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二 日得錄
卷十三
作者:李祘
1814年
卷十四

人物 编辑

御定宋史筌告成。謂校正閣臣曰。姦臣傳中如丁謂輩之特書。予則以爲已甚矣。如丁謂之姦。雖置諸列傳。自可昭然難掩。何必別立二字之目。以成千古之案乎。原任直提學臣朴祐源壬子錄

李忠武與鄧子龍。夾擊石曼子。滄海掀動。風雲失色。終古水戰之壯。莫京於此。嘗見其紀實之文。草草無可觀。予欲製其碑。以鋪張之。大抵我國人物。若數文武兼備者。忠武一人惟當之。

我朝儒賢中。通於適用之才。靜庵,栗谷是已。如金河西,趙重峰。以節義掩道學。而徐花潭比之康節。亦未爲不可。此可見我列聖培養之化。有以致之也。

聖賢之言。前後不同。如孔子之於夷吾。朱子之於汪應辰諸人。或詡之或斥之。不以其可斥之事。蔽其可詡之資。此所以爲聖賢耳。

仁廟朝以前。朝廷全用湖嶺。湖南而奇高峰,高霽峰,金河西。嶺南而金佔畢諸賢。尙矣無論。今則湖嶺之不得用。已成百餘年痼弊。豈人才不逮古而然耶。才固不借於異代。則古有而今無。寧有是理。外此如文而潘碩枰。武而劉克良。卽賤隷也。按藩任而授閫寄。蔚然爲一世之儁英。及夫近世。寥寥無聞。是用道不廣而局於門閥而然爾。予雖未知其人之賢不肖。而燕王之自隗始。未必以隗爲賢。蓋欲以隗而倡之也。故或有特畀出於俗眼之外。則憂歎者有之。竊笑者有之。其人不肖。則憂歎而竊笑者固宜矣。若不問其賢不肖。而只曰某人何可爲某職云爾。則殊非立賢無方之義也。原任直閣臣尹行恁壬子錄

先朝藎臣。當推朴文秀爲第一。自戊申至乙卯七八年間。朴文秀一介血誠。直上通于天。迓續國家無疆休命。其功存社稷。雖古名碩。不能及也。

朝廷體例間事。雖係微細。却不可一毫放過。近時惟故相金致仁。齗齗於此段。蓋亦古大臣規度然也。

嘗問宋翼弼何如人也。筵臣對以翼弼天品甚高似康節。敎曰。予以爲此人終是不安分。然先正許以畏友。想亦有大過人處。

甲戌更化後。南李兩相議論大異。予則曰至誠惻怛。無所爲而爲者。南相爲然。世之以南相爲後日計者。不知當時事情。

古之鄕人來仕者多樸直。此亦觀過知仁處。故兵使盧啓禎爲守門將也。先朝聞其能擧職。欲試之。以蠟造標信。夜半。使宣傳官持往開門。啓禎熟視良久。以手折之。拔劒欲擊。宣傳官驚走僅免。先朝大嘉之。屢擢至兵閫。今世顧安得如此人。其孫尙樞之除職。欲使世人咸知予好尙。

事大交隣。以言語通其情。而專對之臣。徒仰象胥之脣吻。如是者尙可責之以覘國乎。如故相申叔舟。能通漢倭女眞蒙古語。如此人何處得來。

古人有願爲良醫者。蓋窮而在下者。方可以行其術以濟衆。故知其做宰相不得然後。始願學醫。况人君雖有兪扁之術。何所施之。此所以雖黃帝之聖。必待岐伯之問答。今世顧安得如岐伯者乎。

人必有所不爲而後。能有所爲。此所以求伏節死義之士於犯顔諫諍之中也。今之士大夫。有能以有所不爲。佩爲四字符者。是必爲可恃之臣。

今人事事不逮古人。而竝與善飮酒者而未之聞。此亦氣力降殺之一端。

國俗以畏首畏尾。軟懦沒稜角爲賢。故一有跅弛之士。出於其間。則羣起而咻之。如安龍福者。豈非奇傑之類。而其時朝議。皆欲必置之法。若無南相一言。幾乎不免。俗尙之迫隘如此。雖有豪傑之才。何能容也。

邃古姑毋論。卽以近古我朝士大夫言之。傾軋爭奪。千塗萬轍。率多會極於捷逕要津。其中聲氣相遠。無緣自致者。莫不以宦官宮妾爲歸。東西鑽刺。覆轍相尋。於是乎。出此入彼。非戚則宦。其能超然自拔。挺然獨立者。指不多屈。

