克盡其反災爲祥。轉禍爲福之道。則上天之怒。終必有不可測者矣。殿下今日之慮。亦豈不及於此乎。夫其變災爲祥。轉禍爲福之道。亦不出殿下之一心焉。橫渠張氏有言曰。陰氣凝聚。陽之在內者不得出。則奮擊而爲䨓霆。此亦本易卦而言也。以人言之。則心有理慾。理陽而慾陰也。事有是非。是陽而非陰也。物有邪正。正陽而邪陰也。天地之道。未嘗不與在人之道。相爲流通。常必感應。故人道失於下。則天道應於上焉。變豈虛出哉。在心而慾。必掩理也。在事而非。必勝是也。在物而邪。必抑正也。則此皆陽道見閉於陰道者也。天所以示警以䨓震者。不以此耶。况是變在宮殿之內耶。然則在今日恐懼修省者。別有何道哉。只在乎心去其慾而一其理。事去其非而一其是。物去其邪而一其正而已。理慾。固有心之所自察也。是非。擧朝之所共達也。邪正。擧國之所共指也。三者旣得陽明之道。則何患乎天心之不回。後禍之不防哉。雖然。臨變自省。何但人君哉。凡在䨓霆之下者。草木禽獸。莫不有動。况在人乎。凡爲人於兩間者。莫不有其心焉。有其事焉。皆不可不爲之恐懼修省。况在王朝而身代天工。手代天事者乎。特人主主其道而居大位。必須躳先修省。然後羣下莫不爲之奮發作振焉耳。在今日。如不有奮發作振之心者。雖日日聽殷䨓之聲。夫何益哉。臣當初聽旨之日。卽思獻一耄言。以輸葵藿寸誠。而癃疾方重。不敢卽爲之陳達。今且沈綿危劇。不保朝夕。則益恐終無一言而入地。敢爲之草陳。垂死荒疏。何足爲輕重哉。又豈合特旨廣求之至望哉。要以自盡微忱焉。方今天兵幾撤。虜情納款。國家可謂之小康。聖上春秋。亦及于中年。此固正當奮發作振之機會也。皇天示警。適在此時。故臣於是。大有望於今日焉。臣就周易六十四卦中特取其震卦。或居下爲貞。或居上爲悔者。十有六卦。別爲一冊上之。以其震之爲用。此焉盡矣。而實有切於今日應變之道。故敢進焉。伏願殿下幷垂察焉。臣不勝瞻天望極。伏地祝聖之至。謹昧死以聞。

十六卦排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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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震八卦震卦居下體。故曰貞震。

无妄震下乾上

大象曰。天下䨓行。物與无妄。先王以。茂對時。育萬物。

臣以爲天道。誠而已。何妄之有。王者法天。其可有妄乎。妄者。違理之謂也。茂對時育萬物者。卽王者无妄之大道也。臣就竊思之。災或有无妄之災。卦之六三。是也。災有出於人事之失。則非无妄也。而如或諉之爲无妄。不修其弭災防禍之道。則終必至於不可救矣。若其弭災防禍之道。不外乎事事一循天理。動而健者。是也。

震下兌上

大象曰。澤中有䨓隨。君子以。嚮晦入宴息。

臣以爲孔子取澤中有䨓之象。止曰嚮晦入宴息。夫隨時之義。大矣。卦初九之官有渝貞吉。九五之孚于嘉吉。卽隨道之大也。豈但嚮晦宴息而已哉。且䨓在澤中。則雖在嚮晦宴息之時。不可無戒懼之義焉。

噬嗑震下離上

大象曰。電䨓噬嗑。先王以。明罰勑法。

臣以爲卦中九四一爻。作梗於初九上九之間。此頤中有物之象也。必須噬去之。然後嗑也。嗑。合也。凡居間作梗之物。隨處不能無焉。在心則私慾。在朝廷則姦凶。在國家則寇賊。若或聽其作梗。而不早噬去之。則畢竟必爲巨孼。噬嗑之義大矣。

