旴江集 (四庫全書本)/全覽1

旴江集 全覽1 全覽2


  欽定四庫全書    集部三
  旴江集        别集類二
  提要
  等謹案旴江集三十七巻年譜一巻外集三巻宋李覯撰覯字㤗伯建昌南城人皇祐初以薦授太學助教終海門主簿太學説書事迹具宋史儒林傳考覯年譜稱慶厯三年癸未集退居類稿十二卷又皇祐四年庚辰
  集皇祐續稿八卷此集為明南城左贊所編凡詩文雜著三十七巻前列年譜一巻後以制誥薦章之類為外集三巻葢非當日之舊宋人多稱覯不喜孟子余允文尊孟辨中載覯常語十七條而此集所載僅仲尼之徒無
  道桓文之事及伊尹廢太甲周公封魯三條葢贊諱而刪之集首載祖無擇退居類稿序特以孟子比覯又集中答李觀書云孟子葢揚醇疵之説不可復輕重其他文中亦頗引及孟子與宋人所記種種相反以所刪常語推之毋亦贊所竄亂歟覯文格次于歐曽其論治體悉可見於實用故朱子謂覯文實有得於經不喜孟子特偶然偏見與歐陽修不
  喜繫辭同可以置而不論贊必欲委曲彌縫務滅其跡所見陋矣集中王土書明堂五宗皆别有圖此本不載則或久佚不傳未必贊所刋除也覯在宋不以詩名然王士禎居易録嘗稱其王方平璧月梁元帝送僧還廬山憶錢塘江五絶句以為風致似義山今觀諸詩惟梁元帝一首不俛傖父面目餘皆不媿所稱淵明之賦閒情矣湘山野録載覯望海亭席上作一首集中不載考是時蔡襄守福唐于此亭邀覯與陳烈飲烈聞官妓唱歌纔一發聲即越墻攀樹遁去講學家以為美談覯所謂山鳥不知紅粉樂一聲拍板便驚飛者正以嘲烈殆亦左贊病其輕薄諱而刪之歟乾隆四十三年五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陸 費 墀











  旴江集原序
  孔子沒千有餘祀斯文衰敝其間作者孟軻荀卿賈誼董仲舒揚雄王通之徒異代相望而不能興衰捄敝者位不得而志不行也苟得位以行其志則三代之風吾知其必復嗟乎秦漢以來禮樂則不為而任刑以敺其民將納於治適所以亂之也歴世寖久皆謂天下當如是可以致治而不治者時耳故有奮筆舌為章句卒不及於禮樂者末哉文也旴江李泰伯其有孟軻氏六君子之深心焉年少志大常憤疾斯文衰敝曰墜地已甚誰其拯之於是夙夜討論文武周公孔子之遺文舊制兼明乎當世之務悉著于篇且又歎曰生處僻遐不自進孰進哉因徒步二千里入京師以文求通于天子乃舉茂材異等得召第一既而試于有司有司黜之嗚呼豈有司之過邪其泰伯之命邪或者天徒付泰伯以其文而命則否邪亦將位得志行後有時邪吾不得而知已泰伯退居之明年類其文藁第為十有二巻以寄南康祖無擇且屬為序無擇既受之讀之朞月不休善乎文武周公孔子之遺文舊制與夫當世之務言之備矣務學君子可不景行於斯慶厯三年冬至日序
  李覯泰伯以舉茂材罷歸其明年慶厯癸未秋因料所著文自冠迄兹十五年得草藁二百三十三首將恐亡散姑以類辯為十二巻寫之間或應用而為未能盡無媿閔其力之勞輒不棄去至於妖淫刻飾尤無用者雖傳在人口皆所弗取噫天將壽我乎所為固未足也不然斯十二巻庶可藉手見古人矣故自序云







  李直講年譜
  宋 魏峙 撰
  真宗皇帝大中祥符二年已酉先生始生
  祥符三年庚戌二歲
  祥符四年辛亥三歲
  祥符五年壬子四歲
  祥符六年癸丑五歲
  祥符七年甲寅六歲
  祥符八年乙卯七歲
  按先生見蘇祠部書云六七歲時調聲韻習字書勉勉不忘則知先生一二年間知向學矣蘇祠部舜欽
  祥符九年丙辰八歲
  天禧元年丁巳九歲
  天禧二年戊午十歲
  按先生見余監丞書云十歲知聲律則知先生於是年知習舉業矣余監丞時為南城宰
  天禧三年已未十一歲
  按先生作疑仙賦序云吾母無子徧禱無不至祥符元年夢二道士奕棋於户外往觀之其一取一子授焉遂娠又云生十餘歲從先父適田間宿東郊夢人以書褾與之曰王狀元文集夢中以為沂公之文也既而就學果不甚魯或時開卷𢠵然憶念謂曽讀此書再思之未嘗見也詳此二夢則知天生賢哲以壽斯文之氣脉豈偶然哉
  天禧四年庚申十二歲
  按先生見余監丞書云年十二近文章則知先生於是年能文矣
  天禧五年辛酉十三歲
  乾興元年壬戌十四歲
  是年丁府君憂按鄭夫人墓誌云年十四而先君沒又云先君嘗學不應舉教其子作詩賦亦樂施惠尤直信則知先生家學有源委矣
  仁宗皇帝天聖元年癸亥十五歲
  天聖二年甲子十六歲
  天聖三年乙丑十七歲
  是年府君服除按鄭夫人墓誌云稍出游求師友則知先生出游必在府君服除之後
  天聖四年丙寅十八歲
  天聖五年丁卯十九歲
  天聖六年戊辰二十歲
  天聖七年已巳二十一歲
  天聖八年庚午二十二歲
  是年娶夫人陳氏按慶厯七年先生作夫人墓誌云陳氏今為南城人生五年養于伯父又十一年而嫁嫁十一年而卒又云復還舊居娶婦蓋先生前此出游至是年始還家歟 又有見余監丞書云十歳知聲律十二近文章思慮猖狂耳目病困者既十年矣此書當作於是年
  天聖九年辛未二十三歲
  是年著潛書十五篇 又有見孫寺丞書云年二十三雞鳴而起誦孔孟羣聖人之書纂成文章以康國濟民為意文章蓋指潛書也孫寺丞時為南城宰
  明道元年壬申二十四歲
  是年著禮論七篇其後余襄公有書與先生曰所示禮論七篇推進禮經準的世教派仁義贅刑政豈止獨步江表校聲名於後俊哉先生之有功於禮經也如此 又作陳仲溫進士墓誌
  按陳仲溫諱璆先生之伯丈也故墓誌序之末曰初君之弟與其婦偕死息女始絶乳君愛養之如已子長以嫁李氏
  明道二年癸酉二十五歲
  景祐元年甲戌二十六歲
  是年有邵氏神祠記其畧曰建昌城北有民邵氏世奉五通禱祀之人日累什百景祐元年里中大疫而吾家與焉唯五通諗以無害疾之解去皆約日時有功於予其可廢而不載作記恐是此年
  景祐二年乙亥二十七歲
  按先生見蘇祠部書云由六七歲時調聲律習字書勉勉不忘逮于今兹年二十七矣此書當作於是年
  景祐三年丙子二十八歲
  是年作明堂定制圖并序 平土書 上聶記注書上李修撰書 上宋修撰書 太平院住持記
  冬至夜酒醒詩 甘露亭詩
  按見聶記注書云行年二十八矣當在是年見李修撰書云生平為文謹採二十四篇寫成一冊及明堂定制圖一道并序草具其副辱諸侍者見宋修撰書云嘗著明堂定制圖并序其意在贊明經義以禆益一王之盛禮謹繕其副陳諸座隅則明堂圖之作亦在是年也獨平土書不著所作歲月然先生明年見范公而范公他日薦先生必以禮論易論明堂定制圖平土書共獻必同作於此一二年之間 張宗古送先生南歸序其畧曰自周室距今曠千餘載此禮廢絶所以學者各是已見競牽師習故復出泰伯以明其本蓋指明堂圖也
  是年入京贄見宋修撰李修撰聶記注葉集賢諸公皆許可宋公李公聶公冠卿葉公清臣也㑹貢舉罷遂歸
  景祐四年丁丑二十九歲
  是年往鄱陽見范文正公其書云年二十九嘗遊京邑彷徨而歸又黜鄉舉其後范公與先生書云在鄱陽勞惠訪尋以改郡不敢奉邀則知先生是年鄉舉不利而往鄱陽訪范公也
  寳元元年戊寅三十歲
  是年作廣潛書十五篇 命箴 野記 鄧公儀傷辭 縁槩師詩 惜雞詩
  按廣潛書自序云歲辛未泰伯以潛名書後七年羈栖山巖即而廣之復為十五篇則此書當作於是年命箴云三十曰壯聖人以立則此箴亦當作於是年廣潛書云羈栖山巖則野記亦作於是年
  寳元二年已卯三十一歲
  是年先生夢大雨震所居室有一人紫衣而冠謂之雷神呼先生使前授之題曰春社詞援筆得八句與之及覺記其首三句頗怪麗後七年以五句足之按此夢與疑仙序二夢而三一為誕彌厥月之祥二為神授斯文之印天生賢哲豈虚其證是三夢皆可書富國彊兵安民三十策按先生以康定二年試制
  科則此策必作於是年
  康定元年庚辰三十二歲
  是年得男參魯 有上江職方書 又往越州赴范高平公招故有登越山詩按丁亥年先生作亡室墓誌云一男參魯僅毀齒蓋自庚辰至丁亥凡八年故曰僅毀齒也
  按先生上江職方書云行年三十餘近訪呉越而歸曰三十餘則當在是年曰訪呉越而歸則訪范公也江公鎬寳元元年以職方守旴
  康定二年十一月改慶厯元年辛巳三十三歲
  是年作建昌軍集賢亭記 修麻姑殿記 麻姑山仙都觀修三清殿記 梓山院修佛殿記 上呉舍人王内翰富舍人劉集賢慎殿丞書 日出詩 感事詩 和慎史君出城見梅詩
  按集賢亭記序曰康定二年夏六月太守慎公作新亭于軍門之南孟秋告成郡人李覯為記三清殿及麻姑殿記皆是康定年號梓山佛殿記亦云康定二年秋九月則是數記皆作於康定未改元之前也上慎殿丞書蓋慎公釴其時以殿中丞守旴江此書當作於未入京之先
  上呉舍人王内翰富舍人劉集賢書蓋呉公王公臣富公劉公其時皆居朝此書當作於入京之日然是年郡舉先生應茂材異等科有㫖召試故入京上諸公書乂寄祖祕丞無擇詩歴序應科本末則云憂愁經歲是先生留京一年也
  慶厯二年壬午三十四歲
  是年先生試制科得召第一長沙蕭注與先生書云昨偕弟英求舉於京師聞足下應賢良預第一召試未有不心思目願欲識其面者 秋七月試制科不第歸過南康見郡守祖祕丞
  按皇祐類稿與祖祕丞詩云及過廬山南聞君初布治又曰高㑹雖暫歡故園當速至是先生留康廬日淺而歸興濃矣
  是年又有寄小兒詩 送余疇若序 與章望之祕校書 與楊屯田書楊文公億之子 麻姑山賦 寄周寺丞詩 惜才詩 送侯殿直知吉州詩
  按寄小兒詩注云此兒纔三歲蓋庚辰得男至壬午恰三歲送余疇若序寄周寺丞詩蓋周燮以是年宰南豐請余疇若南豐主學故先生以序送其行楊屯田其時守筠州故有書與之麻姑山賦乃述高臺層瑶繚垣築粉之美必是修麻姑殿後所作當在是年送侯殿直詩曽得滁州在故鄉按國史歐公以慶厯二年知滁州此詩之作亦當在是年也惜才詩恐亦是作於下第之後
  慶厯三年癸未三十五歲
  是年集退居類稿十二卷 慶厯民言三十篇 作周禮致太平論三十篇 撫州菜園院記 雪中贈柳枝及柳枝荅詩 寄周寺丞詩 送錢寺丞知白州詩 三賢詠 上蔡學士詩 寄祖祕丞詩按先生集所為文名退居類稿云自弱冠迨今十五歲得草稿二百三十五首類為十二巻是年冬至日南康守祖無擇為先生作序則知先生是年下第退居既集退居類稿又有周禮致太平論焉其後陳次公述先生墓誌云及退居為周禮致太平論并序則實作於是年也 上蔡學士書言鄒子房事蓋蔡公以慶厯三年為諫官此書亦作於是年 周寺丞時為南豐宰錢寺丞得臣時以南城宰知白州故先生有詩送之 又寄祖祕丞詩云郡守方仁賢學宫盛修理踵門致勤恪命我談經藝余襄公薦章云下第退居四方生徒從之講習鄧溫伯云慶厯三年南城始詔立學先生為之師四方來學嘗數百人則知先生以是年退居于家故郡守請主學事 柳枝詩蓋因是年二月入京遇雪而作也
  是年中女生按丁亥年先生作陳夫人墓誌云中女五歲其少未免懐蓋中女之生在是年也
  先生作周禮致太平論三十篇而内治七篇居其首其畧曰内宰以隂禮教六宫六宫后也又以隂禮教九嬪九嬪掌婦學之法以教九御后尊也不得不受教女御卑也而教亦及之是在王宫者不可不知禮也余按此篇三歎成王周公致太平之書其精神心術盡在於是使先生之志獲行如有用我執此以往豈特王河汾能言之惜夫其不果也
  先生作慶厯民言三十篇開諱而下言言藥石字字規戒先生斯時無官守言責少露梗槩一二年間杜富韓范歐余王蔡君明臣忠三陽道泰公既不能為三諫之詩以効君謨又不能為濃墨之頌以効石介雖在畎畝惓惓忠赤不能自已作為此篇天子聖明芻蕘博採持此上聞言者無罪四十二年之治實嘉賴之故祖無擇曰真醫國之書爾
  慶厯四年甲申三十六歲
  是年上富公范公書 作麻姑山真君殿記 李子高墓表 陳伯英墓表 寄祖祕丞書 除夜感懐詩 南塘觀魚詩二詩並次陳殿丞肅韻
  按上富范書蓋獻慶厯民言及言國事故也
  李子高墓表云卒於慶厯四年則墓表想亦作於是年
  陳伯英墓表云吾嘗銘陳仲溫之葬其子漢公字伯英後十二年而死又從而表之仲溫乃先生之伯丈伯英乃郎舅也仲溫之葬在壬申年伯英以甲申年死故曰後十二年則墓表亦當作於是也
  寄祖祕丞書云教道亦難行徒以釣積毀篋書歸敝廬庠門任蕪穢先生此言蓋因上蔡學士書言鄒子房事鄒因誣織先生同入郡圄其事既白先生乃棄學事而復家居也
  慶厯五年乙酉三十七歲
  是年有與胡安定書 寄祖祕丞詩 南城縣㕔記處士陳君墓誌銘及祭文 白石暹師塔銘
  按與安定書云康定初錢塘别後二年自京師歸中途曽寫書今又四年則此書當作於是年
  是年余襄公薦先生于朝其章畧曰李覯博學通識包括古今潛心著書研極治亂江南儒士共所師法閩中名士黄通以書與范文正公曰李覯生聖時三十七年也其徳行文學其智識材術疑三代英靈復生于今大江而南皆呼曰先生暨應詔來都下今副樞富公諫省歐陽公紫微余正言三班田紫微淮南祖提刑皆當世之名儒莫不競造其門而優禮之若吾公者知泰伯為最深惟其知之也深故嘗有論薦泰伯之心
  慶厯六年丙戌三十八歲
  是年作長江賦 集皇祐續稿作序 足成夢中春社詩 上王刑部書 次王刑部遊麻姑山詩 及唱和詩序 傅代言墓表
  按先生乙未年再上富公書云慶厯四年以書言南方事後二年作長江賦則此賦當作於是年 王刑部乃漕使逵也 是年游信州作弋陽縣學銘 聞女子瘧寄詩 弋陽縣堂北見夾竹桃海棠二詩題靈陽宫龜峯精舍葛陂懐古詩 逢何道士詩按先生皇祐三年作新成院記云前此予歸自信又云既去五六年自此年至皇祐三年約五六年則游信必在是年若銘若詩皆作於在信之時也
  慶厯七年丁亥三十九歲
  是年作禮論後語 刪定劉牧易圖序 宋屯田延平集序 亡室陳氏墓誌 處士饒君墓表 建昌知軍㕔記 景徳寺重修大殿及造彌陀閣記 邵武軍學莊田記 小女詩 海南編集 題韓偓詩後 答黄漢傑書
  按禮論作於明道元年而後語云吾為禮論後十五年有持章望之論一篇以吾為好怪則禮論後語當作於是年刪定劉牧易圖序論見於答宋屯田書亦當作於是年 宋屯田延平集蓋因入閩訪福帥蔡學士路經昭武而作也宋屯田咸字貫之時為延平倅假守昭武海南編詩因宋屯田見示海南編而作題韓偓詩後因游閩而作 答黄漢傑書以漢傑貽書言景徳寺記及邵武軍學記言浮屠事故先生答漢傑書云覯排浮屠固久於潛書於富國策人皆見之矣豈年近四十而輙渝哉惟漢傑觀厥二記不甚熟爾吾於此言乃責儒者之深非尊浮屠也先生言年近四十則此書當作於是年
  是年夫人陳氏卒按陳次公述先生墓誌云再娶饒氏不知娶於何年
  慶厯八年戊子四十歲
  是年中女子死有哭女詩云妻死女已病踰年成二喪曰踰年者蓋去年陳夫人卒今年中女死也冬十一月作建昌軍儀門記 太平寺浴室記 寄祖祕丞詩
  皇祐元年已丑四十一歲
  是年作宋中舍及江夫人墓碣銘 送李山甫詩是年范文正公薦于朝其章畧曰李覯著書立言有孟軻揚雄之風義臣今取到本人所業禮論七篇明堂定制圖序一篇平土書三篇易論十三篇共二十四篇編為十巻繕寫上進乞賜御覽則知斯人之才之學非常儒也其人以母老不願仕乞就除一官許令便養
  皇祐二年庚寅四十二歲
  是年作周醫博墓表 迴向院記 謝官表謝范資政啓 怡山長慶寺詩
  是年赴范文正公招于杭州范公再薦于朝其章曰臣去年録進李覯所業十巻其明堂圖序一卷今朝廷行此大禮千載一時斯人學古之心上契聖作再錄上進乞加天奬以勸儒林㫖授將仕郎太學助教誥詞云學業優議論正有立言之體且履行修正誠如薦章特以一命及爾其益進于道勿患朝廷之不知也
  皇祐三年辛卯四十三歲
  是年作廣文陳生墓銘 承天院記 麻姑山仙都觀御書閣記 新成院記 送知軍曹比部移之䖍州詩
  按旴志曹公觀以皇祐三年守旴此詩當作於是年是年丁母鄭夫人憂十二月葬于先府君墓東南隅實建昌鳳凰山之麓按墓誌云方謀扶親西遊夫人許之未及行而遭大故
  皇祐四年壬辰四十四歲
  是年集皇祐續稿八巻作序 刋行周禮致太平論十巻 上孫觀文書 酬陳屯田詩
  按續稿序云行年四十四疾疹時發作其於文字間尚克有進也歟又云慶厯癸未錄退居稿後三年復出百餘篇當在是年上孫觀文書蓋是年儂志高寇廣西孫觀文持節討之先生寄書陳利害十事孫公答書云示教民病非留心博愛何以及此 酬陳屯田詩云封豕長蛇戰嶺南蓋指儂寇也此詩亦當作於是年
  皇祐五年癸巳四十五歲
  是年著常語上中下三卷 承天院羅漢閣記 栢林溫氏書樓記 傅進士墓銘
  皇祐六年甲午四月改至和元年四十六歲
  是年除鄭夫人服 作常語後序 袁州學記 清話堂詩 送嚴介序聶夫人徐夫人張都官墓誌袁州雜詩三首
  先生作袁州學記河東柳淇書京兆章友直篆天下號為三絶其學記畧曰惟四代之學攷諸經可見天下治則撢禮樂以陶吾民一有不幸猶當仗大節為臣死忠為子死孝詳味斯言此豈特為袁州學校重且將為天下國家重故曰君子化民成俗其必由學乎 袁州雜詩郡守祖無擇皆賡其韻 清話堂詩蓋與周伯達宿景徳寺而作其詩云無限中心不平事一宵清話又成空遂目其處為清話堂且題八句云
  至和二年乙未四十七歲
  是年寄富公書并長江賦一首皆論東南利害 寄祖祕丞詩 送春二絶 送陳司理序 江屯田墓誌 陳都官墓碣銘 鄒夫人墓誌銘 鄭助教母陳氏墓銘 陳府君夫人聶氏墓銘
  至和三年丙申九月改嘉祐元年四十八歲
  是年有鉛山縣尉陳君墓銘
  嘉祐二年丁酉四十九歲
  是年國子監奏乞差太學助教李覯充太學説書㫖令赴太學供職按奏劄云雖因名儒論薦命試一官未沾政禄而養道丘壑欲望朝廷差充太學説書冀有禆庠序風化
  嘉祐三年戊戌五十歲
  是年除通州海門主簿太學説書 作太學議一篇景徳寺修院記
  按誥詞云爾醇明茂美通于經術東南士人推以為冠自佐學政逾年于兹孜孜渠渠務恪厥守祭酒司業以為博士之職莫宜於爾可特授通州海門縣主簿太學説書如故㫖令詳究太學制度故有學議
  嘉祐四年已亥五十一歲
  是年權同管勾太學蓋因胡瑗以病告假故有斯命尋以祖母未祔先塋請假歸遷㫖給假一月先生遂歸八月卒于家十二月祔葬于鳳凰山府君之塋按陳次公作先生墓誌云臨終無他言惟執次公手以明堂圖為託三禮未成為恨是先生又作三禮論未成而絶筆也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卷一       宋 李覯 撰賦
  長江賦
  臣聞養萬物者惟地之大水居其上則地不能載以觸以齧以斷以掘深或無底逺或幾千萬里則江之為水臣不得而計之矣蜀焉我頂呉焉我腹淮我之腋海我之足朝谿暮谷刮骨磨肉委之填之而莫飽其欲萬山崔崔將裹將束如兒童之見犇馬縮頭斂手避路而躑躅時清氣和無濤無波千丈一席可眠可歌變動頃刻四天怒色凶煙暴雲對面漆黒誰為風師誰為水伯不軌不法無别無識風兮何聲水兮何形前雷後霆氷堆雪層操舟之老尚不能自保况乃逺而行客孰不椎心而太息出如登山入如沈泉退無所止進不得前龍螭蛇黿固執殺生之權蝦蟹瑣瑣猶或賈勇而爭先嗟乎生之難成之難父母君師之所愛而託命於其間幸而免者蓋有之矣不幸而死者何可勝紀魚腹未消艣聲相繼豈非利欲之牽人而危亡之不避揚荆巴蜀交廣甌閩地有常産物有常珍衣者食者器者玩者歌童舞女詭異妖冶官所不取則掠之私舍孰賢孰才貪哉鄙哉重裝疊載踰江越淮然則視長鯨之怒東海不啻如蠛蠓之浮杯嗚呼山川之阻土地之富天下有道則王之外府天下無道則姦雄所處蓋足於財用而利於守禦故周之衰也有呉有楚漢之亂也曰策曰權琅琊因之以建大號劉裕得之以入中原道成蕭衍迄于霸先自取自守人誰敢言赤壁之敗曹操夀春之走苻堅雖厯數之有在亦事勢之使然及夫孫皓之虐叔寳之昏而後能滅焉勞乎哉經幾代而幾年臣聞周書曰制治于未亂保邦于未危隂陽有消長日月有蔽虧在乎備之得所則禍何能為伏惟國家重西北而輕東南臣何以知之彼之官也特舉此之官也累資斂於此則莫知其竭輸於彼則唯恐不支官以資則庸人並進斂之竭則民業多隳為貪為暴為寒為飢如是而不為盜賊臣不知其所歸諸夏内也為腹心夷狄外也為手足輕重之理豈神明之所不燭秦備胡而陳勝起事唐戍蠻而龎勛肆毒觀其土崩之由誠可為之痛哭古者有采詩之官惟賦亦古詩之流賤臣不獲言于朝敢賦心之憂愁安得為太平之草木䝉雨露兮千秋
  麻姑山賦
  巍乎高哉兹山之為異也吾不知夫幾百千里之廣但見土老而石頑頂天而直上驗地勢之所極固亦東南之藩障者乎路蹊蟠鬱前後相失岡巒崒嵂左右馳突鳴泉百雷躍下雲窟喬杉萬矛舞破煙骨靈竒怳惚變見出没匱耳目之觀聽曽不究夫萬一其間則有名天之洞禮神之堂高臺層瑶吸日月之光繚垣築粉孕芝蘭之香偏門曲廊入迷其方斜軒亂窓或溫而凉况乎御龍膏之酒倚雲和之瑟一飲一石一醉千日安知億萬人塵衣飛蚤虱其或黯然而霧飄然而雨跬步之内則曚無所覩夜長漫漫山空月寒鶴羣戲風舞羽跚跚老猨抱子吟聲欲乾怪物參差松柯水湄或步或馳或嘯而悲仙乎鬼乎千態萬狀而使人心疑别有澗石之迤邐圜潭之無底是曰蛟龍之所止嬾而為旱怒而為水嗟我力耕之民輟衣食之資而為禱祠之費巖岫㝠㝠古無人行百獸飢死虎狼夜鳴是何假上真之名而神姦之所慿也悲夫以地之竒以物之靈而逋客之經營全形養氣采术茹菁未嘗有笳簫之聲鸞鳳之迎謝人品而凌太清者徒見山寒兮青青水秋兮泠泠雲路咫尺而不能以升豈非仙可得而不可求道可悟而不可學彼其叛稼穡之功遺室家之樂越天常而慕㝠寞宜乎白首於丹竈之下幽死而無所託也
  疑仙賦并序
  覯家旴江其西十里則麻姑山顔太師真卿有記存焉少北則麻源謝靈運詩所謂入華子崗是麻源第三谷者也其山水清媚與神仙趾迹相附著在人口吻吾母初無子凡有可禱無不至祥符元年夢二道士奕棋户外往觀之其一人者取局之一子授焉遂娠及覯生十餘歲從先父適田間宿東郊既寐有人以書與覯方制如牘表用黄其目曰王狀元文集夢中以為沂公之文也就學以來果不甚魯或時開卷𢠵然憶念謂曾讀此書再思之未嘗見也墨筆著辭雖未善顧出自然不多勞力私心喜幸以所從受頗靈異而不敢言今兹年三十有八矣乃用自疑作疑仙賦儒者不言仙蓋患乎傷財舍生以學之者也苟異於彼宜無害賦曰
  噫噫仙乎為有為無為天之居為地之廬為山之國為水之都為古為今為智為愚為崇為卑為肥為臞與人類乎與人異乎將天下之利乎將一身而已乎既匪聞而匪見我焉知其所如繄我之生卓犖瓌怪地氣殊絶神休合㑹導愚心之趨驟犯古人之畿界攀或無高博或無大戲鈞天之遺音冒慶雲之渥彩意靈物之所右幸速成於當代難得而易失者時哉青春走兮素髮催衒金丹而不售撫道殣而銜哀然則何為而生何為而來已矣夫嵩高降神生申甫收拾中興還聖主長庚入夢生李白呌噪江南為逐客今之生我豈無意二者他年終一得仙人若在金銀宫歸去來兮誰阻隔