古之名碩。旣識時務。而遇事則難愼。今之有司之臣。學識魯莽。而強作解事。究其病則出於易之一字。

六朝韋叡。五代王朴。人品甚高。不似衰世人物。

梁誠之口吃。故號訥齋。口所不能言者。能筆之於書。而指更明暢。崔鳴吉筵奏。吃吃不出口。而及退陳疏箚。曲暢旁通。陸贄對上語多訥。曰容臣退而思之。夫三人者。以章疏剴切名於古今。而皆訥於口詞。亦異哉。

近世中原儒者。如顧寧人之考證。李光地之易學。梅文鼎之曆法。求之前古。亦未多得。

宋沈括。元郭守敬。博該天地古今之事理。可謂通儒。

英雄做事。非曲學淺知所可揣測。如胡寅者流。其敢窺蕭酇侯胷中運用之藩籬。而輒加詆侮。蚍蜉撼樹。都不自量。

口角無完人者。其人決非吉人。檢校直閣臣徐榮輔壬子錄

予於宋文正。有千載曠感之遇。

孟嘗君食客常三千人。其任俠好義如此。故能自得士。

予於節義之士。崇奬褒贈。未嘗或忽。如近日金忠壯之遺事。林忠愍之實紀。亦其一二也。至於李舜臣。眞千古以來忠臣名將。若使出於中原。漢之諸葛孔明。亦未知孰爲雄而孰爲雌也。至於壬辰討倭之功。百世永賴。而制置邊防方略具在。其風聲義烈。尙令人凜凜然起慕。列聖朝貤贈之典。至矣盡矣。刊刻之文字頗疎漏。予自臨御以後。每欲彙撰一篇成書。又臨篆首。竪牲石於墓道。尙未遑爲。近始留意於此事。

敎賤臣曰。予在春邸。賓僚之在左右者。多知名士。若爾父文淸及故相徐志修,諭善朴聖源。皆所謂極一代之選者也。顧今元良。資質天成。智思日開。輔導敎養之責。誰可任之。自數三十年以前而言之。則向所謂諸人。猶有不及古昔之歎。而自今而論之。則亦不可得。人才之眇然。於此尤可驗也。

陽明之學。人或譏之以異端。然其氣象也文章也事功也。當作有明第一人物。

近日朝廷之不尊。專由於士大夫之自好者少。檢校直閣臣南公轍壬子錄

宋先正在顯廟朝。値歲歉。請減省糜費。其時閔維重以戶判掌其事。大致怨謗。先正亦不安於朝。竟至還鄕。而俗傳先正渡漢江。見天鵝飛。以手指之曰。吾恨未能幷罷此貢物。古人之盡心國事。慥慥不忘。不計一身利害如此。直提學臣徐鼎修癸丑錄

人才眇然此四字。古今人之通稱。而唐不如漢。宋不如唐。漢不如周。亦不待智者而知。然宋之韓范。比唐之姚宋。豈必讓頭。唐之房杜。比漢之魏丙。豈必退步。但千古輔相之才。皆不出蕭何範圍。謀臣辯士。皆不出張良眼藏。猛夫勇將。皆不出韓信拳頭。創業開祚英雄豪傑之主。皆不出漢高帝度術。彼四人者。固是深不可量。高不可象之人耳。

顯廟在御。休養生息。以鄭太和爲領相。李浣爲元戎。而十數年之間。朝野氣象。煕煕如三古之盛。今世安得如此人來。委任責成。

姓徐者顯達。莫如我國。漢有徐穉,徐庶。吳有徐盛。而南宋之徐煕,徐道,徐度,徐叔嚮,徐仲融,徐文伯,徐嗣伯。北齊之徐之才,徐林卿,徐同卿。元魏之徐謇,徐雄。隋之徐敏齊者流。皆以名醫聞於後。今之姓徐而致位於隆顯者。若有醫國之才則甚善。時閣臣徐有防,徐鼎修,徐龍輔,徐榮輔,史官徐有聞登筵。竝起而拜謝。

皇明胡忠安公奉使於外。遇土酋以櫻桃來饋。仍求洪武正韻。胡忠安不與而却之。文皇覘知之。及其還。猝然問曰。櫻桃小物。道渴中何却耶。忠安曰。因求書故却耳。文皇歎賞久之。人臣不欺心處。政在於此。此似微事。可以取重於人君。