震下震上

大象曰。洊䨓震。君子以。恐懼修省。

臣以爲應變之道。實具於恐懼修省四字之中焉。恐懼則心一於正也。修省則事一於正也。心與事無不一於正。則人之道於是乎盡矣。雖曰恐懼。而恐懼之心。有或弛焉則。心不能一於正也。雖曰修省。而修省之道。有未盡焉。則事未能一於正也。是何足以體聖人之訓。而盡應變之道哉。

震下巽上

大象曰。風䨓益。君子以。見善則遷。有過則改。

臣以爲見善必遷。則可以盡天下之善。有過必改。則可以無一身之過。遷善而至於盡善。改過而至於無過。則天下之益。孰大於是乎。

震下坎上

大象曰。雲䨓屯。君子以。經綸。

臣以爲屯是草亂無倫序之謂也。經綸者。乃是立經陳紀。建設機軸之事業也。創業之君。每乘此勢焉。世或中衰。朝經昏亂。而若有撥亂反正之主。方擧中興之業。則其勢亦無異草創。當是時。所以爲經綸之道者。豈可以尋常功力而圖之哉。然而創業之君。則身在起事之初。故其所以奮發作振者。不待勉强而氣力方專矣。若夫中興之業。每在中衰之後。故必須克辦非常之力量。然後乃可以有爲也。且恒情。漸不如初矣。以一日言之。其在日午以後。爲百業者。莫不有懈意生焉。以一人言之。其在中年以後。血氣始衰。逸慾易萌。凡所進爲之志必怠焉。此甚可懼之時節也。然則中興事業。不倍其功力。而能致其大亨貞乎。

震下艮上

大象曰。山下有䨓頤。君子以。愼言語。節飮食。

臣以爲取頤象而立訓。故以之之道。在於愼言語節飮食。愼言語節飮食。無非所以養其德性也。然則一言語一飮食。其可不謹乎。人莫不有自養與養人之道焉。養之之道。固皆以正。則自天祐之。吉无不利者。其不在是乎。

震下坤上

大象曰。䨓在地中復。先王以。至日閉關。商旅不行。后不省方。

臣以爲䨓在地中爲復。則冬亦不爲無䨓。但未出地上。故不聞也。先王之所以閉關息旅者。養其未發之微陽。况在吾心之陽德。其所保養之者。當如何也。孔子曰。復。其見天地之心乎。天地之心。卽生物之心也。維天之命。於穆不已。故陽盡於上。則必復於下。不然。物何得生生而不竆乎。人莫不有是德。而體天地生物之心者。卽人君之道也。能趁其當復之機。而無所不復。則天德王道。自不外是矣。卦之初九曰。不遠復。无抵悔。元吉。人非聖人。孰能無過哉。顔子。亞聖也。而不能無違於三月之後。但其纔知之。便能改之。不更萌作。此聖人特許以不貳過者也。嗚呼。過而能改。則何憂乎。弭災應變之有不盡乎。

○悔震八卦震卦居上體。故曰悔震。

大壯乾下震上

大象曰。䨓在天上。大壯。君子以。非禮弗履。

臣以爲天下之壯。孰大於剛健之動哉。剛健者。未有不正而能剛健也。此卦之所以取象者。是也。君子果能非禮弗履。則所立者。天下之正位也。所行者。天下之正路也。千邪百妖。安有干其間哉。臣又見繫辭下傳。聖人取䨓在天上之象。以爲上棟下宇之制。此宮室之作所以始也。然而大壯之壯。豈壯麗之謂乎。大堯之茅茨土階。大禹之卑宮室。非不見此卦而然也。然則後之役志於土木者。亦不可以不知此義也。

歸妹兌下震上

大象曰。澤上有䨓。歸妹。君子以。永終知敝。

臣以爲卦以歸妹名之者。特取其交之最深者。莫過於歸妹也。若君臣之交。朋友之交。亦豈非交道之所在乎。其交也以道。然後可以有終而無敝矣。終焉曰永。敝焉曰知。此不可不審其交道者也。