  旴江集巻一
<集部,別集類,北宋建隆至靖康,旴江集>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巻二      宋 李覯 撰
  禮論七篇
  予㓜而好古誦味經籍窺測教意然卒未能語其綱條至于今兹年二十四思之熟矣比因多病退伏廬下身無他役得近紙筆故作禮論七篇推其本以見其末正其名以責其實崇先聖之遺制攻後世之乖缺邦國之龜筮生民之耳目在乎此矣
  禮論第一
  或問聖人之言禮奚如是之大也曰夫禮人道之凖世教之主也聖人之所以治天下國家脩身正心無他一於禮而已矣曰嘗聞之禮樂刑政天下之大法也仁義禮智信天下之至行也八者並用傳之者久矣而吾子一本於禮無乃不可乎曰是皆禮也飲食衣服宫室器皿夫婦父子長㓜君臣上下師友賓客死喪祭祀禮之本也曰樂曰政曰刑禮之支也而刑者又政之屬矣曰仁曰義曰智曰信禮之别名也是七者盖皆禮矣敢問何謂也曰夫禮之初順人之性欲而為之節文者也人之始生饑渴存乎内寒暑交乎外饑渴寒暑生民之大患也食草木之實鳥獸之肉茹其毛而飲其血不足以養口腹也被髪衣皮不足以稱肌體也聖王有作於是因土地之宜以殖百榖因水火之利以為炮燔烹炙治其犬豕牛羊及醤酒醴酏以為飲食藝麻為布繰絲為帛以為衣服夏居橧巢則有顛墜之憂冬入營窟則有隂寒重膇之疾於是為之棟宇取材於山取土於地以為宫室手足不能以獨成事也飲食不可以措諸地也於是范金斵木或為陶瓦脂膠丹漆以為器皿夫婦不正則男女無别父子不親則人無所本長㓜不分則强弱相犯於是為之婚姻以正夫婦為之左右奉養以親父子為之伯仲叔季以分長㓜君臣不辨則事無統上下不列則羣黨争於是為之朝覲㑹同以辨君臣為之公卿大夫士庶人以列上下人之心不學則懵也於是為之庠序講習以立師友人之道不接則離也於是為之宴享苞苴以交賓客死者人之終也不可以不厚也於是為之衣衾棺槨衰麻哭踊以奉死喪神者人之本也不可以不事也於是為之禘嘗郊社山川中霤以脩祭祀豐殺有等疏數有度貴有常奉賤有常守賢者不敢過不肖者不敢不及此禮之大本也飲食既得衣服既備宫室既成器皿既利夫婦既正父子既親長㓜既分君臣既辨上下既列師友既立賓客既交死喪既厚祭祀既脩而天下大和矣人之和必有發也於是因其發而節之和久必怠也於是率其怠而行之率之不從也於是罰其不從以威之是三者禮之大用也同出扵禮而輔於禮者也不别不異不足以大行於世是故節其和者命之曰樂行其怠者命之曰政威其不從者命之曰刑此禮之三支也在禮之中有温厚而廣愛者有斷决而從宜者有疏逹而能謀者有固守而不變者是四者禮之大㫖也同出於禮而不可缺者也於是乎又别而異之温厚而廣愛者命之曰仁斷决而從宜者命之曰義疏逹而能謀者命之曰智固守而不變者命之曰信此禮之四名也三支者譬諸手足焉同生於人而輔於人者也手足不具頭腹豈可動哉手足具而人身舉三支立而禮本行四名者譬諸筋骸之類焉是亦同生於人而異其稱者也言乎人則手足筋骸在其中矣言乎禮則樂刑政仁義智信在其中矣故曰夫禮人道之凖世教之主也聖人之所以治天下國家脩身正心無他一於禮而已矣
  禮論第二
  或人不諭曰節其和者謂之樂行其怠者謂之政威其不從者謂之刑信然矣其所以統於禮者願聞其指曰昔者聖人之制禮也因十二月之氣分而為律吕因六律六吕作為十二管因其清濁與其輕重配而為五聲因其五聲變而雜之以為八音或為歌詩或被於金石絲竹匏土革木之器爰及干戚羽旄以導人之和心以舞人之手足小大有所終始有經倡和有秩節奏有差詘伸俯仰必有齊也綴兆行列必有正也宫軒特縣各當其位四六八羽各昭其數以範五行以調八風以均百度以象德行以明功業以觀政治以和人神此禮之一支樂著矣出號令立官府制軍旅聚食貨號令所以明約束官府所以正職掌軍旅所以待不虞食貨所以贍不足是故為之符璽節旄以信號令為之掾属胥徒以備官府為之甲胄五兵以成軍旅為之井田賦貢以興食貨為之城郭溝池所以限内外也為之度量權衡所以平多少也為之書契版圖所以窮變詐備遺忘也為之圄犴桎梏所以嚴推劾禁犇逸也官各有守事各有程先後有次遲速有檢以辨國之大事以平天下之民以躋至治此禮之二支政成矣伐不義侵不庭刺有罪或以鈇鉞或以刀鋸為大辟為宫為刖為墨為劓為剕為鞭為扑為流為贖輕有其等重有其常用之有地决之有時所以懲天下之人使皆遷善而逺罪此禮之三支刑行矣夫所謂禮者為而節之之謂也是三者其自成乎果有為之者乎其自治乎果有節之者乎苟不為也不節也則十二管不作五聲不辨八音之器不具干戚羽旄不設小大無其所終始無其經倡和無其秩節奏無其差詘伸俯仰不齊也綴兆行列不正也縣之面不殊也羽之數不分也如此則何以見樂哉不為也不節也則號令不出官府不立軍旅不制食貨不聚符璽節旄不作掾属胥徒不備甲胄五兵不成井田賦貢不興城郭溝池不修度量權衡不均書契版圖不著圄犴桎梏不嚴官無其守事無其程先後無其次遲速無其檢如此則何以見政哉不為也不節也則不義不伐不庭不侵有罪不刺鈇鉞無其凖刀鋸無其平大辟宫刖墨劓剕鞭扑流贖皆無其法輕無其等重無其常用之無其地决之無其時如此則何以見刑哉由是而言故知三者果有為而節之者然後能成也能治也為乎飲食衣服宫室器皿夫婦父子長㓜君臣上下師友賓cq=86客死喪祭祀而節之者既謂之禮矣為乎十二管五聲八音干戚羽旄號令官府軍旅食貨符璽節旄掾属胥徒甲胄五兵井田賦貢城郭溝池度量權衡書契版圖圄犴桎梏鈇鉞刀鋸大辟宫刖墨劓剕鞭扑流贖而節之者反不謂之禮可乎若是則三者果禮之支也而强其名者也
  禮論第三
  或曰樂刑政之説既承教矣敢問温厚而廣愛者仁也斷决而從宜者義也疏逹而能謀者智也固守而不變者信也則然矣其何繫於禮哉曰百畝之田不奪其時而民不饑矣五畝之宅樹之以桑而民不寒矣逹孝悌則老者有歸病者有養矣正喪紀則死者得其藏修祭祀則鬼神得其饗矣征伐有節誅殺有度而民不横死矣此温厚而廣愛者也仁之道也君為君焉主政令必生殺不得不從矣臣為臣焉守職事死干戈不得少變矣男女有别不得相亂矣長㓜有序不得相陵矣興㢘讓則財不得苟取位不得妄受矣立諌諍則不得諱其惡矣設選舉則賢者不遺矣正刑法則有罪者必誅矣此斷决而從宜者也義之道也為衣食起宫室具器皿而人不乏用矣異親疏次上下而人不興亂矣列官府紀文書而姦詐可窮矣築城郭治軍旅而冦賊不作矣親師傅廣學問而百慮畢矣此疏逹而能謀者也智之道也號令律式以約民心蔑有欺矣禄位班次以等賢愚蔑相犯矣車馬服御以章貴賤而人不疑矣百官不易其守四民不改其業而事不諐矣言必中行必果而天下率從矣此固守而不變者也信之道也若夫百畆之田不奪其時五畆之宅樹之以桑逹孝悌以養老病正喪紀以藏其死脩祭祀以饗鬼神征伐有節誅殺有度定君臣别男女序長㓜興㢘讓立諫諍設選舉正刑法為衣食起宫室具器皿異親疏次上下列官府紀文書築城郭治軍旅親師傅廣學問為號令律式禄位班次車馬服御官守民業言而必中行而必果者謂之非禮可乎既曰仁矣曰義矣曰智矣曰信矣總而言之又皆禮矣若是則仁義智信果禮之别名也
  禮論第四
  或曰仁義智信疑若根諸性者也以吾子之言必學禮而後能乎曰聖人者根諸性者也賢人者學禮而後能者也聖人率其仁義智信之性㑹而為禮禮成而後仁義智信可見矣仁義智信者聖人之性也禮者聖人之法制也性畜於内法行於外雖有其性不以為法則曖昧而不章今夫木大者可以為棟梁小者可以為榱桷不以為屋室則朽扵深山之中與樸樕同安得為棟梁榱桷也温厚可以為仁斷决可以為義疏逹可以為智固守可以為信不以為禮則滯於心胷之内與無識同安得謂之仁義智信也屋既成雖拙者必指之曰此棟也此梁也此榱也此桷也禮既行雖愚者必知之曰此仁也此義也此智也此信也賢人者知乎仁義智信之美而學禮以求之者也禮得而後仁義智信亦可見矣聖與賢其終一也始之所以異者性與學之謂也中庸曰自誠明謂之性自明誠謂之教誠則明矣明則誠矣自誠明者聖人也自明誠者賢人也然則賢人之性果無仁義智信乎曰賢人之性中也揚雄所謂善惡混者也安有仁義智信哉性之品有三上智不學而自能者也聖人也下愚雖學而不能者也具人之體而已矣中人者又可以為三焉學而得其本者為賢人與上智同學而失其本者為迷惑守於中人而已矣兀然而不學者為固陋與下愚同是則性之品三而人之類五也請問學之得失曰所謂本者禮也知乎仁義智信之美而不知求之於禮率私意附邪説蕩然而不反此失其本者也故世有非禮之仁矣有非禮之義矣有非禮之智矣有非禮之信矣是皆失其本而然也敢問其目曰奪其常産廢其農時重其賦税以至饑寒憔悴而時賜米帛以為哀人之困憲章煩宻官吏枉酷殺戮無數而時發赦宥以為愛人之命軍旅屢動流血滿野民人疲極不知喪葬而收歛骸骨以為惠及死者若是類者非禮之仁也背其君親疏其兄弟而連結私黨以死相赴以為共人之患諂諛機巧以動上心而數辭其爵位及其貨財以為謙讓君有過失而不能諌正而暴揚於外身有隠惡不能自改而專攻人之短以為强直賢才果勇不能用於公家而私相援舉以為已力下民之愚而不能教訓䧟之於惡然後峻刑以誅之以為奉法若是類者非禮之義也為智不能以制民用修世教起政事以治人齊師旅以禦亂以為天下國家久長之䇿而專為姦詐巧辯以徼一時之利若是類者非禮之智也為信不能以一號令重班爵明車服以辯等守職業以興事使天下之人仰之而不疑而專為因循顧望以死兒女之言若是類者非禮之信也今有欲為仁義智信而不知求之於禮是将失其本者矣
  禮論第五
  或人請問樂刑政亦有非禮者乎曰善哉爾之問也夫夷蠻戎狄荒滛靡曼之音雜其倡優輔以子女諧笑顛亂以動人耳目移人心氣若是類者非禮之樂也或重刑辟變法律伺人小過鉤人㣲隠以為明察或悲哀怯愞容貸姦宄以為慈愛或急征横賦多方揉索抔聚畜積以為强國或時起土功敺人為卒用於無用以為豫備若是類者非禮之政也或為轘裂鼎鑊炮烙菹醢剥面夷族以威天下若是類者非禮之刑也曰子所謂禮者為之節之者也若是三者豈無為之者乎豈盡無其節乎曰夫所謂為者先王之為也所謂節者先王之節也先王之所以為而節之者非妄也必有仁義智信之善存乎其間矣不念古昔不師先王是皆妄為也妄節也君子不以為禮也或曰樂刑政皆禮也先儒之述何以不止於禮而言禮樂刑政曰樂刑政雖統於禮盖以聖人既别異其名世傳已久止言禮則人不知樂刑政故並列之使人得以兼用然首之以禮而樂刑政次之意者謂樂刑政咸統於禮歟譬諸孔門四教曰文行忠信忠信豈非行乎盖以止言行則人不知忠信故並列之然先之以行而次以忠信謂忠信咸統於行也然則所謂仁義禮智信者亦猶是哉曰非矣樂刑政者禮之支也未盡於禮之道也其本存焉亦猶忠信者未盡於行也舉禮之本而與樂刑政並列可矣今言乎仁義智信則禮之道靡有遺焉禮與仁義智信豈並列之物歟仁義智信者實用也禮者虚稱也法制之總名也然而所以與仁義智信並列而其次在三者意者謂雖有仁義智信必須以禮制中而行之乎曰鄭氏注中庸性命之説謂木神則仁金神則義火神則禮水神則智土神則信疑若五者並生於聖人之性然後㑹而為法制法制既成則禮為主而仁義智信統乎其間若君臣之類焉曰爾謂禮之性果何如也曰豈非能節者乎有温厚斷决疏逹固守之性而加之以節遂成法制焉曰節之者義之性也義斷决而從宜豈非能節者哉法制之作其本在太古之時民無所識饑寒亂患罔有救止天生聖人而授之以仁義智信之性仁則憂之智則謀之謀之既得不可以不節也於是乎義以節之節之既成不可以有變也於是乎信以守之四者大備而法制立矣法制既立而命其總名曰禮安有禮之性哉鄭氏之學其實不能該禮之本但隨章句而解之句東則東句西則西百端千緒莫有統率故至乎性命之説而廣求人事以配五行不究其端不揣其末是豈知禮也哉或曰月令之推五性亦然矣何如曰月令之書盖本於戰國之時吕氏門人所作至唐増修之未足以觀聖人之㫖也後之人見仁義禮智信列名而齊齒謂五者之用各有分區故為仁義智信則不取於禮而任其私心為禮則不能辯仁義智信但以器服物色升降辭語為玩以為聖人作禮之方止於窮奢極富炫人聽覽而已矣行其事不知其本觀其象不知其意因謂禮有質文可隨時而用先王有作我可以作先王有變我可以變而不知先王之所以作而變者有所為于偽反也此之所以作而變者復何以哉苟禮之所之止於器服物色升降辭語而無仁義智信之大則是𤨏𤨏有司之職耳何聖人拳拳之若是乎郊特牲曰禮之所尊尊其義也失其義陳其數祝史之事也故其數可陳也其義難知也知其義而謹守之天子之所以治天下也或曰吾子所稱先儒並列禮樂刑政及仁義禮智信之意曷以知先儒之意果若吾子之言乎曰以予度之先儒之意當若是也若是則善矣或異於此則先儒之言者皆不知禮而妄言也予何咎哉曰先儒既並列之而吾子乃論而為一敢問何謂也曰並列之使人記其條目用之而不遺先儒之事也論而為一使人知其本根學之而不失予之志也或曰前所謂節其和者命之曰樂行其怠者命之曰政威其不從者命之曰刑温厚而廣愛者命之曰仁斷决而從宜者命之曰義䟽逹而能謀者命之曰智固守而不變者命之曰信徇是而言則七者似皆禮之别名也何以樂刑政則謂之支而强其名仁義智信則止謂之别名也曰樂刑政各有其物與禮本分局而治十二管五聲八音干戚羽旄樂之物也號令官府軍旅食貨政之物也鈇鉞刀鋸大辟宫刖墨劓剕鞭扑流贖刑之物也是三者之物與飲食衣服宫室器皿夫婦父子長㓜君臣上下師友賔客死喪祭祀之目少異故得謂之支而强其名也夫仁義智信豈有其物哉總乎禮樂刑政而命之則是仁義智信矣故止謂之别名也有仁義智信然後有法制法制者禮樂刑政也有法制然後有其物無其物則不得以見法制無法制則不得以見仁義智信備其物正其法而後仁義智信炳然而章矣或曰前所謂刑者政之属誠然矣而吾子復並列之何謂也曰因先儒之言從而論之不遑變易耳其㫖既明其辭雖在奚有害於事哉曰敢問吾子之列禮樂刑政之物仁義智信之用盡於吾子之言乎抑有所遺者乎曰凡予所言者大也不及其細也畧也不及其詳也從其類而推之苟合乎禮本乎聖者皆是也奚待予之盡言哉
  禮論第六
  或曰樂記曰聖人作樂以應天制禮以配地禮樂明備天地官矣又以天地卑髙動靜方物在天成象在地成形以為禮者天地之别也地氣上齊天氣下降隂陽相摩天地相蕩雷霆風雨四時日月百化之興以為樂者天地之和也由此觀之則禮樂之比隆競大蓋已著矣而吾子統之於禮益有疑焉曰彼以禮為辨異樂為統同推其象類以極于天地之間非能本禮樂之所出者也禮也者豈止於辨異而已哉樂也者豈止於統同而已哉是皆見其一而忘其二者也曰古之言禮樂者必窮乎天地隂陽今吾子之論何其小也曰天地隂陽者禮樂之象也人事者禮樂之實也言其象止於尊大其教言其實足以軌範於人前世之言教道者衆矣例多濶大其意汪洋其文以舊説為陳熟以虚辭為㣲妙出入混沌上下鬼神使學者觀之耳目驚眩不知其所取是亦教人者之罪也或問孟子曰惻隠之心人皆有之羞惡之心人皆有之辭讓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惻隠之心仁之端也羞惡之心義之端也辭讓之心禮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孟子既言人皆有仁義之性而吾子之論獨謂聖人有之何如曰孟子以為人之性皆善故有是言耳古之言性者四孟子謂之皆善荀卿謂之皆惡揚雄謂之善惡混韓退之謂性之品三上焉者善也中焉者善惡混也下焉者惡而已矣今觀退之之辯誠為得也孟子豈能專之曰性之説既盡之矣然其以禮與仁義智並列何如曰是皆據世俗而言不及為之統率耳辭讓者義之一節也又淳于髠問曰男女授受不親禮也嫂溺則援之以手乎孟子曰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親禮也嫂溺援之以手權也夫權智之動義之㑹也詳孟子此言則義而智者不在先王之禮歟曰孟子據所聞為禮以已意為權而不謂先王之禮固有其權也自今言之則必曰男女授受不親禮也嫂溺援之以手亦禮也喪服四制曰父在為母齊衰期者見無二尊也百官備百物具不言而事行者扶而起言而后事行者杖而起身自執事而后行者面垢而已秃者不髽傴者不袒跛者不踊老病不止酒肉凡此八者以權制者也若是則先王之禮豈無權乎然其上文則曰恩者仁也理者義也節者禮也權者智也於此則是言之者惑矣其所謂恩者為父斬衰三年也所謂理者為君亦斬衰三年也若兹二服與父在為母齊衰扶杖面垢不髽不袒不踊不止酒肉之事非禮何以著之自今言之則必總四制以為禮而分仁義智於其間可也或人變色而作曰善哉吾子之論樂刑政仁義智信咸統於禮也其始得之於心歟抑嘗聞聖人之言及此者歟曰予聞諸聖人矣禮運記孔子之言曰禹湯文武成王周公此六君子者未有不謹於禮者也以著其義以考其信著有過刑仁講讓示民有常其下文曰禮者君之大柄也所以别嫌明㣲儐鬼神考制度别仁義所以治政安君也周公作六官之典曰治典曰教典曰禮典曰政典曰刑典曰事典而并謂之周禮今之禮記其創意命篇有不為威儀制度者中庸緇衣儒行大學之類是也及其成書總而謂之禮記是其本傳之者亦知禮矣不獨此二書而已也韓宣子適魯見易象與魯春秋曰周禮盡在魯矣則當時亦謂易象春秋為禮經也故知禮者生民之大也樂得之而以成政得之而以行刑得之而以清仁得之而不廢義得之而不誣智得之而不惑信得之而不渝聖人之所以作賢者之所以述天子之所以正天下諸侯之所以治其國卿大夫士之所以守其位庶人之所以保其生無一物而不以禮也窮天地亘萬世不可須㬰而去也或曰曲禮謂禮不下庶人而吾子及之何哉曰予所言者道也道者無不備無不至也彼所言者貨財而已耳謂人貧富不均不可一以齊之焉然而王制曰庶人縣封葬不為雨止不封不樹喪不貳事此亦庶人之喪禮也庶人春薦韭夏薦麥秋薦黍冬薦稻韭以卯麥以魚黍以豚稻以鴈此亦庶人之祭禮也既庶人喪祭皆有其禮而謂禮不下庶人者抑述曲禮者之妄也
  禮論第七
  或人敢問禮之所興自於何聖曰揚子雲謂法始於伏羲而成乎堯今觀易繫辭其制器取象信自伏羲神農黄帝以來也禮本之興其在三皇可知矣大章章之也咸池備矣咸池者黄帝之事上古結繩而治後世聖人易之以書契百官以治萬民以察此亦黄帝之事也弦木為弧剡木為矢弧矢之利以威天下此亦黄帝之事也則樂政刑之興亦在三皇矣及夫堯舜繼禪禹成其功成湯文武翦其禍難周公坐而修之孔子著之於冊七十子之徒奉之以為教而後禮樂刑政之物仁義智信之用囊括而無遺矣或曰周道其盛矣然魯諸侯也而用天子之禮樂何如曰昔者武王既崩成王㓜不能涖阼周公攝天子之位作禮樂朝諸侯而天下大定七年致政於成王成王以周公為有勲勞於天下於是封之曲阜地方七百里革車千乘命魯公世世祀周公以天子之禮樂此盖成王謂周公有王者之德攝王者之位輔周室致太平者周公之為也故於其死用王禮祀之以尊之焉若是則魯以此祀周公可也豈及其餘哉至其子孫遂徹而用之凡制宫廟設官職祭祀喪紀車馬服器率倣於周此則非矣周君也魯臣也人臣而用其君之禮樂何以示民哉成王必欲其臣行天子禮樂則當賜之周公俾其身用之不須命魯公世世以此祀之也生則臣也死則鬼也鬼與人異用之非僣故知魯以此祀周公可也穆公之母卒使人問於曽子曰如之何曽子曰哭泣之哀齊斬之情饘粥之食自天子逹布幕衞也縿幕魯也夫布幕諸侯禮也縿幕天子禮也疾魯之僣故舉諸侯以示之焉隠公考仲子之宫将萬焉問羽數於衆仲對曰天子八諸侯六大夫四士二公從之書曰九月考仲子之宫初獻六羽觀春秋之㫖盖謂僣上既久賢君能詳問而更始之故書也彼杞宋者各自為一王之後耳其祖天子禮樂異於周使行之可也周尚在而魯倣之則僣矣孔子曰唯名與器不可以假人夫魯之事假人孰甚焉或曰議者以三代之後漢唐為盛如之何可比隆於古昔也曰漢唐其卑矣髙帝起於隴畆草創天下法制未修文景繼立齪齪守成公卿多武人而黄老刑名之學熾於其間賈生之徒稱先聖誦仁義眊焉而不知所從也武帝聰明特逹攘袂而作聘賢良尊文學改正朔易制度有志於先王矣然而黷兵好勝竭天下之財以事四夷延方士築宫館以求神仙用不經之言以東封泰山禪梁父光武憂勤民事而不務大體專求俗吏之課不師經籍而聽用圖䜟之書以疑天下耳目唐髙祖凡庸之材乘運而起太宗有非常之度而殘殺長適以取其位不能純用先王之制而因循駮雜浮屠亂法而不知禁進士壊文而不知革易置儲貳依違不决明皇親見禍亂心思矯正而興起老子荘周之説以害教化寵任武功注意兵食鑾輿展狩出入不時進用女色間以讒賊以紊經紀自此數君其餘蓋不足數矣曰封泰山禪梁父前世之大典也而吾子以為不經之言何如曰所謂經者二帝三王之事而孔子述之者也六籍是矣而封禪之文安在哉獨司馬遷封禪書稱自古受命帝王曷嘗不封禪盖有無其應而用事者矣未有睹符瑞見而不臻乎泰山者也於是引尚書舜嵗二月東廵狩至于岱宗柴似以此為封禪事斯禮也盖繫廵狩矣天子廵狩至于方岳祭天告至爰及名山大川皆以其秩望祭之乃事鬼神之常道非封禪之謂也且舜自正月上日受終于文祖孔氏謂上日朔日也後至輯五瑞既月乃日覲四岳羣牧班瑞于羣后孔氏謂盡以正月中日日見四岳及九州牧監還其瑞嵗二月東廵狩至于岱宗孔氏謂既班瑞之明月乃順春東廵至於岱宗若是則舜攝帝位纔朞月耳德未必遽洽於人也功未必遽濟於世也符瑞之見未必如此之速也况又未真即帝位則将何辭以封禪哉五載一廵狩廵狩而封禪則舜之在位凡幾年凡幾封禪其禮儀必有可采何以不廣記之乃獨言柴而已乎封禪之禮固不止於柴也夫摰見生死之物蓋其㣲者猶列之于後矧封禪之盛乃得畧之乎其不然必矣又稱齊桓公既霸㑹諸侯於葵丘而欲封禪管仲曰古者封泰山禪梁父者七十二家而夷吾所記者十有二焉曰無懐氏曰伏羲曰神農曰炎帝曰黄帝曰顓頊曰帝嚳曰堯曰舜曰禹曰湯曰周成王夷吾此言亦無所證孔子修六經祖述堯舜憲章文武豈前世有封禪之言管氏聞之而孔子不得聞乎雖誠有之孔子削而不書是亦不足取也子必謂稱古帝王封禪者皆妄也未知此説根於何時至秦始皇遂舉而行之逮孝武即位又議封禪事齊人公孫卿稱其師申公書曰封禪七十二王唯黄帝得上封又稱申公之言曰漢主亦得上封上封則能僊登天孝武後乃登封無風雨災於是自喜幸庶幾遇神仙矣吁可怪哉文中子曰封禪之費非古也以夸天下其秦漢之侈心乎是誠知言矣或曰子謂漢唐數君訛雜之如此然其所以闡基緒致昇平者何也曰其始皆能求輔佐納諌諍夙興夜寐以安天下濟生人為意此其所以興也及其後世則放逐忠良昵近邪辟或婦人用事或外戚專政或宦豎竊命官爵授於匪人貨財散於無用兵革疲於不急荒滛怠慢厭棄民物皇天震怒奸雄並起而海内土崩矣嗚呼漢唐之盛猶不足觀漢唐之衰萬世之鑑也
  禮論後語
  吾為禮論七篇既十五年學者有持章望之論一篇來以吾為好恠率天下之人為禮不求諸内而競諸外人之内不充而惟外之飾焉終亦必亂而已矣亦猶老子之言禮者忠信之薄盖不知禮之本徒以其節制文章獻酬揖讓登降俯仰之繁而罪之也嗚呼章子有耳目邪抑矇且瞶邪有則奚不視吾文聽吾言吾之論則曰後之人見仁義禮智信列名而齊齒謂五者之用各有分區故為仁義智信則不取於禮而任其私心為禮則不能辯仁義智信但以器服物色升降辭語為玩以為聖人作禮之方止於窮奢極富炫人聽覽而巳矣繇是推本之曰仁義智信者實用也禮者虚稱也法制之總名也聖人率其仁義智信之性㑹而為禮禮成而後仁義智信可見矣賢人者知乎仁義智信之美而學禮以求之者也禮得而後仁義智信亦可見矣吾之論如此豈嘗使人為禮不求諸内而競諸外邪豈嘗以節制文章之類為禮之實邪章子有耳目不至乎此也夫章子以仁義禮智信為内猶饑而求食渴而求飲飲食非自外來也發於吾心而已矣禮樂刑政為外猶冠弁之在首衣裳之在身必使正之耳衣冠非自内出也嗚呼章子之惑甚矣夫有諸内者必出於外有諸外者必由於内孰謂禮樂刑政之大不發於心而偽飾云乎且謂衣冠非自内出則寒而被之葛熱而被之裘可乎夏則求輕冬則求暖固出於吾心與饑渴之求飲食一也而章子異之不已惑乎故天下之善無非内者也聖人㑹其仁義智信而為法制固由於内也賢人學法制以求仁義亦内也謂藍之青朱之赤固其質也布帛之青赤則染矣然染之而受者亦布帛之質也以染鐵石則不入矣是故賢人學法制以求仁義亦内也下愚雖學弗之得矣中庸曰或生而知之或學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然則吾之論何嘗有外邪何憂乎終之必亂邪吾之論則曰聞諸聖人於是引禮運周公六典之類以明之今章子乃曰學乎聖人者何必易其言是未嘗讀吾之論也趙簡子問子太叔揖讓周旋之禮焉對曰是儀也非禮也夫禮天之經也地之義也民之行也天地之經而民實則之是故為九歌八風七音六律以奉五聲為政事庸力行務以從四時為刑罰威獄使民畏忌以類其震曜殺戮以是言之樂政刑非禮者乎顔淵問仁孔子曰克已復禮為仁請問其目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以是言之仁非禮者乎章子尚未讀左氏傳論語宜其病吾言也聖人之於禮其言盖參差言其大則無事不包言其小則庶事之一耳故周官三百六十職題曰周禮以該之言其大也其次則曰禮典與治教政刑事配焉其小則曰五禮與射御書數並焉章子得其小而不得其大宜其病吾言也故其説曰走百步外以救人隕溺難也趨百步外以揖人易也趨則為之走則不為之矣已後鄉人一日之生拜之能也坐其下行其後能也聞其急難則不為之死矣是仁義難於禮也又曰順父禮也違父非禮也有人蹈於水火之中已将救之而父在側曰勿救匍匐救之無避也違父可也夫婦異列禮也如妻踣於舅姑之前傷而不興盡力以扶之可也又曰心則愛兄而拜先仲叔此禮之易者固勝仁也千金之寳分則多伯兄是禮不勝仁也吾兄與嫂鬭則不救有嫂之嫌也此禮之易者固勝義也鄉人之長者鬭扵兄救兄不勝則佐之鬭是禮不勝義也嗚呼章子以揖拜為禮宜乎其不得以兼仁義也且章子焉知仁義哉萬物之生無不遂吾所謂仁也萬事之理無不當吾所謂義也而章子方區區以救隕溺死急難為事不亦小乎以一人之力而見隕溺必救見急難必死吾懼章子之仁義所及者寡而天年不獲終也其所謂仁吾曰浮屠而已耳其所謂義吾曰㳺俠而已耳孔子曰父在觀其志父没觀其行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父没三年尚不忍改其道父在側曰勿救人於水火而違之可乎已以救為仁而父曰勿救則父不仁矣已欲仁而彰父之不仁未見可以為仁也父不仁則違之兄之鬭則不辯是非而佐之是父輕而兄重乎兄與嫂鬭則以嫌而不救懼失禮也妻踣而傷則扶之不顧禮焉是妻厚而嫂薄乎厚於妻而薄於嫂茲小人之情輕其父而重其兄雖小人亦不為也章子以是為仁義非吾所敢聞也抑其所謂禮之在内者喪哀祭恭忠君孝父蓋皆仁義之目而不諭焉悖矣人不知而不愠謂之君子吾不得已而申之者為其惑衆也吾言止是矣章子雖復言吾不愠也