公孫弘比後世小人。甚不可。但少直截之風。且與汲黯爲對局。故弘不免阿旨順事之人。武帝志在四夷。而弘諫以罷敝中國。武帝欲興功業。而弘開閤延賢。及汲黯面斥布被。弘以爲無汲黯忠。陛下安得聞此言。此數事可奬不可尤。

周黨,嚴光去。王良。仕各有所遂。不相悖焉。良位至三公。布被瓦器。恭儉退讓。妻子不入官舍。中興宰相中。未易多得之人。及見其友。其友不肯見曰。不有忠言奇謀而取大位。何其往來屑屑。不憚煩也。遂拒之。良慙不復仕。其友高於良一等。而名姓不傳。甚可惜。若如良者無忠慮而斥之。則更於何處得勝於良者來。輔國家乎。於此可知東京人才之盛。

故相李天輔疎於事務。而以海伯築海州城。役鉅而完速。至今五十年。便若新築。今人雖練事識務者。恐未可及其疎處。

未解經義。只事功令以求進。如求中於未發之前。拖泥帶水。不成貌樣。退計數十年前爲予宮官者。無不學得經義而立身朝端。如趙明鼎之篤於朱書。黃景源之工於毛詩。多有可觀。卽今亦無此等人。原任直閣臣尹行恁癸丑錄

李文忠宗城,李文𥳑天輔。樹立卓然。明年稱慶。亦此兩人之功也。今文𥳑之孫登科。而將唱名於明春榜。良亦不偶。檢校直閣臣徐榮輔癸丑錄

嘗覽故處士柳馨遠所撰隨錄。論城制甚詳。甎板堵雉。有天子王侯伯子男等級。而其分軍置將之法。用糧計工之方。具有條目。以爲築城必以其時。毋當農節。其調軍丁。必依常格。除番赴役。愼毋格外別調。又曰。華城都護府邑城可築。今之邑治亦可。然方之北坪。不啻霄壤。北坪乃東方大地。結作深奧。䂓模宏遠。設邑建城。眞是大藩鎭氣象。此人在孝顯間。以經綸事功自任。而適不遇時。不能展布其所蘊。間擧栗谷諸賢語。以自潤色。學術亦可謂醇矣。至論華城事。到今若合符契。予尤深味而歎賞之。仍命銓曹加贈某官。訪問子孫以聞。檢校直閣臣南公轍癸丑錄

歷代人物。出處之正大。事業之磊落。西漢有張子房。蜀漢有諸葛武侯。唐有李長源。皇明有王陽明。此四人。不止挺拔一時。竟可掩覆千古。

自古稱名相。魏,丙亦入於指屈中。然丙則持重知大體。謙厚不伐。可稱賢者。若魏則霍氏之事。廣漢之案。始有自己之私怨。終累吾君之盛德。其持心之褊窄。處事之刻薄。殆近於袁盎,鼂錯之類。未知何以與丙吉同稱也。

先儒或譏陳大丘之往會張讓父葬。其說未必非經論。然賴此一著。士大夫得以多全。其功旣自不少。且其事異於鑽刺者乎。

古人謂柴桑山色似隆中。淵明之於諸葛。氣象之雍容。忠義之磊落。略相彷彿。然若其經天緯地之才。蓋古籠今之智。淵明未知其必及武侯也。

須臾慰洽三農足。斂却神功寂若無。救時宰相語。帶急流勇退意。

孔門弟子。皆可爲將帥。直閣臣金祖淳癸丑錄

敎典設別檢南正和曰。爾祖故相。予以爲國朝名相中。指不多屈。受知肅廟。際遇最深。一心王室。忘身徇國。密勿之猷。不以進退而有間。世或有參差之論。而此則不知裏面而然。此亦出於捨一己而爲國家之誠。故相豈是爲偏論之人哉。予每有曠世之感矣。提學臣鄭民始甲寅錄

嘗敎曰。予於相人。非曰有藻鑑。而大抵心和則氣和。氣和則自有所發于面貌而不可廋者。推是而觀人。可以八九分不失也。檢校直提學臣金載瓚甲寅錄

士大夫名望。恒在於恬退難進之中。而齟齬於世。不安於朝者。多負重望。是豈特其人之賢有以致之也。大抵人情。罕見則以爲希貴。習而狎則易之。前古名碩抱天下一國之望者。廊廟少而江湖多。直提學臣鄭大容甲寅錄