離下震上

大象曰。䨓電皆至豐。君子以。折獄致刑。

臣以爲豐大之道。孰踰於聖賢事業。王者事業乎。其所以致之者。非明與動相隨。則能之乎。非明則動無所之。非動則明無所用。卦初九曰。遇其配主。雖旬。无咎。往。有尙。此致豐之道也。臣竊觀獄刑之作。未嘗不在於豐大之世。在唐虞誅四凶。大禹戮防風。周公罪三監。此非豐大之世乎。惟其折獄致刑之道。不出乎明與威。故聖人時言之。刑一人而千萬人懲焉。則折獄。所以斷天下之獄。致刑。所以期於無刑也。此豈非致豐之要道哉。卦辭曰。豐亨。王假之。勿憂。宜日中。蓋其可憂者。在日中之後。則豈非過盛而致憂哉。聖人示人之意深矣。

震下震上

大象曰

說在貞震之下。臣又復思之。卦之貞悔皆震。故曰洊。洊是重襲之義也。天之所以作動萬物者。固自不一而止也。則人之所以恐懼修省者。亦不可暫焉而已也。其在凡災之遇。無非恐懼修省之必致焉。况此震變乎。造化之有䨓。八卦之有震。重卦之洊䨓。豈非道理之不容已者哉。

巽下震上

大象曰。䨓風恒。君子以。立不易方。

臣以爲恒者。不貳之謂也。天地間事物。若失其常道而有貳焉。則無可成之理。維天之命。於穆不已。故生生之化。未嘗或息也。至於一草一木。皆有恒道。故必皆有其結實。一鳥一獸。亦皆有恒道。故無時不産育焉。况在吾人而不恒。則其能有事業乎。然而立不易方者。非偏守執一。動者常動。靜者常靜之謂也。必須動靜相須。屈伸有時。然後恒道立而百業成。卦彖傳曰。日月得天而能久照。四時變化而能久成。聖人久於其道而天下化成。久於其道而化成。非王者之事業乎。

坎下震上

大象曰。䨓雨作解。君子以。赦過宥罪。

臣以爲噬嗑之象曰。明罰勑法。豐之象曰。折獄致刑。皆所以致嚴於刑法也。至解之象則曰。赦過宥罪。蓋當嚴必嚴。當恕必恕。而明威嚴恕之道。並行而不背者也。如或偏於嚴而當恕不恕。偏於恕而當嚴不嚴。皆非用中之道。此豈非人君之必重必愼也哉。

小過艮下震上

大象曰。山上有䨓小過。君子以。行過乎恭。喪過乎哀。用過乎儉。

臣以爲道未有過焉而可者也。而惟行之恭。喪之哀。用之儉三者。則過亦宜焉。䨓作於山上。而山自若焉。固以恭之過。無損於德也。哀之過。無損於孝也。儉之過。無損於道也。聖人取小過之象。而擧三德爲之目。其旨深矣。

坤下震上

大象曰。䨓出地奮豫。先王以。作樂崇德。殷薦之上帝。以配祖考。

臣以爲作樂。象䨓之在上也。崇德。象坤之在下也。蓋作樂崇德。在帝王事業。爲終條理也。若無德可崇則徒樂。何須作乎。必也道行德立。治定功成。然後方可作樂以崇之也。不然則鍾鼓管絃而已。何可謂之崇德哉。

臣伏見易中以八卦加於八卦之上。爲上下二體者。凡六十四卦。通六十四卦。而爲三百八十四爻也。聖人隨卦隨爻。皆有所繫之辭焉。何卦何爻之辭。有非至訓哉。今者求言之旨。實因震變而降。故臣止取震卦之爲貞爲悔者。幷十六卦。別冊排陳而並上之。蓋以天地有震之理。易卦象䨓之義。都不外于十六卦之中。則震之爲性爲情爲道爲德。無所不該焉。安知夫今日致變之由。或出於十六卦之道理。有未盡焉故也。又安知夫救變之道。亦未必不在於修省十六卦之道理哉。臣言似近於附會。而易中凡卦爻所言之道理。實與宇宙間事物。無所不應焉。則臣之所達。亦非理外之言也。卦畫及全文。俱在本經。而程朱傳義所以發明者備矣。今臣特取其卦名及大象之文。次第排寫。而略用臣之私見。致陳於各象之下焉。伏願殿下果就本經中本卦本爻所載之道理。反覆體驗於萬機之際。則或有所契會者矣。