  旴江集巻二
<集部,別集類,北宋建隆至靖康,旴江集>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巻三      宋 李覯 撰
  易論十三篇
  易論第一
  或曰易之為書也其不可學邪何其㣲而不顯也曰學者之過也聖人作易本以教人而世之鄙儒忽其常道競習異端有曰我明其象則卜筮之書未為泥也有曰我通其意則釋老之學未為荒也晝讀夜思疲心於無用之説其以惑也不亦宜乎包犧畫八卦而重之文王周公孔子繫之辭輔嗣之賢從而為之注炳如秋陽坦如大逵君得之以為君臣得之以為臣萬事之理猶輻之於輪靡不在其中矣爾欲聞之乎曰然則請問為君之道曰夫用貴莫若恭用富莫若儉恭則衆歸焉儉則財阜焉恭儉者先王之所以保四海也損六五曰或益之十朋之龜弗克違元吉龜可决疑喻明智也以柔居尊而為損道明智之士皆樂為用矣非徒人助天且福之故象曰六五元吉自上祐也恭之得衆也如此賁六五曰賁于丘園束帛戔戔吝終吉丘園謂質素之地也處得尊位為飾之主而每事質素與丘園相似則費財物束帛乃戔戔衆多也儉之足用也如此非徒儉於身也祭祀鬼神尚可菲薄既濟九五曰東鄰殺牛不如西鄰之禴祭實受其福禴祭之薄者也謂修德以祭雖薄而受福也夫上之利民以財則不足也百姓安堵而不敗其業利之大者也益九五曰有孚惠心勿問元吉有孚惠我德謂因民所利而利之惠而不費則不須疑問必獲大吉而物亦以信惠歸於我也夫溥愛無私君之德也反是則非益之謂也屯九五曰屯其膏小貞吉大貞㓙膏謂恩惠也處屯難之時居尊位之上不能博施羣小而繫應在二所惠偏狹於有司之貞則吉於大人之貞則㓙也比九五曰顯比王用三驅失前禽邑人不誡吉謂為比之主而有應在二顯比者也不能无私於物唯賢是與愛於來而惡於去用三驅之道者也伐不加邑動必討叛雖得乎顯比之吉而可以為上之使非為上之道故象曰邑人不誡上使中也夫執剛莫如體柔責人莫如自脩尚力取勝亦已勞矣同人九五曰同人先號咷而後笑大師克相遇謂不能使物自歸而用其强直故必大師克之然後得志也困九五曰劓刖困于赤紱乃徐有説利用祭祀赤紱謂異方之物也五以剛猛物所不附忿物不附而行威刑則異方愈不懐矣而體在中直能不遂迷乃徐脩德則得喜説履夫尊位過而能改以斯祭祀必受福也夫以至尊敵至賤勝之不足為武也夬九五曰莧陸夬夬中行无咎莧陸草之柔脆者謂上六也夬之時以君子决除小人而五處尊位躬自决之雖其克勝未足多也處中而行足以免咎而已故象曰中行无咎中未光也夫安非福也危非禍也知危而懼安莫如之否九五曰休否大人吉其亡其亡繫于苞桑處君子道消之時已當尊位能施否於小人而自戒其将亡則得苞桑之固也夫救弊之術莫大乎通變然民可與樂成難與慮始非斷而行之不足以有為矣巽初六曰進退利武人之貞謂處令之初未能服令故進退也則宜用武威以整齊之乃能成命也革上六曰君子豹變小人革面謂居變之終變道已成則小人變面以順上也夫治國始於齊家王化本乎夫婦百代不易之道也家人九五曰王假有家勿恤吉謂居於尊位而明家道則下莫不化矣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婦婦六親和睦交相愛樂而家道正正家而天下定故勿恤而吉也凡此皆為君之道也或曰子謂執剛莫如體柔責人莫如自脩而乃以威武成命何也曰同人九五敵剛也困九五來異方也其欲勝敵懐逺不可暴也舜於有苗文王於崇乃其迹也巽之初六行令於吾人也令善而衆疑不濟以威是終不可為也周官凡出教令必徇以木鐸曰不用法者國有常刑乃其事也盖所施之異胡可結以一言哉
  易論第二
  或曰為君之道任官其急也請言其要曰井九五曰井冽寒泉食謂五居中得正而體剛直不食汙穢必須井㓗而寒泉然後乃食以言剛正之主不納非賢必須行㓗才髙然後乃用也兊九五曰孚于剥有厲謂處尊貞之位不説信乎君子而説信乎小人則小人道長而國有危也剥六五曰貫魚以宫人寵无不利謂施寵小人但同之於宫人勿使害正則終无尤也然則人君所任宜得賢才不可説信小人雖未能不加以寵亦當處之散地无俾乘勢以消君子可也或曰人君有不自為國而委之大臣可乎曰茲禍福之機也事有不可不然亦不可必然在度宜而行之耳蒙六五曰童蒙吉謂委於二也夫蒙之時隂昧而陽明五以隂質居於尊位不敢以其蒙昧自任而委之剛陽付物以能故獲吉也師六五曰田有禽利執言无咎長子帥師弟子輿尸貞㓙謂柔非軍帥隂非剛武故不躬行必以授也授不得主衆猶不從故長子則可弟子則㓙盖九二得中可以任也自閫以外将軍制之用兵之法亦其宜矣臨六五曰知臨大君之宜吉夫臨剛浸而長君子道盛之時也因而納之委以其事則不勞而成功矣任得君子庸非智乎大壮六五曰喪羊于易无悔羊壮也君大壮之時以隂處陽以柔乘剛用壮之甚敵冦之來将失其居故不待險難而先舍其壮委任於二則得无悔也此皆事之宜不得不然也歴觀衆卦此類頗多率由隂居尊位未得剛正在上而廢其聰明委政於下也得其人則民受其賜非其人則職為亂階此不得不然也恒六五曰恒其德貞婦人吉夫子凶謂居得尊位不能制斷而係應於二專從其唱以此為恒則婦人之吉非夫子之道也以言人君在位苟不能獨斷而牽於臣下權時則可矣以之為恒則非君之道也坤初六曰履霜堅氷至戒其漸也上六曰龍戰于野辨之不早疑盛乃動故必戰也此任官之要先王其慎之也
  易論第三
  或人請問為臣之道曰君子之進也難哉苟進則諂諂則何有於君唯利而已矣否初六曰㧞茅茹以其彚貞吉亨象曰㧞茅貞吉志在君也謂居否之時動則入邪三隂同道皆不可進故茅茹以類貞而不諂志在於君故不苟進也夫執剛用直進不為利忠誠所志鬼神享之升九二曰孚乃利用禴无咎謂與五為應往必見任體夫剛德進不求寵閑邪存誠志在大業故乃利用納約于神明也夫君臣之交初未見親未信而諌人以為謗損初九曰已事遄往无咎酌損之謂剛以奉柔當自酌損其剛乃得合志志既合則道可行也然剛德之長不可全削志意既合當自守貞九二曰利貞征凶弗損益之謂初已損剛以順柔二復損已以益柔則剥道成焉故不可遄往而利貞也夫道雖貞矣宜得其中不可過也小畜上九曰既雨既處尚德載婦貞厲月幾望君子征凶謂體巽處上剛不敢犯尚德者也為隂之長能畜剛健德積載者也婦制其夫臣制其君雖貞近危故曰婦貞厲也滿而又進必失其道隂疑於陽必見戰伐雖復君子以征必凶故曰君子征凶也恒初六曰浚恒貞凶无攸利象曰浚恒之凶始求深也謂求深窮底物无餘藴以此為恒凶貞害德無施而利盖人不可以至察也節上六曰苦節貞㓙悔亡謂過節之中以至亢極苦節者也以斯施貞物所不勝貞之㓙也以斯脩身行在無妄故得悔亡盖政不可以峻刻也雖不可過亦不可未至而止也晉初六曰晉如摧如貞吉罔孚裕无咎謂進明退順不失其正而處卦之始功業未著物未之信若以此為足自喪其長者也故必裕之然後无咎也夫為君耳目所以司聰明也不能去邪人使至君側誰之罪也兊九四曰商兊未寧介疾有喜謂三為佞説将近至尊四以剛德裁而隔之初則未寧終則有喜也此之為喜乃為至尊所善天下所頼故象曰九四之喜有慶也夫事君盡禮致恭存位古之道也履九四曰履虎尾愬愬終吉謂逼近至尊處多懼之地然以陽居隂以謙為本雖處危懼終獲其志也夫君唱臣和理之常也專而見疑鮮不及矣坤六三曰含章可貞或從王事無成有終謂含美於内待命而發不為事首順上而終可謂智矣故象曰含章可貞以時發也或從王事知光大也无妄六二曰不耕穫不菑畬則利有攸往亦謂代終已成而不造也不擅其美乃盡臣道故利有攸往也雖不獲自專而時有未安不可不憂也渙六四曰渙其羣元吉渙有丘匪夷所思謂與五合志内掌機密外宣化命能為羣物散其險害然處上體之下不可自專猶有丘墟未平之慮雖已得大功所思不可忘也若時不我用不與於政則宜巻而懐之毋使動而之悔也坤六四曰括囊无咎无譽謂以隂居隂不與陽事隠其賢徳乃可免咎故象曰括囊无咎慎不害也或竭其忠信志在立功圖國忘身雖慎可也隨九四曰隨有獲貞㓙有孚在道以明何咎謂居於臣地以擅其民失於臣道違貞者也體剛居説而得民心能幹其事而成其功者也雖違常義志在濟物著信在道以明其功何咎之有哉夫權之所在衆之所附不守以正速禍而已矣益六二曰或益之十朋之龜弗克違永貞吉謂居中得位益自外來朋龜獻䇿同於損卦六五之位位不當尊故永貞乃吉也夫忠臣之分雖處險難義不忘君也蹇六二曰王臣蹇蹇匪躬之故謂居位應五不以五在難中私身逺害執心不回志救王室者也故象曰王臣蹇蹇終無尤也凡此皆為臣之道也孔子曰為臣不易豈虚言哉
  易論第四
  或曰大哉君臣之道既得而聞之矣請問凡所以治其身何如曰性不能自賢必有習也事不能自知必有見也習之是而見之廣君子所以有成也蒙六四曰困蒙吝謂獨逺於陽處兩隂之中困於蒙昧不能比賢以發其志故曰吝也觀初六曰童觀小人无咎君子吝謂處於觀時而最逺朝美體於隂柔不能自進无所鑒見故曰童觀在小人則无咎君子處之吝道也夫道之於人不可斯須去之也進則飾其行退則不勉焉是為利者也君子恥之履九二曰履道坦坦幽人貞吉謂在内卦幽隠之地而履其中道不以居外為榮處内為屈隠顯皆同常行其貞宜其吉也中孚九二曰鳴鶴在隂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與爾靡之謂處内而居重隂之下履不失中不徇於外立誠篤至雖在闇昧物亦應之也晉六二曰晉如愁如貞吉受兹介福于其王母謂進而无應其德不昭不以无應而回其志處晦而能致其誠故得貞之吉也其初愁如履正不回則乃受兹大福于其母也井九三曰井渫不食為我心惻可用汲王明並受其福謂井渫而不見食猶人脩已全㓗而不見用故使我心惻也不下注而應止是可汲也井之可汲也猶人可用若逢明王則既嘉其行又欽其用故曰並受其福也夫欲不可逞强不可恃放其私心罔知戒懼㓙之道也震初九曰震來虩虩後笑言啞啞吉謂體夫剛徳為卦之先能以恐懼而脩其德乃致福也豫初六曰鳴豫㓙謂處豫之初而特得志於上樂過則滛志窮則㓙也大壮九三曰小人用壮君子用罔貞厲羝羊觸藩羸其角謂處健之極以陽處陽用其壮者也故小人用之以為壮君子用之以為羅已者也雖復羝羊以之觸藩必拘羸其角矣益上九曰莫益之或擊之立心勿恒㓙謂處益之極過盈者也求益无厭人弗之與怨者非一故或擊之也夫静以俟時則无悔躁而求利則有恥不可不慎也頥初九曰舍爾靈龜觀我柔頥㓙謂居養賢之世不能正其所履而舍其靈龜之明德羡我朶頥而躁求不足貴也咸六二曰咸其腓㓙居吉腓謂動躁者也感物以躁㓙之道也由躁故㓙居則吉矣夫遵道而行不牽於俗明哲之任也與衆雷同善柔之事也豫六二曰介于石不終日貞吉謂順不苟從豫不違中不改其操是以吉也咸九三曰咸其股執其隨往吝謂志在隨人所執亦已賤矣用斯以往吝其宜也小過九三曰弗過防之從或戕之㓙謂居下體之上以陽當位而不能先過防之至令小者咸過而復應而從焉其從之也則戕之㓙至矣然而絶類離倫衆之所非毀方瓦合亦儒之權也萃六二曰引吉无咎謂處坤之中已獨處正與衆殊異民之多僻獨正者未能變體以逺於害故必見引然後乃吉而无咎也凡此皆治身之道也或曰脩身及家自天子逹庶人一也請問家道曰蠱初六曰幹父之蠱有子考无咎厲終吉象曰幹父之蠱意承考也謂幹父之事不可大小損益一依父命當量事制宜以意承考而已九二曰幹母之蠱不可貞象曰幹母之蠱得中道也謂婦人之性難可全貞宜屈已剛既幹且順故曰不可貞也雖不宜全貞亦不可納之於邪故曰得中道也家人初九曰閑有家悔亡謂治家之法及其志之未變而豫防之則悔亡也家瀆而後嚴之則无逮矣九三曰家人嗃嗃悔厲吉婦子嘻嘻終吝謂家人雖嗃嗃悔其酷厲猶保其吉婦子嘻嘻乃失其節也是威克厥愛家道之善者矣
  易論第五
  或曰脩身及家前聞之矣請問凡所以遇於人何如曰夫上之遇下有道屯初九曰盤桓利居貞利建侯象曰雖盤桓志行正也以貴下賤大得民也貴謂陽賤謂隂也初九之陽在三隂之下是以貴下賤故大得民心也无妄初九曰无妄往吉象曰无妄之往得志也亦謂體剛處下以貴下賤行不犯妄故往得其志也困九二曰困于酒食朱紱方來利用亨祀征㓙無咎謂以陽居隂尚謙者也體夫剛質而用中履謙應不在一心無所私雖以處困物莫不至不勝豐衍故曰困于酒食也能招異方故曰朱紱方來也然而不可以瀆也頥六四曰顛頥吉虎視耽耽其欲逐逐無咎謂居得其位以上養下得頥之義而下交不可以瀆故虎視耽耽威而不猛不惡而嚴也夫下之遇上有道大過初六曰藉用白茅無咎謂以柔處下心能謹慎故得無咎也訟六三曰食舊徳貞厲終吉或從王事無成謂體夫柔弱以順於上不為九二自下訟上不見侵奪保全其有故得食其舊徳而不失也然而不可以諂也頥六三曰拂頥貞㓙十年勿用無攸利謂履夫不正以養於上納上以諂者也處頥而為此行十年見弃者也立行於斯無施而利也兊六三曰來兊㓙謂以不正而來求説邪佞之道故㓙也巽九二曰巽在牀下用史巫紛若吉无咎謂處巽之中既在下位而復以陽居隂卑巽之甚故曰巽在牀下也若惟施至卑於神祗而不用之於威勢則得吉而無咎也夫陽為君子隂為小人同於君子則吉附於小人則㓙臨九二曰咸臨吉无不利謂有應在五而五體柔若順於五則剛徳不長矣雖感應之時不可全與相違必未順其命乃得吉无不利也六四曰至臨无咎謂處順履正不忌剛長而乃應之故得無咎也剥六三曰剥之无咎謂與上為應羣隂剥陽我獨協焉雖處於剥可以无咎也夬九三曰壮于頄有㓙君子夬夬獨行遇雨若濡有愠无咎謂夬為剛長而三獨應上六助於小人是以㓙也君子處之必能棄夫情累决之不疑故曰君子夬夬也若不與衆陽為羣而獨行殊志應於小人則受其困焉遇雨若濡有恨而無所咎也夫心貴乎公而量貴乎大公則視人如一大則無物不包視人如一則惟善是從也無物不包則雖愚有處也比初六曰有孚比之无咎有孚盈缶終來有它吉謂處比之首應不在一心無私吝則莫不比之故必有它吉也同人初九曰同人于門无咎謂為同人之首而無應於上心無係吝通夫大同出門皆同誰與為咎也兊初九曰和兊吉謂居兊之初應不在一無所黨係和兊之謂也説不在諂履斯而行未見有疑之者吉其宜矣大過九四曰棟隆吉有它吝謂雖能拯其弱不為下所撓而應在初用心不廣故有它吝也蒙九二曰包蒙吉納婦吉子克家謂以剛居中童蒙所歸也包而不距則逺近咸至故包蒙吉也泰九二曰包荒用馮河不遐遺朋亡得尚于中行謂體健居中而用乎泰能包含荒穢受納馮河者也用心廣大無所遐弃無所朋黨乃可以得配于五也凡此皆遇人之道也
  易論第六
  或曰吉㓙悔吝生乎動者也請問動而無悔則奚由曰時乎時智者弗能違矣先時而動者妄也後時而不進者怠也妄者過之媒怠者功之賊也蹇初六曰往蹇來譽謂處難之始居止之初獨見前識覩險而止以待其時故往則遇蹇來則譽也歸妹六三曰歸妹以須反歸以娣謂室主猶存而求進焉進未值時故有須也不可以進故反歸待時以娣乃行也凡此不可先時者也豐上六曰豐其屋蔀其家闚其户閴其無人三歳不覿㓙謂處於明動尚大之時而深自幽隠以髙其行大道既濟而猶不見隠不為賢更為反道㓙其室也三年豐道之成治道未濟隠猶可也既濟而隠以治為亂也節九二曰不出門庭㓙謂初已造之至二宜宣其制矣而故匿之失時之極則遂廢矣故不出門庭則㓙也凡此不可後時者也嗚呼進取之時易見退避之時難知盖利者人之所欲欲則存諸心存諸心則計之熟矣害者人之所惡惡則幸其無之而不知為謀矣或人請問退避之道曰君子見機而作愚者闇於成事禍至而避亦無及也渙初六曰用拯馬壮吉謂處散之初乖散未甚故可以逰行得其志而違於難也不在危劇而後乃逃竄故曰用拯馬壮吉也遯初六曰遯尾厲勿用有攸往謂處遯之時而為遯尾禍所及也危至而後求行難可免乎故勿用有攸往也然而矯枉過正衆之所憎和而不同身乃無患明夷初九曰明夷于飛垂其翼君子于行三日不食有攸往主人有言謂處卦之始最逺於難逺難過甚明夷逺遯絶跡匿形不由軌路殊類過甚以斯適人人必疑之故曰有攸往主人有言也六二曰明夷夷于左股用拯馬壮吉夷于左股示不能行也以柔居中用夷其明進不殊類退不逃難故可用拯馬而壮吉也夫有所避者不可有所顧也以欲而忘患鱗属所以死於餌也遯九三曰係遯有疾厲畜臣妾吉謂在内近二以陽附隂宜遯而繫故曰繫遯遯之為義宜逺小人以陽附隂繫於所在不能逺害亦已憊矣宜其屈辱而危厲也繫於所在畜臣妾可也施於大事㓙之道也九四曰好遯君子吉小人否謂處於外而有應於内君子好遯故能舍之小人繫戀是以否也若夫分有所定義不可去則莫若守正之為利也泰九三曰無平不陂無往不復艱貞无咎勿恤其孚于食有福謂處天地之將閉平路之将陂時将大變世将大革而居不失其正動不失其應艱而能正不失其義故无咎也信義誠著故勿恤其孚于食有福也明夷六五曰箕子之明夷利貞謂最近於晦與難為比猶闇不能沒明不可息正不憂危故利貞也凡此避禍之道也詩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此之謂也
  易論第七
  或曰獨隂孰始獨陽孰生萬事云為未有不因人以成故大則有君臣之交小則有同志之㑹變故非一願聞其詳曰人事之變或逺而相應或近而相得逺而相應君臣之分定也近而相得以各無應同志者也然而應於逺者或為近所困承於上者或為下所逼臣欲應君而冦難阻之君欲應臣而讒邪制之惟其明哲决所去就秉心不回終乃無過也屯六二曰屯如邅如乗馬班如匪寇婚媾女子貞不字十年乃字謂志在乎五不從於初與初相近而不相得困於侵害時方屯難正道未通涉逺而行難可以進屯難之世勢不過十年十年則反常反常則本志斯獲矣大有九四曰匪其彭无咎謂既失其位而上近至尊之威下比分權之臣其為懼也可謂危矣唯夫有聖知者乃能免斯咎也三雖至盛五不可舎能辨斯數專心承五常匪其彭則无咎矣睽六三曰見輿曳其牛掣其人天且劓魚器反无初有終謂以隂居陽以柔乘剛志在於上而不和於四二應於五則近而不相比故滯隔所在不獲進也四從上取二從下取而應在上九執志不回初雖受困終獲剛助也漸九五曰鴻漸于陵婦三嵗不孕終莫之勝吉謂進得中位而隔乎三四不得與其應合然各履正而居中三四不能久塞其塗不過三歳必得所願矣九三曰鴻漸于陸夫征不復婦孕不育㓙謂以陽爻為下卦之主而棄其羣醜與四相得遂乃不反夫征不復樂於邪配則婦亦不能執正矣然小人之心惡直醜正近不相得亦宜備之既濟六四曰繻有衣袽終日戒謂履得其正而近不與三五相得鄰於不親而得全者終日戒也抑又交際之間理非一致或名雖為應而實不相接或義有可合而情不相同智者三思故往而必納愚者徑行則動而多悔也屯六四曰乘馬班如求婚媾往吉无不利謂二雖比初執正不從不害已志者也求與合好往必見納矣故象曰求而往明也小畜初九曰復自道何其咎吉謂處乾之始以升巽初四為已應不距已者也以陽升隂復自其道順而無違何所犯咎得義之吉也隨六三曰係丈夫失小子隨有求得利居貞謂雖體下卦二已據初将何所附故舍初係四志在丈夫四俱無應亦欲於已隨之則得其所求也睽六五曰悔亡厥宗噬膚往无咎謂有應在二三雖比二二之所噬非妨已應者也以斯而往何咎之有往必合也凡此智者之慮能見彼情者也屯六三曰即鹿無虞惟入于林中君子幾不如舍往吝謂三既近五而無冦難四雖比五其志在初不妨已路可以進而無屯邅也見路之易不揆其志五應在三往必不納何異無虞以從禽其可獲乎故不如舍往吝窮也大畜九二曰輿説輹謂五處畜盛未可犯也遇斯而進故與説輹也凡此愚者之動不知彼情者也故亦有非應比各亢一方而渙然合好罔有猜嫌者同患相恤勢使之然也睽九四曰睽孤遇元夫交孚厲無咎謂無應獨處而初亦無應特立處睽之時俱在獨立同處體下故求其疇類而自託焉相得無疑故曰交孚雖在乖革志可得行雖危無咎也故曰苟識其情不憂乖逺苟明其趣不煩彊武能説諸心能硏諸慮睽而知其類異而知其通其唯明爻者乎
  易論第八
  或曰天有常故四時行地有常故萬物生人有常故德行成而事或有變勢或有異以常待之其可乎曰常者道之紀也道不以權弗能濟矣是故權者反常者也事變矣勢異矣而一本於常猶膠柱而鼓瑟也履九五曰夬履貞厲謂履道尚謙不憙處盈而五以陽處陽正當其位是以危也豐六二曰豐其蔀日中見斗往得疑疾有孚發若吉謂處明動之時爻皆以居陽位乂不應隂為美而二以隂居隂常於厥位故幽而無覩不能自發也若夫排患解紛量時制宜事出一切愈不可常也益六三曰益之用㓙事無咎有孚中行告公用圭謂以隂居陽處下卦之上壮之甚也語以謙冲則罪可戮用救衰危則物所恃故以此告公國主所任也大過九二曰枯楊生稊老夫得其女妻無不利謂以陽處隂能過其本而救其弱者也上無其應心無係吝處過以此無衰不濟也九三曰棟橈㓙謂居大過之時處下體之極不能救危拯弱以隆其棟而以陽處陽自守所居又應於上係心在一宜其淹溺而㓙衰也或曰甚哉幹蠱之難也才不勝任亦可勉乎哉曰駑駘疾走不如良馬之安行也小人飾智不能及君子之任真也天命之性有限乎中苟非其宜是以身釣禍也大有九二曰大車以載有攸往無咎謂健不違中為五所任任重不危致逺不泥故可以往而無咎也鼎九四曰鼎折足覆公餗其形渥㓙謂處上體之下而又應初既承且施非已所勝故曰鼎折足覆公餗也既覆公餗體為渥沾智小謀大不勝其任受其至辱灾及其身故曰其形渥㓙也解六三曰負且乗致冦至謂處非其位履非其正乗二負四以容其身小人而乗君子之器盜思奪之矣凡此皆以身釣禍者也亦有才可適用德可及物而勢不可為者必謹察之也井九二曰井谷射鮒甕敝漏謂處上宜下處下宜上而二無應於上反下與初故莫之與也是卑者不可以有為也旅九三曰旅焚其次喪其僮僕貞厲謂居下體之上與二相得以寄旅之身而為施下之道與萌侵權主之所疑故次焚僕喪而身危也是疏者不可以有為也凡此亦所以釣禍也或有不量其力悖道逆理以圖非望兹又罪之至也履六三曰眇能視跛能履履虎尾咥人㓙武人為于大君謂以隂居陽以柔乗剛志在剛健不脩所履欲以陵武於人為于大君行未能免於㓙而志存于王頑之甚也同人九三曰伏戎于莽升其髙陵三嵗不興謂貪於所比據上之應其敵剛健非力所當故伏戎于莽不敢顯亢也升其髙陵望不敢進量斯勢也三嵗不能興者也三嵗不能興則五道亦已成矣安所行焉隨上六曰拘係之乃從維之王用亨于西山謂隨之為體隂順陽者也最處上極不從者也隨道已成而時不從故拘係之乃從也離九四曰突如其來如焚如死如弃如謂逼近至尊履非其位欲進其盛以炎其上命必不終也噫天不可違人不可欺忠孝之美有生者所宜拳拳也
  易論第九
  或曰如此乎禍福之猶影響也何從而慎諸曰火之生也一勺之勝及其燎也川流莫競是故君子慎乎始也節初九曰不出户庭無咎謂為節之初将整離散而立制度者也故明於通塞慮於險偽不出户庭慎宻不失然後事濟而无咎也夬初九曰壮于前趾往不勝為咎謂居健之初為决之始宜審其䇿以行其事壮其前趾往而不勝宜其咎也然則不慎而失之者尚可及乎曰亦在人之明與昧也明者則辨之於早過而能改故可及也昧者則以智飾非至于貫盈雖悔無及矣復初九曰不逺復無祇悔元吉謂最處復初始復者也不逺而復幾悔而反以此脩身患難逺矣錯之於事其殆庶幾乎故元吉也需九三曰需于泥致寇至象曰需于泥灾在外也自我致寇敬慎不敗也謂以剛逼難欲進其道所以招寇而致敵也猶有須焉不陷其剛寇之來也自我所招敬慎防備可以不敗也訟九四曰不克訟復即命渝安貞吉謂處上訟下可以改變者也故其咎不大若能反從本理變前之命安貞不犯不失其道為仁由已故吉從之也噬嗑初九曰屨校滅趾无咎謂過輕戮薄足懲而已小懲大誡乃得無咎也同人九四曰乘其墉弗克攻吉謂履非其位以與人爭二自五應三非犯已攻三求二尤而效之違義傷理衆所不與故雖乘墉而不克也不克則反自思過以從法則故得吉也臨六三曰甘臨無攸利既憂之无咎謂履非其位居剛長之世而以邪説臨物宜其無攸利也若能盡憂其危改脩其道剛不害正故咎不長也凡此辨之於早可及者也復上六曰迷復㓙有灾眚用行師終有大敗以其國君㓙至于十年不克征謂最處復後是迷者也以迷求復故曰迷復也用之行師難用有克終必大敗用之於國則反乎君道也大敗乃復量斯勢也雖復十年脩之猶未能征也噬嗑上九曰何校滅耳㓙謂處罰之極惡積不改者也罪非所懲故刑及其首至于滅耳及首非誡滅耳非懲㓙莫甚焉凡此至于貫盈雖悔無及者也亦有勢猶可救而弗用謀言遂及敗覆者茲又不明之甚也夬九四曰臀無膚其行次且牽羊悔亡聞言不信謂下剛而進非已所據必見侵食失其所安而五為夬主非下所侵若牽於五則可得悔亡而已剛亢不能納言自任所處聞言不信以斯而行㓙可知矣噫過而不能知是不智也知而不能改是不勇也持疑猶豫目以無害古之亡國敗家未嘗不以此也
  易論第十
  或曰文王之囚箕子之奴豈其所自取哉曰患自已招斯可患也患非已招斯不足患也其必免矣如其不免是有命焉非智之過也節六三曰不節若則嗟若無咎謂以隂處陽以柔乗剛違節之道以至哀嗟自已所致故無所怨咎也此患自已招者也漸初六曰鴻漸于干小子厲有言無咎謂始進而未得其位則困於小子窮於謗言故曰小子厲有言也困於小子讒謬之言未傷君子之義故曰無咎也姤九三曰臀無膚其行次且厲無大咎謂處下體之極而二據於初不為已乗居不獲安行無其應不能牽據以固所處故曰臀無膚其行次且也於履得其位非為妄處不遇其時故使危厲灾非巳招是以無大咎也此患非已招必免者也蹇六四曰往蹇來連謂往則無應來則乗剛往來皆難故曰往蹇來連然得位履正當其本實難遇於難非妄所招也此患非已招不可免者也是有命焉非智之過也亦有進不違私志在救難以危其身此又君子之大義非智者之羞也大過上六曰過涉滅頂㓙無咎謂處大過之極過之甚也涉難過甚故至于滅頂㓙志在救時故不可咎也古之人曰貪夫徇財烈士徇名夸者死權有所欲者必得所惡也闗龍逄死於夏王子比干死於商人臣之義不得不然也是故知幾之賢少欲之士拂衣塵外髙蹈不還鴻飛㝠㝠非弋人之所簒也蠱上九曰不事王侯髙尚其事謂最處事上而不累於職位不承事王侯但自髙尚其事故志可則也漸上九曰鴻漸于陸其羽可用為儀吉謂進處髙潔不累於位無物可以屈其心而亂其志峨峨清逺儀可貴也賁初九曰賁其趾舍車而徒謂在賁之始以剛處下居於無位棄於不義安夫徒步以從其志者也此二疏以免於漢四皓以免於秦特立獨行非凡所及也噫天道之變日星循環占之而不舛者以知其數也人事之動情偽交錯應之而不謬者以知其勢也持之以正用之以中百禄之來弗可辭也已噫非天下之至變其孰能與於此哉
  易論第十一
  或曰卦者時也爻者適時之變者也時既不一事亦不同不可相假者也今子統而論之毋乃咈於時乎曰時雖異矣事雖殊矣然事以時變者其迹也統而論之者其心也迹或萬殊而心或一揆也若夫湯湯洪水禹以是時而濬川黎民阻饑稷以是時而播種百姓不親契以是時而敷五教蠻夷猾夏臯陶以是時而明五刑其迹殊其所以為心一也統而論之謂之有功可也亦有因時立事事不局於一時可為百代常行之法者如仁義忠信之例是也故夫子於上下繫所稱者十有九爻未有言其時者盖事不局於一時也是故時有小大有以一世為一時者此其大也有以一事為一時者此其小也以一世為一時者否泰之類是也天下之人共得之也以一事為一時者訟師之類是也當事之人獨得之也借如今之世泰之時也天下所共矣而所遇之事人各不同若其倥侗之質求師辯惑蒙之時也立身嚮道非禮勿行履之時也居其德義以待施惠井之時也自逺之近觀鑒朝美觀之時也量能受任各當其分鼎之時也夙夜在公幹君之事蠱之時也用其剛正辯物之事訟之時也斷其刑罰無有不當噬嗑之時也出軍遣将以討不庭師之時也險難在前按兵觀釁需之時也民有困窮從而養之頥之時也事有所失知而改之復之時也禮有過差議而定之節之時也逸樂之情約之以正豫之時也文飾之盛反之於素賁之時也人有解慢示之以威震之時也夫此之類皆以一事為一時而諸卦之時君之所遇者多以事無不統也臣之所遇者寡以事有分職也或一人之身而兼數事或終食之久而移數時時既屢遷迹亦皆變苟不求其心之所歸而專視其迹則散漫簡策百紐千結豈中材之所了邪子曰天下何思何慮天下同歸而殊塗一致而百慮天下何思何慮謂少則得多則惑也然則統而論之不亦可乎
  易論第十二
  或人請問乾坤何時也曰乾者聖人進取天位非承平之時也故初則潜二則見三則乾乾四則或躍五則飛上則亢也坤者聖人防閑臣下非大通之時也故初則履霜上則龍戰三則含章而不敢為首四則括囊而後無咎五則黄裳而後元吉唯二居於下卦履其中正乃可任其自然也又問大過之時則務在救危遯明夷之時則貴乎避難何其不同也曰大過之時本末雖弱而未見君之昏亂臣之讒邪是國家之難何世無之君子之義不得不救也遯則小人得志明夷則闇主在上忠良之士徒見害而已無足可為也君子之智不得不避也又問隂爻浸長皆小人道盛也剥之五隂否之三隂小人衆多矣而不見君子避之之意二隂始進而君子之遯猶恐為尾何也曰君子之道知幾其神故云二隂用事小人将盛而亟避之則無患矣苟至于否塞至于剥落而後退焉不已晩乎易之為遯所以示先見也然則剥與明夷孰為大禍曰小人雖盛制之在君故貫魚以宫人寵則無不利是禍之小也主之闇則末如之何故南狩得其大首是禍之大也又問屯也蹇也困也名相近也請言其别曰屯者動乎險中可為之世也然而足以有功矣蹇者見險而止不可為之世也然而足以無過矣困者剛見揜於柔君子為小人所蔽窮厄委頓者也人之所患莫斯之甚也比也同人也隨也義相類也請言其異曰比者剛得尊位上下應之天下之人皆親其君也同人者柔履中正而應乎乾同志相合物各有黨也隨者剛來下柔動而之説謂能下於人動則人説莫不從其所為也上之所務莫斯之大也謙也巽也奚若曰謙者内陽外隂屈其剛德以下於物者也巽者内外皆隂心貌如一情實卑順者也豫也兊也奚若曰豫者主於逸樂兊者喜恱而已也晉也升也奚若曰升者升得位晉者進見於君也泰也既濟也奚若曰泰者君臣合好君子在位小人在野之世也然物既大通多失其節故不具利貞之德也若夫物皆得其所事皆得其宜未有如既濟之盛者也堯舜其猶病諸然安不忘危戒在終止故曰初吉終亂也泰之極則城復于隍既濟之極則濡其首禍福倚伏誠可畏也昔大禹之訓曰予臨兆民懔乎若朽索之馭六馬夫能保萬世無疆之休其唯知懼者乎
  易論第十三
  或曰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矣謂備天下之象也請言其畧曰天地萬物存乎説卦矣姑以人事明之八卦之道在人靡不有之也但賢者得其正不肖者處其偏矣夫剛而不暴乾之正也順而不邪坤之正也動而不妄震之正也卑而不辱巽之正也險而不可犯坎之正也明而不可欺離之正也静而不可誘以利艮之正也和而不可撓以怒兊之正也若剛而不容於物乾之偏也順而不守其道坤之偏也動而為躁震之偏也卑而為佞巽之偏也險而為賊害坎之偏也明而為苛細離之偏也止而不及其時艮之偏也説而不由於禮兊之偏也是故賢者以功不肖者以過賢者以福不肖者以禍由所用之道名同而實異也然賢者之道也或其數不備或所施者狹夫能具八者之用發之乎身充之乎天地之間者其唯聖人乎故用之於國則邇人安用之於軍則逺人服鼓之舞之無物不得其宜矣純精勁正造成庶事旰食忘倦終而復始用乾於國也含藏黄大靡物不愛隤然和順無有煩擾用坤於國也甲兵斧鉞以重其威無敢奸宄無敢怠惰用震於國也適時之變權宜在已以貴下賤士争歸之用巽於國也封疆阻固山河分限貴在常尊無得褻近用坎於國也善靡不照惡靡不見人文化成上下肅雍用離於國也脩其典禮止邪未形慢易之心無自而入用艮於國也行慶施惠洽于羣心罔有小大翕然欣戴用兊於國也以剛决事以勇臨敵變動不息罔失其正用乾於軍也撫養士卒如母親子雖其柔仁不害方直用坤於軍也先聲後實威聞敵國動於九天物莫能亢用震於軍也隠其形勢示之不能始如處女後如脫兎用巽於軍也深溝髙壘逺其斥堠敵人不得襲刺客不得近用坎於軍也部曲分辯各有麗著號令明白衆罔疑惑用離於軍也退北佯為不追見利佯為不知持重有待嶷如山立用艮於軍也誅其渠魁弔其民人簞食壺漿以迎王師用兊於軍也故知八卦之道大矣有髙焉必乗其上有深焉必載其底有旁焉必環其外幽無不貫㣲無不徹惟所用之何如耳噫作易者既有憂患矣讀易者其無憂患乎苟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亂以憂患之心思憂患之故通其變使民不倦神而化之使民宜之則自天祐之吉無不利矣








  旴江集巻三
<集部,別集類,北宋建隆至靖康,旴江集>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卷四      宋 李覯 撰
  刪定易圖序論
  覯甞著易論十三篇援輔嗣之注以解義盖急乎天下國家之用毫柝幽㣲所未暇也世有治易根於劉牧者其説日不同因購牧所為易圖五十五首觀之則甚複重假令其説之善猶不出乎河圖洛書八卦三者之内彼五十二皆疣贅也而况力穿鑿以從傀異考之破碎鮮可信用大懼詿誤學子壊隳世教乃刪其圖而存之者三焉所謂河圖也洛書也八卦也於其序解之中撮舉而是正之諸所觸類亦復詳説成六論庶乎人事脩而王道明也其小得失不足喜愠者不盡糾割别有一本黄黎獻為之序者頗増多誕謾自鄶以下可無譏焉牧又注易所以為新意者合牽象數而已其餘則攘輔嗣之指而改其辭将不攻自破矣先代諸儒各自為家好同惡異有甚冦讎吾豈斯人之徒哉憂傷後學不得巳焉耳















<集部,別集類,北宋建隆至靖康,旴江集,卷四>








  論一
  或問劉氏之説河圖洛書同出於伏羲之世何如曰信也繫辭稱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其指在作易也則不待禹而得之明矣其所圖者信乎曰洛書五十有五協於繫辭天地之數河圖四十有五雖於易無文然其數與其位灼有條理不可移易非妄也惜乎劉氏之辯則過矣或曰敢問河圖之數與位其條理何如曰一三五七九竒數陽也非中央則四正矣坎離震兊之位也二四六八耦數隂也不得其正而得四隅矣乾坤艮巽之位也乾坎艮震陽卦位也則左旋兊坤離巽隂卦位也則右轉竒則先左而後右耦則先右而後左坎一震三也兊七離九也坤二巽四也乾六艮八也抑又縱横數之皆得十五此非灼有條理不可移易者乎或曰劉氏之辯其過焉在曰劉氏以河圖洛書合而為一但以河圖無十而謂水火木金不得土數未能成形乃謂之象至於洛書有十水火木金附於土而成形矣則謂之形以此為異耳其言四象生八卦則取河圖之七八九六以其有象字不可用洛書之形故也其下文又引水六金九火七木八而生八卦於此則通取洛書之形矣噫何其自相違也矧曰天五居中而主乎變化上駕天一而生地六下駕地二而生天七左駕天三而生地八右駕地四而生天九者不亦惑乎夫所謂生者言乎其始也苟河圖之象生八卦則洛書之形又生八卦者何也若以聖人既取河圖之數以畫卦而洛書之數止為揲蓍則其論云在河圖則老陽老隂少陽少隂之數此又已言揲蓍矣反覆不通故曰自相違也夫天一至地十乃天地之氣降出之次第耳謂之五者非有五物謂之十者非有十枚而曰五十有五者盖聖人假其積數以起筭法非實數也如人兄弟行下浪反第一至第十者乃十人耳焉可謂有五十五人哉厥初太極之分天以陽髙於上地以隂卑於下天地之氣各亢所處則五行萬物何從而生故初一則天氣降於正北次二則地氣出於西南次三則天氣降於正東次四則地氣出於東南次五則天氣降於中央次六則地氣出於西北次七則天氣降於正西次八則地氣出於東北次九則天氣降於正南天氣雖降地氣雖出而猶各居一位未之㑹合亦未能生五行矣譬諸男未冠女未笄昏姻之禮未成則何孕育之有哉况中央八方九位既足而地十未出焉天地之氣誠不備也由是一與六合於北而生水二與七合於南而生火三與八合於東而生木四與九合於西而生金加之地十以合五於中而生土五行生而萬物從之矣二四易位而一三五如其初者當所王之方也夫物以隂陽二氣之㑹而後有象象而後有形象者胚胎是也形者耳目鼻口手足是也河圖之數二氣未㑹而劉氏謂之象悖矣若夫洛書之數五位既合則五行有象且有形矣象與形相因之物也其一二三四五為生數六七八九十為成數者徒以先後分之耳其實二者合而後能生生則成矣盖非一生之待六而後成也假令河圖是象洛書是形則取洛書而為八卦者亦非酌水燃火伐木鍛金而成之也直取其象耳以法象而言之不亦可乎何其固執形象之象也其曰天五駕一二三四而生六七八九者愈乖逺矣且隂陽㑹合而後能生今以天五駕天一天三乃是二陽相合安能生六生八哉天降陽地出隂隂陽合而生五行此理甚明白豈有陽與陽合而生隂哉况所謂五者乃次第當五非有五物也其一與六合之類皆隔五者盖以一二三四五主五方而六七八九十合之周而復始必然之數非有取於天五也其不用五竒主五方而五耦合之者陽方則竒為之主而耦與之合隂方則耦為之主而竒與之合又昭昭矣至如劉氏所圖太極生兩儀一二三四其解曰畫天左旋畫地右動今按其畫天一在坎天三在震誠左旋也地二在離地四在兊亦左旋耳非右動也夫所謂左旋者如斗柄自寅向卯也右動者如日月五星自丑向子也今以自午向酉而為右動何哉若直以東北為左方西南為右方以分天地之位則又不可謂之旋且動也旋動者進前之意也設謂陽升隂降先兊四而後離二則繫辭所陳先二而後四未甞倒言之也如是則劉氏之解果繆矣注易圖易自謂窮天地之理而乃未明左旋右動之法甚哉其可笑也
  論二
  或曰劉氏謂聖人以河圖七八九六而畫八卦而吾子之意乃取洛書何也曰繫辭稱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矣謂備天下之象也河圖之數二氣未合品物未生何所象乎洛書之數五行成矣萬物作矣於是象金而畫乾兊象土而畫坤艮象木而畫震巽象水而畫坎象火而畫離不言五而言四象者以土分王四時舉四行則土可知矣又以四行之數而揲蓍七少陽八少隂九老陽六老隂是也曰敢問畫卦皆取洛書矣其於河圖何所則也曰則其位也河圖有八方之位洛書有五行之象二者相須而卦成矣曰劉氏以為六居坎而生乾謂三為坎三為乾也九居兊而生坤謂三為兊六為坤也七居離而生巽謂三為離四為巽也八居震而生艮謂三為震五為艮也何如曰以位數之則乾坤艮巽亦三位也以畫數之則坎震亦五畫也離兊亦四畫也何其或以位數或以畫數反錯之甚也况説卦稱六畫而成卦六位而成章彼重卦然畫與位等耳未常析言之也苟析言之則坤六位而十二畫矣焉得曰六畫成卦也雖繫辭陽一君而二民盖取隂耦以喻人臣代終之義非可積以為數也今謂人有二心者非可積十人以為二十心也且劉氏説天地之數六者有六物耳而乃以一爻分為二畫以當二物可乎歴觀諸卦以爻為人雖隂爻亦一人耳帝乙歸妹非有兩妹也箕子明夷非有兩箕子也然則劉氏畫卦之説其不可用明矣矧聰明睿智創制立法固不區區專決於圖書故曰古者包犧氏之王天下也仰則觀象於天俯則觀法於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冝近取諸身逺取諸物是不專決於圖書參互而後起之者也聖人既按河圖有八方将以八卦位焉洛書有五行将以八卦象焉於是觀隂陽而設竒耦二畫觀天地人而設上中下三位純陽為乾取至健也純隂為坤取至順也一陽處二隂之下剛不能屈於柔以動出而為震一隂處二陽之下柔不能犯於剛以入伏而為巽一陽處二隂之中上下皆弱罔克相濟以險難而為坎一隂處二陽之中上下皆強足以自託以麗著而為離一陽處二隂之上剛以駁下則止故為艮一隂處二陽之上柔以撫下則説故為兊也西北盛隂用事而陽氣盡矣非至健莫能與之争故乾位焉争勝則陽氣起故坎以一陽而位乎北坎者險也一陽而犯衆隂誠不為易而為險也艮者止也物芽地中将出而止也待春之謂也自此動出乎震絜齊乎巽離者明也萬物皆盛長得明而相見也坤厚以養成之成而説故取諸兊也畫八卦分八方之義如斯而已也或曰説卦稱勞乎坎謂萬物閉蔵納受為勞也成言乎艮謂萬物之所終也今吾子之言似不類者何也曰孔子據物終於地上而言也覯取諸物始於地下而言也所以就足先聖之論使人不疑耳或曰劉氏謂三畫象三才為不詳繫辭之義則以乾之三畫為天之竒數三一三五皆陽也坤之三畫為地之耦數三六八十皆隂也獨陽獨隂無韞三才之道者何如曰劉氏學易乃不知畫之與位各一事也畫者譬諸人也位者人所處之地也三畫雖純陽象天而三位有天地人之别何害也上中下三位譬如公也卿大夫也竒耦二畫譬如君子也小人也公卿大夫皆君子盖有之矣皆小人亦有之矣或一君子而二小人或一小人而二君子猶行人之止傳舍何常之有安可見純天便曰無地位見純地便曰無天位哉且其引説卦兼三才而兩之故易六畫而成卦以為六畫包三才無三畫韞三才之説噫何其𭰖也三畫象三才矣重之為六又象三才何害也若三畫之時乾為天坤為地六畫之後亦不免為天為地也三畫之位則初為地二為人三為天六位則初二為地三四為人五上為天從宜改易何固執之為哉且劉氏論三才則引説卦六畫破先儒三畫以為不經及其論竒耦則用天三竒地三耦天地各減其二不顧繫辭五位有合之説是經乎不經也又其論乾元用九謂天一天三天五陽數也坤元用六謂地二地四隂數也至其下文以天五散在五行天一居尊不動餘有天三地四合而成九天三則乾之三畫地二地四則坤之六畫陽得兼隂故乾三兼坤六而乾元用九也噫陽不可兼隂乎則天三何以稱用九陽果得兼隂乎則天一天三天五當兼地二地四何以不稱乾元用十五也輕先儒九揲六揲之通義而務求新不虞錯亂之至此鄙哉
  論三
  或人敢問大衍之數五十諸儒異論何如曰京房馬季長荀爽之釋吾無取焉耳至於鄭康成姚信董遇以為天地之數五十有五減五而用之劉氏亦同此説吾有取焉耳此章上言大衍之數下言乾坤之策中言天地之數非衍之用而何也然所以減之之意或謂減五行或謂減六畫或謂減天五盖未之思矣夫五行六畫天五減之之可否不足復詰吾直謂天地之數雖五十五至揲蓍之法止可用五十故取其整數而已也只如期三百六旬有六日而乾坤之策三百六十當期之日又豈可言無六策以當六日者别有意也聖人揲蓍虚一分二掛一揲四歸竒再扐確然有法象非苟作也故五十而用四十九分於兩手掛其一則存者四十八以四揲之十二揲之數也左手滿四右手亦滿四矣乃扐其八而謂之多左手餘一則右手餘三左手餘三則右手餘一左手餘二右手亦餘二矣乃扐其四而謂之少三少則扐十二并掛而十三其存者三十六為老陽以四計之則九揲也故稱九三多則扐二十四并掛而二十五其存者二十四為老隂以四計之則六揲也故稱六一少兩多則扐二十并掛而二十一其存者二十八為少陽以四計之則七揲也故稱七一多兩少則扐十六并掛而十七其存者三十二為少隂以四計之則八揲也故稱八所謂七八九六者盖取四象之數也以是五十之策不可増損増一損一則不可揲之矣故康伯述輔嗣之㫖曰演天地之數所賴者五十也苟謂聖人以五行天五之故特減其五則未知不減之時如何揲也以五十五而虚其一又掛其一則兩手五十三十三揲之數而餘一也左手雖得四右手尚餘一左手三則右手二左手二則右手三左手一則右手四終無平時雖童子亦知不可為也五十之上唯五十四可矣虚一掛一則兩手五十二十三揲之數也然三少則存者四十三多則存者二十八一少兩多則存者三十二一多兩少則存者三十六乾元當用十坤元當用七少陽八而少隂九矣其下唯四十六虛一掛一則兩手四十四十一揲之數也然乾元當用八坤元當用五少陽六而少隂七矣不徒不應四象之數陽反而耦隂反而竒矣吾故謂揲蓍之法止可用五十故取其整數而已也或曰虚其一者康伯以為太極劉氏以為夭一何如曰究觀繫辭以四十九分而為二以象兩則是虚一在兩儀之前也下文太極生兩儀則又太極在兩儀之前太極與虚一相當則一非太極而何也且其謂大衍後天地之數則太極不可配虚其一之位此又不思之甚矣作大衍之法誠在數之後矣然其所取象固在數之先所謂分而為二以象兩者也盖有兩儀而後有數也既可象兩儀於數之先豈不得配太極於兩儀之上哉若以一二三四便為兩儀則天非一天地非一地而已也是知天地者其體也一二三四之類其氣也苟虚一以象天一之氣而分四十九以象兩儀之體則是逸其末而勞其本於義乖矣又破康伯之注無不可以無明必因於有以謂太極其氣已兆非無之謂噫其氣雖兆然比天地之有容體可見則是無也又稱聖人之辭易有太極既言有則非無之謂也吾以為天地之先強名太極其言易有太極謂有此名曰太極者耳非謂太極便有形也如老子之言恍忽中有物有象不可一見有字便指為實物實象也凡此皆巧詆先儒不自知其罪也
  論四
  或曰劉氏謂坎生復卦離生姤卦何如曰磔裂爻位則巧矣義則未也聖人設卦觀象以陽潛地中故坎以一陽居二隂之中陽生隂下故復以一陽居五隂之下八卦配八方則坎當北十二卦配十二月則復當建子復之陽乃坎之陽也陽則無二而象之之卦有兩也何哉八方與十二月不同也三畫與六畫不同也是故陽則無二而象之之卦有兩也離與姤亦如之若謂坎之陽生復之陽離之隂生垢之隂則是十一月有兩陽也五月有兩隂也固不然矣且其説以復卦生於坎中動於震交於坤變二震二兊二乾而終姤卦生於離中消於巽交於乾變二巽二艮二坤而終自復至坤凡十二卦主十二月噫以十二月言之則自復以往歴臨泰大壮夬而後至乾此云二震二兊而後二乾者何也自姤以往歴遯否觀剥而後至坤此云二巽二艮而後二坤者何也以八方言之則自坎以往歴艮震至巽極矣陽一於子而六於已也此云震兊乾者何也自離以往歴坤兊至乾極矣隂一於午而六於亥也此云巽艮坤者何也其意以復姤生於坎離而變初四變二五變三上毎為二卦則八卦備謂之巧也宜矣然義不通也又以姤巽承於乾非四正之卦乃引歸妹之兊云妹係姊嫁故兊少女而用巽之長女主其卦噫何偽飾之多也彼其意欲以兊承於乾則成履非姤隂生之卦又不可數變故引兊於歸妹假託廣嗣之義而係巽於姤耳不徒義理迂恠以象論之大可笑也少女既嫁於震又係巽而嫁於乾乎長女既交於乾又從兊而交於震乎則是一女而事二夫也豈不可笑此所謂偽飾之多也聖人之意曷至是哉或曰劉氏之説七日來復不取易緯六日七分何如曰不取宜矣苟以十二月之卦論之則剥盡之後經坤一月非止七日也以六日七分言之則剥盡之後經艮既濟噬嗑大過坤未濟蹇頥中孚九卦毎卦六日七分乃至於復非止七日也然劉氏更以七為少陽必經隂六之數盡至七日少陽乃生斯又未善也歴觀衆卦或言七日或言三日或言三年或言十年强為配合時或可言參相鉤考辭則易屈大抵言日逺者不過七日震六二既濟六二勿逐七日得不過七日而得也七日來復以復不可逺君子之道雖消不久不過七日而復彖曰天行也盖言來復之義是天之行反覆如此亦非考案氣𠉀實日而云也萬夀無疆豈實有萬哉愛而多之之辭也或曰臨至於八月有凶諸儒之論孰為得失曰何氏云建子陽生至建未為八月當矣臨二陽遯二隂合耦之卦也劉氏破之以為果建子則辭當在復卦之下此不明矣且復卦陽生其勢㣲弱未足矜也臨卦剛長強亢之漸故戒之以遯卦有凶也推其本而言之復生為一月臨長為二月至遯為八月不亦可乎而劉氏固守臨之建丑數至遯之建未則七月以不滿八之故遂用周正排建未為八月又念文王演卦在商之末正朔未改不可以未為八月乃稱周公述而成之故以周正為定且先儒以為文王作卦辭周公作爻辭劉氏既未有以破之安得謂卦辭亦周公所成以飾臨卦八月用周正之説乎其下文曰况乎易有三名夏曰連山商曰歸藏周曰周易易既題周以正名則不得不以周之正朔定其月也且周易書名周公設官可題周家以别餘代卦辭豈得擅改彼禮樂損益盖從時之宜易之為書萬世無敝况文考之手澤周公改之何意也文王若曰七月有凶有何妨害而周公故以八月定之乎文王作易之時便題周字亦可矣何必周公也號國曰周其來久矣故曰周雖舊邦其命惟新雖紂在上而題易曰周以别夏商何害也魯頌次於周頌亦須周滅而後加魯字乎此類皆閭巷老生誑童耀騃之辨非天下之公議也
  論五
  或曰易緯以六十卦主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信乎曰吾觀於太𤣥信矣所主之日取卦象乎取卦名乎曰取諸卦名而已太𤣥所以凖易者也起於冬至其首曰中陽氣潛萌於黄宫信無不在乎中謂是時萬物之萌信無不在地之中於易則中孚孚者信也亦謂信無不在地之中也其次曰周陽氣周神而反乎始於易則復復者反也亦謂反乎始也其次曰礥陽氣㣲動動而礥礥物生之難也於易則屯屯者物之始生也粗舉二三則知冬至之後其卦中孚復屯者題號此日之氣𠉀曰中孚也曰復也曰屯也他皆倣此但元首八十一毎首四日有半易卦六十毎卦六日有竒故前後或參差盖大同而小異也而劉氏以經乾坤之䇿三百六十當期之日不别起數謂易緯六日七分義無所出若是則劉氏凡言天五駕天一之類亦出於經乎乾坤之策况其數六十卦况其名不相妨也又謂十二卦已主十二月不可取雜書破經義今觀六十卦之次其十二卦仍在本月稱為辟卦則十二卦既總主一月又與諸卦分治六日如侯伯有功德者既作一州之牧亦未免為一國之君也而劉氏區區以月各有主日無用卦是欲立州牧而廢二百一十君也其可乎或曰敢問元亨利貞何謂也曰大哉乎乾之四德也而先儒解詁未能顯闡是使天道不大明君子無所法若夫元以始物亨以通物利以宜物貞以幹物讀易者能言之矣然所以始之通之宜之幹之必有其狀竊嘗論之曰始者其氣也通者其形也宜者其命也幹者其性也走者得之以胎飛者得之以卵百榖草木得之以句萌此其始也胎者不殰卵者不殈句者以伸萌者以出此其通也人有衣食獸有山野蟲豸有陸鱗介有水此其宜也堅者可破而不可輭炎者可滅而不可冷流者不可使之止植者不可使之行此其幹也乾而不元則物無以始故女不孕也元而不亨則物無以通故孕不育也亨而不利則物失其宜故當視而盲當聴而聾也利而不貞則物不能幹故不孝不忠為逆為惡也是故文言曰元者善之長也亨者嘉之㑹也利者義之和也貞者事之幹也唯君子為能法乾之德而天下治矣制夫田以飽之任婦功以煖之輕稅斂以富之恤刑罰以生之此其元也冠以成之昏以親之講學以材之擯接以交之此其亨也四民有業百官有職能者居上否者在下此其利也用善不復疑去惡不復悔令一出而不反事一行而不改此其貞也是故文言曰君子體仁足以長人嘉㑹足以合禮利物足以和義貞固足以幹事君子行此四德者故曰乾元亨利貞
  論六
  或曰敢問五行相生則吉相克則㓙信乎曰相生未必吉相克未必㓙用之得其宜則雖相克而吉用之失其宜則雖相生而㓙今夫水克於火則燔燒可救火克於金則器械可鑄金克於木則宫室可匠木克於土則萌芽可出土克於水則漂溢可防是用之得其宜雖相克而吉也以水浸木則腐以木入火則焚以火加土則焦以土埋金則鏉以金投水則沈是用之失其宜雖相生而㓙也是以太𤣥之贊決在晝夜當晝則相克亦吉當夜則相生亦㓙𤣥告曰五生不相殄五克不相逆不相殄乃能相繼也不相逆乃能相治也相繼則父子之道也相治則君臣之寳也今夫父之於子能食之弗能教之則恩害於義也君之於臣能賞之又能刑之則威克厥愛也恩害義則家法亂威克愛則國事脩吾故曰相生未必吉相克未必㓙也或曰吾子之言性命何其異也曰吾之言也折諸聖宜乎其異矣命者天之所以使民為善也性者人之所以明於善也觀其善則見人之性見其性則知天之命説卦曰昔者聖人之作易也将以順性命之理是以立天之道曰隂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兼三才而兩之故易六畫而成卦人之有仁義所以順性命也董仲舒曰天令之謂命命非聖人不行質朴之謂性性非教化不成人受命於天固超然異於羣生入有父子兄弟之親出有君臣上下之誼㑹聚相遇則有耆老長㓜之施粲然有文以相接驩然有恩以相愛此人之所以貴也生五榖以食之桑麻以衣之六畜以養之服牛乗馬圈豹檻虎是其得天之靈貴於物也然則本乎天謂之命在乎人謂之性非聖人則命不行非教化則性不成是以制民之法足民之用而命行矣導民以學節民以禮而性成矣則是聖人為天之所為也繫辭曰吉㓙者言乎其失得也悔吝者言乎其小疵也無咎者善補過也由此觀之吉㓙由人乃易之教也黄帝堯舜通其變使民不倦神而化之使民宜之是以自天祐之吉無不利若夫釋人事而責天道斯孔子所罕言古之龜筮雖質諸神明必參以行事南蒯将亂而得黄裳元吉穆姜棄位而遇元亨利貞德之不稱知其無益後之儒生非史非巫而言稱運命矯舉經籍以縁飾邪説謂存亡得喪一出自然其聴之者亦已荒矣王制曰執左道以亂政殺假於鬼神時日卜筮以疑衆殺為人上者必以王制從事則易道明而君道成矣