甲寅榜。多故家大族。而諸新進相貌皆好。甚可喜。嘗聞富貴家輿儓婢僕。亦無薄相。况國家世祿之臣乎。

近日廟堂事。一付之廟堂。蓋自右揆拜相。又有尹行恁爲有司。足以代予之勞。於是乎予不必下行有司之事。逸於任人。豈不然歟。檢校直閣臣徐榮輔甲寅錄

惡人不足畏。狠人不足畏。細人不足畏。惟分數不明人最可畏。分數不明。則其於善惡。無所擇從。而流弊至於無所不爲。人而至於無所不爲者。極可畏也。原任直閣臣南公轍甲寅錄

故重臣宋載經牢確可尙。戊申大政之時。年已踰耆。病亦難強。而暑月賓廳。終日跪坐。未嘗少變云。此可見執守之一端。

尹得孚之癸卯朝參日所奏。可謂喚醒人耳目。而卒不免久枳。此亦可見世道。直閣臣李始源乙卯錄

深留聖意於返樸懋實之政。惡俗套之病人心術。無論朝紳章甫。有能立脚跟。不隨時低昂者。則雖其人迂疎拙訥。未甚適用。必與其長而奬諭焉。嘗下敎曰。本領旣正。大體固好。則雖有小錯大眚。被人嗤笑者。皆不必苛摘。當今之時。古淡鄕闇。不中時樣者。亦未易得見。若乾沒而不能自拔。習套而只事修飾者。爲最可悶而終難醫也。

李士龍以一卒。立慬於深河之役。能使我東忠義暴於天下。崇報褒奬之典。何渠可惜。遂命官給祭需。賜額于其祠。下御製。令道臣諭祭。原任提學臣尹蓍東丙辰錄

忠愍公林慶業影堂。在忠州㺚川。影幀歲久剝漶。命工亟新之。摸來一本以入。敎曰。疎眉白面。宛是讀書文士。而胷藏萬甲。手扶三綱。以匡復天下。擔作己任者。卽古今一人耳。古人所謂一片靈臺。丹靑莫狀者非耶。命藏于摛文院之東二樓。

嘗覽宋史。敎筵臣曰。宋之呂端。小事糊塗。大事不糊塗。蓋小事糊塗然後。方可以大事不糊塗。今之人小事大事。都是糊塗了。原任直提學臣金載瓚丙辰錄

近日京外儒生。以先正趙文烈,金文敬從祀文廟之請。連爲疏籲。此固先輩名碩所定之論。烏可曰不可。而苟無從祀之請則已。如有之。我朝四百年。捨金文靖。奚先哉。儒生輩意不出此。只齗齗於文烈文敬。而未嘗一言或及於文靖。此正坐於稽疑無處。講究無素。其於國朝典故。道學淵源。俱所昧昧。故其爲言也如此。予甚慨惜。

世謂奇高峯四七往復書。多出於河西之手。蓋奇是河西之甥。而其蠶絲牛毛。剖析辨破。當時諸賢之所不能及。而鄭文淸以平生潔介之操。一見河西。張琴列樽。暢飮論道。便覺神醉而心服。於此數事。可以見造詣之超絶。氣象之豪邁。先輩以河西爲四百年第一人物者。誠格論矣。

兪忠文淸明剛介。濟以經術。受知於雷肆。致位三事。而夷險一節。終始不渝。賢哉若人。何處更得來。

壬子夏事。非兪忠文之素所秉執。孰能言之。

金文貞淸謹孝友。城西小宅。不蔽風雨。年至七耋。位躋上相。而事兄如事父。豈不誠賢人矣乎。

趙忠定六十居憂。三年不近滋味。哀慕如嬰兒。孝哉人乎。

我朝中葉以前。名臣碩輔。多出於遐鄕疎遠之地。中葉以後。輦轂世家之外。絶未聞焉。生長於輦轂者。未必皆賢。生長於遐鄕者。未必皆不肖。則甚非所以立賢無方之道。掌銓之臣。不可以不知此。

魏伯珪以白首固窮之士。承命赴召。書進所蘊首尾屢千言。縱橫博洽。有足嘉尙。雖其中或有一二未厭處。亦何害於迂儒本色。而重臣臺臣。相繼而攻之。有若眞箇妄發者然。如是而何以勸草野之人。而徠疎遠之言乎。予甚不取。

近來諸道薦進之人。聽言詢事。雖不無長短之可言。而要皆不外乎讀書飭躬。鄕中稱善之士。豈不有逾於流俗浮靡之類乎。且况一人登庸。百人興起。其爲有益於世敎。豈可量哉。原任直提學臣徐龍輔丙辰錄