凡此十六卦震爲之貞。則其上體皆是本八卦也。震爲之悔。則其下體。亦皆是本八卦也。蓋八卦未嘗無震而爲八卦矣。震未嘗離八卦而爲震矣。此可以見恐懼修省之道。無事不在。無時可已。何得一事一時之或放過哉。崇禎六年十月日。前副護軍臣張顯光。取進止。

謝存問食物疏甲戌正月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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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山野庸愚。不才無學。蠹過一世。當與草木同腐矣。猥蒙恩擢於宣廟之朝。重被異數於聖上之化。薰沐餘澤。濱死未死。尙持犬馬之齒。獲保螻蟻之命。以至今日者。實惟天地父母之隆德也。臣之今年八十有一矣。老病俱極。朝夕入土。從前罔極之恩。更無圖報之路。則區區日夜之忱。只是堯民之祝而已矣。頃於往冬之初。竊因求言之旨。敢瀆諒闇之下。則殿下不以爲罪。遂降溫批。臣奉讀感激。耄淚自下矣。又於歲暮之辰。特下傳敎。垂仁之眷。亦及於臣。本道監司承命。卽施寵之以存問。優之以食物。是乃九天雨露之恩霈。復加於竆巷之枯草也。顧此寸草之心。何得以仰報三春之暉哉。第被洪私。逢此元朔。生意乍萌。朽骨欲髓。懸情北闕。貢誠末由。竊念此日。正是一歲之首。閭閻間愚夫愚婦。莫不有相向而私祝者焉。况耄臣之於聖上。豈容無說哉。殷銘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周詩曰。周雖舊邦。其命維新。蓋成湯之所以自新者。日躋之敬。積爲一德者。是也。周文之所以新命者。體天於穆緝熙敬止者。是也。方今陽德始亨。元和新暢。伏願殿下心湯文之心。志殷周之治。當勉必勉。當改必改。盡體元居正之道。修祈天永命之德。天地同化。日月並光。則千邪自消。百硬歸德。壽福岡陵。國家磐石。其爲宗社之慶。臣民之福。何可盡達哉。臣受恩感激。不勝伏地祝天之私。謹瀝血以聞。

辭陞秩疏甲戌二月十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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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猥蒙天恩。又出意外。乃以特命超陞臣資憲階。是正月十八日敎旨也。此豈耄臣所可得以承當哉。區區心情。不但感激于寵眷。深恐損傷於典常。玆焉不得不陳露悃愊。籲達九天。惶悸伏地。遙望聽卑。臣竊以爲周官九命之秩。一惟義代天工。法取洛數。其所第次陞躋之間。莫不有公正之道。眞實之理所以行也。雖其末階下級。非其人不可授。非其序不可躐焉。况至於以上之位品乎。此固人君必須致重而不敢輕用者也。是故。爵命之典。不出二道焉。一則有以酬已往之功勞也。一則有以責將來之事務也。如耄臣者有。何功勞於已往而當酬哉。效何事務於將來而可責哉。從前在身之品秩。旣非涯分。恒爲慙慄。况此特加之超資乎。若以爲國家優老之典。自有舊例。則竊惟優老。亦有二路。在野者。雖無異勞也。而服勤民業。年高身賤。則給爵以榮之。在朝者。非無職資也。而旣有踐歷。又爲齒尊。則加品以優之。此其常典也。如微臣者。全無踐歷之勞。曾帶非分之秩。則欺君欺天之罪。尙在難逭。况何陞品之可擬哉。此不惟微臣之自羞。實爲明朝之一累也。又不止具瞻之咸怪。抑亦造化鬼神之在上者。其果不以爲可惡也耶。此豈臣自避濫及之嫌哉。所最惜者。朝家之名器也。伏願殿下不以已降之命而疑於還收。又不以一耄臣之由而貽傷政典。則臣亦生安死寧。始終於聖眷之中矣。臣不勝感激惶懍之至。謹昧死以聞。