  旴江集巻四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卷五      宋 李覯 撰
  周禮致太平論五十一篇并序
  敘曰昔劉子駿鄭康成皆以周禮為周公致太平之迹而林碩謂末世之書何休云六國隂謀然鄭義獲伸故周官遂行覯竊觀六典之文其用心至悉如天焉有象者在如地焉有形者載非古聪明睿智誰能及此其曰周公致太平者信矣鄙儒俗士各滯所見林之學不著何説公羊誠不合禮盗憎主人夫何足恠今之不識者抑又譊譊将使人君何所取法是用摭其大畧而述之天下之理由家道正女色階禍莫斯之甚述内治七篇利用厚生為政之本節以制度乃無傷害述國用十六篇備預不虞兵不可闕先王之制則得其宜述軍衞四篇刑以防姦古今通義唯其用之有所不至述刑禁六篇綱紀既立持之在人天工其代非賢罔乂述官人八篇何以得賢教學為先經世軌俗能事以畢述教道九篇終焉并序凡五十一篇為十巻命之曰周禮致太平論噫豈徒觧經而已哉唯聖人君子知其有為言之也
  内治第一
  男女之際人道所重前哲固備言矣然而賢妃相成之道不世出亂國家者往往而是盖婦人之性鮮克正也隂則昧柔則弱昧不足自見弱不足自立與物而遷直情㤀反其體一也堯試舜觀厥刑于二女釐降二女於嬀汭嬪於虞以堯之女其淵源非不善尚曰舜能以義理下其心是無聖人為之耦則不克使其行婦道也彼凡人子而不漸以教摩以禮其可乎哉今夫數口之家猶以婦傾或靡敝財用或離析骨肉速刑召禍至無可救者多矣况乎后妃同體於王其次嬪御亦所愛幸一發言一舉事足以旋轉天地薄蝕日月其為禍福可勝言哉貴則為驕富則為侈並寵則妬不荅則怨憎則有讒言愛則有私謁府庫或為之空刑賞或為之濫姦邪或為之昌忠良或為之剥宗室或為之棄冡嗣或為之易帷簿或為之不脩社稷或為之不食妺喜之放桀妲已之殺紂此類豈少哉故内宰以隂禮教六宫隂禮婦人之禮六宮謂后也又以隂禮教九嬪不言教夫人世婦舉中以見上下省文也又以婦職之法教九御使各有屬以作二事正其服禁其竒衺展其功緒九嬪掌婦學之法以教九御婦德婦言婦容婦功后尊也不得不受教女御卑也而教亦及之在王宫者不可不知禮也如使后夫人九嬪世婦女御皆受教皆知禮德皆正言皆順無冶容無廢功無侈服無衺道則閨門之内何有不肅溥天之下何有不化關睢之不淫葛覃之躬儉樛木之無嫉妬螽斯之多子孫巻耳之輔佐求賢兔罝之莫不好德於斯見矣王道安得不成乎
  内治第二
  天官冢宰其屬則有九嬪世婦女御女祝女史唯夫人之於后猶三公之於王坐而論婦禮無官職故不列且夫六宫内也如家人家人私也六官外也乃國事國事公也外内異處國家異分公私異宜然而使嬪婦屬天官無外内國家公私之辨者何哉聖人之意於是深矣彼婦人女子而當於至尊幽居九重人弗得見則驕蹇自恣無所不至也是故使之分職於内而附屬於外有職則當奉其法有屬則必攷其功奉法則不敢不謹攷功則不敢不慎舉宫中之人而知所勸勉者官有其長之效也而况内宰亦用大夫士春官世婦毎宫卿二人盖皆分命賢臣以參檢内事與夫婢妾賤人自相使令而無畏忌者不同年而語矣天子所御而服官政從官長是天子無私人天子無私人則羣臣焉得不公庶事焉得不平無偏無黨王道蕩蕩此之謂也漢髙帝欲廢太子立戚夫人子趙王如意留侯曰骨肉之間雖臣等百人何益此大臣不得與内事之敝也爰盎引却慎夫人坐謂妾主豈可以同坐文帝怒説以人豕迺説如使盎軰得制宫中之事則尊卑有不序上下有不和者乎官失其守一女顓恣則公卿附離之不暇其何冢宰之能帥也悲夫
  内治第三
  昏義曰古者天子后立六宫三夫人九嬪二十七世婦八十一御妻以聽天下之内治以明章婦順故天下内和而家理也至於天官序則世婦以下不言數謂君子不苟於色有婦德者充之無則闕世婦女御視大夫士尚惟其人則三夫人九嬪官不必備可知矣自古婦人之賢者盖不易得故其生則寢之地以教其卑衣之裼以教其正弄之瓦以教其事既十年姆教婉娩聴從執麻枲治絲繭織紝組紃學女事以共衣服觀於祭祀納酒漿籩豆葅醢禮相助奠十有五年而笄二十而嫁先嫁三月祖廟未毁教於公宫祖廟既毁教於宗室教以婦德婦言婦容婦功教成之祭牲用魚芼用蘋藻所以成婦順也如此而後備於從人之道况乎王之北宫當貫魚之寵者可以非其人哉故無德以色親則天有投蜺之異詩曰蝃蝀在東莫之敢指謂邪色之乗陽也曲禮納女於天子曰備百姓言以廣子姓耳深山大澤實生龍蛇母子傳類亦不可忽晉愍懐太子宫中為市使人屠酤手揣斤兩輕重不差盖其母屠家女也先王之制百二十人猶以無人而闕之至難至慎若此武帝平吳之後掖庭殆将萬人復何義也人多則御幸不可徧怨恨由是興費廣則財物不足支民甿所以困國家之敗何莫由斯者邪
  内治第四
  女御掌御敘於王之燕寝凡羣妃御見之法月與后妃其象也卑者宜先尊者宜後十五日而徧自望後反之其不使九嬪世婦掌之而使女御者防上之專妬也盖以女御官卑不敢嫉妬自專則九九之法行矣九九之法行則内無怨女而子孫衆多矣夫飲食男女人之大欲一有失時則為怨曠七月女心傷悲東山婦歎于室君子撢於人情周道所以興也安得聚少艾之色幽於深宫之中而無進御之路則其性情之所感動何如哉四時何以能和百神何以降福至於繼嗣社稷之重事甚有寵之人或不宜子非廣其禮将無及也霍光欲上官皇后擅寵有子雖宫人使令皆為窮絝多其帶後宫莫有進者而昭帝無嗣成帝約不負趙昭儀掖庭中御幸生子者輒死飲藥傷墮者無數終以國統三絶王莽簒之愛有所偏之過也薄姬輸織室而生孝文為漢太宗晉簡文寵徐貴人彌年無子李后在織坊形長色黒謂之崑崙帝以大計召之乃生孝武天命所在不以貴賤美惡論也然則九九而御使無專妬者聖人之意逺矣
  内治第五
  哀公問曰冕而親迎不已重乎孔子愀然作色而對曰合二姓之好以繼先聖之後以為天地宗廟社稷之主君何謂已重乎然則先王之所以重昏禮為其主祭祀也祭祀之禮豈唯致齋於内㑹君於廟服副褘於東房執璋瓚而亞祼酌瑤爵進玉齍薦徹豆籩以嘉魂魄而已乎是禮之末節一日可為者也必竭力從事然後為至焉故内宰中春詔后帥外内命婦始蠶於北郊以為祭服又上春詔王后帥六宫之人而生穜稑之種獻之於王夫普天王土率土王臣蠶者非一女也将以為王服有不足乎而后且親蠶其夫以事先舅先姑敢不用力焉不可以為婦道也耕者非一男也将以為祭盛有不足乎而后且佐耕其夫以事先舅先姑敢不用力焉不可以為婦道也王后之尊而親蠶天下之女子有不遵㣲行求柔桑者乎王后之尊而佐耕天下之女子有不饁南畆喜田畯者乎王后之尊而為婦道天下之女子有不承先祖共祭祀者乎明王之以孝治天下此其一助也而况不知耕之勞則以為田自生榖不知蠶之苦則以為桑自生絲自古愚婦人糞土貨財焦爛府庫農夫病工女死而求之不已者不知民事之難也干寳之論晉紀曰其婦女粧櫛織絍皆取成於婢僕未甞知女工絲枲之業中饋酒食之事也晉之禮法於此大壊則周之興也宜矣
  内治第六
  春官内宗凡内女之有爵者内女王同姓之女有爵其嫁於大夫及士者其職掌宗廟之祭祀薦加豆籩及以樂徹則佐傳豆籩賔客之饗食亦如之王后有事則從外宗凡外女之有爵者外女王諸姑姊妹之女其職掌宗廟之祭祀佐王后薦玉豆眂豆籩及以樂徹亦如之王后以樂羞齍則贊凡王后之獻亦如之王后不與則贊宗伯小祭祀掌事賔客之事亦如之夫富貴驕人自然之勢苟非明哲其能免乎矧伊女子生於王族雖有葭莩之親者猶乗勢以輕其家不順於舅姑不和於室人庸奴其夫者多矣夫婦之道天地之象人之大倫也乃由宗室亂之非所以示天下也聖人有作安得不大為之坊夫禮禁亂之所由生猶坊止水之所自來也故以内女外女謂之内宗外宗列為禮官之屬其職禮則視必在禮聽必在禮言必在禮貌必在禮思必在禮視聽言貌思無不在禮則其人之智愚賢不肖何如也祭祀賔客非有切身之急而不敢不以禮則己之所以為婦者敢有不恭乎觀后之事宗廟則知所以順其舅姑觀后之饗同姓諸侯則知所以和其室人觀后之亞王祼獻則知所以從其夫順於舅姑和於室人而當於夫是故婦順備而内和理内和理而家可長久也召南何彼襛矣美王姬之詩謂雖則王姬亦下嫁於諸侯車服不繫其夫下王后一等猶執婦道以成肅雍之德彼天子所生而若此况於同姓姑姊妹之女乎是其所以為王化之基也
  内治第七
  媒氏掌萬民之判凡男女自成名以上皆書年月日名焉令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凡娶判妻入子者皆書之中春之月令㑹男女於是時也奔者不禁司男女之無夫家者而㑹之夫昏姻之禮要在及時故國無鰥民則桃夭之詠作喪其妃耦則有狐之刺興彼室家之好而繫之王者之風為人上者不可不察也孟子對齊宣王曰昔者大王好色愛厥妃詩云古公亶父來朝走馬率西水滸至于岐下爰及姜女聿來胥宇當是時也内無怨女外無曠夫王如好色與百姓同之於王何有誠哉是言也人主知漁色而不知下無室家知逞欲而不知下有怨曠其可乎哉天地不合萬物不生有夫有婦然後為家上得以養父母下得以育子孫生民之本於是乎在而人主慢之非計也是故聖人設官主判合之禮子生三月必書其名男自二十以及二十九女自十五以及十九皆為盛年其昏自季秋至於孟春惟其所用若男三十女二十為期盡雖中春猶可行所以蕃育人民是皆言其極也及此月而父母不娶不嫁之者相奔不禁若無故而不用令則罪罰之甞有妃匹而鰥寡者亦察焉先王之道如此其至也既為之立其家又使之有其業國中則典婦功掌婦式之法野則酇長稽其女功然而民不庶且富者未之信也越語女子十七不嫁丈夫二十不娶父母有罪雖於禮為蚤而句踐報吳亦以是也晉泰始中博選良家以充後宫先下書禁天下嫁娶噫大可笑也











  旴江集卷五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卷六      宋 李覯 撰
  國用第一
  人所以為人足食也國所以為國足用也然而天不常生其生有時地不徧産其産有宜人不皆作其作有能國不盡得其得有數一榖之稅一錢之賦給公上者各有定制苟不量入以為出節用而愛人則哀公云二猶不足公羊謂大桀小桀誅求無巳怨刺並興亂世之政也故大府凡頒財以式法授之王日一舉其膳六牲祀兵朝甸其服有九故關市之賦以待王之膳服諸侯來朝卿大夫來聘致之則有積飱饔接之則有饗食燕故邦中之賦以待賔客牛馬之食其用芻禾車秅之數皆眡牢禮故四郊之賦以待稍秣功懋懋賞以馭其幸所受之物邦之大用故家削之賦以待匪頒冬官百工取材非一五庫之量毋或不良故邦甸之賦以待工事問勞贈賄酬爵侑食皆為篚實将其厚意故邦縣之賦以待幣帛大祀小祭事神之禮牲幣玉器不奢不儉故邦都之賦以待祭祀股肱或虧君之所痛賵禭含賻闕一不可故山澤之賦以待喪紀王及冢宰時有所善燕好之用亦以推恩故幣餘之賦以待賜予王於諸侯分烖救患㓙禮五事其費則多故邦國之貢以待吊用國家閒暇要在多積積貯之道天下大命故萬民之貢以充府庫難得之貨饑不可食燕㳺所用非國之急故式貢之餘財以共玩好之用凡其一賦之出則給一事之費費之多少一以式法如是而國安財阜非偶然也
  國用第二
  玉府掌王之金玉玩好兵器凡良貨賄之蔵燕衣服衽席牀第凡䙝器凡王之獻金玉兵器文織良貨賄之物受而蔵之凡王之好賜共其貨賄内府掌受九貢九賦九功之貨賄良兵良器以待邦之大用凡四方之幣獻之金玉齒革兵器凡良貨賄入焉凡適四方使者共其所受之物而奉之凡王及冢宰之好賜予則共之按其職文掌天子器用財賄燕私之物及受貢獻以備賞賜此帑蔵之在宫中官職之最私䙝者然而為冢宰之屬列大府以下與凡治蔵之官不異者何也盖王者無外以天下為家尺地莫非其田一民莫非其子財物之在海内如在槖中况於貢賦之入何彼我之云哉歴觀書傳自禹貢以來未聞天子有私財者漢湯沐邑為私奉養不領於經費靈帝西園萬金常聚為私蔵皆衰亂之俗非先王之法也故雖天子器用財賄燕私之物受貢獻備賞賜之職皆屬於大府屬於大府則日有成月有要嵗有㑹職内之入職嵗之出司書之要貳司㑹之鉤考廢置誅賞之典存焉如此用安得不節財安得不聚若以御府禁錢捐之親幸之手省闥之中外人弗睹法制所不行校比所不及則傷財害民非細事也
  國用第三
  太宰以九職任萬民一曰三農生九榖二曰園圃毓草木三曰虞衡作山澤之材四曰藪牧養蕃鳥獸五曰百工飭化八材六曰商賈阜通貨賄七曰嬪婦化治絲枲八曰臣妾聚歛疏材九曰閒民無常職轉移執事天之生民未有無能者也能其事而後可以食無事而食是衆之殃政之害也是故聖人制天下之民各從其能以服於事取有利於國家然後可也太宰授之職閭師責其功故曰任農以耕事貢九榖任圃以樹事貢草木任工以飭材事貢器物任商以市事貢貨賄任牧以畜事貢鳥獸任嬪以女事貢布帛任衡以山事貢其物任虞以澤事貢其物凡無職者出夫布也人各有事事各有功以興材征以濟經用無惰而自安無賊於糧食是富民之大本為國之上務雖關百聖何以易此昔胥臣對晉文公謂戚施植鏄蘧蒢蒙璆侏儒扶廬矇瞍脩聲聾瞶司火王制瘖聾跛躃㫁者侏儒各以其器食之古者廢疾之人猶有所役後之㳺民作無益以害有益者肩相摩轂相撃而吏不以是罪之主不以是棄之謂之何哉
  國用第四
  言井田之善者皆以均則無貧各自足也此知其一未知其二必也人無遺力地無遺利一手一足無不耕一步一畮無不稼榖出多而民用富民用富而邦財豐者乎大司徒凡造都鄙制其地域而封溝之以其室數制之不易之地家百畮一易之地家二百畮再易之地家三百畮不易之地嵗種之地美故家百畮一易之地休一嵗乃復種地薄故家二百畮再易之地休二嵗乃復種故家三百畮遂人辨其野之土上地中地下地以頒田里上地夫一㕓田百畮萊五十畮餘夫亦如之中地夫一㕓田百畮萊百畮餘夫亦如之下地夫一㕓田百畮萊二百畮餘夫亦如之萊謂休不耕者戸計一夫一婦而賦之田其一戸有數口者餘夫亦受此田也載師以宅田士田賈田任近郊之地以官田牛田賞田牧田任逺郊之地宅田致仕者之家所受田也士田仕者亦受田賈田在市賈人其家所受田也官田庶人在官者其家所受田也牛田牧田畜牧者之家所受田也若餘夫致仕者仕者賈人庶人在官者畜牧者之家皆受田則是人無不耕無不耕則力豈有遺哉一易再易萊皆頒之則是地無不稼無不稼則利豈有遺哉自阡陌之制行兼并之禍起貧者欲耕而或無地富者有地而或乏人野夫有作惰㳺况邑居乎沃壤猶為蕪穢况瘠土乎饑饉所以不支貢賦所以日削孟子曰仁政必自經界始師丹言宜畧為限不可不察也
  國用第五
  地利之食於人博哉農既得其時種既得其宜然且不熟者水旱賊之也水旱之灾雖天所為至於人力亦有可及矣故遂人凡治野夫間有遂遂上有徑十夫有溝溝上有畛百夫有洫洫上有涂千夫有澮澮上有道萬夫有川川上有路此鄉遂之田制也匠人為溝洫耜廣五寸二耜為耦一耦之伐廣尺深尺謂之𤰕田首倍之廣二尺深二尺謂之遂九夫為井井間廣四尺深四尺謂之溝方十里為成成間廣八尺深八尺謂之洫方百里為同同間廣二㝷深二仞謂之澮此都鄙之田制也川大於澮澮大於洫洫大於溝溝大於遂遂大於𤰕𤰕通水以入於遂遂入於溝溝入於洫洫入於澮澮入於川然則雖大雨霖其水有所渫能為害者希矣稻人掌稼下地以瀦畜水以防止水以溝蕩水以遂均水以列舍水以澮寫水以渉揚其芟作田瀦謂畜流水之陂防瀦旁隄也然則雖久不雨其水可以得能為害者希矣聖人之於水旱不其有備哉蒍掩規偃豬君子以為禮史起引漳水舄鹵生稻粱鄭國鑿涇水關中為沃野古之賢人未有不留意者也水官不修川澤溝瀆無有舉掌機巧趍利之民得行其私日侵月削往往障塞雨則易以溢謂之大水豈天乎霽則易以涸謂之大旱豈天乎如是而望有年未之思矣

  旴江集卷六
<集部,別集類,北宋建隆至靖康,旴江集>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卷七      宋 李覯 撰
  國用第六
  繫辭曰包犧氏沒神農氏作斵木為耜揉木為耒耒耜之利以教天下盖取諸益是聖人之於農必制器以利其用也舜典曰棄黎民阻饑汝后稷播時百榖是聖人之於農必命官以掌其政也故遂大夫正嵗簡稼器脩稼政稼器耒耜鎡基之屬稼政孟春之月令所云皆脩封疆審端徑術善相丘陵阪險原隰土地所宜五榖所殖以教道民必躬親之之比也器不簡則貧人或不能備物政不脩則愚者或不能得宜不備物則雖良田将不耕不得宜則雖嘉種将不穫若是不可不慎也至如二耜為耦一夫不足獨舉必通功易事兩人相助而後可也故里宰以嵗時合耦于耡以治稼穡趍其耕耨行其秩敘耡者里宰治處於此合耦使相佐助秩敘相佐助之次第也又五榖熟時有風雨之急是謂力耕數耘收穫如寇盜之至者也然一夫又不足為故遂師廵其稼穡而移用其民以救其時事謂使轉相助救時急事也古之治天下至纎至悉之如此奈何民不富國不實也漢趙過能為代田一畮三𤰕一夫三百𤰕而播種於𤰕中苗生葉稍耨隴草因隤其土以附苗根比盛暑隴盡而根深能風與旱其耕耘下種田器皆有便巧用耦犂二牛三人一嵗之收常過縵田畮一斛以上善者倍之民或苦少牛過奏故平都令光以為丞教民相與庸輓犂以故田多墾闢用力少而得榖多斯近古之事效驗甚明而歴代莫以為意何也
  國用第七
  載師凡宅不毛者有里布凡田不耕者出屋粟凡民無職事者出夫家之征謂宅不毛者罰以一里二十五家之泉空田者罰以三家之稅粟民雖有間無職事者猶出夫稅家稅夫稅者百畮之稅家稅者出士徒車輦給繇役也閭師凡庶民不畜者祭無牲不耕者祭無盛不樹者無椁不蠶者不帛不績者不衰謂庶人五母雞二母彘無失其時是以不畜者罰之死後祭無牲也黍稷曰盛耕者所以殖黍稷今田不耕非直罰以屋粟又死後祭無盛也五畮之宅樹以桑麻今宅不毛非直罰以里布死後又無椁也蠶則得帛不蠶故身不得衣帛績則得布不績故死則不為之着哀以罰之也夫財賦力征人所吝嗇與其無事而重孰若有業而輕以此罰之敢或不勉者乎帛所以養老衰所以送死葬禮祭禮乃為令終一有解惰則不得用以此罰之敢或不勉者乎是聖人敺民以反本之術也漢髙祖令賈人不得衣絲乗車重稅租以困辱之孝恵髙后時為天下初定復弛商賈之律然市井子孫亦不得為官吏商賈乃在四民之目而前代且謫之後之㳺惰去四民逺甚者其類不可勝數為國者非徒函容或尊寵之傷哉
  國用第八
  一夫之耕食有餘也一婦之蠶衣有餘也衣食且有餘而家不以富者内以給吉㓙之用外以奉公上之求也而况用之無節求之無藝則死於凍餒者固其勢然也故土均掌和邦國都鄙之政令刑禁與其施舍禮俗喪紀祭祀皆以地媺惡為輕重之法而行之掌其禁令禮俗邦國都鄙民之所行先王舊禮也君子行禮不求變俗隨其土地厚薄為之制豐省之節耳司書三嵗則大計羣吏之治以知民之財器械之數以知田野夫家六畜之數以知山林川澤之數以逆羣吏之政令逆謂鉤考也恐其羣吏濫稅斂萬民故知此本數乃鉤考其政令也夫奢則以為榮儉則以為辱不顧家之有亡汲汲以從俗為事者民之常情也是故為之禁令地媺收多則用之豐地惡收少則用之省如此民皆知惜費矣虧下以益上貪功以求賞不恤人之困乏皇皇以言利為先者吏之常態也是故為之鉤考雖器械六畜山林川澤必知其數如此吏不敢厚斂矣民皆知恤費吏不敢厚斂而不免凍餒者未甞聞也禮器曰居山以魚鼈為禮居澤以鹿豕為禮君子謂之不知禮然則地之惡禮不可輕耶有若曰百姓不足君孰與足然則民之財官可不知耶是先王之所以得後世之所以失也
  國用第九
  職方氏凡邦國小大相維王設其牧制其職各以所能制其貢各以其所有謂國之地物所有也諸侯得稅大國半次國三之一小國四之一皆市取當國所有以貢於王也土訓掌道地圖以詔地事道地慝以辨地物而原其生以詔地求辨地物者别其所有所無原其生生有時也以此二者告王雖是當州所有而生有時地所無及物未生則不求也大哉聖人念民勤恤財匱如是其著也地所有而官不用則物必賤地所無而反求之則價必貴况天時所不生則雖有如無矣買賤賣貴乗人之急必刼倍徙之利者大賈蓄家之幸也為民父母奈何不計本末罔農夫以附商賈令下之日吏旁為姦公不獲皮毛而私啄其髓矣壊民家敗民産此其甚也夏書任土作貢厥貢厥篚九州不同前聖後聖豈非一揆者乎漢桑都尉領大農以諸官各自市相争物以故騰躍而天下賦輸或不償其僦費廼請置大農部丞數十人分部主郡國令逺方各以其物如異時商賈所轉販者為賦置平準於京師都受天下委輸大農諸官盡籠天下之貨物如此富商大賈亡所牟大利則反本而萬物不得騰躍故抑天下之物名曰平準桑雖聚斂之臣然此一役豈無法耶孝武時國用饒給而民不益賦誠有以也
  國用第十
  司稼廵野觀稼以年之上下出斂法斂法者豐年從正㓙年則損也廪人掌九榖之數以嵗之上下數邦用以知足否以詔榖用以治年之凶豐凡萬民之食食者人四鬴上也人三鬴中也人二鬴下也若食不能人二鬴則令邦移民就榖詔王殺邦用謂以嵗之豐㓙得稅物多少之帳計國之用以知足否若嵗㓙稅物少而用多則不足廪人既知多少足否乃詔告在上用榖之法也夫什一而稅天下中正是故謂之徹徹者通也然耕穫之事豐儉亡常不幸㓙旱水溢或螟螣蟊賊農雖盡力榖有不登而有司必求如法於理安乎孟子道龍子之言曰治地莫善於助莫不善於貢貢者校嵗之中以為常樂嵗粒米狼戾多取之而不為虐則寡取之凶年糞其田而不足則必取盈焉為民父母使民盻盻然将終嵗勤動不得以養其父母又稱貸而益之使老稚轉乎溝壑惡在其為民父母也故聖人設官必於榖之将熟廵於田野觀其豐凶而後制稅斂焉豐年從正亦不多取也凶荒則損何取盈之有哉然則龍子所見盖周之末世周公雖貢未甞聞其不善也然而取之少則用不得不殺取少而用不殺則國不能自濟非反乎民将焉得也宜其知足否而詔榖用焉王制曰冡宰制國用必於嵗之杪五榖皆入然後制國用用地小大視年之豐耗以三十年之通制國用量入以為出由此道也後世作者除減斂法則既聞之矣至於邦用其可忽諸














  旴江集卷七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卷八      宋 李覯 撰
  國用第十一
  泉府掌以市之征布斂市之不售貨之滯於民用者以其賈買之物楬而書之以待不時而買者買者各從其抵都鄙從其主國人郊人從其有司然後予之凡賖者祭祀無過旬日喪紀無過三月凡民之貸者與其有司辨而授之以國服為之息物楬而書之物物書其賈也不時買者謂求急者也賖謂祭祀喪紀二者事大故賖與民不取利也貸者即今之舉物生利也與其有司别其所授之物所出之利各依其服事之稅若其人受園㕓之田而貸萬泉則朞出息五百他倣此也天之生物而不自用用之者人人之有財而不自治治之者君繫辭曰理財正辭禁民為非曰義是也君不理則權在商賈商賈操市井之權斷民物之命緩急人之所時有也雖賤不得不賣裁其價太半可矣雖貴不得不買倍其本什百可矣如此蚩蚩之氓何以能育是故不售之貨則斂之不時而買則與之物楬而書使知其價而况賖物以備禮貸本以治生皆所以紓貧窶而鉗并兼養民之政不亦善乎管仲通輕重而桓公以覇李悝平糴而魏國富彊耿夀昌築常平而民便之師古之效也宜其流風遂及於今必也事責其實官得其人亦何媿彼哉
  國用第十二
  司市凡治市之貨賄六畜珍異亡者使有利者使阜害者使亡靡者使㣲利利於民謂物實厚者害害於民謂物行苦者使有使阜起其賈以徴之也使亡使㣲抑其賈以却之也侈靡細好使富民好奢㣲之而已又偽飾之禁在民者十有二在商者十有二在賈者十有二在工者十有二所以俱十有二者工不得作賈不得粥商不得資民不得畜王制曰用器不中度不粥於市兵車不中度不粥於市布帛精麤不中數幅廣狹不中量不粥於市姦色亂正色不粥於市五榖不時果實未熟不粥於市木不中伐不粥於市禽獸魚鼈不中殺不粥於市亦其類也夫理財之道去偽為先民之詐偽盖其常心矧兹市井飾行儥慝何所不至哉姦偽惡物而可雜亂欺人以取利則人競趍之矣豈唯愚民見欺邪使人妨日廢業以作無用之物人廢業則本不厚矣物無用則國不實矣下去本而上失實禍自此始也至於侈靡皆為人費雖不可盡去亦當制節使㣲少矣孟冬之月令曰毋或作為淫巧以蕩上心必功致為上書曰不貴異物賤用物民乃足此之謂也噫為國家者孰不有意哉言而必信令而必行鮮矣
  國用第十三
  遺人掌邦之委積以待施惠郷里之委積以恤人之囏阨門關之委積以養老孤郊里之委積以待賔客野鄙之委積以待羇旅縣都之委積以待㓙荒委積者計九榖之數足國用以其餘共之也囏阨謂民有困乏則振恤之門關謂出入有稅足國用之外留之以養死政之老與其孤也郊里六鄉之民居郊者其委積以待賔客至郊與王國使者接因與之廪餼也野鄙謂六遂客有羇縶未得去者則於此惠之縣都謂四百里五百里中年榖不登則畿内畿外通給之也世之有饑穣天之行也禹湯之聖猶弗能免至於困窮孤獨寄客之人皆國所常有安坐而視其死則非仁人在上視民如傷者之意皆推其惻隱則邦用有經倉之榖孰為閒粒府之帛孰為羨縷如是而輟焉禍盖博矣故宜於大有年時畜積以備之倉人有餘則蔵之以待㓙而頒之職内敘其財以待邦之移用亦謂此也然而洪範云臣無有作福晏子稱家施不及國使民弗知主恩而謂為已力乃人臣之常過國家之大患也故郷師以嵗時廵國及野而賙萬民之囏阨以王命施惠此慮之深禮之至也然則義倉之法亦有取焉耳
  國用第十四
  司救凡嵗時有天患民病則以節廵國中及郊野而以王命施惠由是觀之非直凶荒而後施與也疾疫亦有之矣夫四時之厲或連月不愈或闔門不起丁壯卧於牀蓐則老稚無能為飲食所不給醫藥所不濟以至於死者豈天命乎人主所宜動心矣賈師凡天患禁貴儥者使有常價亦為此也司關國㓙札則無關門之征猶㡬由是觀之凶年非直除減田租彼貨賄之征皆舍之疾疫亦然夫阻饑之人營求衣食固無所不至又将籠其貨賄則何以措手足乎况於疾疫之世安得助天為虐耶人主所宜動心矣掌客凡禮賔客國新殺禮凶荒殺禮札喪殺禮禍烖殺禮在野在外殺禮由是觀之非直以嵗之下則殺邦用若新建國及札喪禍烖在野在外皆殺禮也禮許儉不非無安得重困於無聊之民求備乎籩豆之事也人主所宜動心矣膳夫大荒則不舉大札則不舉天地有烖則不舉邦有大故則不舉由是觀之非直於外事殺禮若王膳亦為之貶也譬諸父母其子之不哺而日餘膏粱可哉人主所宜動心矣故曲禮曰凶荒年榖不登君膳不祭肺馬不食榖馳道不除祭事不縣大夫不食粱士飲酒不樂皆自貶損憂民之道也如此天不為之感人不為之悦用度不足海内不安未之前聞也
  國用第十五
  鄉師以國比之法以時稽其夫家衆寡辨其老幼貴賤廢疾馬牛之物辨其可任者與其施舍者掌其戒令糾禁聽其獄訟鄉大夫以嵗時登其夫家之衆寡辨其可任者國中自七尺以及六十野自六尺以及六十有五皆征之其舍者國中貴者賢者能者服公事者老者疾者皆舍以嵗時入其書征之者謂給公上築作挽引道渠之役也國中復除者多役使者少人少則勞故晚役而早免之二十以及六十是也野復除者少役使者多人多則逸故早役而晚免之十五以及六十五是也君子之於人裁其勞逸而用之可不謂義乎世有仕學之鄉或舍役者半農其間者不亦難乎而上弗之恤悖矣貴者有爵命服公事者有功勞誠不可役然復其身而已世有一戸皆免之若是則老者疾者亦可以闔門不使耶至於馬牛皆辨其可任善夫世有人未嘗芻秣而責以牽徬其僦費敗家者衆矣况乎水旱疾疫之嵗饑餓之弗察死亡之弗圖而臨以定制敺之給使可乎故均人凡均力政以嵗上下豐年則公旬用三日焉中年則公旬用二日焉無年則公旬用一日焉㓙札則無力政無財賦也古者使民嵗不過三日而秦法月為更卒已復為正一嵗屯戍一嵗力役三十倍於古何不仁之甚也天下畔之晚矣
  國用第十六
  大司徒以保息六養萬民六曰安富謂平其繇役不專取也大哉先王之法其所以有天下而民不斁者乎孔子謂既庶矣富之既富矣教之管子有言倉廪實知禮節衣食足知榮辱然則民不富倉廪不實衣食不足而欲教以禮節使之趍榮而避辱學者皆知其難也及其為國家則有反是者矣田皆可耕也桑皆可蠶也材皆可飭也貨皆可通也獨以是富者心有所知力有所勤夙興夜寐攻苦食淡以趣天時聽上令也如此而後可以為人之民反疾惡之何哉疾惡之則任之重求之多勞必於是費必於是富者幾何其不黜而貧也使天下皆貧則為之君者利不利乎故先王平其繇役不專取以安之也漢武帝時筭賈人之緡匿不自占占不悉戍邉一嵗沒入緡錢有能告者以其半畀之即治郡國緡錢得民財物以億計奴婢千萬數田大縣數百頃小縣百餘頃宅亦如之商賈中家以上大氐破民媮甘食好衣不事畜蔵之業當是之時天下何如其不亡者幸也世俗不辨是非不别淑慝區區以擊彊為事噫富者乃彊邪彼椎埋而誅者果何人也


