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故平盧軍節士文

旌故平盧軍節士文
作者:沈亞之 
本作品收錄於《全唐文/卷0736

郭戶、郭航,本不同族,皆家平盧軍。戶父珍岑,天寶七年及第,以舉進士,與權皋著作同上第。天寶末,燕人叛,雖以戮,自是而齊、趙之閒,頗聞其強矣。

昈既壯,能習先人所業,複舉進士。時權相國為禮部尚書,書其所立,欲擢之。及聞家居非地,即罷選歸。而亦為師古所辟。戶與故渤海人高鉥為等伍,師古死,師道代之,複用鉥,戶為從事。有頃,常山帥卒,其卒請嗣帥未得命。師道亦遣甲卒數千人北渡河,屯平原以為顧望。鉥、戶相與議語,謂燕、蔡之侯初封,欲令師道先為朝省,以樹大功。乃說曰:「傭有操鋤為人治稼者,既勤穀滅稂,歲得均穡。至於傭子,既專地自入,其伍益相辦助。或謂之語曰:田人百畝成,而餉之直幾半,足以飽三冬之腹。至於所取非任,賴主人上廣宜寬之,則曰可苟。設一旦篤其不奉,亦奪矣。是屬固不殍乎,此借言於家人尚爾,況傭於天子乎,今河北之傭,方責其專田,君侯寧可以假非於不理者?誠能此時因經圖以盡入其地,親謁闕下,則君侯之功,莫可與等。保餉世世,雖孱孫亦終不奪,豈不幸哉!夫舉食於人,當渴饑之望也,一飯千金,未足者不能十金。及飫而進於前,雖海陸備鼎,顧與糠乞齒,尚何所愧!願君侯省之,無為人後。」事將行,左右更沮之曰:「猛虎所以使物畏而不敢犯者,以其能威自居也。故盤林橫穀,奮晴以挐怒,掉尾以倚嘯,厭啖於熊豕麇麚之肉。及棄其所長,而欲弭耳委首以待餒,是知命懸於執者之手,雖麀兒得以狎而搏,如欲伸步於咫尺,安得自遂也?今公舍自食而就待餒,其後亦能無恨乎?孰為公計其事?」於是師道果大悔,遂殺高鉥。而戶以能善人,左右者開之,故得無殺。幽於蔡之鄙縣,使人守其門,親屬通往來輒籍署。

更十餘歲,當元和九年,蔡帥少陽死,其子元濟欲以其父之地請於天子。天子怒,發兵圍之。既急,師道亦悖,乃陰為之助。明年秋,師道兵萬餘,東寇彭城,入蕭豐沛,且敗而還,因艱四境出入者月餘。戶乃為練繒書,緘之絮帑如顆,遣航持詣彭城,請其帥願得上奏。將行執航手曰:「努力慎勿泄。書不吾名,蓋假齊人劉諒耳。非見帥,無得言吾書者。」航至彭城,航宗人運為武寧虞候都使,始航欲舍之,會運將兵出定豐未還。航直詣賓府見郭行餘,因曰:「母之姊子劉諒,有帛書奏記,陳叛兵者山川曲折之狀,願見將軍。」行餘得之喜悅,起告其帥。航見帥,獨謂帥曰:「書,郭戶為之。畏泄故假劉諒。劉諒者,師道所信之吏也。」 遂發書,書詞云:「願以兵三千人出滄州,用戈船浮海,入萊淄之上。此時海不備,所處皆罪人謫吏,無所與堅。」遂與上奏,於是天子遣告彭城帥知之。帥以為非戶書,疑師道為之,以相詿誤。故航歸不得書報,獨告以信語,航不敢複故道,道回遠凡數千裏。乃及戶所處,未見戶,且為師道所召。既行,與戶兄子會於道,因竊謂曰:「今者航無狀受召,豈前事之露耶?且露,航獨死,終無所敗。無憂也。」戶聞之,幾自引死。航本萊人,常以氣敢聞於平盧軍。及師道欲叛,盡縻絡敢士,故航在召中。初航不知其召之所以也,意謂知前謀,竟憂死。

明年,元濟誅。又明年,師道反。詔遣大梁、楚彭城、蔡、許、滑、魏之師,合而四入。於是彭城軍下魚台,入金鄉;楚軍圍海,取其二縣;大梁軍攻考城得之;滑、蔡、許共拔鬥門,至臨濮;魏軍渡楊流,占東阿,再戰涉商,屯鄆西六十裏,兵最近賊。賊益敗,故師道遣右將軍劉晤將,握前後兵三十萬人出當魏。魏兵日急,晤亦為師道所篤,乃歸斬師道,盡以鄆城降,得拜為滑帥。在十四年二月乙亥也。高鉥以前著跡,追為尚書,蓋言寵之。戶得以外郎為滑從事。詔令行餘為記室。行餘與戶會於河關之間,戶謂行餘曰:「戶前者使航馳帛奏至彭城。聞其還,不聞其問,今已死矣。君知其請乎?」行餘曰:「請者雲何?」猶能盡語章中之詞矣。行餘曰:「果然。」嗚呼!航竟死矣莫有聞者。嗟乎!十四年,餘與李褒、劉濛宿白馬津,俱聞之於郭記室。明日,複皆如濟北,濟北之人盡能言戶之節。故悉以論著,將請於史氏雲。

本唐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遠遠超过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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