辭工曹判書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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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垂死未死。尙延須臾之命者。實惟天地父母之深仁也。常恨耄竆。圖報無路。又在歲初。特蒙優老之典。則含恩撫躳。莫謝莫辭。瞻向北闕。但祝岡陵之壽而已。夏來。竊聞國家大慶當前者。非止一事。聖上克終居憂。孝道祥禫。吉事在邇。東宮養積德學。封典降自皇朝。此皆宗社之亨會。臣民之共福。凡在日月光下者。莫不抃悅。况在積恩隆眷之中者乎。臣荒無人事。虧負分義者久矣。然而殘息且存。猶未入地。則不敢頑然恬伏於私穴。須趁國祥之前。曳入都下。獲知祥祭之利成。聖體之復常。然後退歸。則庶可以死亦無大憾矣。乃於前月之末。作氣殫力。試爲作動。一日之行。分作三日之役。纔抵善山村家。而舊疾還作。此乃癃隨耄劇。殊無永痊之期者也。猶以祥日未迫。不敢決意停止。姑攝看勢者。旬有餘日矣。今者意外職命。猥及非分。其爲驚懍。又復如何哉。天眷偏隆。旣不以庸愚而置之。又不以耄荒而棄之。故有是命也。感激之私。惶憫之勢。自不敢容說矣。就竊思之。隨班供職。決非所能。而果得致身闕下。一伸肅謝之忱。豈非耄臣之一幸。宿願之少洩也。而顧此疾勢如此。轉成沈痼。小無向穌之氣。脾胃失常。視聽昏塞。得踰關嶺。邈如登天。微情雖自切迫。亦將柰何哉。此豈非縷命雖存。數竆運盡。不可得以復近天顔。復接玉音也耶。伏願殿下矜察耄臣情勢。移改本職。俾得守分待盡。幸甚。身旣莫進。無可爲者矣。心猶未死。口得一言。則豈容無說於此日哉。固不可以迂緩不切而敢結舌焉。臣以爲道理無竆。事業難畢。雖以大聖。未嘗自以爲聖。而輟進益之功。絶取善之路也。大舜之所以爲大智者。都在好問而好察邇言。隱惡而揚善。執其兩端。用其中於民也。大舜本自以大聖。又復爲之好問。則非有不足矣。而猶未也。又從而好察邇言。及其察盡邇言。則愈非不足矣。而猶未也。又從而隱惡而揚善。其所以隱惡而揚善者。使天下之人。不憚於不用其言。而無不樂告之也。至此則足焉又足矣。而猶未也。又從而執其兩端。必用其中於民。旣至于用其中於民。則此乃止於至善。又無以復加者也。皇極於是乎建焉。而普天之下。率土之濱。莫不惟皇之極矣。夫旣集天下之善。爲己之善。則道理其有所未盡者乎。事業其有所未畢者乎。此其所以爲大智。而重華協于帝者也。伏願殿下留心於取善焉。孟子曰。好善優於天下。况一國乎。善者固萬福之原也。臣常察之。古今人莫不知夫善之當爲與不善之不當爲矣。而能爲其當爲。能不爲其不當爲者常寡。不能爲其當爲。不能不爲其不當爲者常多。何也。蓋以其實不知夫此善之外。無他道理也。順之則必成必利必吉必福焉。違之則必敗必害必凶必禍也。而彼常以此善。爲人世間例稱之好題目而已。爲焉而何必成必利必吉必福哉。不爲焉而何必敗必害必凶必禍哉。此乃實不知夫必所當爲與必所不當爲之眞的道理。故常怠於爲善。常不强於不爲不善者也。嗚呼。苟不能實見得此道理之不可易焉。則誰能實用心於爲善不爲不善也。此君子所以貴竆理而要實功也。理無不竆。然後見善明矣。心無不實。然後爲善篤矣。見善之明。爲善之篤。而天不祐。人不順。道理不盡。事業不立者。未之有也。臣在僻巷。獲聞東殿年來。志業篤勤。視前大別云。今日所聞果爾。則此固儲貳之責。繼述之道。已基於此矣。吾東方隆治永命之大機已作。大本已立焉矣。此豈非列聖在天之陰祐。殿下家庭之至訓。有以致之哉。殿下誠能益信此道之在己。此理之必然。因此機會。作振奮勵。感應敦勸。交孚幷修。則宗社無疆之慶。何可勝言哉。然則東殿之致孝于殿下者。方在東宮而已爲至矣者也。他日極功。不須言矣。此乃今日之大賀也。臣旣莫謝恩命。平生之罪。又加於濱死之日矣。而連慶之賀。祈天之懇。何可以身在罪中而無是陳哉。臣之所陳。便是蒭蕘之邇言。伏願殿下克體大舜察邇之大智焉。臣不勝伏地隕越之至。謹刳瀝以聞。