  旴江集卷八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卷九      宋 李覯 撰
  軍衞第一
  兵者國之大事人知之矣然先王足兵而未嘗有兵後世有兵而未嘗足兵何以言之小司徒會萬民之卒伍而用之五人為伍五伍為兩四兩為卒五卒為旅五旅為師五師為軍以起軍旅以作田役以比追胥以令貢賦乃均土地以稽其人民而周知其數上地家七人可任也者家三人中地家六人可任也者二家五人下地家五人可任也者家二人凡起徒役毋過家一人唯田與追胥竭作夏官序凡制軍萬有二千五百人為軍王六軍大國三軍次國二軍小國一軍軍將皆命卿二千有五百人為師師帥皆中大夫五百人為旅旅帥皆下大夫百人為卒卒長皆上士二十五人為兩兩司馬皆中士五人為伍伍皆有長凡民在鄉則五家為比家出一人故在軍五人為伍比長因為伍長五比為閭故五伍為兩閭胥因為兩司馬四閭為族故四兩為卒族師因為卒長五族為黨故五卒為旅黨正因為旅帥五黨為州故五旅為師州長因為師帥五州為鄉故五師為軍鄉大夫因為軍將士不特選皆吾民也將不改置皆吾吏也有事則敺之於行陣事已則歸之於田里無招收之煩而數不闕無禀給之費而食自飽故曰先王足兵而未嘗有兵也壘壁以聚之倉庫以生之羣眠類坐而不使補死填亡之不暇故曰後世有兵而未嘗足兵也管仲相齊桓公作内政而寓軍令焉故卒伍定乎里而軍政成乎郊連其什伍居處同樂死生同憂禍福共之故夜戰則其聲相聞晝戰則其目相見緩急足以相死其教已成外攘夷狄内尊天子以安諸夏然則鄉軍之法固嘗試矣善哉
  軍衞第二
  大司馬中春教振旅遂以蒐田火弊獻禽以祭社中夏教茇舍遂以苗田車弊獻禽以享礿中秋教治兵遂以獮田羅弊致禽以祀祊中冬教大閲遂以狩田徒弊致禽饁獸于郊入獻禽以享烝夫守國之備不可以不素習也不素習則敺市人而戰之未足為喻也是故春教兵入平列陳如戰之陳辨鼔鐸鐲鐃之用以教坐作進退疾徐疏數之節夏教草止如振旅之陳辨號名之用以辨軍之夜事秋教師出如振旅之陳辨旗物之用至冬大閲簡軍實焉然而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若無故而習是習殺人也非示天下不復用兵之意也故因春蒐夏苖秋獮冬狩而教焉鳥獸魚鼈皆函血氣若無故而殺是暴天物也作禽荒也故因祭社享礿祀祊享蒸而行焉明非好兵也為田獵也非好田獵也為祭祀也其名甚美其實甚利外以彰事神之禮非美乎内以作不虞之偹非利乎聖人之動其順如此顧不足為後世法乎天下無事則卒伍放于冗從器械束于故府學軍旅者指為凶人一方有警則旦收而暮教之暮教而旦發之人情焉得不驚戰陣焉得不敗至有以講武為戲樂用相夸示先王之禮沒於淫樂中者亦不足算也
  軍衞第三
  宫伯掌王宫之士庶子凡在版者掌其政令行其秩敘作其徒役之事授八次八舍之職事若邦有大事作宫衆則令之王宫之士謂王宫中諸吏之適子也庶子其支庶也秩謂依班秩受禄敘者其才藝髙下為次第以作其徒役者士庶子屬太子隨其所用使役之也八次八舍衞王宫者必居四角四中於徼𠉀便也大事謂寇戎之事起宫中之衆使士庶子行則宫伯戒令之也宫正掌王宫之戒令糾禁去其淫怠與其竒衺之民㑹其什伍而教之道藝民謂宫中吏之家人也宫正掌宫中卿大夫士亦兼掌子弟若有為淫放怠慢譎觚非常之行則去之又㑹合之五人為伍二伍為什欲使宿衞時語言相體服容相識及其學問又相親切磋琢磨道藝謂三徳三行六藝也若是則宫中諸吏之子弟必當備宿衞從征役且聽太子之令也豈唯宫中諸吏之子弟而已哉凡公卿大夫元士之子亦然故諸子掌國子之倅掌其戒令與其教治辨其等正其位國有大事則帥國子而致於太子唯所用之若有兵甲之事則授之車甲合其卒伍置其有司以軍法治之司馬弗正也大哉王者之師其備矣乎非直興於閭里抑又取諸世族彼以父祖貴富宜有報上之心而况學習徳行道藝孰不知忠孝之美任之以金革則與夫干賞蹈利庸徒鬻賣者蓋有間矣且太子將為君國子將為臣君臣之分未定而恩義固已接矣則今日之遊倅未必不為嗣王之將帥也轡長馭逺有如是哉文王世子曰公若有出疆之政庶子以公族之無事者守於公宫正室守太廟諸父守貴宫貴室諸子諸孫守下宫下室此諸侯禮也豈天子之事而有不用力者乎
  軍衞第四
  槀人掌受財于職金以齎其工弓六物為三等弩四物亦如之矢八物皆三等箙亦如之春獻素秋獻成書其等以饗工乘其事試其弓弩以下上其食而誅賞饗謂酒肴勞之也上工作上等其饗厚下工作下等其饗薄乘者計其事之成功也善則上其食尤善又賞之否者反此先王之於造兵其事必計之其物必試之非直饗有厚薄食有上下又臨之誅賞則工有不勉者乎作有不慎者乎故弓人為弓取六材必以其時凡相幹欲赤黑而陽聲角欲青白而豐末膠欲朱色而昔筋欲小簡而長大結而澤漆欲測絲欲沈冬析幹而春液角夏治筋秋合三材寒奠體氷析灂春被弦則一年之事矢人為矢前弱則俛後弱則翔中弱則紆中强則揚羽豐則遲羽殺則趮是故夾而揺之以眡其豐殺之節也橈之以眡其鴻殺之稱也凡相笴欲生而搏同搏欲重同重節欲疏同疏欲㮚廬人為戈柲車㦸酋矛夷矛句兵欲無彈刺兵欲無蜎是故句兵椑刺兵摶𣪠兵同强舉圍欲細凡試廬事置而揺之以眡其蜎也灸諸牆以眡其橈之均也横而揺之以眡其勁也函人為甲凡察革之道眡其鑽空欲其惌也眡其裏欲其易也眡其朕欲其直也櫜之欲其約也舉而眡之欲其豐也衣之欲其無齘也其作巧其試明擐之者無不堅執之者無不鋭以此戰何不勝以此攻何不取以此守何不固楚之鐵劒利而秦王色憂謂鐵劒利則士勇焉耳為國家者苟不留聰明則有司以常事處之郡國之貢姑備名物府藏之約唯謹簿書而欲用之立尸之地此可為太息者也








  旴江集卷九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卷十      宋 李覯 撰
  刑禁第一
  刑罰之行尚矣積聖累賢未有能去者也非好殺人欲民之不相殺也非使畏已欲民之自相畏也然而憲令所加寛猛或異苟失權時之制則致逺恐泥矣故大司寇之職掌建邦之三典以佐王刑邦國詰四方一曰刑新國用輕典新國者新辟地立君之國用輕法者為其民未習於教二曰刑平國用中典平國承平守成之國用中典者常行之法三曰刑亂國用重典亂國篡弑叛逆之國用重典者以其化惡伐滅之蓋四海之内千八百國國政或異人心豈同苟執一以御之是膠柱而鼓瑟欲盡五聲之變不可得也夫新辟地立君之國居處未安衣食未足君臣之義未固上下之情未接從而急之則魚淰鳥獝不復聚矣其可不用輕法邪篡殺叛逆之國紀綱大壊風俗大惡强弱相勝衆寡相暴從而緩之則羊很狼貪難以制矣其可不伐滅之邪承平守成之國人各有業事各有制緩之將恐縱急之將恐擾其可不用常行之法邪以大言之則天下之理亦然漢興高祖初入關約法三章曰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蠲削煩苛兆民大説此非刑新國用輕典者邪周道既衰穆王眊荒命甫侯度時作刑以詰四方五刑之屬三千蓋多於司刑所職五百章此非刑亂國用重典者邪洪範三徳一曰正直二曰剛克三曰柔克平康正直彊弗友剛克燮友柔克皆聖人所以適時之變也奈何以三尺之書齊萬邦之政俗雖殊而弗察事雖變而弗知治之不及古豈不有由也哉
  刑禁第二
  小司寇以三刺斷庶民獄訟之中一曰訊羣臣二曰訊羣吏三曰訊萬民聽民之所刺宥以施上服下服之刑刺殺也宥寛也民言殺殺之言寛寛之上服劓墨下服宫刖是四刑亦三刺也羣臣士以上羣吏府史胥徒萬民民間有徳行不仕者朝士掌建邦外朝之法左九棘孤卿大夫位焉羣士在其後右九棘公侯伯子男位焉羣吏在其後面三槐三公位焉州長衆庶在其後此則所訊之人也噫凡有血氣之類莫不愛其生君大夫士之於牛羊犬豕猶無故不殺况於人者萬物之靈父母生之拊畜長育顧復之恩至而後免於其懐刑之大者伏鈇鑕其次亦斷支體刻肌膚終身不息何其痛哉刑期無刑蓋不獲已苟得其情亦哀矜而勿喜矧可不慎以及于非辜者乎故聖人求之以五聽麗之以八議三宥以卹其非意三赦以異於全人猶恐聰有所不聞明有所不見下情有所不達議法有所不平於是有外朝之位以詢于衆焉必羣臣羣吏萬民之意同然後刑殺可不謂慎乎孟子曰左右皆曰可殺勿聽諸大夫皆曰可殺勿聽國人皆曰可殺然後察之見可殺焉然後殺之故曰國人殺之也洪範曰汝則有大疑謀及乃心謀及卿士謀及庶人謀及卜筮古之王者於有事且與下民共之後之效一官者往往自用同官為僚或疑其賣已閉口不與論職事况他人乎斷獄弊訟一出其臆如是而刑不濫邪賢於先王逺矣
  刑禁第三
  鄉士掌國中辨其獄訟異其死刑之罪而要之旬而職聽于朝司寇聽之斷其獄弊其訟于朝羣士司刑皆在各麗其法以議獄訟獄訟成士師受中協日刑殺若欲免之則王㑹其期遂士掌四郊二旬而職聽于朝若欲免之則王令三公㑹其期縣士掌野三旬而職聽于朝若欲免之則王命六卿㑹其期期謂鄉士遂士縣士職聽于朝司寇聽之日王欲赦之則用此時親往議或命三公六卿往議之也君之於民猶親之於子也親則不忍其子君焉得忍其民哉推其不忍之心則人無有可戮罪無有可刑王欲赦之固其理也然而天討有罪王者奉之以作五刑刑者非王之意天之意也非天之意天下之人之意也殺人者死而民猶有相殺傷人者刑而民猶有相傷苟有以不忍而赦之則殺人者不死傷人者不刑殺傷之者無以懲其惡被殺傷者無以伸其寃此不近於帥賊而攻人者乎是故先王雖有不忍之心而不敢輙赦必於外朝與掌事者議其可否焉赦者非王赦之情可赦也否者非王不赦情不可赦也如此民何有不服令何有不行王符述赦曰養稂莠者害禾稼惠姦宄者賊良民誠哉不可不慎也
  刑禁第四
  掌囚掌守盜賊凡囚者上罪梏拲而桎中罪桎梏下罪梏王之同族拲有爵者桎以待弊罪及刑殺告刑于王奉而適朝士加明梏以適市而刑殺之凡有爵者與王之同族奉而適甸師氏以待刑殺由此觀之先王之制雖同族雖有爵其犯法當刑與庶民無以異也法者天子所與天下共也如使同族犯之而不刑殺是為君者私其親也有爵者犯之而不刑殺是為臣者私其身也君私其親臣私其身君臣皆自私則五刑之屬三千止謂民也賞慶則貴者先得刑罰則賤者獨當上不媿於下下不平於上豈適治之道邪故王者不辨親疎不異貴賤一致於法其所以不肆諸市朝而適甸師氏者為其有恥毋使人見之也文王世子曰公族其有死罪則磬于甸人其刑罪則纎剸亦告于甸人公族無宫刑獄成有司讞于公其死罪則曰某之罪在大辟其刑罪則曰某之罪在小辟公曰宥之有司又曰在辟公又曰宥之有司又曰在辟及三宥不對走出致刑于甸人公又使人追之曰雖然必赦之有司對曰無及也反命于公公素服不舉為之變如其倫之喪無服親哭之公族之罪雖親不以犯有司正術也所以體百姓也刑于隱者不與國人慮兄弟也弗弔弗為服哭于異姓之廟為忝祖逺之也素服居外不聽樂私喪之也骨肉之親無絶也公族無宫刑不翦其類也古者諸侯之禮亦如是之懿哉孟子謂舜為天子臯陶為士瞽瞍殺人則執之舜視棄天下猶棄敝蹝也竊負而逃遵海濵而處終身訢然樂而忘天下彼天子父猶不可曲法而况官之子孫乃用䕃乎
  刑禁第五
  司救掌萬民之衺惡過失而誅讓之以禮防禁而救之凡民之有衺惡者三讓而罰三罰而士加明刑恥諸嘉石役諸司空其有過失者三讓而罰三罰而歸于圜土衺惡謂侮慢長老語言無忌而未麗於罪者過失亦由衺惡酗醟好訟若抽拔兵器誤以行傷害人麗於罪者誅誅責也罰撻擊之也加明刑者去其冠飾而書其衺惡之狀著之背也嘉石在外朝之門左使坐焉以恥辱之既而役諸司空也圜土獄城過失近罪晝日任之以事而收之夜藏於獄亦加明刑以恥之故大司寇以圜土聚教罷民凡害人者寘之圜土而施職事焉以明刑恥之其能改者反于中國不齒三年其不能改而出圜土者殺以嘉石平罷民凡萬民之有罪過而未麗於法而害於州里者桎梏而坐諸嘉石役諸司空重罪旬有三日坐朞役其次九日坐九月役其次七日坐七月役其次五日坐五月役其下罪三日坐三月役使州里任之則宥而舍之司圜掌收教罷民凡害人者不使冠飾而加明刑焉任之以事而收教之能改者上罪三年而舍中罪二年而舍下罪一年而舍其不能改而出圜土者殺雖出三年不齒凡圜土之刑人也不虧體其罰人也不虧財善哉為國乎人之大惡豈一朝一夕必有漸也放僻邪侈之情動而無所畏忌則涓涓以成江河毫末以尋斧柯或伏尸市朝或流血刀鋸雖其悔之猶噬臍也是故先王之馭民必早為之所過輕者則坐諸嘉石稍重者則歸于圜土皆未入于五刑也若因兹困辱遂能自新則復為齊民何刑殺之及哉此亦使民遷善逺罪之術也孔子曰小人不恥不仁不畏不義不見利不勸不威不懲小懲而大誡易曰屨校滅趾无咎此之謂也成康所以刑錯不用非一助邪
  刑禁第六
  萍氏幾酒謂苛察沽買過多及非時者謹酒謂使民節用酒也司虣掌憲市之禁令禁以屬遊飲食于市者若不可禁則搏而戮之以屬遊飲食謂羣飲食者也夫酒之為禍久矣君子以覆其邦家小人以不免刑戮可稱數哉酒誥曰文王誥教小子有正有事無彛酒越庶國飲惟祀徳將無醉又曰妹土嗣爾股肱純其藝黍稷奔走事厥考厥長肇牽車牛逺服賈用孝養厥父母厥父母慶自洗腆致用酒此言文王告其民之小子與羣吏無得常飲酒若庶國君臣民衆飲酒亦唯祭祀以徳自將無令至醉故戒康叔當以文王之法往使妹土之人為純一之行勤種黍稷奔走事其父兄農功既畢始牽車牛逺行賈賣用其所得珍異孝養其父母其父母善子之行子乃自潔厚致用酒養也文王之法民之置酒唯祭與養耳而小人用之疏數無其時多少無其節羣飲食於市井以妨其業以費其財以興淫邪以起鬭訟是以禁之也然則聖人之於天下事為之制曲為之防果如何哉昔曹參去齊屬其後相以齊獄市為寄謂獄市者所以并容擾之姦人安所容乎蓋是時天下初定故從民之欲而不擾亂豈常行之道邪獄市不可以不治姦人不可以不禁大司徒以荒政十有二聚萬民其三曰緩刑而十有二曰除盜賊是救饑之政雖則緩刑至於盜賊不可不急其刑以除之也噫酒𣙜之官未罷則萍氏之禁司虣之令不復行矣然而緩刑仁也除盜賊義也凶年饑饉而仁義存焉亦不减於先王矣







  旴江集卷十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卷十一      宋 李覯 撰
  官人第一
  為人上者孰不欲進賢而賢或不進孰不欲退不肖而不肖或不退豈知而縱之邪人未易知也知人則哲帝堯猶以為難彼色厲内荏言行不相顧者滔滔皆是也非久與居胡能睹其真偽耶久與居者非鄰里鄉黨而誰邪故閭胥凡春秋之祭祀役政喪紀之數聚衆庶既比則讀法書其敬敏任恤者族師月吉則屬民而讀法書其孝弟睦婣有學者春秋祭酺亦如之黨正正歲屬民讀法而書其徳行道藝州長正月之吉各屬其州之民而讀法以攷其徳行道藝而勸之以糾其過惡而戒之若以歲時祭祀州社則屬其民而讀法亦如之鄉大夫三年則大比攷其徳行道藝而興賢者能者鄉老及鄉大夫帥其吏與其衆寡以禮禮賔之厥明鄉老及鄉大夫羣吏獻賢能之書于王王再拜受之登于天府内史貳之退而以鄉射之禮五物詢衆庶一曰和二曰容三曰主皮四曰和容五曰興舞閭胥二十五家之吏凡因㑹聚則書其人材族師毎月朔書春秋祭酺又書黨正夏正之月書州長正月之朔攷春秋社又攷是一歲之中凡幾書凡幾攷至于三歲鄉大夫乃攷而興之獻其書于王退而又詢衆庶寧復有賢能者乎其詳如此其慎如此而官謗不戢治道不登未之有也孔子曰昔吾於人也聽其言而信其行今吾於人也察其言而觀其行不見其人之姓名不知其身之善惡才不才决於數百言難乎為無失矣
  官人第二
  司士掌羣臣之版以徳詔爵以功詔禄以能詔事以久奠食徳謂賢者凡賢者能者皆先試以事久而有功然後授之以爵得禄食也爵以貴乎人天下之人共貴之禄以富乎人天下之人共富之高冠大蓋吏民趍走事之恐不及天下共貴之也稟財給榖農桑賦貢奉之而不暇天下共富之也天下共貴之而貴非其人天下共富之而富非其人則君命果義乎衆心果服乎且人各有能有不能孟公綽不可以為滕薛大夫禆諶謀於國則否况其下者乎苟非試其事考其功而遽與之爵禄則曠天官敗公事何足道哉王制曰論定然後官之任官然後爵之位定然後禄之所謂官之者使試守也堯舜豈不聖而試臣以職慎之至也若是則賢者必用不肖者必舍能者必行否者必藏嗇夫之印綬不可以幸而得也奚高位之辱哉夫位有高卑禄有厚薄言其操柄則無所不重州縣之職前世以為徒勞者而民命繫之未聞明試其功而居位受禄一官之效則仕而後學之有美錦者不使人學製焉民所以死生貧富顧不重哉
  官人第三
  大宰歲終則令百官府各正其治受其㑹聽其致事而詔王廢置三歲則大計羣吏之治而誅賞之宰夫歲終則令羣吏正歲㑹月終則令正月要旬終則令正日成以攷其治治不以時舉者以告而誅之司㑹以參互攷日成以月要攷月成以歲㑹攷歲成以周知四國之治以詔王及冡宰廢置歲計曰㑹月計曰要日計曰成凡百官府旬終月終皆考其治狀若治不以時舉者宰夫以告冢宰而責之至于歲終又考非直責之而已其有功無功司㑹以詔冢宰冢宰以詔王而廢置之置者進其爵廢者退其爵也及三歲則冢宰大計其治大無功不徒廢必罪之大有功不徒置必賞之也噫先王所以課吏考功如是其宻也日入其成是無一日而可敖盪歲終廢置是無一歲而不勸懲三年有成則申之以誅賞有功者驟獲其利無功者卒伏其辜雖能言之類亦知勸勉媿恥矣况智者乎舜典三載考績三考黜陟幽明彼三歲而一考九歲而後黜陟蓋帝道寛簡抑時世之然未若周公之典垂後昆之韙也董仲舒曰古所謂功者以任官稱職為差非謂積日絫久也故小材雖絫日不離於小官賢材雖未久不害為輔佐必也不求功實而以日月為限三年而遷一官則人而無死孰不可公卿者乎
  官人第四
  冬官考工注其曰某氏者官有世功若族有世業以氏名官者也官有世功則以官為氏若馮相氏保章氏師氏保氏韋氏裘氏冶氏之類是也族有世業則以氏名官若桃氏為劍築氏為削鳬氏為鍾㮚氏為量之類是也甚矣事之不可以不常也易曰天地之道常久而不已也日月得天而能久照四時變化而能久成聖人久於其道而天下化成孔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後仁善人為邦百年可以勝殘去殺矣夫以聖人之徳履天子之位尚曰久於其道必三十年必百年而後仁政可成殘殺可去况於中人以下分職授政而可以不久者乎是故先王建官有世守之至以為氏也漢文景至武帝之初國家無事為吏者長子孫居官者以為姓號倉氏庾氏是也然則古之治天下皆如此乎吏之於民必相知心然後治也吏知民心則明明則政平矣民知吏心則信信則令行矣欲相知心豈一朝一夕而可哉上下未相知或知之未久遽委而去之後來者亦如此則是吏未嘗知民心民未嘗知吏心吏以所治為傳舍事或不舉則曰以待後人民視所屬如過客理或不勝亦曰以待後人官何以修衆何以服謂其有功邪進其爵可也重其賞可也如其職事則久之為貴故漢有當遷而増秩留者矧伊無功之人而可虚受禄食往來於道路間邪





  旴江集卷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卷十二      宋 李覯 撰
  官人第五
  地官序鄉老二鄉則公一人老尊稱也王置六鄉則公有三人也三公者内與王論道中參六官之事外與六鄉之教其要為民是以屬之鄉焉誠哉民事之重宰相所宜躬親也以三公之爵而聯六鄉之吏非躬親而何召公為伯聽男女之訟不重煩勞百姓止舍小棠之下國人被其徳説其化思其人愛其樹甘棠之所為作也而陳平曰决獄責廷尉錢榖責治粟内史丙吉謂宰相不親小事何也苟决獄不平錢榖出入不節民鬭相殺傷不止而宰相不知尚可調和隂陽順四時遂萬物之宜也哉此皆華言誤天下事慎聽之也故先王以民惟邦本造次顛沛無或忘之既使大臣為鄉老又取其鄉之人為吏所謂使民興賢出使長之使民興能入使治之者也蓋使民自舉能者因入之而使之治民之貢税田役於内謂為比長以上之官也夫能盡知人之情偽與其土所有其俗所宜莫若其鄉之人也因以為吏孰不治乎宓子賤為單父宰反命於孔子曰此國有賢不齊者五人教不齊所以治者孔子曰惜哉不齊所治者小所治者大則庶幾矣子賤受教於單父之人猶以至治况使單父之人躬為吏乎漢之賢人仕州郡者多矣刺史二千石往往有能名未必非其所助也東西南北之人言語猶未相通而責之善政難矣哉
  官人第六
  大司徒凡建邦國以土圭土其地而制其域諸公之地封疆方五百里其食者半諸侯之地封疆方四百里其食者參之一諸伯之地封疆方三百里其食者參之一諸子之地封疆方二百里其食者四之一諸男之地封疆方百里其食者四之一大哉封建之禮此周之所以本支百世乎荀卿有言兼制天下立七十一國姬姓獨居五十三人而天下不稱偏焉富辰曰昔周公弔二叔之不咸故封建親戚以蕃屏周管蔡郕霍魯衞毛聃郜雍曹滕畢原酆郇文之昭也邘晉應韓武之穆也凡蔣邢茅胙祭周公之子也然則先王於其族類有不厚乎詩曰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兄弟䦧于墻外禦其侮平王東遷而晉鄭是依其世與年過于所卜由此塗出也豈嘗有兄弟之國敢問鼎之輕重者哉故段灼表于晉武帝曰滅周者秦非姬姓也代漢者魏非劉氏也雖云割地譬猶囊漏貯中亦一家之有耳縱令後世子孫還自相并蓋亦楚人失繁弱於雲夢尚未為亡其弓也其於神器不移他族則始祖不遷之廟萬年不改其名矣善哉灼之知言也漢雖有七國之變而梁孝以睢陽城守晉雖有八王之亂而元帝以琅邪中興魏氏王公有名無實禁防壅隔同於囹圄曹爽一死而司馬家取之如運諸掌上灼之言不亦善乎
  官人第七
  大行人掌大賔之禮及大客之儀以親諸侯春朝諸侯而圖天下之事秋覲以比邦國之功夏宗以陳天下之謨冬遇以協諸侯之慮時㑹以發四方之禁殷同以施天下之政此六事者以王見諸侯為文圖比陳協皆考績之言王者春見諸侯則圖其事之可否秋見諸侯則比其功之高下夏見諸侯則陳其謀之是非冬見諸侯則合其慮之異同六服以其朝歲四時分來更迭如此而徧時㑹無常期諸侯有不順服者王將有征討之事則既朝王命為壇於國外合諸侯而發禁命事焉王十二歲一巡狩若不巡狩則衆同衆同者六服盡朝既朝王亦命為壇於國外合諸侯而命其政四時分來歲終則徧矣六服朝歲則下文侯服歲一見甸服二歲一見男服三歲一見采服四歲一見衞服五歲一見要服六歲一見是也夫君臣之禮不可以不接不接則上恩不下流下情不上通嫌疑易以生毀譽易以入在易天地不交則否柔進而上行則錫馬蕃庶晝日三接也先王知其如此故制諸侯之朝逺者不過六歲以之圖事比cq=87功陳謨協慮發禁施政則言何以不見納行何以不見知奸邪何以介其間左右何以塞其路漢刺史奏事京師其斯之謂乎石顯五鹿充宗疾京房欲逺之元帝以房為魏郡太守房自請歲盡乘傳奏事天子許焉房未發詔止無乘傳奏事房意愈恐由此觀之臣子不得見君父其禍何如詩曰彼采葛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一日之中尚曰如三月三秋三歲况其久者乎
  官人第八
  内小臣奄上士四人寺人王之正内五人内竪倍寺人之數酒人奄十人漿人奄五人籩人奄一人醢人奄一人醯人奄二人鹽人奄二人幂人奄一人内司服奄一人縫人奄二人舂人奄二人饎人奄二人槀人奄八人守祧奄八人内小臣稱士者異其賢其餘蓋皆不命也夫宦官之位天象所有指其居次則或在帷薄之内論其職掌則或聞牀第之言固不可以詘辱俊乂渾淆男女其用腐身之類是乃制事之宜矣然而先王不以恩奪義不以私廢公雖其䙝臣無得過寵奄稱士者止於四人况可為卿大夫乎哉漢文帝時趙談驂乘爰盎伏車前曰天子所與共六尺輿者皆天下豪英今漢雖乏人獨奈何與刀鋸之餘共載如使之尸天官又非驂乘之比也自鄭衆謀誅竇憲為大長秋封侯其後孫程定立順之功曹騰參建桓之策續以五侯合謀梁冀受鉞高冠長劍紆朱懐金者布滿宫闈苴茅分土南面臣人者蓋以十數故曰三世以嬖色取禍嬴氏以奢虐致災西京自外戚失祚東都縁閹尹傾國豈不哀哉唐之北司同歸于亂説命曰事不師古以克永世匪説攸聞信矣




  旴江集巻十二
<集部,別集類,北宋建隆至靖康,旴江集>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卷十三     宋 李覯 撰
  教道第一
  立人以善成善以教教而不善邪是堯舜之民鄙夭矣不教而善邪是桀紂之民可封矣移風俗斂賢才未有不由此道也故大司徒以鄉三物教萬民而賔興之一曰六徳知仁聖義忠和二曰六行孝友睦婣任恤三曰六藝禮樂射御書數物猶事也民三事教成鄉大夫舉其賢者能者以飲酒之禮賔客之既則獻其書於王矣知明於事仁愛人以及物聖通而先識義能斷時宜忠言以中心和不剛不柔善於父母為孝善於兄弟為友睦親於九族婣親於外親任信於友道恤振憂貧者禮五禮之義樂六樂之歌舞射五射之法御五御之節書六書之品數九數之計以鄉八刑糾萬民一曰不孝之刑二曰不睦之刑三曰不婣之刑四曰不弟之刑五曰不任之刑六曰不恤之刑七曰造言之刑八曰亂民之刑不弟不事師長造言訛言惑衆亂民亂名改作執左道以亂政也大哉先王之所以敺民而納之於善也教以開其前如得大路終日行而弗迷失刑以策其後使不敢反顧而况賔興以勸之哉養天性滅人欲家可使得孝子國可使得忠臣矣學校不立教法不行人莫知何人可師道莫知何道可學耳何以為正聲目何以為正色口何以為正言身何以為正行明者幸而得之昧者不幸而失之將欲求腹心於中林訪忠信於十室不易得矣小雅菁菁者莪孟氏君子三樂善為國者可無意哉
  教道第二
  外饔邦饗耆老孤子則掌其割亨之事謂養國老庶老也酒正凡有秩酒者以書契授之所秩者謂老臣九十日有秩也夫養老之禮自古帝王未始不隆之也王制曰凡養老有虞氏以燕禮夏后氏以饗禮殷人以食禮周人修而兼用之五十養於鄉六十養於國七十養於學達於諸侯有虞氏養國老於上庠養庶老於下庠夏后氏養國老於東序養庶老於西序商人養國老於右學養庶老於左學周人養國老於東膠養庶老於虞庠虞庠在國之西郊有虞氏皇而祭深衣而養老夏后收而祭燕衣而養老商人冔而祭縞衣而養老周人冕而祭𤣥衣而養老凡四代之制雖時有改然其道則莫之變也卿大夫之致仕者為國老士為庶老其餘非賢不可皆養亦引户校年以行復除八十者一子不從政九十者其家不從政也養老之禮有三老焉有五更焉天子無父矣欲為人子而不可得也無兄矣欲為人弟而不可得也是故父事三老所以教天下之為人子也兄事五更所以教天下之為人弟也親冕而總干袒而割牲執醬而饋執爵而獻祝䭇在前祝鯁在後公卿奉杖大夫進履天子之尊四海之内其意莫不為臣然而以父兄事人者孝弟之心無所用之因以教天下之孝弟也天子之尊且事他人為父兄天下之民敢遺其親父親兄乎是一舉而孝弟之風洋洋乎九州之外矣噫盛哉
  教道第三
  大司徒施十有二教二曰以陽禮教讓則民不爭陽禮謂鄉射飲酒之禮也黨正國索鬼神而祭祀則以禮屬民而飲酒于序以正齒位一命齒于鄉里再命齒于父族三命而不齒國索鬼神而祭祀謂歲十二月大蜡之時建亥之月也必正齒位者為民三時務農將闕於禮至此農隙而教之尊長養老見孝弟之道也凡射飲酒比鄉民雖為卿大夫必來觀禮齒于鄉里者以年與衆賔相次也齒於父族者父族有為賔者以年與之相次異姓雖有老者居於其上不齒者席於尊東所謂僎也大哉先王之所以和鄉黨睦親戚有如此夫彼一命者天子之下士公侯伯之上士子男之大夫也而與鄉里齒焉再命者天子之中士公侯伯之大夫子男之卿也而與父族齒焉三命者天子之上士公侯伯之卿也雖云不齒亦異席而已非敢居其上也然則貴而驕人少而陵長者不容於其間矣鄉飲酒義曰六十者坐五十者立侍以聽政役所以明尊長也六十者三豆七十者四豆八十者五豆九十者六豆所以明養老也民知尊長養老而后乃能入孝弟民入孝弟出尊長養老而后成教成教而后國可安也經解曰鄉飲酒之禮廢則長幼之序失而爭鬭之獄繁矣夫二人同居亦一長一幼如使幼皆順長則爭何由興推此以及千萬人宜乎其獄訟之寡也而况尊人之長以及吾長養人之老以及吾老則輕重可知矣輕重可知而不孝不弟者其唯禽獸之心乎若是則教焉得不成國焉得不安也哉
  教道第四
  大宰以九兩繫邦國之民五曰宗以族得民宗繼别為大宗收族者也大宗者其先祖之負荷族人之紀綱乎大傳曰别子為祖繼别為宗繼禰者為小宗有百世不遷之宗有五世則遷之宗百世不遷者别子之後也宗其繼别子之所自出者百世不遷者也宗其繼高祖者五世則遷者也别子謂公子若始來在此國者後世以為祖也别子之適子適孫世世繼别子為大宗百世不遷族人五世外者皆為之齊衰三月母妻亦然故大宗有族食族燕之禮所以收族也夫五服者人道之大治也然而上盡於高祖旁盡於三從上盡於高祖則逺者忘之矣旁盡於三從則疏者忘之矣故立大宗以承其祖族人五世外皆合之宗子之家序以昭穆則是始祖常祀而同姓常親也始祖常祀非孝乎同姓常親非睦乎内則曰適子庶子祗事宗子宗婦雖貴富不敢以貴富入宗子之家雖衆車徒舍於外以寡約入子弟猶歸器衣服裘衾車馬則必獻其上而后敢服用其次也若非所獻則不敢以入於宗子之門若富則具二牲獻其賢者於宗子夫婦皆齊而助祭焉終事而后敢私祭然則族人之重宗子何如哉重宗者尊祖之義也噫所生猶或不孝况逺祖乎同産猶或不睦况族人乎是先王坊民有禮而刑不足以齊之也
  教道第五
  小司徒之職掌建邦之教法以稽國中及四郊都鄙之夫家九比之數以辨其貴賤老幼廢疾凡征役之施舍與其祭祀飲食喪紀之禁令酇長各掌其酇之政令以時校登其夫家比其衆寡以治其喪紀祭祀之事曽子曰慎終追逺民徳歸厚矣喪祭之謂也哀哉死者乎為其形之將敗也而人惡之矣為其心之無知也而人倍之矣是故絞紟衾冒以周其内棺槨牆翣以文其外為使人勿惡也朝夕之奠以繼其養神明之器以備其用為使人勿倍也君子過哀則幾毀滅小人直情則將忽忘是故哭之有節服之有斷此聖人所以制喪禮也春履雨露而怵惕秋履霜露而悽愴孝子以天時之變念其親之不得見也是故散齋七日致齋三日隂幽以思而祭者可見矣祭之日入室必有見乎其位出户必有聞乎其聲事死者如事生思死者如不欲生蓋非牲牷肥腯粢盛豐備而已此聖人所以制祭禮也人有貴有賤有富有貧而未有無親者也其禮雖異其情則同王制曰庶人縣封葬不為雨止不封不樹喪不貳事亦其喪禮也庶人春薦韭夏薦麥秋薦黍冬薦稻亦其祭禮也然㝠㝠之民勸於利而懲於威苟非上之所財成則末由也已故小司徒有其禁令而酇長治之也三年問曰將由夫患邪淫之人與則彼朝死而夕忘之矣然而從之則是曽鳥獸之不若也夫焉能相與羣居而不亂乎揚子曰人而不祭豺獺乎是喪祭之禮廢則人不如禽為其上者所宜憂也