故相兪彥鎬貞介有守。如此人今不易得。且胄筵舊僚。故相最先受知。初聞其逝。終日不能定懷。非但故相。諸臣之一經任使者。久而不能忘。此予素性然。

劉寬羹爛汝手之語。近於矯情。古人此等處。不必慕倣。

我東諸賢之從祀文廟者。孰非予所曠感而致敬。而最是先正金河西。獨契予心。嘗以爲東方理學之發前未發。直接洛閩之墜緖。實自河西始。而尙未配食於夫子之廡。予居君師之位。乃於斯文大一統。不能表揭而闡明。則是豈平生讀聖賢之書。說心性之奧。寤寐一念右文爲治之意哉。詢謀大同。盛禮誕擧。數百年未遑之典。成於今日。蓋亦有待者存焉。

近見梁大樸父子文集。不但巍功卓節之超出等夷。爲倡義諸臣之眉目。文章亦近世罕有之名家才。命內閣編以印行之。而今人見識偏局。每以地閥論人。梁氏之尙未闡微。亦坐此也。如故忠臣沈岱三從事。皆贈職賜諡。而梁誌獨以秩卑見漏。向始一體表章節義之士。多在於草萊。不識何狀之人。又何論地之高下。原任直提學臣李晩秀丙辰錄

退溪於栗谷先輩也。其辨四七之論。栗谷彊辨不已。而退溪終始無慍色。於此亦可見退溪之忠厚。栗谷之明銳。原任直閣臣南公轍丙辰錄

孝廟優禮朝臣。如先正契遇。尙矣毋論。而鄭太和諸公。或不待承史。徑入造膝。宣醞賜饌。談論從頌。君臣之際。藹然可觀。近日閣臣輩。予視如家人。恩遇稍別。則往往以情外之說加之。良由諸臣之自處。不及昔人而然矣。原任直閣臣李始源丙辰錄

褒忠奬義。酬德報功。卽予苦心至意。而事有關於尊攘大義。則尤所惓惓。若李廓,羅德憲,任有後,李希建,蔡以恒,金琂,李莞,李屹,綾原大君,祥原君世寧,閔垶,金俊龍,金弘翼,申曼,崔孝一,安克諴,車禮亮。或贈職賜諡。或追享祠院。或錄用後裔。或致酹旌閭。凡係褒崇之典。殆無餘憾。而至若以海隅偏邦之匹夫。天子聞其名。宇內知其義。至于今赫赫照人耳目。如李忠武,林忠愍者。果幾人哉。牲石之文。篆首之章。予尙無愧辭。檢校待敎臣徐有榘丙辰錄

煕寧以前之小人易知。煕寧以後之小人難知。此呂本中之言也。自古人君。孰不欲親君子遠小人。而君子常患於疎遠。小人常患於親昵。蓋小人之熒惑人主。其術不一。人主好學。則以好學之說而逢迎。人主好淸淨。則以淸淨之說而逢迎。當南宋之時。祖宗之疆土未復。國家之深恥未湔。正當蓄銳養兵。以圖興復。而彼小人者。乃以休兵養民之說。迎合其主心。畢竟至於國勢未振。志士齎恨。此所以君子小人之難於辨別。而正由於時君世主學術不明之致。可不懼哉。

唐德宗能用陸贄。宋高宗能用宗澤。則其於匡復乎何有。而惑於苟安之說。不能任用。致使國步蹇屯。可勝歎哉。以此言之。自古天下國家。不患無人。患不能用之耳。

自古章奏之間。或稱有君無臣。予則曰此言妄矣。雲龍風虎。乃理之常。上有堯舜。則下有臯夔。上有文武。則下有周召。世豈有有君無臣之理也。原任直提學臣徐龍輔丁巳錄

故將臣金聖應。數十年將兵。地處何如。恩遇何如。而每登筵。汗流浹背。如不能言者。其畏愼如此。宜其有後。爲將臣者。能用此道則庶矣。

近日將臣器局才略。則未知何如。而狀貌風儀。則皆豐碩壯大。列之古將臣圖像。庶不愧焉。而亞將以下。則漸覺降殺。至於新進武弁。無一赳赳底意。太半是書生樣子。人才之日下。良足可歎。

御極後。山林之造朝者。惟故參判金亮行出處最可觀。

人之升沉屈伸。有不可料度者。如今之左相。向來之擧世聲討也。豈知今日致位至此。宰臣徐有臣,朴宗甲,李義駿,尹得孚諸人。出入白𥳑。去死如紙。而今皆水流雲空。復尋華顯。此豈但造化之力。蓋自家之命數耳。