請停祔廟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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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在夏間猥。被意外恩命。再承召旨。身病方劇。莫克趨謝。負罪惶憫。待命路傍。得知恩容。許改本職。然後秋來始還本穴。舊疾沈綿。朝夕待盡矣。其在寢食之頃。豈敢忘天眷哉。委伏之中。竊聞國家以奉別廟入太廟事。上下異見。朝議不協。自上震怒。久不收威。臣雖垂死。曷敢以身不預事而自安哉。區區憂慮妄甚。不得不刳肝瀝血。冒陳耄忱。臣之所憂者。不但天地之不交。朝議之未定。實恐殿下心氣因此大傷也。程明道定性書曰。人之情易發而難制者。惟怒爲甚。夫以天地力量。其發於䨓霆者。不過暫頃。未嘗踰時者。若久用此氣。必傷元和。此自然之理也。人君力量。雖異於恒人。久留此怒。有所偏重。其有不傷心氣之理乎。然則今日所大憂者。非爲殿下一心之致傷乎。若夫祔廟事。其爲事雖大。卽不過今日之一事矣。至於殿下之一心。乃國家萬機萬化之大本。則一失其和。其爲後患者。不可以一時一事而言之也。殿下一身上事業。最重且大。必也德帝王之德。業帝王之業。立經綸之道。致治平之效。位東方之天地。育東方之萬物。然後乃可終孝於宗廟。畢責於社稷。而殿下事業。于以盡矣。其本都在殿下之一心焉。果何可以一時一事而徑用其情哉。子思曰。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此乃分一心體用而言也。用之和者。其體必中。體之中者。其用必和。未有用不和而體得中。體不中而用能和者也。今者殿下一心之體用。安得不失其中和之道哉。臣恐因今日此事。而致誤於前頭大事業也。心若失和。則見理必不能精。應事必不能正。理有所不精。事有所未正。則其爲聖德之害。何但今日之一事哉。臣則以爲今日此事。所當上下須作一心。從容商確。執其兩端。而擇用其中。然後事歸至當。百世無議也。臣竊思之。殿下本意。惟是致至誠於所生。極其尊奉之道焉。則殿下此心。乃四德之元而曰仁也。百行之首而曰孝也。人之所受于天者。莫大於仁也。人之所不可不盡者。莫大於孝也。今日臣民之於殿下。孰不願以仁孝。爲建極之本哉。第觀周文王於易无妄卦辭曰无妄。元亨利貞。其非正。有眚。不利有攸往。孔子之於彖傳曰。无妄之往。何之矣。天命不祐行矣哉。周公之於上九爻辭曰。无妄行。有眚。無攸利。孔子又於小象傳曰。无妄之行。竆之灾也。蓋天下之理。旣爲无妄則極矣。若復有往。反非其正而傷於理矣。然則仁固是无妄之理也。而其於體事不遺之際。皆自有當然之則焉。若爲仁者。或不免私意之乍拘。致有絲毫之過。而失其當然之則。則其本雖德。其事雖善。而不可謂之仁也。此非卦辭之不利有攸往。上九之有眚無攸利者乎。又以孔子答孟懿子問孝之語觀之。則孝貴無違。無違者無違其禮也。孔子仍告樊遲曰。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可謂孝矣。蓋禮之過焉。則反傷於孝矣。殿下之於所生。所以致孝者。旣已盡矣。而人且疑其過焉。况復爲之祔入太廟。則在古無可據之禮。此正所謂无妄之行也。欲孝而反傷於孝。爲仁而反害於仁。此正是非幾微之際。而所當致精一之界分也。伏願殿下密察焉。且擧朝之皆以此事爲不可者。非有私意也。非以爲國家急病在是事。只慮其有傷於大義。有言於後世。而爲聖明之大累也。則此莫非忠君憂國之本心也。伏願殿下平心弛怒而察之。則其情可以原矣。臣竊爲今日此事。竭其耄慮。反復思之。則殿下不須以排羣議抗常典。必祔太廟爲致誠之地焉。臣竊聞別廟與太廟相遠。人情不安。神道一理。今若遷排于太廟傍近之地而奉安。則列聖有敦臨之庇。別廟有密邇之安。流通升降於莫覩莫聞之中。而至於隨時有事之際。同用一吉。則事勢便宜。情理俱當。此乃尊奉崇重之極致也。如此而止守无妄不利有攸往之戒。則天地之常經。猶全古今之通誼。無變殿下之至誠。旣伸擧朝之爭議亦定。而我元宗大王在天之靈。亦豈不以爲安乎。此無乃今日用中之道也耶。臣非不知耄荒庸陋之言。只瀆天聽而已。無絲毫輕重之係也。而縷命猶存。不敢全無一言。妄用籲達如右。臣不勝瞻天望極積誠抱懇之至。謹昧死以聞。