  旴江集卷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卷十四     宋 李覯 撰
  教道第六
  鄉師正歲稽其鄉器比共吉凶二服閭共祭器族共喪器黨共射器州共賔器鄉共吉凶禮樂之器吉服者祭服也凶服者弔服也比長主集為之祭器者簠簋鼎俎之屬閭胥主集為之喪器者夷槃素俎掲豆輁軸之屬族師主集為之此三者民所以相共也射器者弓矢楅中之屬黨正主集為之為州長或時射於此黨也賔器者尊俎笙瑟之屬州長主集為之為鄉大夫或時賔賢能於此州也吉器若閭祭器者也凶器若族喪器者也禮樂之器若州黨賔射之器者也鄉大夫備集此四者為州黨族閭有故而不共也此鄉器者旁使相共則無廢事上下相補則禮行而教成夫有其禮者必有其財而後可行也由士以上則田禄足矣庶人農力或不免凍餒而求其備禮不亦難乎故禮不下庶人者以此苟非乏財則人無禮不立何斯民之不得用哉先王患之乃使比長閭胥族師集罰物以為服器民有用者則共之若有故而不共則鄉大夫以公物補焉民無傷財而可得服器則夫能言者肯不行禮哉如是而不行禮則納之刑辟其又何辭宜乎其天下大服也任延為九真太守駱越之民無嫁娶禮法各因淫好無適對匹不識父子之性夫婦之道延乃移書屬縣各使男年二十至五十女年十五至四十皆以年齒相配其貧無禮聘令長吏以下各省俸禄以賑助之同時相娶者二千餘人其産子始知種姓彼一郡守猶能教人以禮而助之以財况四海之富乎哉
  教道第七
  典命上公九命為伯其國家宫室車旗衣服禮儀皆以九為節侯伯七命其國家宫室車旗衣服禮儀皆以七為節子男五命其國家宫室車旗衣服禮儀皆以五為節王之三公八命其卿六命其大夫四命及其出封皆加一等其國家宫室車旗衣服禮儀亦如之公之孤四命其卿三命其大夫再命其士一命其宫室車旗衣服禮儀各眡其命之數侯伯之卿大夫士亦如之子男之卿再命其大夫一命其士不命其宫室車旗衣服各眡其命之數夫宫室取以待風雨是則蓬茨足矣衣服取以禦寒暑是則紵絮足矣車馬取以代勞是則柴轂足矣器物取以利用是則瓦釡足矣然而耳目之欲雖窮壯極麗猶未足以厭之也先王因人之情而制之以為貴賤等級使貴者得以逞賤者無所覦則上下有體而朝廷以尊費用有節而財力不乏至于庶民亦有以防之故大司徒以本俗六安萬民六曰同衣服謂民雖有富者衣服不得獨異也不然則人人可以僭上上下一體則朝廷不尊家家可以大費費用無節則財力乃乏亂患所以作禮讓所以衰也仲叔于奚繁纓以朝而仲尼惜之庶人屋壁得為帝服倡優下賤得為后飾而賈誼長太息無意乎民則已苟有意哉是所先急也
  教道第八
  大司樂凡建國禁其淫聲過聲凶聲慢聲淫聲若鄭衞也過聲失哀樂之節凶聲亡國之聲若桑間濮上慢聲惰慢不恭也大胥掌學士之版以待致諸子版籍也大胥主此籍以待當召聚學舞者卿大夫之諸子則案此籍以召之漢大樂律曰卑者之子不得舞宗廟之酎除吏二千石到六百石及關内侯到五大夫子先取適子高七尺以上年十二到年三十顔色和順身體修治者以為舞人與古用卿大夫子同義也深矣乎聲之感人也如水之激如草之偃自生民以來莫之能免也樂記曰志微噍殺之音作而民思憂嘽諧慢易繁文簡節之音作而民康樂粗厲猛起奮末廣賁之音作而民剛毅廉直勁正莊誠之音作而民肅敬寛裕肉好順成和動之音作而民慈愛流辟邪散狄成滌濫之音作而民淫亂先王慎所以感之者故禁其淫過凶慢之聲而舞人又取卿大夫子有中和祇庸孝友之徳者是聲與人無不正也聲與人無不正則聞之且見之者焉得不正乎子夏曰今夫新樂進俯退俯姦聲以濫溺而不止及優侏儒獶雜子女不知父子樂終不可以語不可以道古此新樂之發也噫舞者男女自相雜子夏已疾之而况粉白黛黒笑言於尊俎間乎董仲舒所謂民之師師者宜不宜也然則天下多淫辟之罪有以矣夫
  教道第九
  師氏掌以媺詔王以三徳教國子一曰至徳以為道本二曰敏徳以為行本三曰孝徳以知逆惡教三行一曰孝行以親父母二曰友行以尊賢良三曰順行以事師長保氏掌諫王惡而養國子以道乃教之六藝一曰五禮二曰六樂三曰五射四曰五馭五曰六書六曰九數乃教之六儀一曰祭祀之容二曰賔客之容三曰朝廷之容四曰喪紀之容五曰軍旅之容六曰車馬之容以媺詔王告王以善道也諫者以禮義正之國子公卿大夫之子弟師氏教之而世子亦齒焉養國子以道者以師氏之徳行審諭之而後教之以藝儀也師保詔王以善諫王之惡王者既立乎無過之地矣又使教養國子而世子與焉是策之上也王制曰樂正崇四術立四教順先王詩書禮樂以造士春秋教以禮樂冬夏教以詩書王太子王子羣后之太子卿大夫元士之適子國之俊選皆造焉則古之教人者世子無不在也文王世子曰行一物而三善皆得者唯世子而已其齒於學之謂也故世子齒於學國人觀之曰將君我而與我齒讓何也曰有父在則禮然然而衆知父子之道矣其二曰將君我而與我齒讓何也曰有君在則禮然然而衆著於君臣之義也其三曰將君我而與我齒讓何也曰長長也然而衆知長幼之節矣故父在斯為子君在斯謂之臣居子與臣之節所以尊君親親也故學之為父子焉學之為君臣焉學之為長幼焉父子君臣長幼之道得而國治夫將以宗廟社稷屬之可不教乎賈誼有言天下之命繫於太子太子之善在於早諭教與選左右三代之所以長久者以其輔翼太子有此具也文中子曰儲后不訓而晉業隳矣觀惠帝之失天下可無寒心也哉荀卿曰聖王有百吾孰法焉欲觀聖王之跡則於其粲然者矣後王是也道過三代謂之蕩法貳後王謂之不雅然則舍周其何適哉孔子曰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復夢見周公噫猶有望於今之世乎









  旴江集卷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卷十五      宋 李覯 撰明堂定制圖序
  五宗圖序
  明堂定制圖序
  臣伏以明堂者古聖王之大務也所以事上帝嚴先祖班時令合諸侯朝廷之儀莫盛於此然而年世久逺規模靡見經傳所出參差不同羣儒譸張各信其習修墜補闕何所適從臣雖顓䝉嘗竊議於斯矣臣謹按周禮考工記曰周人明堂度九尺之筵東西九筵南北七筵堂崇一筵五室凡室二筵大戴禮盛徳記曰明堂者自古有之凡九室一室有四户八牖共三十六户七十二牖禮記月令天子正月居青陽左个二月居青陽太廟三月居青陽右个四月居明堂左个五月居明堂太廟六月居明堂右个中央土居太廟太室七月居總章左个八月居總章太廟九月居總章右个十月居𤣥堂左个十一月居𤣥堂太廟十二月居𤣥堂右个此三書者皆聖賢之所作述學者之所傳習而一事殊制乖逺如此注釋之家亦各未為精當考工記五室鄭康成解之木室於東北火室於東南金室於西南水室於西北土室於中央故聶崇義三禮圖其為明堂接太室四角以為四室蓋用此也且既以五室象五行矣則木火金水之王當在東南西北之正何乃置之四角而云木室兼水火室兼木若必如是則中央之室復何所兼哉此説誠未可用也盛徳記九室蔡伯喈之徒傳之接四室之角又為四室聶崇義誤以為秦人明堂圖者是也按秦實無明堂但後儒見月令有天子居明堂之文以月令是秦相吕不韋所作春秋十二紀之首章疑為秦之明堂耳然今觀月令明堂十有三位無九室之説蓋崇義誤取大戴九室之堂以為秦制也又鄭康成亦駮大戴云九室三十六户七十二牖似秦相吕不韋作春秋時所益者非古制也噫康成注禮記既知月令是吕不韋所作春秋矣而月令豈有九室之文哉何以輙駮大戴九室以為出於吕氏春秋乎誠舛繆之甚也然其四室之角復為四室未知何所施用將以象五行享五帝乎則五室足以備之矣安用其餘將以配十二辰乎則四隅各兩室重在一方之上覈其意義反覆不安此説亦未可用也月令十三位本無此總數但以一大室四太廟八左右个其實十三位鄭康成注青陽左个則曰太寢東堂北偏云太寢者欲明明堂與太寢制同孔穎達正義以為云東堂者則知聽朔皆堂不於五角之室中且夫謂之廟與个者當須各是一位豈同在一堂靡所限隔而可稱為廟與个也蓋康成既執明堂為五室若於此十三位又為限隔則是室數頗多與已意相違故曲飾其辭以為三位同在一堂貴不害於五室之文耳此説固不可用也至唐李林甫等注月令青陽左个則曰寅上之室青陽太廟則曰卯上之室青陽右个則曰辰上之室明堂左个則曰巳上之室明堂太廟則曰午上之室明堂右个則曰未上之室太廟太室則曰太廟明堂總名太室中央室也總章左个則曰申上之室總章太廟則曰酉上之室總章右个則曰戍上之室𤣥堂左个則曰亥上之室𤣥堂太廟則曰子上之室𤣥堂右个則曰丑上之室觀此言太室處中央餘十二位各置其辰之上誠合於理然其謂太廟明堂總名及十三位俱以為室則誤矣明堂之上既獨以子午卯酉為太廟則太廟安得為明堂摠名哉十三位不俱謂之室解見於後又其人但知十三室各在其辰之上而不謀所以建立之處且太室既居中矣若以餘室連太室而為之則四面各可置一室四角缺處又各可置一室復不能令各在其辰之上其餘四室更何所安就欲巧而成之愈乖於方位矣或將逺太室而為則未見有明文言之者是此説亦未可用也後魏時有李謐者愍大禮之淪亡憤先儒之異議作明堂制度論以折衷於世其指以月令為宗而采周禮大戴之言以參合之云其室居中者謂之太廟太室當太室之東者謂之青陽太廟當太室之南者謂之明堂太廟當太室之西者謂之總章太廟當太室之北者謂之𤣥堂太廟以是為合於周禮之五室又云四面之室各有便房謂之左右个共三十六户七十二牖以是為合於大戴户牖之數今雖圖象莫存然按文察之謐之所言竊所未諭且太室四面各為一室則四角缺處各方二筵二筵之地乃為兩便房如東南角二筵地便當為青陽右个及明堂左个矣他皆倣此基址既狹况地形斜角不知何以置之復何以能令各在其辰之上夫分十二辰之位當須尺步平均然後能正也豈有四面之室既以二筵為一辰左右之个乃以二筵為兩辰哉舉兹一隅又知其不足取法也臣愚竊謂考工記盛徳記月令三家所指制度誠大同但立言質略意義弗顯訓傳之士泥文太過因而背馳李謐之志稍欲搴而合之矣奈不得其㫖尤而效之臣以月令之文最為明著輙亦取以為本而通之周戴月令雖秦人所作然皆追述古先聖王之道其中雖有官名時事不合周法者蓋吕氏欲以古道行之於時故稍或損益之豈可謂皆非古制歟夫以白虎通曰明堂上圓下方八窓四闥上圓法天下方法地八窓象八風四闥法四時九室法九州十二坐法十二月三十六户法三十六雨七十二牖法七十二風斯言合於事理因亦取之臣謹詳考工記是言堂基修廣非謂立室之數東西九筵南北七筵是言堂上非謂室中東西之堂各深四筵半南北之堂各深三筵半若堂室共在九筵七筵之内則雖如鄭氏五室之制從東至西亦須三室已據六筵之地外東堂止有一筵半西堂止有一筵半毎筵深一丈三尺五寸從南至北又三室據六筵之地外南北之堂各纔半筵深四尺五寸狹隘甚矣况室數更多豈可容哉蓋記者上言堂上之修廣次述室中之丈尺本非一貫而談也四堂東曰青陽南曰明堂西曰總章北曰𤣥堂五室凡室二筵是言四堂中央有方十筵之地自東至西可營五室自南至北可營五室十筵中央方二筵之地既為太室矣欲連太室而作餘室則不能令十二位各直其辰當須於東南西北四面各虚方二筵之地四角缺處又各虚方二筵之地周而通之以為太廟而太室正居中所謂太廟太室者言此太廟之中有太室也太廟之外當子午卯酉四位上各畫方二筵地以與太廟相通不為室所謂青陽明堂總章𤣥堂等太廟者也以其當青陽之堂上故曰青陽太廟餘三面皆倣此或問於臣曰經所謂太廟太室者當是青陽等四太廟居四方而太室在其中央故云太廟太室也子何須謂太室四旁虚地為太廟而云太室在其中哉臣對曰太室四旁既不得不有虚地既有虚地而經云太廟太室則太室四旁虚地非太廟而何且青陽等四太廟去太室猶隔二筵之地何以得云太室在四太廟中央乎又問曰子必云四太廟不為室而與十太廟相通者何哉臣對曰中既有太廟子午卯酉又各名太廟而地實相接則不得不相通也當寅申已亥辰戌丑未八位上各畫方二筵地以為室所謂左入右个者也八个之室并太室而九所謂九室也室四面各有户户旁夾兩牖所謂三十六户七十二牖也青陽明堂總章𤣥堂四太廟前面各為一門出於堂上門旁夾兩窓所謂八窓四闥也以廟之與堂當有所限隔故各為一門也謂之闥者小門也以太廟所出故其制異於羣室之户耳窓牖異者亦以廟門旁變於室中之制也四廟九室共十三位而白虎通云十二坐當是畧中央土所居矣左右之个其實皆室但以分處左右形如夾房故有个之名也太廟之内此謂太室四旁二筵地非青陽等太廟也以及太室其實祀文王配上帝之位也謂之廟者義當然矣土者分王四時負載萬物於五行最尊故天子當其時居太室用祭天之位以尊嚴之也四仲之月各得一時之中與餘月有異故復於子午卯酉之方取二筵地假太廟之名以聽其朔也此謂青陽等太廟也或問於臣曰太室四旁各二筵之地既為太廟又已當子午卯酉之正人君若尊嚴仲月何不止於此聽朔而乃復於其外别取二筵地假太廟之名哉臣對曰太室四旁各二筵地雖為太廟而當子午卯酉之正可以聽仲月之朔矣然若以此二筵地便為子午卯酉之位則餘辰又不正矣與夫連太室而為室何異哉秪如以太室東户前二筵地便為卯位聽仲春之政南户前二筵地便為午位聽仲夏之政則辰已二位須過在東南一角豈復能當青陽右个明堂左个之上哉故宜各於太廟之外别取二筵地與左右个並列而假太廟之名然後能使十二辰皆正也若是則三家之指曷有異哉但周禮言基而不及室大戴言室而不及廟稽之月令則備矣然非白虎通亦無以知窓闥之制也臣又詳鄭説明堂九階南面三階三面各兩階且毎面各三位而獨南面三階其餘各兩階求其義則靡所法象揣於事則不便升降今觀聶崇義所謂秦人明堂圖者其制有十二階似恐古之遺法也當亦取之禮記外傳曰明堂四面各五門今按明堂位曰九夷之國東門之外八蠻之國南門之外六戎之國西門之外五狄之國北門之外九采之國應門之外時天子負斧扆南嚮而立南門之外者北面東上應門之外者亦北面東上是南門之外有應門也既有應門則不得不有臯庫雉門矣明堂者四時所居四面如一南面既有五門則餘三面皆有五門矣鄭康成注明堂位則云正門謂之應門孔穎達正義曰正門謂之應門者以明堂更無重門非路門外之應門天子宫内有路寢故應門之内有路門明堂既無路寢故無路門及以外諸門但有應門耳且既有東南西北門矣而又有應門非重門而何歟觀其本意當謂變南門之文以為應門也又但見王宫有路門其次乃有應門今明堂無路門之名而但有應門便謂更無重門而南門即是應門矣且路寢之前則名路門其次有應門明堂非路寢乃變其内門之名為東門南門而次有應門夫復何害於義抑夷蠻戎狄之君既在四門之外而外無重門則是列於郊野道路之間矣豈朝㑹之儀而草草若是乎王宫常常所居猶設五門以限中外明堂者效天法地尊祖配帝而止一門以表之是豈協於事宜也則四面各五門斷在不疑矣臣又詳鄭康成注考工記夏后氏世室則云世室者宗廟也商人重屋則云重屋者王宫正堂若太寢也周人明堂則云明堂者明政教之堂也此三者或舉宗廟或舉正寢或舉明堂互言之以明其同制又注玉藻曰天子廟及路寢皆如明堂制仍與諸儒抗荅多方援引固以為三者同制後學承之莫有非者臣愚竊謂之不然矣苟路寢有四時之位則天子自可坐而聽朔奚用逺赴明堂若以尊嚴國政當假祭天之廟以聽之則事畢而還復於路寢居其時之堂何所為也宗廟之祭堂事室事一面而足四方之堂未聞所施設也雖世室有五室之説亦未必如鄭注有四堂也既曰明堂將以事上帝也宗廟將以尊先祖也而以已之正寢與之同制蓋非尊祖事天之意也矧鄭之此説並由胷臆必謂明堂宗廟路寢同為五室三代皆然但修廣之度因時而變周監二代其為宗廟則法修廣於夏其為路寢則取尋尺於商其為明堂則自為度筵之制實皆不改於五室焉此説既非經見安用迂闊而談奚不直謂周家作宗廟則法於夏路寢則法於商明堂則自為之各求其制以示於世乎得非康成見世室有五室既以五行推之明堂之文復有五室求其説而不獲及重屋之下都無室數遂乃巧為之辭以謂其制皆同乎又當見明堂位稱太廟天子明堂庫門天子臯門雉門天子應門以為魯行天子之禮魯之太廟既如明堂則周之太廟亦如明堂矣臣謂若周之太廟制如明堂魯之太廟又如明堂則是魯之太廟如周之太廟也何不曰太廟天子太廟而云明堂哉斯蓋魯行天子禮樂享帝告朔當倣於周然以人臣不敢立天子政教之堂故於周公之廟畧擬明堂之制以備其禮非周之宗廟如明堂也或問於臣曰路寢制如明堂雖經無明文然太史職云閏月詔王居門終月先儒皆以為天子閏月聽朔於明堂門中還而又處於路寢門也既閏月聽朔於明堂門中還而又處於路寢門則是常月聽朔於明堂之上還而處於路寢之上其居位亦當如在明堂中時也然則路寢亦如明堂有四時之位明矣臣對曰太史職閏月詔王居門終月蓋止是朔日詔王居明堂之門聽一月所當行之事終盡而返耳豈復有明文言還處路寢門哉蓋鄭氏之徒欲明三者同制妄生枝葉以言之也又况蔡伯喈以為明堂太廟太室太學辟廱雖名别而事同其為紕繆不已甚乎袁準正論駮之詳矣大戴亦云其外有水名曰辟廱於斯則誤也若其建置之所則淳于登云明堂者在國之陽三里之外七里之内丙已之地玉藻聽朔於南門之外康成之注亦與是相合夫稱明也宜在國之陽事天神也宜在城門之外建置之説兹焉可取於戲哲人既往禮器凋敝先王大法散在簡策而言近指逺學者多迷專門自用互相非毀故自漢興迄于有唐布政之宫屢曽營繕而規為鹵莽莫合聖制羣議交鬭誰將正之明君賢士疚心久矣臣生長草野涵泳恩澤仰兹大典輙所究尋伏惟我國家拓境踰四溟太平僅百載徳義充溢禮教興行封泰山祀汾隂耕藉田郊見上帝遺文逸美於是交舉聖神之衷殆將經始於斯堂乎四方有識注望多矣臣身雖賤微亦願此時稍禆萬一自託不朽故今敢先以所見制度具圖以獻圖凡以九分當九尺之筵東西之堂共九筵南北之堂共七筵中央之地自東至西凡五室自南至北凡五室毎室二筵則取於周禮考工記也一太室八左右个共九室室有四户八牖共三十六户七十二牖則協於大戴禮盛徳記也九室四廟共十三位則本於禮記月令也四廟之面各為一門門夾兩窓是為八窓四闥則稽於白虎通也十二階則采於聶崇義三禮圖也四面各五門則酌於明堂位禮記外傳也堂之下門之内本無修廣之數故今但圖五重門即不計其丈尺舊説明堂宫方三百步自可因宜處置也或問於臣曰臯庫雉應門之號四面皆同何也臣對曰四堂者皆天子所居所居之而皆若王朝焉無東西南北之異也今但變其内門之名以誌四方而應門以外諸門不改焉耳又問曰既云路寢不與明堂同制而明堂之門乃假王宫諸門之名何也臣對曰明堂之上所以事天尊祖布政教之所也故不與王寢同制門者限内外通出入而舊圖無所法象但以天子聽政所居象如王朝故假宫門之名亦何害於理况取諸書畧無偏棄異同之論庶可息焉古先之模或在於是號曰明堂定制圖鴻覆無私儻垂甄録施之於用必有可觀若夫棟宇之高卑土木之文飾至尊所居之服御上神所享之儀物此禮官學士之職非小臣之能盡也輕議國容罪當殊死謹上
  五宗圖序
  大傳曰别子為祖注云别子謂公子若始來在此國者後世以為祖也又曰繼别為宗注云别子之世適也族人尊之謂之大宗是宗子也又曰繼禰者為小宗注云父之適也兄弟尊之謂之小宗又曰有百世不遷之宗有五世則遷之宗百世不遷者别子之後也宗其繼别子之所自出者百世不遷者也宗其繼高祖者五世則遷者也注云遷猶變易也繼别子别子之世適也繼高祖者亦小宗也先言繼禰者據别子子弟之子也以高祖與禰皆有繼者則曽祖祖亦有也則小宗四與大宗凡五説者曰别子謂公子諸侯之庶子也若細别言之則妻之所生為適妾之所生為庶若秪據正體言之則妻之長子為適其次子以下及妾所生通得謂之庶子也諸侯之適子適孫繼世為君而庶子不得禰先君故自與其後世子孫為始祖也云若始來在此國者謂非君之親或是異姓始來在此國者亦得謂之别子自與其後世子孫為始祖也别子之適子世繼别子為大宗族人尊之雖五世以外皆為之齊衰三月為其母妻亦然所謂百世不遷者也其别子之庶子不得禰别子則自使其適子繼已而為小宗所謂繼禰者為小宗也繼禰則與親兄弟為宗也又其適子則繼祖與同堂兄弟為宗也又有適子則繼曽祖與再從兄弟為宗也又其適子則繼高祖與三從兄弟為宗也其庶子皆不得繼禰各自使其適子繼已而為小宗焉是自高祖之後至𤣥孫凡四世就此第四世小宗之三從兄弟而言則其人有小宗四矣宗共繼禰者親兄弟也又與之共宗於繼祖者同堂兄弟也又與之共宗於繼曽祖者再從兄弟也又與之共宗於繼高祖者三從兄弟也然則四宗備矣又與四宗共宗於大宗是為五宗也其於小宗各以本服服之親兄弟齊衰期也同堂兄弟大功也再從兄弟小功也三從兄弟緦麻也至第五世繼高祖之父者與四從兄弟無服不復為之宗所謂五世則遷者也若世數尚少則小宗或有三或有二或有一其曰小宗四者蓋極言之耳不必皆然也凡人生子或衆或寡今此圖盡為二子以甲乙第之斯蓋設法貴於省文若庶子之多者可以此例推之也甲者皆適也乙者皆庶也適者皆為小宗庶者皆不繼禰其㫖甚明弗復盡注贊曰吾於三宗見孝弟之至焉高祖以上逺矣而數十百世尊其正體不忘祖也何孝如之袒免以外疏矣而合之以食序以昭穆厚同姓也何弟如之先王之所以治天下此其本歟周衰法弛斯道以亡庶匹適者有之矣幼陵長者有之矣祖以世斷逺則忘之矣族以服治疏則薄之矣骨肉或如行路尚何有於天下乎於戲書燔簡脫幸存其畧而學者弗之察吾甚病焉故表之以圖云