前領相在相職後。慶運川至。朝野無事。古所謂智將不如福將者也。其年位福祿。卽唐之郭令公。宋之文潞公後一人。在國家。豈非吉祥善事耶。

凡人好奇惡常。則易歸於非僻。如李明淵騎牛而行。緋氅綠綬。事事異於人。竟至有向日疏擧也。

尊王之義。卽人人所同得也。或以一邊人謂之弁髦春秋。而初以請斬虜使陳疏者。故大司憲尹煌也。江都殉節者。故弼善尹烇也。豈有彼此甲乙之論哉。今年壇享時。特命錄用其祀孫者此也。

近世名卿。如故宰臣林泳。以科目出身。經術學識。不下於儒賢。聖祖臨筵。每稱林泳之文義。金昌協之讀聲。可見一時人才之盛。檢校直提學臣李晩秀丁巳錄

道德文章節義兼備者。惟河西金文正其人乎。後見其遺集。氣象淸明灑落。可令人興起於千載之下。而宋先正所撰碑文中發揮甚詳。蓋河西得先正而名益彰也。

自孟子後。復有孟子。朱子是也。自朱子後。復有朱子。宋文正是也。

栗谷氣象光明灑落。退溪心地質實篤厚。

諸葛孔明姿稟之美。學問之醇。出處之正。當求之三代以上。雖置之孔門四科之中。未必多讓。予每欲躋享於聖廟者。意非偶然也。原任直閣臣南公轍丁巳錄

宰相亦有許多樣子。有救時需世之人。有坐鎭雅俗之人。要不可缺一於朝廷間。

確於持守。綜於事務。難得如故右相者。原任直閣臣金祖淳丁巳錄

近世儒臣中。以予所覩聞。最所著稱者。卽宋明欽,金元行,申暻。而宋明欽之風儀可象。且於先朝。多言人所難言。予至今不能忘。今其孫名登別薦。相貌之端吉。周旋之詳靚。將來信有可望。故家遺裔。幸有此等人。金亮行之孫亦吉士。可喜。

每對侍臣。必詢古家大族子弟賢否。某人之子有聲望。某人之弟稱文學。其人果如何。將來可需用否。如聞放倒其行。損墜家聲者。嗟惋不已。

嘗論薦人事。敎曰。分黨以後。士無公議。聽於甲則某人實賢。而乙則否之。問諸東則其事極是。而西則非之。是將惡乎決哉。予只當恢著眼平著心。一以公理觀之。雖或不中。亦不遠矣。原任直閣臣李始源丁巳錄

諸葛武侯高於人處。在於勤攻吾闕失一語。爲輔相者。先知此箇義。則於匡君乎何有。檢校直提學臣李晩秀戊午錄

予之閱歷亦多矣。三四十年以上之人。予所不及知。三四十年以後之人。未知孰優孰否。而統而言之。只是一般樣子。好堪默笑。原任直閣臣金祖淳戊午錄

予今而後。知才之不借異代也。近以閟宮樂章。命一二臣理其腔調。犂然有契。誰謂樂壞而無徵。不有以作之不興。興之在於作之。作而不興者。未之有也。予故知才之不借異代也。原任直提學臣李秉模己未錄

威力制之。吾令是從。則從之者腹非面諛之徒也。氣味相感。不叩而應。則應之者三千一心之臣也。觀於從之應之之孰僞孰誠孰眞孰贗。而公議可決。公案可判矣。原任提學臣沈煥之己未錄

今人滔滔是粉飾汩董樣子。肚裏都無一點熱血。士大夫須把瓊雷萬里看作平地。然後方有可觀。

求忠必於孝。予用人。必先問其居家行誼者此也。但人子之事親。常分也。而世或稱善居喪。喪事固所自盡也。有何善不善之可言哉。

今世未嘗見不恤生死。勇往直前底人。大抵是畏首畏尾。跋前疐後。粉飾塗抹。苟冀倖免者。雖有似此百輩。何益於國。

三代以下。猶恐其不好名。名以士流。猶勝於流俗。爲人上者。不可不扶植。

予以萬川明月主人翁自號。其義詳於自序。而命朝臣數十人各書以進。刻揭于燕寢諸處。卽其點畫揮染之間。其人之䂓模意象。可以髣想。此眞所謂萬川明月也。直提學臣李晩秀己未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