謝賜藥物疏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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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耄臣濱死委伏之中。頃承天召特下。恩旨隆深。感激罔措。報效無路。惟思致身闕下。一伸肅謝。不計顚仆。作氣登程。纔至嶺底之邑。筋力已竆。莫復前進。遂不免裁陳悶迫之章。遣子奔達。旋蒙眷批益篤。賜送種種藥物。仰惟天地父母之恩。豈可得以寸草微忱。輸謝萬一哉。臣莫遂赴召之願。所當待罪停行之處。而身疾轉劇。勢難道畔滯攝。覓船還巢。疾勢愈極。食不近匙。口不絶呻。而尙幸一息猶存。未及入地者。豈非聖眷重被。御餌是賴也。臣撫躳啣恩。只自感泣而已。臣曾聞古人之言曰。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臣於今日。欲爲聖明。敢有一言。未知殿下特垂矜念否。臣見古今天下。未有朝廷不和而國家得爲國家。士論不一而敎化得爲敎化者也。蓋宇宙之間。一道一理而已。違此道理。則人不人。物不物。天不天。地不地。家不家。國不國矣。必順此道此理。然後人物得其性。國家得其安。天地得其位。殿下臨御已久。豈不見朝著間心迹。廟堂諸賢。亦豈不以此爲憂。方今危治世。憂明主者。未嘗不以此爲國家畢竟大憂也。臣見有此道理以來。於人則善惡各爲一類。於物則邪正各爲一類。於事則是非各爲一類。未聞兩善並立。兩正並作。兩是並行。而此道此理。得其本然者矣。此不過殿下所以建極者未盡其道。而羣下不得會且歸者也。臣竊聞聖明思治勵政之誠。比來益切。而此風不革。則恐無更化之理也。臣前疏所謂積天下之善。蓄聖人之德者。亦非此道此理之外。別有善別有德也。此道此理。無時不在。無物不有。惟能君人念念而察之。事事而審之。則朝廷士習。莫不惟皇之極矣。何患乎異者不歸於同。而不一者不統於一哉。此在殿下一念轉移之間耳。臣之此言。善則固未可知矣。其爲道理則不可易者也。臣今日有是言。明日當入地矣。不得不以耄忱所嘗憂者。仰贅焉。伏願聖明反復垂察焉。臣不勝瞻天望辰之懇。謹昧死以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