  旴江集卷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巻十六      宋 李覯 撰富國策十首
  富國策第一
  愚竊觀儒者之論鮮不貴義而賤利其言非道徳教化則不出諸口矣然洪範八政一曰食二曰貨孔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是則治國之實必本於財用葢城郭宫室非財不完羞服車馬非財不具百官羣吏非財不養軍旅征戍非財不給郊社宗廟非財不事兄弟婚媾非財不親諸侯四夷朝覲聘問非財不接矜寡孤獨凶荒札瘥非財不恤禮以是舉政以是成愛以是立威以是行舍是而克為治者未之有也是故賢聖之君經濟之士必先富其國焉所謂富國者非曰巧籌筭析毫末厚取於民以媒怨也在乎强本節用下無不足而上則有餘也節用之説何如曰凡言國計者未嘗不以儉徳藉其口也而皆不得其説必以茅茨土階冬裘夏葛為帝王之徳是乃非聖無法不近人情宜乎人主之弗聽也貴為天子富有四海而使齪齪吝嗇下同匹夫不得自廣則安用尊卑為哉周制王有六寢后有六宫内官百有二十人女奴不在其數食用六榖膳用六牲飲用六清羞用百有二十品珍用八物醬用百有二十罋衣有文繡器有寳玉次舍共具所至無闕用四代之禮備四夷之樂玩好有焉匪頒有焉好用有焉王及后之用財皆不㑹計其所以自廣何如哉若是而從墨翟之道晏嬰之學以儉陋為是則周公之制作果非乎故曰凡皆言儉徳者皆不得其説也愚以為時有不同事有通變用之不足則禮從而殺亦聖人之意也有周而上兵農未分天子六軍諸侯大國三軍次國二軍小國一軍皆出於民居則為比閭族黨州鄉行則為伍兩卒旅師軍必耕而食必蠶而衣國之經費兹不與焉故以九州之財奉千八百君而有餘也秦漢而下兵農漸異衣食縣官者動數百萬内嚴宿衛外驅戎狄轉運千里賞賜鉅萬國之經費日以廣焉故以九州之財奉一君而不足也當其有餘之時用之可以盈禮遇於不足之際則宜深自菲薄如周之制尚當裁减甚於周者非敢聞也小過曰君子以用過乎儉語曰奢則不孫儉則固與其不孫也寜固儉非聖人之中制有時而然不得已也故孝文帝躬衣弋綈革舄韋帶所幸慎夫人衣不曵地欲為一臺度用百金廢而不為夫豈不知説耳目便身體極至尊之用哉葢念不傷財不害民損上益下之道也故其十二年而賜民租税之半明年遂除民田之租税孝景之時乃令民半出田租三十而稅一至武帝之初七十年間人給家足都鄙廪庾盡滿而府庫餘財京師之錢貫朽而不可校大倉之粟陳陳相因語後世之盛王必稱文景其故何哉以能適時之變過自菲薄而然也於惟一祖二宗創業屬統功徳至矣延洪於我后靡不勤且儉矣而今羌戎背恵邊境暴師勞費不息帑藏不實此其過自菲薄損上益下之時也伏惟日損之又損之以文景之心為心則天下幸甚
  富國策第二
  民之大命榖米也國之所寳租稅也天下乆安矣生人既庻矣而榖米不益多租稅不益増者何也地力不盡田不懇闢也周制井田一夫百畆當今四十一畆有竒人無易業而一心於農農時不失農功不粗則地力可盡也既又賦之以萊或五十畆或百畆或二百畆課其餘力治其曠土則田可墾闢也經界既毁王法弗復然猶能者時出焉李悝為魏文侯作盡地力之教以為地方百里提封九萬頃除山澤邑居參分去一為田六百萬畆治田勤謹則畆益三斗不勤則損亦如之地方百里之増减輙為粟百八十萬石矣漢捜粟都尉趙過能為代田一畆三𤰕二夫三百𤰕而播種於𤰕中苖生葉以上稍耨隴草因隤其土以附苖根盛暑隴盡而根深能風與旱一嵗之収常過縵田一斛以上善者倍之此盡地力之效也孝景詔曰郡國或磽狭無所農桑或地饒廣薦草莽水泉利而不得徙其議民欲徙寛大地聽之此墾田之意也今者天下雖安矣生人雖庶矣而務本之法尚或寛弛何者貧民無立錐之地而富者田連阡陌富人雖有丁强而乗堅驅良食有粱肉其勢不能以力耕也専以其財役使貧民而已貧民之黠者則逐末矣冗食矣其不能者乃依人莊宅為浮客耳田廣而耕者寡其用功必粗天期地澤風雨之急又莫能相救故地力不可得而盡也山林藪澤原隰之地可墾闢者往往而是貧者則食不自足或地非已有雖欲用力末由也已富者則恃其財雄膏腴易致孰肯役慮於菑畬之事哉故田不可得而墾闢也地力不盡則榖米不多田不墾闢則租税不増理固然也今將救之則莫若先行抑末之術以敺㳺民㳺民既歸矣然後限人占田各有頃數不得過制㳺民既歸而兼并不行則土價必賤土價賤則田易可得田易可得而無逐末之路冗食之幸則一心於農一心於農則地力可盡矣其不能者又依富家為浮客則富家之役使者衆役使者衆則耕者多耕者多則地力可盡矣然後於占田之外有能墾闢者不限其數昔晁錯言於文帝募天下入粟縣官得以拜爵今宜逺取秦漢權設爵級有墾田及若干頃者以次賞之富人既不得廣占田而可墾闢因以拜爵則皆將以財役傭務墾闢矣如是而人有遺力地有遺利倉廪不實頌聲不作未之信也管子曰與之在君奪之在君貧之在君富之在君惟上所裁擇
  富國策第三
  貨莫貴乎金賄莫重乎帛所貴乎金者以其器成而可革革之而不耗也所重乎帛者以其用功甚省而有益於寒也今兹乗輿之器享燕之用内賞賜羣臣外交通四夷必不可毋用金銀百官在位六軍在籍夏有暑冬有寒必不可毋用絲帛何以使金多而足用帛賤而易致哉愚以為東南之郡山高者鮮不鑿土深者鮮不掘失職之民網漏之姦晝夜合作足蹈重泉而不憂於陷首戴川澤而不虞於壓鑛石雲涌鑪炭之熖未之有熄一泥一沙蔑遺利矣是金非不出也平原沃土桑柘甚盛蠶女勤苦罔畏饑渇急采疾食如避盗賊繭簿山立繰車之聲連甍相聞非貴非驕靡不務此是絲非不多也金盡出而用不足盖用之者衆也絲雖多而帛不賤盖不専以為帛也古者以金銀為幣與泉布並行既而稍用為器飾然亦未甚著也今也翕然用之亡有品制守閭閻者唯財是視自飲食頮沐之器玩好之具或飾或作必以白金連斤絫鈞以多為惬財愈雄者則無所不至矣舉天下皆然故金雖盡出而用益不足也古者錦文不粥於市不示民以奢也今也庶民之家必衣重錦厚綾羅縠之衣名狀百出弗可勝窮工女機杼交臂營作争為纎巧以漁倍息其為帛者盬工惡絲而已故絲雖多而帛不賤也金不足則價騰躍價騰躍則出邦布而市之費日増焉猶不能登其數則率民而買之彼農民未嘗蓄金銀一旦當具則必資於豪黨資於豪黨則或壊其産焉官増其費民壊其産此實弊之大也帛不賤則貧民弗可得貧民弗可得則紵絮不足以禦冬而凍者多矣官之税買其價弗損而唯行濫之得帛行濫則軍吏之衣莫能完固而貧者多矣官價弗損人民多凍軍吏多貧此亦弊之大也今將救之則莫如明立制度其用金銀上下有等多少有數匹庶賤類毋得僣擬則金不可勝用也君子小人服章有别民非布帛毋得輙衣工機之功將復其本則帛不可勝用也果能此道矣是宿弊之源可坐而塞也孔子曰為政先禮禮其政之本乎制度禮之實也善為政者得無留意哉
  富國策第四
  或曰前所謂敺㳺民而歸之謂逐末也冗食也末者何事冗者何名其所以敺之請言其術曰所謂末者工商也所謂冗者不在四民之列者也古者工不造琱琢商不通侈靡偽飾之禁在民者十有二在商者十有二在賈者十有二在工者十有二故工之所作賈之所粥商之所資皆用物也用物有限則工商亦有數今也民間滛侈無度以竒相曜以新相夸工以用物為鄙而競作機巧商以用物為凡而競通珍異或旬月之功而朝夕敝焉或萬里之來而墜地毁焉物無益而利無筭故民優為之工商所以日多也古者祀天神祭地祗享人鬼他未聞也今也釋老用事率吾民而事之為緇焉為黄焉籍而未度者民之為役者無慮幾百萬廣占良田利宅媺衣飽食坐談空虚以誑曜愚俗此不在四民之列者也古者府史胥徒官有定數今也郡縣之治未免寛貸冐名待闕傭書雇納請嘱之流動以千計内滿官府外填街陌交相賛助招權為姦狗偷蠶食竭人膏血此又不在四民之列者也古者執左道以亂政殺假於鬼神時日卜筮以疑衆殺周禮有醫師掌疾醫瘍醫以治萬民之疾病疕瘍其員不過十數今也巫醫卜相之類肩相摩轂相擊也或托滛邪之鬼或用亡驗之方或輕言天地之數或自許人倫之鑒迂怪矯妄獵取財物人之信之若司命焉此又不在四民之列者也古者天子諸侯大夫士用樂庶人無用樂之文况新樂之發子夏所不語匹夫熒惑諸侯孔子誅之今也里巷之中皷吹無節歌舞相樂倡優擾雜角觝之戯木棊革鞠飬玩鳥獸其徒之數羣行類聚往来自恣仰給於人此又不在四民之列者也一夫不耕或受之饑一女不織或受之寒而不耕者凡幾夫不織者凡幾女奈何民不饑且寒也百姓不足君孰與足民饑寒而上不匱者未之有也欲敺工商則莫若復樸素而禁巧偽樸素復則物少價巧偽去則用有數利薄而不售則或罷歸矣如此則工商可敺也欲敺緇黄則莫若止度人而禁脩寺觀止度人則未度者無所待而皆罷歸矣禁脩寺觀則巳度者不安其居而或罷歸矣其不歸者後數十年物故盡矣如此則緇黄可敺也欲敺官府之姦則莫若申明憲令慎擇守宰法嚴而吏察則無所措手無所措手則不得不罷歸矣如此則官府之姦可敺也欲敺方術之濫則莫若立醫學以教生徒制其員數責以精深治人不愈書以為罪其餘妖妄託言禍福一切禁絶重以遘募論之如法為之既艱則不得不罷歸矣如此則方術之濫可敺也欲敺聲伎之賤則莫若令民家毋得用樂衣冠之㑹勿納俳戯申命闗防呵其過往用之既少則不得不罷歸矣如此則聲伎之賤可敺也敺之有術復之有業然而不力於農者未之信也
  富國策第五
  或曰釋老之弊酷排者多矣然以脩心飬真化人以善或有益於世故聖賢相因重其改作今欲敺緇黄而歸之無乃已甚乎曰夫所謂脩心化人者舍吾堯舜之道將安之乎彼脩心化人而不由於禮苟簡自恣而已矣昔孟子之闢楊墨曰楊氏為我是無君也墨氏兼愛是無父也今山澤之臞務為無求於世呼吸服食謂夀可長非為我乎浮屠之法棄家違親鳥獸魚鼈毋得殺伐非兼愛乎為我是無君兼愛是無父無父無君不忠不孝况其弗及者則罪可知矣故韓愈曰釋老之弊過於楊墨也然而曰人其人火其書廬其居則言之太暴敺之無漸何者飽食安居其習巳乆一旦歛數十百萬人而冠之則驚擾甚矣故前所謂止度人而禁脩寺觀者漸而敺之之術也緇黄存則其害有十緇黄去則其利有十男不知耕而農夫食之女不知蠺而織婦衣之其害一也男則曠女則怨上感隂陽下長滛濫其害二也㓜不為黄長不為丁坐逃繇役弗給公上其害三也俗不患貧而患不施不患惡而患不齋民財以殫國用以耗其害四也誘人子弟以披以削親老莫飬家貧莫救其害五也不易之田樹藝之圃大山澤藪跨據畧盡其害六也營繕之功嵗月弗已驅我貧民奪我農時其害七也材木瓦石兼収並采市價騰踊民無室廬其害八也門堂之飭器用之華刻畫丹漆末作以熾其害九也惰農之子避吏之猾以傭以役所至如歸其害十也果去之則男可使耕而農夫不輟食矣女可使蠺而織婦不輟衣矣其利一也男則有室女則有家和氣以臻風俗以正其利二也戸有増口籍有増丁繇役乃均民力不困其利三也財無所施食無所齋民有羡餘國以充實其利四也父保其子兄保其弟冠焉帶焉沒齒弗去其利五也土田之直有助經費山澤之富一歸衡虞其利六也營繕之勞悉已禁止不驅貧民不奪農時其利七也良材宻石亦既無用民得築盖官得繕完其利八也滛巧之工無所措手棄末反本盡縁南畮其利九也宫毁寺壊不傭不役惰者猾者靡所逋逃其利十也去十害而取十利民人樂業國家富强萬世之策也何憚而不為哉將以存而勿論乎則董仲舒以為諸不在六藝之科孔子之術者皆絶其道勿使並進邪辟之説滅息然後統紀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從矣將以為民祈福乎則詩云豈弟君子求福不回此皆賢人之至論先聖之法言也少留神明孰禦焉
  富國策第六
  古人有言曰榖甚賤則傷農貴則傷末謂農常糶而末常糴也此一切之論也愚以為賤則傷農貴亦傷農賤則利末貴亦利末盖農不常糶有時而糴也末不常糴有時而糶也以一嵗之中論之大抵斂時多賤而種時多貴矣夫農勞於作劇於病也愛其榖甚於生也不得已而糶者則有由焉小則具服器大則營昬䘮公有賦役之令私有稱貸之責故一榖始熟腰鎌未觧而日輸於市焉糶者既多其價不得不賤賤則賈人乗勢而罔之輕其幣而大其量不然則不售矣故曰斂時多賤賤則傷農而利末也農人倉廪既不盈竇窖既不實多或數月少或旬時而用度竭矣土將生而或無種也耒將執而或無食也於是乎日取於市焉糴者既多其價不得不貴貴則賈人乗勢而閉之重其幣而小其量不然則不予矣故曰種時多貴貴亦傷農而利末也農之糶也或闔頃而収連車而出不能以足用及其糴也或倍稱賤賣毁室伐樹不能以足食而坐賈常規人之餘幸人之不足所為甚逸而所得甚饒此農所以困窮而末所以兼恣也易繫辭曰何以聚人曰財理財正辭禁民為非曰義財者君之所理也君不理則蓄賈専行而制民命矣上之澤於是不下流而人無聊矣此平糴之法有為而作也管仲行於齊李悝行於魏耿夀昌行於漢國不失實人獲其利自晋迄隋時或興廢厥聞未昭唐天寳中天下平糴殆五百萬斛兹全盛之事也大宋受命將百年矣榖入之藏所在山積平糴之法行之乆矣盖平糴之法行則農人秋糶不甚賤春糴不甚貴大賈蓄家不得豪奪之矣而官之出息常什一二民既不困國且有利兹古聖賢之用心也然其所未至則有三焉數少也道逺也吏姦也一郡之糴不過數千萬其餘畢入於賈人至春當糶寡出之則不足於饑也多出之則可計日而盡也於是賈人深藏而待其盡盡則權歸於賈人矣是數少之弊也倉儲之建皆在郡治縣之逺者或數百里其貧民多糴則無資少糴則非可朝行而暮歸也故終弗得而食之矣是道逺之弊也舉掌之人政或以賄槩量不均行濫時有及其出也或减焉或雜焉名曰裁價實則貴矣是吏姦之弊也今若廣置本泉増其糴數則蓄賈無所専利矣倉儲之建各於其縣則逺民可以得食矣申命州部必使亷能則姦吏無以侵刻矣如此利國便人事可經乆是謂通輕重之權不可不察
  富國策第七
  水旱之憂聖王所不免堯湯之事賢愚嘗共聞也故君人者務多蓄積以為之備王制曰三年耕必有一年之食九年耕必有三年之食以三十年之通雖有㓙旱水溢民無菜色周禮遺人掌邦之委積以待施恵鄉里之委積以恤民之囏阨門闗之委積以飬老孤郊里之委積以待賔客野鄙之委積以待覉旅縣都之委積以待凶荒此皆計國用之餘随便蓄積以須乏困故時可灾物可夭苗可槁地可赤而人不可饑也自井田法壊軍國務煩政取一切或未猶逺兵有儲邊有備則國之幸矣吏之能矣元元之民自為之而已矣夫民之無知靡衣媮食豐嵗粒米狼戾有不愛也食之亡節用之亡度或委於糞土或腐於甑甗或以飫狗馬或以肥雞鶩計口論費幾何而不倍蓰也及其㓙年則家不素蓄人不豫備室如罄矣突不黔矣草木之根實不足以飽矣於是强者為盗賊弱者轉而死溝壑父母妻子不能相保此禍亂之階善為國者所宜留意也嚮者天地嘗有灾矣百姓嘗有饑矣使以安撫為號者擁節而宵征吏以勸誘為辭者弗絶於耳或出御府之金或下鬻爵之令君心勤止不翅慈母然而榖生有時不可以坐而待也儲峙有數不可以從天降也求之甚至得之幾希以此振民不亦難矣愚竊跡古制之宜於時者莫若義倉之為愈也盖豐年損其有餘儉年救其不足事至纎悉功垂無窮故隋開皇中始立社倉終於文皇得無饑饉唐太宗曰既為百姓先作儲貯官為舉掌以備㓙年非朕所須横生賦斂利人之事深足可嘉今宜於天下縣治各建倉廪踵唐之制以義為名然唐之用心固善矣斂散之法則未盡得宜彼計民稼種以畮税之及無田者亦各有差則能入粟之人非窮民也至㓙年則入粟之家或自有貯備不當賙救於是窮民享之矣出此而入彼有䘮而無得奚以異於厚斂乎今莫若以農末之民各分戸等每於秋成以次入粟謂之寄留至㓙年則下戸之乏食者凖數給還其上戸則轉以給窮民書其轉給之數積以嵗年數登若干者拜以爵級以寵異之則富人樂輸窮民受賜矣與夫臨事而鬻爵無粟而虚求不可同日而語也
  富國策第八
  昔在神農日中為市致民聚貨以有易無然輕重之數無所主宰故後世聖人造幣以權之其始以珠玉為上幣黄金為中幣白金為下幣但珠玉金銀其價重大不適小用惟泉布之作百王不易之道也根周苗漢蔓於隋唐或因或革模法無常獨開元之號最得中制相承遂至於今斯固先史商之乆矣大抵錢多則輕輕則物重錢少則重重則物輕物重則用或闕物輕則貨或滯一重一輕利病存乎民矣至以國計論之莫若多之為貴何者用有常數不可裁减故也朝家治平日乆泉府之積嘗朽貫矣而近嵗以來或以虚竭天下郡國亦罕餘財夫泉流布散通於上下不足於國則餘於民必然之勢也而今民間又鮮藏鏹之家且舊泉既不毁新鑄復日多宜増而却損其故何也錢非温也不可衣而弊之也非脆也不可食而盡之也然而安在哉是有姦人銷之也姦人所以得銷者以惡錢容於市銅像銅器容於寺觀也竊觀人間或銷法錢殽雜他巧以為惡錢其作必於重湖大江窮山深谷風濤所阻猛獸所在人不得見吏不得呵是法令無由而勝也銷一法錢或鑄四五市人易之猶以二三則常倍息矣民既蓄惡錢不可使勿用利之所在是法令亦無由而勝也國失法錢而民得惡錢惡錢終不可為國用此錢所以益少也又緇黄之家競禮銅像易模變巧動必滿堂鐃鉦鐘磬之噐所在雷震謂取於官則有害冶鑄其私則以錢為之耳新故渾殽公私莫辨是法令亦無由而勝也用之廣矣利數倍矣故槖焉而熖鍜焉而聲者徃徃而是披榛而行𠂻甲而商者不絶於道緩則恣所為急則鬭而死是法令亦無由而勝也像則日新器則日長其所銷者寜有紀極此錢所以益少也今欲絶盗鑄莫若去惡錢去惡錢非急誅之謂也欲辨銅像銅器莫若一取而銷之勿得復用也何謂絶盗鑄莫若去惡錢夫盗鑄之人散在幽逺卒以法繩之則吏必苛察獄必寃濫閭里之間將不安居焉苟有利矣雖死而必求苟無用矣雖縱之弗為惡錢去則盗鑄者無用無用則盗鑄自絶矣故曰絶盗鑄莫若去惡錢也何謂去惡錢非急誅之謂也今人間既多惡錢一旦急之則莫敢出莫敢出則是銷法錢之銅而積之無用之地國既失實民且傷財固莫若下令収惡錢而銷之除其殽雜償以銅價示之期日要之重典民既畏法而喜於得直將畢入於官官挾其銅因以資冶鑄則法錢益増惡錢盡去矣故曰去惡錢非急誅之謂也何謂欲辨銅像銅器莫若一取而銷之勿得復用也今寺觀櫛比像器之設遽數不終必詰之曰作之新乎因之故乎取之官乎得之私乎則是増吏員不足以按廣獄城不足以繫令愈急而姦愈生非術之善也若一取而銷之勿得復用則銅積足以資冶鑄工巧無所措其手銷錢之弊不禁而止故曰欲辨銅像銅器莫若一取而銷之勿得復用也至於蠻夷之國舟車所通竊我泉貨不可不察古之人曰錢者亡用器也而可以易富貴富貴者人主操柄也果慎斯術則操柄無失而羣下服從有國之急務也
  富國策第九
  縣官食租衣税古之道也自漢而下兵益興經費益不足日生他名猶罔克濟勢不可已非上失也山澤之富天地所以飬人者鬻鹽之利博矣故東郭咸陽致生累千金吳王濞富埒天子孝武因置鹽鐡官是時國用饒給而民不益賦未必不由此也朝家酌古鹽法有因有革或引之池或汲之井或熬之海一出公上人不能私此其因者也東南列郡官自斥賣舟運銜尾倉儲如坻商旅之行斂手無措此其革者也然先王之制未有始善而末不弊者盖作法之時上心切至吏皆圗功人皆畏法而姦謀未生始以是善也累世之後事同凡常吏或觧弛人或慣習而姦謀日生末以是弊也官初糶鹽時操其贏甚厚而郡國鹽積常不足於糶今之郡國昔之郡國也戸口蕃息則倍蓰矣而糶益少鹽益滯者何也是姦謀入焉耳彼鹽之來逺者逾江湖嵗於波月於風焉近者亦百數十里維堤堰宿葭菼焉軍之窮吏之狡者家於是食於是私賣其什之幾而足以他物固其常也既輦而倉則舉掌之人又私賣其什之幾而足以他物無慮公鹽常失其半而半他物焉民之食鹽既多私賣者矣而公鹽之出不可賒貫故坐肆占賣者郡纔數十以數萬家之食仰數十戸之鹽一銖一兩不可與官為市必取於斯人之徒其勢必小其權量増以糞土常不啻以倍價取半鹽矣公鹽貴而汙私鹽賤而潔山澤之甿城邑之豪競食之而竊販者亦交馳焉是則民雖衆多或食私鹽或食糞土利輸於姦而官之糶益少鹽益滯矣令非緩也法非輕也利之所誘雖日刑人號痛之聲動乎天地弗能禁也故今日之宜莫如通商商通則公利不減而鹽無滯也何謂商通則公利不减夫官自糶鹽利信厚矣然舟有壊倉有堕官有俸卒有糧費已多矣若官鬻鹽而糶與商人使自行之既權其息因取闗市之税而費省焉是公利不减也何謂商通則鹽無滯夫商人衆而務售則鹽不殽雜所至之地又以貫於市人則列肆多得斥賣賣者多而務售則鹽亦不殽雜昔啖糞土者今皆食鹽昔憙竊販者今皆公行鹽之用益廣是以無滯也公利不减而鹽無滯財用以足刑罰以清治世之懿也或曰官鬻鹽而糶與商人有息焉有税焉息寡而税薄則公利損息多而税厚則商不來何如曰不若寡薄之為愈也寡薄則何以使公利不損曰東南和糴幾二百萬轉漕之費不為不多矣今糴鹽與商以米㩁折則數百萬斛可坐致淮海是於公利豈少也哉易曰通其變使民不倦此通變之時不可忽也
  富國策第十
  或曰天下之貨茶最後出而國用頼焉今兹有説乎曰茶非古也源於江左流於天下浸滛於近代君子小人靡不嗜也富貴貧賤靡不用也有國者從而籠之利一孔矣而世之所貴家之所蓄則非有公茶者何公茶濫惡不味於口故也每嵗之春芽者既掇焙者既出則吏呼而買之民輓而輸之矣民之淳或以利而姦也吏之察或以賄而闇也於是乎行濫入焉草邪木邪唯恐器之不盈也塵邪煤邪唯恐行之不昻也商筭而行或不售也則販者鮮矣倉儲之乆或腐敗也則水火乗之矣是以邦之泉布竭於市估而積之亡用之地息未収而本或䘮矣若東南列郡則吏自斥賣課不甚多時或不登焉而民之自用常數倍矣來有甚逺價有甚貴而人争取之者味羙也塗有甚險法有甚重而人争販之者利厚也廵按之使逐捕之卒日馳於野黥額之吏鞭背之人日滿於庭愁怨愈多而姦不可禁督責愈重而財不可阜勢之所運末如之何也巳今日之宜亦莫如一切通商官勿賣買聽其自為而籍茶山之租科商人之稅以此較彼殊塗一致且商人自市則所擇必精所擇精則儥之必售儥之售則商人衆商人衆則入稅多矣又昔之所以披草莽懐兵刄務私販者禁嚴故也既已通商則當安行夷路自實官府亦入稅多矣况不滯本泉不煩威獄利國便人莫善於此或曰子謂通茶鹽之商其如逐末何曰昔之未通商也文峻而網宻富厚重慎之子罔㳺其間故蚩蚩細民以身易財者入焉若法通商則大賈蓄家射時而趨細民何利焉非逐末之路也於戯鹽始於漢茶始於唐取以濟時事非師古異日邦財饒衍王道寖昌棄之於民不勝大願













  旴江集巻十六
<集部,別集類,北宋建隆至靖康,旴江集>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巻十七     宋 李覯 撰
  强兵策十首
  强兵策第一
  兵之作尚矣黄帝堯舜以來未之有改也故國之於兵猶鷹隼之於羽翼虎豹之於爪牙也羽翼不勁鷙鳥不能以死尺鷃爪牙不鋭猛獸不能以肉食兵不强聖人不能以制褐夫矣所謂强兵者非曰日尋干戈暴骨萬里逞一朝之忿以求横行天下也必有仁義存焉耳仁義之説何如曰歴觀世俗之論兵者多得其一體而未能具也儒生曰仁義而已矣何必詐力武夫曰詐力而已矣何必仁義是皆知其一未知其二也愚以為仁義者兵之本也詐力者兵之末也本末相權用之得所則無敵矣故君者純於本者也將者駮於末者也孫子曰主孰有道將孰有能道道徳也能智能也又曰將者智也信也仁也勇也嚴也乃知君則專用道徳將則智信仁勇嚴並用之矣昔大道之行與三代之英不敢逺引請以漢事明之韓信言於漢王曰項王所過無不殘滅者天下多怨百姓不親附名雖為霸實失天下心大王之入武闗秋毫無所害除秦苛法與秦約法三章秦人無不欲得大王王秦者今大王舉而東三秦可傳檄而定也此項王失仁義而漢王得之之謂也及信為將以木罌缶渡而虜魏王背水陣立赤幟而破成安君成安君不聽廣武君䇿以為義兵不用詐謀竒計故身死泜水上此成安君失詐力而韓信得之之驗也然為將者多知詐力而為君者或不通仁義故雖百戰百勝而國愈不安敵愈不服也所謂仁義者亦非朝肆赦暮行賞姑息於人之謂也賢者興愚者廢善者勸惡者懲賦斂有法繇役有時人各有業而無乏用樂其生而親其上此仁義之凡也彼貧其民而我富之彼勞其民而我逸之彼虐其民而我寛之則敵人望之若赤子之號父母將匍匐而至矣彼雖有石城湯池誰與守也雖有堅甲利兵誰與執也是謂不戰而屈人之兵矣若彼貧其民我亦貧之彼勞其民我亦勞之彼虐其民我亦虐之而望敵人之來是猶以鴆漿待渴者以附子呼飢人彼寧無聊必死而已孰為來哉敵無歸心而誓必死則我雖以太公為將孟賁為卒飛兎為騎太阿為兵未易可圖也而况吾民不附自生他變亦不可不慎也國家積徳累仁為之百年矣黎民懐惠且歌舞矣不幸戎心怙亂阻我王命師興三嵗未獲振凱雖天𠂻勤恤而軍事惟煩或以財賦或以力征元元無知頗或愁怨而西方尤甚矣伏惟發徳音為天下慮内以紓吾民外以誘來者則邊鄙可安大功可立有識之願也
  强兵䇿第二
  或曰天下之事宜何慮哉曰以天下為一身則諸夏腹心也邊徼手足也腹心安寧氣和而神旺則手足之疾非吾禍也若腹心不寧役其氣而疲其神以專治手足手足未愈而腹心殆矣故用兵之法必修諸内而後行諸外彼長于技擊風氣勁直强則犯上弱則離散執而誅之用力非少舎而弗問時復侵軼顧權制之何如耳故當今之慮若興屯田之利以積穀於邊外足兵食内免饋運民以息肩國以省費既安既飽以時訓練來則奮擊去則勿追以逸待勞以老其師此䇿之上也若宿兵於外仰給於内前不敢進後不敢退雖曰無功幸免於敗千里饋糧二十致一材木敝於車輦牛馬死於牽徬男女困餓室家空虚行之數年敵承其敝此䇿之中也若帥師深入贏糧而隨少人則攻戰不足多人則饋饟不繼道險而有伏勢孤而無援與無知之俗争一旦之命萬一蹉跌禍在不測此䇿之下也今將出上䇿則何如曰屯田之利建議者多矣而執事未之從者其以地少可耕之田乎軍無可耕之人乎今之郡國民既庶矣誠少曠土可以耕也今之禁衛卒素驕矣誠無勤者可以耕也然而可耕之田安取之哉曰邊郡之民有困者矣有不安其居者矣苟募其徙内地授以生業使之安堵乃以其故田宅𨽻於屯官則不患無田矣然而可耕之人安取之哉曰邊郡之兵自禁旅之外别置屯軍凡天下廂之冗役者法之流移者民之願從者合而籍之以𨽻於屯官則不患無人矣田既入人既聚然後辨其夫畮列之廬舎授之耒耜教之稼穡明立勸課時加督察勤則有賞惰則有刑然而農功集矣既又為之什伍立其長帥賦以兵器與其甲胄乗其閒暇習之戰鬭是謂因内政以寄軍令也然而武事興矣食既足兵既練禁旅未動而屯軍固已鋭矣以紅腐之積濟虎貔之師利則進戰否則堅守國不知耗民不知勞而邊將髙枕矣彼其不忠不孝愚弄其民於矢石間而我以餘力馭之亡有日矣或曰屯田固便矣徙民内地不亦擾乎抑其授以生業於國用何如哉曰民得去兵冦輕賦役而就善地若水之於下魚之於淵也今募其徙是順民之政也漢武帝徙闗東貧人於隴西北地西河上郡凡七十餘萬口後加徙猾吏於闗内當是之時弗聞其擾也且以輦運之費為徙民之生業不亦多乎輦運則連年不息民業則一與之而巳矣暫勞永逸其此之謂乎然則民樂内徙而邊郡虚如之何曰嚮者民多而兵少故鬭者寡而驚者衆如使民少而兵多則鬭者衆而民有賴矣以兵易民何虚之有哉在漢趙充國在唐婁師徳皆以屯田利盡西土威震羌胡兹薦紳先生之所常言也惟熟圖之
  强兵䇿第三
  或曰屯軍之耕自養可矣禁旅坐食胡能給之曰古者制農田百畝百畝之分上農夫食九人其次食八人其次食七人其次食六人下農夫食五人其人之食上年則人四鬴中年則人三鬴下年則人二鬴計一夫之耕其登穀不寡矣今屯軍之耕姑以下農夫為率一夫耕而食五人則十萬夫耕所食禁旅四十萬人矣以二十萬夫耕則餘四十萬人之食三年耕則有二年之蓄矣雖有凶旱水溢巖廊之上可無西顧之憂也然則屯田之利可施於天下乎曰今天下公田往往而是籍沒之産未嘗絶書或為豪黨占佃或以裁價斥賣公家之利亦云薄矣其勢莫若置屯官而領之舉力田之士以為之吏招浮寄之人以為之卒立其家室藝以桑麻三時治田一時講事男耕而後食女蠶而後衣撮粒不取於倉寸帛不取於府而帶甲之壯執兵之鋭出盈野入盈城矣其所輸粟又多於民而無養士之費積之倉而已矣此足食足兵之良筭也或曰議者多稱鄉軍何如曰周禮小司徒㑹萬民之卒伍而用之家出一人比為伍閭為兩族為卒黨為旅州為師鄉為軍此先王之法也管子作寓令之政卒伍定乎里而軍政成乎郊連其什伍居處同樂死生同憂禍福共之故夜戰則其聲相聞晝戰則其目相見緩急足以相死故能外攘戎狄内尊天子以安諸夏也夫設鄉軍以自衛前哲之意深矣人之愛親戚重財物盖天性也冦賊之來將殺我丁强虜我老弱蹂躪我田宅掠取我金帛則凡噍類皆有鬭心矣君人者因民心而利𨗳之既訓練之又將領之則其守戰至死非賞罰使之然也竊觀近世鄉無軍目人不知武事家不藏兵器寇賊之來則以袒裼之軀投餌於虎口賊去信宿則吏卒至吏卒至而無所獲益為勞敝矣雖然豈唯野而巳哉不曰郡乎曰縣乎自非方鎮多無備豫客軍百十僅如逆旅幸而治平矣萬一有狂夫大呼則奚以待之故鄉軍之名不可不察也近者亦籍戸而為之矣萬家五百亦巳多矣然恐將吏未得人訓習未得理何者統帥則縣令也縣令豈皆賢偏禆則戸民也戸民豈皆善撫御或失變故無常此謂將吏未得人也令之所教姑令習射曽不知坐作進退之節心背左右之冝耳不辨金鼓目不别旌旗一旦用之敺市人耳此謂訓習未得理也如欲將吏得人莫若精擇縣令勿拘官序一以材能縣令得人則偏禆之選亦得人矣然後明戰陣之法以授之則訓習得理矣如此則鄉軍日强也屯軍以征戎鄉軍以守備郡國之勢皆王之藩屏也
  强兵䇿第四
  或曰地勢西北髙東南下地髙而寒其民體厚而力强氣剛而志果地下而温其民體薄而力弱氣柔而志回故西北之兵能辛苦有成功而東南之士少所立此士大夫咸知之也而子謂郡國屯軍可以征伐意者非東南之謂歟曰是老生之論也夫民之性情有地氣矣是之謂風也教而使之在君長矣是之謂俗也聖王不擇民而教賢將不擇士而使擇民而教是國無顔冉未可學也擇士而使是世無賁育未可戰也水至柔也揚之以風則可使覆舟金至剛也冶之以火則可使成器頋所用之方畧何如耳江南有卑薄之稱荆楚有剽輕之議其傳非一世矣然楚若敖篳路籃縷而其後世常與晉争諸侯吴太伯㫁髮文身而其後世亦先晉歃項籍以八千人起㑹稽而殺秦降王遷漢王於蜀分裂天下號稱為霸宋武帝以百餘人起丹徒而誅桓正晉遂平齊地長驅闗洛是則東南之士亦甞與西北校矣惟其將之才不才也然以今日之事言之則習有所多技有所長亦不可不察也若夫沙平草淺千里在目土不成丘水不成谷馬肥人輕來往電駭雙帶兩鞬左右馳射此非南軍之所長也山陵險阨草木蓊蔚江流吞天巨浪時起行人疑惑飛鳥不度徒歩相搏短兵相擊此亦非北軍之所長也北征而用南軍衆則笑之矣南征而用北軍未有言其不可者竊所未諭也江海之濵或一盗肆虐一邦被擾則命王人帥王卒以捕之以多擊少以短擊長費或甚厚而功或不立此亦一失也嚮者征南蠻谿洞則可監矣去平地而即險阻出中國而入瘴癘狡穴未堙而吾軍殆矣竊惟廟筭之深未必不及此也盖郡國無精兵不可不内發故也載使置軍屯田隨便興發則何征而不服何討而不誅哉至若以古名將將之以騎戰之法教之舎此所短從彼所長則運之天下亦猶袵席間也
  强兵䇿第五
  兵矢者軍之神靈也甲胄者人之司命也故一夫奮劍則千人披靡孟賁袒裼則童子闗弓能殺之矣然兵不利不若無兵之愈也無兵則慎所擊而逺於敗矣甲不堅不若無甲之愈也無甲則知所避而免於死矣有兵而不利有甲而不堅而假之以求勝恃之以求生則誤大事取大禍莫斯之甚也故周官考工為器之法天有時地有氣材有美工有巧合此四者然後可以為良凡器皆然况於兵乎故其為弓也取六材必以其時凡相幹欲赤黒而陽聲角欲青白而豐末膠欲朱色而昔筋欲小簡而長大結而澤漆欲測絲欲沈六材之全然後冬析幹春液角夏治筋秋合三材寒奠體氷析灂春被弦其為矢也前弱則俛後弱則翔中弱則紆中强則揚羽豐則遲羽殺則趮是故夾而揺之以眡其豐殺之節橈之以眡其鴻殺之稱凡相笴欲生而摶同摶欲重同重節欲疏同疏欲㮚其為戈殳㦸矛之柲也攻國欲短守國欲長置而揺之以眡其蜎炙諸墻以眡其橈之均横而揺之以眡其勁其為甲也眡其鑚空欲其惌眡其裏欲其易眡其朕欲其直櫜之欲其約舉而眡之欲其豐衣之欲其無齘是先王之為兵甲必及其時必美其材工則必良事則必試如此其至也惟今郡國之貢兵器果何如哉聚工而作卒嵗後巳未甞試也連輿而出方舟而上無不受也簡閲不明則精粗不别精粗不别則制作必濫制作濫則工不必巧材不必美况天時乎况地氣乎加以師興之際卒然求取斬木以為弩伐竹以為箭或取非其時或産非其地備數而止行濫固多暴之日則焦濡之雨則朽以之應敵不知其可矧新甲之制出於一切次紙為札索麻為縷費則省矣乆將奈何凡此之類皆有識之所聞見也至於郡國兵庫或乆不啟戰守之具未嘗修飾事至而慮亦非智者所能也愚以為天下造兵宜専命守臣以蒞之總置使名以督之工之選必難其人而進其食以優之材之取必善其物而増其價以來之取之有地來之有時為之有法日省之月試之善至多則賞惡雖少而刑上下檢察用為急務其舊兵革勿絶繕完以備豫為政則龍淵太阿不獨稱於古而蠻夷猾夏有血刃之期矣
  强兵䇿第六
  孫子曰將能而君不御者勝故古者天子遣將於太廟親操鉞持其首授其柄曰從是以上至天者將軍制之乃復操柄授與刃曰從是以下至淵者將軍制之故李牧之為趙將居邊軍市之租皆自用饗士賞賜决於外不從中御也周亞夫之軍細栁軍中唯聞將軍之命不聞天子之詔也夫古先哲后於王業亦艱難矣安不㤀危其心亦至矣豈故欲示人以利器成人以威柄以天下之命屬之於一臣哉蓋任賢之道不得不然也馬之所以能千里者以其獨行也若使駕以輜車驂以蹇驢役夫罷羸執轡其上則未必不傾覆矣况乎致逺哉鳳之所以能千仞者以其自恣也若使繫之以線縷飬之於園囿藩籬之類啁啾其側未必不憂死矣况乎冲天哉用兵之法一歩百變見可則進知難則退而曰有王命焉是白大人以救火也未及反命而煨燼乆矣曰有監軍焉是作舎道邊也謀無適從而終不可成矣竊跡其原蓋知之不盡信之不篤也知之不盡恐其不賢也信之不篤懼其不忠也不賢而無所制則或敗事矣不忠而無所監則或生變矣是故束之以詔令持之以親貴焉然恐其不賢胡不選賢而任之懼其不忠胡不擇忠而使之未見其賢而任之是國無賢耶未知其忠而使之是下無忠耶與其用之之疑曷若取之之慎孔子曰視其所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必也授以節度使之遵行耶則王人之微者自足為之矣安用大臣哉大臣而尚可疑耶則小臣胡為而可信也彼誠不忠耶則不知有君矣何憚於一小臣哉昔韓信平齊七十餘城南靣稱孤與楚則楚重與漢則漢重鼎足之形可坐而定也而藉金石之交荷解衣推食之徳蒯通之説弗忍從也當是之時豈有監之者哉及其削爵為侯居京師奉朝請乃欲外結陳豨内因諸官徒奴以行大事誠非嚮者三分之勢也而卒以叛逆者君恩不終而懐怨望也漢孝武之於霍子孟蜀先主之於諸葛孔明皆託以六尺之孤而弗聞有變者君臣之義至深國士之遇可懐也苟推赤心疇敢不順苟為疑之人亦無足信者今兹兵興矣將用矣惟上心曠然與忠賢為一體無置節目於其間則將才如神軍鋒如雷功業易可成也
  强兵䇿第七
  國之所以為國能擇將也將之所以為將能養士也人莫不愛身而以身當矢石莫不愛死而以死衛社稷者厚無所往也故曰視卒如嬰兒故可與之赴溪視卒如愛子故可與之俱死呉起吮疽而戰不旋踵李廣與士卒共飲食而愛樂為用親非父母也倫非兄弟也然而所以撫循盡得其歡心者非一朝一夕之事也故臨敵易將兵家所忌彼其推恩信分甘苦曠日持乆上下親矣猶不能以有功一旦而易之則雖賢矣雖仁矣上恩不可一言而洽也下情不可一顧而通也卒然用之則安能以有為哉馬之馳矣而斷其蹄雖代以驥足弗能行也子之孩矣而逐其乳雖繼以毛嬙弗能育也昔燕以騎刼代樂毅遂有即墨之敗七十餘城盡反於齊趙以馬服子代㢘頗遂有長平之降四十萬衆皆阬於秦功或不可早建事或不可速成亦明主所宜察也竊觀今之易將誠以敗衂不稱故也夫任人當審其賢不賢未可責其勝不勝也不賢而勝非國之福也適所以召敵也賢而不勝非國之患也適所以儆之也使彼勝而驕我敗而怒以無功之將用無功之士竭智盡力以求洒恥則不知山之有髙石之有堅水之有溺火之有焚死之可畏生之可懐矣孰能當其鋒哉吳子謂魏武侯曰人有短長氣有盛衰君試發無功者三萬人臣率以甞之其可乎今使一死賊於曠野千人追之莫不梟視狼顧何者恐其暴起而害已也是則一人投命足懼千夫故其以三萬人而破秦十萬衆也今以敗而易之是古名將無敗者乎孟明視敗於崤而秦伯復其位方有焚舟之報荀林父敗於邲而晉侯赦其罪卒致曲梁之功棄瑕錄用古之道也若賢而易之是雖有過人之畧無所復用斯足以快盗心而巳矣不賢而易之是去劇就閒如釋負擔斯足以遂其私而巳矣後之人將曰苟勝焉何恤乎富貴苟負焉不過一左遷而巳任之不甚乆責之不甚重人或苟且將焉用之幸而天威在上盗不敢前如使易將之際羣情未安約束未定謀未及周備未及設而犬羊乗之禍亦不可測也誠能注意賢才期之逺大一勝勿遽賞賊平之後則茅土存焉一敗勿遽罰事終不濟則鈇鉞存焉困獸猶鬭况大將乎是則恥不足洒而賊不足平也
  强兵䇿第八
  或曰一敗勿罰過可畧也一勝勿賞何以使人曰勝而勿賞是所以使人之術也愚甞深跡有國者之行事未始不以賞使人也而或失使之之道焉夫爵者所以貴也祿者所以富也富貴者是人之所欲也仁非伯夷叔齊㢘非於陵仲子孰能不動其心哉故智者竭慮勇者盡力辨者以説文者以檄不敢家其家不敢身其身不逺於蠻貊之外不威於矢石之間日不為暑風不為寒渴不暇飲飢不暇食孳孳焉從於王事者賞使之然也雖有至性自天至誠發中不待勸沮而决所去就者兹蓋非常之士豈可以衆人望之哉乃知賞之於使人至矣其為失者賞之太速而浮於功也徒知賞之可以使人而不知賞極則弗能使之矣舉億萬之衆贏千里之糧足未履於山川手未煩於枹皷虜獲未盈車斬首未數級而幕府巳獻捷矣朝廷已議功矣爵等有數而敵人無數賜物有盡而賊衆無盡故天討未行而䇿命極矣尺地未収而府庫殫矣身既已貴家既已富子女玉帛所欲者陳於前矣兄弟親戚所愛者受其賜矣體習宴安志在驕佚勝則無以加敗則失其舊畫虵之足世所戒也是賞典雖在安能復使之哉其間亦有矜功䟦扈以求姑息國家之弊多或由之唐季五代可覆而視也此無他賞之太速而浮於功之咎也故曰勝而勿賞是所以使人之術也古者師還飲至䇿勲事成而賞誰云晩耶抑又聞之書曰徳懋懋官功懋懋賞無徳而官則官不足以勸有徳無功而賞則賞不足以勸有功如使傝⿰受位私昵受賜則何以待功徳之臣哉位雖髙與傝⿰同賜雖厚與私昵同是徳不足貴而功不足重其誰勉之哉今者明明在上誠日慎於賞爵則師可使武臣可使力而四方無虞矣
  强兵䇿第九
  人莫不有才才莫不可用才取其長用當其宜則天下之士皆吾臂指也故曰使智使勇使貪使愚智者樂立其功勇者好行其志貪者决取其利愚者不愛其死因其至情而用之此軍之微權也昔伊尹之興土功也强脊者使之負土眇者使之推傴者使之塗各有所宜而人性齊矣竊觀世俗之論則有異於此不求於巳而專責於人不用其長而專攻其短適時則謂之違禮從權則謂之壊法剛毅則謂之不遜倜儻則謂之不檢輕財則謂之不儉為生則謂之不㢘見其一不問其二觀諸外不察諸内以帷幄之談而校之老生之議以戎馬之任而同之俗吏之選是猶責越客以騎射望燕卒以乗舟雖其賢才何益於事哉蘇秦謂燕易王曰孝如曽参義不離其親宿息於外王又安能使之歩行千里而事弱燕之危王哉㢘如伯夷義不為孤竹君之嗣不肯為武王之臣不受封侯而餓死於首陽之下有㢘如此王又安能使之歩行千里而進取於齊哉信如尾生與女子期於梁柱之下女子不來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有信如此何肯揚燕秦之威却齊之强兵哉故知善不必皆可惡不必皆否置之有地使之有時一不可廢也小才之於大用是匹雛不能以舉千鈞也大才之於小用是堯舜不能以牧羊也故曰多言多語惡口惡舌終日言惡寢卧不絶為衆所憎為人所疾此可使要遮閭巷察姦伺禍也權數好事夜卧早起雖劇不悔此妻子之將也先語察事勸而與食實長希言財物平均此十人之將也切切截截垂意肅肅不用諌言數行刑戮刑必見血不避親戚此百人之將也訟辨好勝嫉賊侵陵斥人以刑欲整一衆此千人之將也外貎怍怍言語時出知人飢飽習人劇易此萬人之將也戰戰慄慄日慎一日近賢進謀使人知節言語不慢忠心誠畢此十萬人之將也温良實長用心無兩見賢進之行法不枉此百萬人之將也明主誠能不牽於世俗之論而盡乎才用之宜則不視而形不聽而聲不降席而横行乎四夷矣
  强兵䇿第十
  將之有兵法猶儒之有六經也儒莫不讀六經而知道者鮮矣將莫不讀兵法而適變者鮮矣世一賢士猶為踵武國一賢將猶為比肩其故何也性生於内而學成於外非學問之能移性也水之湍者决之也而聚鄭白之工不能以流涸澤刃之芒者礲之也而盡南山之石不能以利鉛刀本之不善末無及也然值承平之世言堯舜者皆可以為善當有事之際學孫吳者未必能應敵緩急之勢異也夫兵者詭道有形或不可視有聲或不可聽合散如雷電隠見如鬼神而欲以昔人之餘論既往之陳迹擬議於其間不亦難乎苟非有髙世之識出類之才動如循環一歩百變者其孰能與於此哉楚漢之時諸將多矣唯韓信起於餓𨽻戰而必勝攻而必取未甞敗北者何也豈其兵法皆衆人之所未學者乎蓋其用之非衆人之所及也是謂反兵法而用兵法也兵法曰絶水必逺水客絶水而來迎之於水内令敵半渡而擊之利欲戰無附於水而迎客也及信與龍且夾濰水陣乃夜令人為萬餘囊盛沙壅水上流引軍半渡擊龍且佯不勝還走龍且果喜曰固知信怯也此反半渡之文也而卒以勝者雜於利而務可伸雜於害而患可解也兵法右背山陵前左水澤而信攻趙未至井陘口乃使萬人先行出背水陣趙軍望見大笑之此反前左之文而卒以勝者䧟之死地而後生投之亡地而後存也反其顯而用其微人以為拙已以為工智者不能與其謀巧者不能同其伎用兵若此可以言學矣今以衆人之識讀衆人之書而求以勝彼亦已疏矣昔趙奢之子括自少時學兵法言兵事以天下莫能當甞與其父言兵事奢不能難然不謂善括母問奢其故奢曰兵死地也而括易言之使趙不將括則已若必將之破趙軍者必括也及孝成王使括為將藺相如曰王以名使括若膠柱而皷瑟耳括徒能讀其父書傳不知合變也趙王弗聽故有長平之敗乃知有將才者必習兵法習兵法者不必有將才况以言取人孔子病諸兵戰之場立尸之地固明主所宜留意也

  旴江集巻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巻十八      宋 李覯 撰安民策十首
  安民策第一
  愚觀書至於天聰明自我民聰明天明畏自我民明威未嘗不廢書而歎也嗟乎天生斯民矣能為民立君而不能為君養民立君者天也養民者君也非天命之私一人為億萬人也民之所歸天之所右也民之所去天之所左也天命不易哉民心可畏哉是故古先哲王皆孳孳焉以安民為務也所謂安者非徒飲之食之治之令之而已也必先於教化焉教化之説何如曰夫俗士之論未有不貴刑法而賤禮義也以為天下之大可域之於圄犴也羣生之重可摩之以刀鋸也聞有稱王道誦教典也則衆共笑之矣必謂殺之而不懼尚何有於教化乎是皆不睹聖人之情者也獨不知教失而後惡化成而後刑刑所以不勝惡也善觀民者見刑之不勝惡也則反之曰是教之罪也焉可以刑不勝惡而謂教益不可用也譬諸人身導飬得理則無疾疾作而後用藥藥所以不勝病也善觀身者見藥之不勝病也則反之曰是導飬之失也焉可以藥不勝病而謂導飬益不可用也記曰昏姻之禮廢則夫婦之道苦而滛辟之罪多矣鄉飲酒之禮廢則長㓜之序失而争鬭之獄繁矣䘮祭之禮廢則臣子之恩薄而倍死忘生者衆矣聘覲之禮廢則君臣之位失諸侯之行惡而倍畔侵陵之敗起矣故禮之教化也微其止邪也於未形使人日徙善逺罪而不自知也是以先王隆之也居山者不知䱷居澤者不知獵習之之異也今欲令禁䱷人以網罟詰獵者以從禽雖日撻之弗可改也已民有以生之而無以教之未知為人子而責之以孝未知為人弟而責之以友未知為人臣而責之以忠未知為人朋友交㳺而責之以信未知亷之為貴而罪以貪未知讓之為美而罪以争未知男女之别而罪以滛未知上下之節而罪以驕是納民於阱也雖日誅之死者弗之悔而生者弗之悟也使民父子親夫婦和宗族相睦郷黨相信財不以争力不以鬬肅肅雍雍相從於禮譲之地是為安乎使民父子不親夫婦不和宗族不睦鄉黨不信財則必争力則必鬭呼天扣心相從於刑戮之埸是為安乎此周所以長世而秦所以不祀也洪惟聖神掃五代之弊跨唐據漢拱揖三王教化之情靡不存乎中矣而或未明未具無以觀示於下幸而昭然垂日月之光俾穴隙之㣲咸有所見斯萬世之福也
  安民策第二
  或曰欲教化之明且具則奚由曰莫若學校之宜於時也夫士者衆之所仰望也服儒衣讀儒書而躬小人之行是塗民耳目也士之不徳師非其師也師之不才學校不脩之過也記曰君子知至學之難易而知其羙惡然後能博喻能博喻然後能為師能為師然後能為長能為長然後能為君故師也者所以學為君也是故擇師不可不慎也然則師者雖非人君之位必有人君之徳也古者家有塾黨有庠術有序國有學仕焉而已者歸教於閭里大夫為父師士為少師閭里之細猶以國之老臣為之師况其大者乎師有其人教有其業詩書禮樂以本之干戈羽籥以文之天子於是養老焉世子於是齒胄焉黨正於是飲酒焉郷大夫於是賔賢能焉父子君臣長㓜之道於是乎觀之六徳六行六藝之教於是乎取之司馬辨論官材論定然後官之任官然後爵之位定然後祿之其不帥教者命國之右鄉移之左左鄉移之右不變移之郊不變移之遂不變屏之逺方終身不齒其教之也𬾨其選之也至善者必興惡者必廢則其學者皆勸勉媿耻而求為君子矣士皆君子則衆人望之若景嚮焉奚不善之云乎故曰君子如欲化民成俗其必由學乎古之王者建國君民教學為先也後王多務古制未暇家自為學人自擇師學乎學孰孔孰墨在我而巳矣師乎師孰堯孰桀在我而已矣故有以無用之文為學以不令之人為師聽其言則欲齊名於聖哲觀其行則或慙色於閭閻乗流一遷汗漫弗復往者不知其非来者以為當然蚩蚩之氓何以取法今者内有國子之館外有諸侯之學聖人之意有所在矣然師以講説為名而不掌於教育士以文辭為業而不舉其徳行師不掌教育則觧經之外人之賢不賢一不當知也士不舉徳行則執筆之餘身之善不善一不足慮也是則何補於事哉誠宜申命學官以教育為職時無賢才則其咎也明著學版以徳行為選郷有善譽則可進也如此而人材不多俗化不美是六經羣言皆欺後世也
  安民策第三
  或曰今茲京師首善每嵗論秀士矣轉而從徳行其可也而州郡之學無薦引之文欲一取之何如曰教而用之學校之興於古也不教而用之選舉之隆於今也教則易為善善而從正國之所以治也不教則易為惡惡而得位民之所以殃也試者其言也用者其行也言有偽善則取之矣行有真惡弗可得而知也然而授以操柄加之人上是以赤子之肉投畀虎穴也况綉繢雕琢之文又不足以為善言乎則其疇昔之志夙夜之學瀝盡於數刻之試而胷中未始有一毫可為效官之資也禮儀則習於同列政體則咨於老吏自受爵之日為學製之始奈何欲致治興化也惟今太學論士既不觀徳行矣而學士之版徒記姓名而巳求試而來報罷而去以天子之辟雍與諸生假道而過耳郡國雖或興學而士之進取罔由於此是皆存學之名失學之實也按唐制自京師郡縣皆有學焉每嵗仲冬課試其成者長吏㑹屬僚設賔主陳俎豆備管弦牲用少牢行鄉飲酒禮歌鹿鳴之詩召耆艾叙少長而觀焉既餞而與計偕其不在學而舉者謂之鄉貢此近古旁求之法也而一出課試不由行實亦同歸於弊矣為朝家之計莫若斥大七館使薦紳之族咸造焉増修州學使士庻人之秀咸在焉擇賢以為之師分經以為之業限以積乆毋得擅去日觀其徳月課其藝賢邪非一時之賢乆居而不變乃其賢也能邪非一時之能歴試而如一乃其能也如是而得人不精未之信也其有急於耕飬或素已成就不在學者則循舊貢舉先其名譽後其課試舉之非一人之舉必鄉曲共舉也用之非一人之用必天下共用也如是而得人不精亦未之信也古者諸侯貢士一適謂之好徳再適謂之賢賢三適謂之有功迺加九錫不貢士一則絀爵再則削地三則絀爵削地畢矣誠能以得士為賞失賢為罰則羣下孰不一意於察舉乎尚慮有遺則莫若使大臣得舉所知漢法三公大將軍皆開府辟召豈虚言哉或曰嚮者亦嘗先名譽而後課試矣以其進者濫而取者私也今而復之其可乎曰進皆有濫取皆有私顧其利害何如耳糊其名而易其書有司不得輕重焉是吏之公也君子之道不逞於童子之雕蟲是法之私也以名取之則亦反是矣吏之私者則刑可速也法之私者雖聖人因之末如之何矣此賢者所以日削教法所以不競也惟觧而更張之乃為邦之盛節也
  安民策第四
  天之生人有耳焉則聲入之矣有目焉則色居之矣有鼻焉則臭昏之矣有口焉則味壅之矣耳之好聲無窮金石不足以聽也目之好色無窮黼黻不足以觀也鼻之好臭無窮鬱鬯非佳氣也口之好味無窮太牢非盛饌也苟不節以制度則匹夫擬萬乗之富或未足以厭其心也故周禮大司徒之職施十有二教其九曰以度教節則民知足謂以法度教民使知尊卑之節則民之所用雖少自知以為足也又以保息六安萬民其六曰同衣服謂民雖有富者衣服不得異皆深衣而巳則貧者安也自周綱觧結禮樂崩壊商賈大者衣必文采食必粱肉因其富厚交通王侯力過吏勢以利相傾千里㳺敖冠盖相望乗堅策肥履絲曵縞兼并豪黨之徒以武斷於鄉曲宗室有土公卿大夫以下争於奢侈室廬輿服僣於上無限度而貪人恣行矣凡風俗之所以薄獄訟之所以繁者民貪故也惟人之飬生豈甚相逺哉食雖豐不過數人之榖也衣雖厚不過數人之帛也一夫之田五畆之桑亦足以自為矣然有粟腐倉而甚於饑錢朽貫而甚於貧藏姦挾詐晝争夜奪如盗賊之為者有由然也天下之材其大者可室也天下之寳其貴者可器也天下之織其巧者可衣也天下之畜其珍者可食也駿可乗也良可御也鄭衛之哇可樂也燕趙之美可妃也昏姻之際賔客之接䘮之有具祭之有品以多為貴以奢為禮婦人婢子愚夫小兒愛樂稱誦習以為俗如是雖窮天地之産安能以濟一民之欲哉故其甚富而貪不可熄也以此細民亦務相師法或有罄一年之蓄而費於數刻冐死亡之辟而資於宴好善士所不能化齊斧所不能威其故非他耻不若人也如使上下有等奢侈有制在埶則尊無列皆賤富不得獨文貧不得獨質萬金之居與下戸為伍則飽食之餘無所復用庶乎亷譲可興而和平可致也
  安民策第五
  為國者未有不欲其民富且夀矣薄稅斂所以富之也而水旱乗之民亦弗可得而富也省刑罰所以夀之也而癘疫奪之民亦弗可得而夀也水旱癘疫之來隂陽之不和也夫陽一於復而六於乾隂生於午而成於亥消息有數進退有時非猖狂妄行之物也無形焉盖非逸而動勞而止也無情焉又非與於喜奪於怒也然而不以其叙者有感而應有召而來也洪範九疇二五事一曰貎二曰言三曰視四曰聽五曰思八庶徵曰雨曰暘曰燠曰寒曰風貎曰恭恭作肅肅時雨若謂君行恭則時雨順之言曰從從作乂乂時暘若謂君政治則時暘順之視曰明明作哲哲時燠若謂君能照哲則時暖順之聽曰聰聰作謀謀時寒若謂君能謀則時寒順之思曰睿睿作聖聖時風若謂君能通理則時風順之反是則狂恒雨若謂君行狂妄則恒雨順之僣恒暘若謂君行僣差則恒暘順之豫恒燠若謂君行逸豫則恒煖順之急恒寒若謂君行急則恒寒順之䝉恒風若謂君行蒙暗則恒風順之其傳又曰貎之不恭是謂不肅惟金沴木言之不從是謂不乂惟火沴金視之不明是謂不哲惟水沴火乂之不聰是謂不謀惟土沴水思之不睿是謂不聖惟金木水火土沴由是而言人君五事不修則雨暘燠寒風不以其時水火木金土交相為沴水旱所以狎至癘疫所以放行也然而君人者不以身為身以天下之身為身也不以心為心以天下之心為心也如使下皆狂則上誰與肅下皆僣則上誰與乂下皆豫則上誰與哲下皆急則上誰與謀下皆䝉則上誰與聖故明王欲肅則去下之狂欲乂則去下之僣欲哲則去下之豫欲謀則去下之急欲聖則去下之䝉君明臣忠百姓親睦然後可以致和氣也若能自知而不能知人能自治而不能治人愚者在位貪者在職以戕賊元元家愁戸怨靡所控告是雖堯為天子舜總百揆其何以媚於上下神祗哉故去四㓙舉十六相所以為大功也夫郡守縣令吾民之司命也漢孝宣與良二千石共治顯宗謂出宰百里苟非其人則民受其殃豈徒語哉惟聰明睿智益垂意於任官則烖害可消而富夀在矣
  安民策第六
  民之所從非從君也從其令也君之所守非守國也守其令也君端冕乎奥阼之位而民被堅執鋭履膓渉血赴死萬里者令使之也君夙駕乎囿㳺之中而民居處笑語如不知者令不及故也是民從令非從君也封疆有固山川有險人猶踰之比閭小吏執三尺之法則老姦大豪無敢違者是君守國不如守令也君以令用民民以令事君令之所取民亦取之令之所去民亦去之故令可一而不可變也是萬物之四時也天之於物也春夏以出秋冬以内兹四時之常也如使柔風既扇疾雷既奮植者向榮動者起蟄而革之以沈隂亂之以繁霜則勾萌者傷而蠉蝡者死矣唯其鈍而晩出者相賀得計也至秋冬則亦然是則勾芒再至而品物不以為春黄落在兹而智者不以為秋也是故令之於民也與其出而中廢不若勿出之愈也善人見勸而莫肯進懼其令變而不必賞也惡人見禁而莫肯改幸其令變而不必罰也朝一命焉夕一命焉羣吏奉承之不暇愚民惶惑而失圖出令如此不若勿出之愈也先王慎乃出令謂審之於内而後行之於外也其不可乎雖稷契之言臯陶之謨不宜於時不足試也其可乎雖士傳言焉庻人謗焉志之先定不足疑也夫民可與樂成難與慮始昔子産治鄭其始也民疾之曰孰殺子産吾其與之及其乆也民愛之曰子産而死誰其嗣之載使子産聞謗遽改小國之政將何如哉洪範曰庻民惟星星有好風星有好雨日月之行則有冬有夏月之從星則以風雨謂衆民所好不同而君臣政治各有常法不可失政教之常以從民欲也何者善人少而惡人多也明明后誠能謹令之所以出則羣心洗濯知所適從矣
  安民策第七
  君者親也民者子也吏者其乳保也親不能自育其子育之者乳保也君不能自治其民治之者官吏也赤子之在襁褓知有乳不知有母也細民之在田野知有吏不知有君也乳之不才則飢之渇之驚之癎之親雖慈不能幸其子以生也吏之不才則窮之役之殺之害之君雖仁不能幸其民以安也然乳保之任不離帷房之間親之卧起可以接也官吏之職必逺畿疆之外君之視聽無由及也是故置吏不可不慎也竊思今之所謂良吏者多不得其𠂻焉不思古道不觀人情各是其所是非其所非而巳其務近名者則曰政必以猛其務隂徳者則曰政必以寛其務自異者則曰前之政猛矣我必以寛前之政寛矣我必以猛其務自守者則曰何必以猛何必以寛斷諸法而已矣是皆一方之論也政必以猛乎其如善人何多其逮捕峻其推鞫苛察則謂之智深文則謂之公火之炎矣無間玉石霜之隕矣孰分蘭蕙仁者之愛果如是哉政必以寛乎其如惡人何弛其囚繫輕其撻戮以容姦為大度以緩令為識體鴟梟鳴樹而弗忍言弋射虎豹食人而弗忍慮機陷義者之斷果如是哉政必改前乎則前人之猛治者皆惡人也我改以寛孰謂可哉前人之寛治者皆善人也我改以猛孰謂可哉政必以法乎則法輕而情重者何以威之哉法重而情輕者何以恩之哉是故近名者刻薄之人也隂徳者柔邪之人也自異者詭激之人也自守者畏愞之人也皆不足以知治體矣仲尼曰寛以濟猛猛以濟寛政是以和盖言寛猛不可偏任也失之於寛則濟以猛失之於猛則濟以寛寛猛並行然後為治也何謂寛猛並行哉於善則寛而於惡則猛也臯陶曰宥過無大刑故無小過雖大而宥其寛也故雖小而刑其猛也明主誠宜處寛猛之用以命羣吏謹察其所為而廢興之則治道一致而百姓阜康矣
  安民策第八
  赦者所以恤其民也贖者所以優其臣也民之無狀自䧟罪辜或銜刀於市或刻其肌膚蚤刑暮犯纒綿弗絶繞以叢棘被以五木託身獄吏畢命螻蟻聖人傷焉此赦之所以作也羣公卿士盡瘁爾職以身從君以家徇國而子姪有過或麗於法撻之戮之同夫甿𨽻則耻及其門憂及其親聖人傷焉此贖之所以起也是則惻隠之至念功之著而儒先之論未有言其可者何也所利寡而所害衆也竊迹古先哲王之制刑法非期殺人乃以生人也非欲作威乃以作福也夫物生有類類則有羣羣則相争争則相害是以强者脅弱衆者暴寡智者詐愚勇者苦怯或則以殺或則以傷不有王者作人之相食且盡矣故先王立禮則天之明因地之性刑罰威獄以類天之震曜殺戮也温慈恵和以效天之生殖長育也大刑用甲兵其次用斧鉞中刑用刀鋸其次用鑚鑿薄刑用鞭扑大者陳諸原野小者致之市朝殺人者死然後人莫敢殺傷人者刑然後人莫敢傷弱寡愚怯之民有所頼矣故曰鞭扑不可弛於家刑罰不可廢於國征伐不可偃於天下也若曰有赦焉有贖焉是皆仁者之過也昔王符有言曰賊良民之甚者莫大於數赦贖赦贖數則惡人昌而善人傷矣其論甚詳前哲稱之然今日之事又甚於古且國之大祀皆有期日天下所與知也必以是時而赦是啓人以惡也挾其姦邪以逞其欲脱身而行避吏幽逺天波一洒復為編戸者所至而見也何百神受職之年有椎埋為姦之弊商旅或不敢越疆孤嫠或不敢出戸此㝠㝠之民無告之甚也又衣冠子孫負勢馳騁禽虜下戸貪暴無厭已之贖金無窮而人之肌肉有盡孰能以敲扑之苦易銖兩之罰哉此又㝠㝠之民無告之甚也與其赦之曷若使畏而不犯與其贖之曷若使耻而不為幸赦而姦卒以不悛人鬼以怒死亡以亟非所以恤之也幸贖而惡終以不悔辱其祖考堕其門閥非所以優之也文中子曰無赦之國其刑必平兹諸葛亮所以治蜀也古者公族其有死罪則磬於甸人其刑罪則纎剸亦告於甸人獄成有司讞於公公三宥之不對走出致刑於甸人故曰公族之罪雖親不以犯有司正術也所以體百姓也公族尚然况其下者乎儻留神明以義割㤙示天下以大公則萬世永頼矣
  安民策第九
  先王之道取於民有制計口發財曰賦収其田入曰税賦共車馬兵甲士徒之役充實府庫賜予之用稅給郊社宗廟百神之祀天子奉飬百官禄食庶事之費諸侯亦什一而税大國貢半於天子次國三之一小國四之一皆市取其州美物每嵗貢之故太宰以九貢致邦國之用一曰祀貢謂荆州包茅之屬也二曰嬪貢謂青州之絲枲也三曰器貢謂梁州之銀鐵徐州之磬荆州之丹兖州之漆也四曰幣貢謂雍州之璆琳梁州之熊羆狐狸徐州之纎縞也五曰財貢謂荆州之杶幹栝栢楊州之篠簜也六曰貨貢謂揚州之金貝荆州之大龜也七曰服貢謂豫州之絺紵也八曰斿貢謂徐州之珠荆州之璣雍州之琅玕也九曰物貢謂徐州之魚青州之鹽揚州之橘柚也地之所生各有其宜貢之所入各有其常地宜則物得其性靡不可用也貢常則人知其期靡不必有也益於國而無損於民兹先王之所以冐天下也地不以宜則物不美物不美而責之可用非市於他邦不足以用也貢不以常則人無備人無備而責之必有非買於蓄家不能以有也故取之於非其地求之於非其常皆農人之病而商賈之利也管子曰嵗有凶穣故榖有貴賤令有緩急則物有輕重人君不理則蓄賈游於市乗人之不給百倍其本矣謂上令急於求是物則重緩於求是物則輕賈人務蓄積而須上令之所急求盖有百倍之息也况乎師興之際事出多塗昨求今備猶以為晩市於他邦則民之常産納諸商人之槖買於蓄家則嵗之常用抔諸賈豎之手饑寒之憂不逺而至矣竊惟仁人在上豈欲剿吾民哉以國無素蓄故也物無素蓄則事至而求事至而求則不得其常矣不得其常則懼乎一方不能給也故均之列郡均之列郡則不以其地矣古人有言曰旱則資車水則資舟物理然也夫能以不用為用不急為急物皆有備則國不憂而民不勞矣
  安民策第十
  前志有之王法必本於農嗟乎衣食之急生人之大患也仁君善吏所宜孳孳也昔周公遭變陳后稷先公風化之所由致王業之艱難者七月之詩是也其一章曰一之日⿱戚𠯁 = 蹙發二之日栗烈無衣無褐何以卒嵗此言寒氣至矣人之貴者無衣賤者無褐何以終嵗乎三之日于耜四之日舉趾同我婦子饁彼南畆田畯至喜此言夏正之月始修耒耜其二月舉足而耕耕者之婦子俱以饟耒至於南畆其見田大夫又為設酒食焉言勸其事又愛其吏也其三章則春日既温倉庚既鳴可蠺之𠉀女則遵墻下之徑而求柔桑又感事苦而有與公子同歸之志也其三章則鵙鳴將寒絲事畢而麻事起又染采以為祭服也其四章則取狐貉為裘以助女功既而君臣及民因習兵俱出田也其五章則穹窒熏䑕塞向墐戸以避寒氣而居之也其六章則穫稻為酒以助飬老之具又以瓜瓠麻實乾荼之菜惡木之薪以助男飬農夫也其七章則築塲圃納禾稼野功既畢入治宫中之事晝取茅夜索綯且治野廬之屋而祈來年百榖於公社也其八章則藏氷以備暑國君間於正事而饗羣臣正齒位也是聖人為邦使民男女相助以業衣食田官臨視與在隴畆叙其傷悲時其嫁娶果菜必備室廬必葺憂思勤苦如此之至因其閒暇然後講武事飬耆老饗羣臣正齒位禮義以興王業以成豳有雅頌不其至哉今天下之廣生民之庻天子坐乎法宫之中責成於諸吏之近民者果盡得人耶狃富貴者以田野為鄙事嗜儒雅者以離俗為清賢姦贓庸闇復甚於此纎悉之談何自入哉或獄訟不决經年逮捕或功役繁興連頭驅掠閭里之内煩費百端奪其農耕亂其蠺織徃徃而是也此其無故事有可假法有可誣也誠申命四方以吏課為後以農政為急勸農之官交舉其職時行屬縣問民疾苦土田墾闢稼穡蕃滋百姓樂業而無寃人則書以為功反是則劾以為罪或幾乎農時不違而頌聲可作也








  旴江集巻十八
<集部,別集類,北宋建隆至靖康,旴江集>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巻十九     宋 李覯 撰
  平土書
  生民之道食為大有國者未始不聞此論也顧罕知其本焉不知其本而求其末雖盡智力弗可為巳是故土地本也耕穫末也無地而責之耕猶徒手而使戰也法制不立土田不均富者日長貧者日削雖有耒耜糓不可得而食也食不足心不常雖有禮義民不可得而教也堯舜復起末如之何矣故平土之法聖人先之夏商以前其傳太簡備而明者莫如周制自秦用商鞅廢井田開阡陌迄今數千百年學者因循鮮能道平土之謂雖道之猶鹵莽未見其詳於戯古之行王政必自此始儒有欲談三王可不盡心哉抑焉知其不復用也於是本諸經該諸傳記條而辯之云
  一曰按周禮大司徒職曰以土圭之法測土深正日景以求地中日至之景尺有五寸謂之地中乃建王國焉制其畿方千里而封樹之此王畿廣輪之數也
  二曰按司馬法曰王國百里為郊二百里為州三百里為野四百里為縣五百里為都又按周禮載師職曰以㕓里任國中之地以場圃任園地以宅田士田賈田任近郊之地以官田牛田賞田牧田任逺郊之地以公邑之田任甸地以家邑之田任稍地以小都之田任縣地大都之田任畺地杜子春以五十里為近郊百里為逺郊鄭康成以二百里為甸地三百里為稍地四百里為縣地五百里為畺地鄭注不甚詳明其意然也先儒皆同周禮亦謂五百為都其曰甸稍縣都者是也此王國逺近之别也然司馬法與周禮其言頗異意者文王在岐作司馬法及周公攝天子位從而增損之以為周禮乎今本周禮為定下意倣此
  三曰按大司徒職曰令五家為比使之相保五比為閭使之相受四閭為族使之相𦵏五族為黨使之相救五黨為州使之相賙五州為鄉使之相賔又按遂人職曰五家為鄰五鄰為里四里為鄼五鄼為鄙五鄙為縣五縣為遂皆有地域而溝樹之鄭司農云百里内為六鄉外為六遂康成謂異其名者示相變耳今據百里内近郊逺郊之地也近郊逺郊既為六鄉其餘又以為場圃宅田士田賈田官田牛田賞田牧田也場圃任園地郊甸皆冇之今獨於郊言者畧也百里外甸地也甸地既為六遂其餘又以為公邑之田也司農云賞田者賞賜之田也康成謂圃樹果蓏之屬季秋於中為場樊圃謂之園宅田致仕者之家所受田也士田仕者亦受田所謂圭田也賈田在市賈人其家所受田也官田庶人在官者其家所受田也牛田牧田畜牧者之家所受田也公邑謂六遂餘地天子使大夫治之自此以外皆然二百里三百里其上大夫如州長四百里五百里其下大夫如縣正是以或謂二百里為州四百里為縣遂人亦監焉家邑大夫之采地小都卿之采地大都公之采地王子弟所食邑也王子弟所食邑亦三等母弟及王之庶子與公同食地在畺稍疏者與卿同食地在縣又疏者與大夫同食地在稍故在下別言王子弟所食邑也然則稍地為家邑縣地為小都畺地為大都其餘亦皆以為公邑也此任地之異也
  四曰按司馬法曰六尺為歩謂方六尺也歩為方一尺者三十六歩百為畮畮百為夫夫三為屋屋三為井井十為通通十為成成十為終終十為同同方百里又按周禮小司徒職曰九夫為井四井為邑四邑為丘四丘為甸四甸為縣四縣為都康成曰此謂造都鄙也采地制井田異於鄉遂九夫為井方一里四井為邑方二里四邑為丘方四里四丘為甸方八里旁加一里則方十里為一成四甸為縣方二十里其實四成也四縣為都方四十里四都方八十里旁加十里乃得方百里為一同也又按匠人職曰一耦之伐廣尺深尺謂之𤰕田首倍之廣二尺深二尺謂之遂九夫為井井間廣四尺深四尺謂之溝方十里為成成間廣八尺深八尺謂之洫方百里為同同間廣二尋深二仞謂之澮康成謂井里之制小司徒經之匠人為之溝洫相包乃成耳又按遂人職曰夫間有遂遂上有徑十夫有溝溝上有畛百夫冇洫洫上有涂千夫有澮澮上有道萬夫有川川上有路以達于畿康成謂十夫二鄰之田百夫一鄼之田千夫二鄙之田萬夫四縣之田由斯而言是六遂之地所有田也舉六遂則六鄉自明矣此制田之例也然司馬法又與周禮之言有異司馬法有歩畮夫屋井周禮如之但不别為屋耳司馬法十井為通十通為成周禮則四井為邑四邑為丘四丘為甸一甸旁加一里為成司馬法十成為終十終為同周禮則四成為縣四縣為都四都旁加十里為同又司馬法止為一制無逺近之殊周禮則三百里以外都鄙為井田鄭云都鄙王子弟公卿大夫采地其界曰都鄙所居也二百里以内鄉遂為十夫百夫千夫萬夫則是殊制矣今亦本周禮為定
  五曰按康成注葢依王制凡地除山陵林麓川澤溝瀆城郭宫室涂巷三分去一其餘以為田覯謂王制之云抑未為得康成取之良誤矣夫山川之廣狹自非目見不可以億度者也地埶或數百里平易無山川者或聫屬有之城郭涂巷之類又不得知其多少載使山川之廣城郭涂巷之多則三分地或不止占一分也山川之狹城郭涂巷之少則三分地或不能占一分矣以是而云三分去一未知何從得之也今覯所計秪除王城及五溝五涂有成數可見者裁去之自餘悉以平地例為田其中所有山川城郭等占廢令執事者自依所占丈尺裁去之定法之始不宜豫言也且經所謂方十里為成方百里為同亦皆以平地例制之耳未嘗言有外物占其間也推此以往他可知矣
  六曰按匠人職遂廣二尺深二尺溝廣四尺深四尺洫廣八尺深八尺澮廣二尋八尺曰尋鄭注重屋義然深二仞而遂人職遂溝洫澮川皆無尺數康成謂遂溝洫澮皆所以通水於川也遂廣深各二尺溝倍之洫倍溝澮廣二尋深二仞以南畮圗之則遂從溝横洫從澮横九澮而川周其外焉其尺數皆依匠人是則經之互文明矣而川之廣深康成不解賈釋云此川亦人造雖無丈尺之數葢亦倍澮耳是則川廣四尋深四仞也又遂人職遂上有徑溝上有畛洫上有涂澮上有道川上有路康成謂徑畛涂道路皆所以通車徒於國都也徑容牛馬畛容大車涂容乘車一軌八尺曰軌鄭注經涂義然道容二軌路容三軌覯謂涂容乘車一軌廣八尺也然則畛四尺徑二尺明矣鄭云徑容牛馬畛容大車謂容大車一軌廣六尺然皆無文可據以意言之耳既以涂依洫廣道依澮廣則徑畛自可依遂溝二尺四尺也而匠人職遂溝洫澮康成云遂上亦有徑覯謂既以互文觀之則溝上亦有畛洫上亦有涂澮上亦有道也其尺數亦如之矣然此五溝五涂所占不寡而康成之注止以萬夫為方三十三里少半里一甸為方八里旁加一里為一成絶不言溝涂所占若以溝瀆涂巷巳在三分去一之數則此五溝五涂者本經緯於田間固不別在一處苟田在於此而溝在於彼則云巳在三分去一之數可也今田與溝混在一處則萬夫不得止方三十三里少半里一甸不止方八里也若以溝涂不别出秪就減夫田為之則名為授田百畮而又以溝涂占之非所以損上益下之義也且遂徑至小而川路至大臨遂徑者則所減甚少臨川路者則所減甚多名曰平土其實不平至矣是豈聖人之意乎今覯悉計出之見於後然萬夫則於舊三十三里少半里之外有所増占一甸則雖於舊八里之外亦有所増占其如有旁加一里因就用之固猶不出一成之内其要皆在以官地為溝涂不害民田而已耳抑又鄉遂之地一統於公故三十三里少半里之外可以増占都鄙受封各有里數故一成之外不可别求雖封邑不止于一成然自一成為之始則其餘方免不足也
  七曰按萬夫舊方三十三里少半里凡數三分有一為少半則是三十三里一百歩也三百歩為一里萬夫之間自東至西九十遂九十徑遂廣二尺徑廣二尺則六十歩也此歩直謂廣六尺不言方也後以意察之九洫九涂洫廣八尺涂廣八尺則二十四歩也兩旁二川三路川廣四尋為三十二尺路廣三軌為二十四尺則一十八歩有四尺也東西計増一百二歩有四尺自南至北九十溝九十畛溝廣四尺畛廣四尺則一百二十歩也九澮九道澮廣二尋為一十六尺道廣二軌為一十六尺則四十八歩也兩旁二川二路其廣同之則一十八歩有四尺也南北計増一百八十六歩有四尺 東西増一百二歩有四尺并舊三十三里一百歩通計三十三里二百二歩有四尺 南北増一百八十六歩有四尺并舊三十三里一百歩通計三十三里二百八十六歩有四尺 又以所増之地拆之為夫以舊方三十三里一百歩歸為萬夫外所増者并筭之則東西所増從一百二歩有四尺横三十三里一百歩求歩得一百二萬歩其竒以為尺則得二十四萬尺南北所増從一百八十六歩有四尺横三十三里二百二歩有四尺求歩得一百八十七萬八千九百七十二歩其竒以為尺則得二十四萬六千九百二十八尺積尺得四十八萬六千九百二十八尺歸之為歩又為一萬三千五百二十五歩二十八尺此以三十六尺為方一歩也積歩得二百九十一萬二千四百九十七歩二十八尺歩百為畮畮百為夫是為二百九十一夫二十四畮九十七歩二十八尺每萬夫并五溝五涂所占通計一萬二百九十一夫二十四畮九十七歩二十八尺也
  八曰按五十里為近郊以兩面合言之方百里也王城當中方九里自王城四面拒于近郊之表各從四十五里有半其横各百里以萬夫如舊方三十三里一百歩則面可置三萬夫今既増之則不能容適可置二萬夫矣且以城之外則有野涂毎面三門固有三涂其埶必當中間直出于郊則二萬夫須避而處兩角以每面而視之則各有二萬夫統而論之則四角纔四萬夫也百里為逺郊以兩面合言之方二百里也自近郊之表拒于逺郊之表各從五十里其横各二百里東西二面各可置五萬夫南北二面各可置三萬夫皆以地形相軋纔足容此一十六萬夫也二百里為甸地以兩面合言之方四百里也自逺郊之表拒于甸地之表各從一百里其横各四里東西二面各可重行置二十萬夫外行一十一萬夫裏行九萬夫南北二面各可重行置一十六萬夫外行九萬夫裏行七萬夫亦皆以地形相軋纔足容此七十二萬夫也其餘皆不方正不可為萬夫之川其數見於後
  九曰按近郊之内方百里為方一里者萬凡里九夫則九萬夫也除王城九里為方一里者八十一是為七百二十九夫其餘方一里者九千九百一十九為八萬九千二百七十一夫四角置四萬夫之田每萬夫并五溝五涂所占共一萬二百九十一夫二十四畮九十七歩二十八尺四段通計四萬一千一百六十四夫九十九畮九十一歩有四尺外猶有四萬八千一百六夫有八歩三十二尺此地不方正不可為萬夫之川也
  十曰按逺郊之内方二百里為方一里者四萬凡里九夫則三十六萬夫也除近郊之内巳占方一里者萬為九萬夫則此逺郊方一里者三萬為二十七萬夫四面置一十六萬夫之田每萬夫并五溝五涂所占共一萬二百九十一夫二十四畮九十七歩二十八尺十六段通計一十六萬四千六百五十九夫九十九畮六十四歩一十六尺 東面一行五萬夫前筭每萬夫各有川路四周其外葢如近郊四萬夫在四角不相接者也今此五萬夫成列則其間當省四川四路謂自西而東者凡一川一路南北之廣几歩二尺東西之長三十三里二百二歩有四尺求歩得九萬九百一十八歩其竒以為尺則得一十二萬一千四百四十八尺歸之於歩又為三千三百七十三歩二十尺積歩得九萬四千二百九十一歩二十尺歩百為畮畮百為夫是為九夫四十二畮九十一歩二十尺此五萬夫之間所省四川四路共省三十七夫七十一畮六十六歩有八尺西面亦如之 南面一行三萬夫其間當省二川二路謂自北而南者凡一川一路東西之廣九歩二尺南北之長三十三里二百八十六歩有四尺求歩得九萬一千六百七十四歩其竒以為尺則得一十二萬二千四百五十六尺歸之於歩又為三千四百有一歩二十尺積歩得九萬五千七十五歩二十尺歩百為畮畮百為夫是為九夫五十畮七十五歩二十尺此三萬夫之間所省二川二路共省一十九夫有一畮五十一歩四尺北面亦如之 四面共省一百一十三夫四十六畮三十四歩二十四尺卻於上十六段一十六萬四千六百五十九夫九十九畮六十四歩一十六尺之内除此一百一十三夫四十六畮三十四歩二十四尺外猶占一十六萬四千五百四十六夫五十三畮二十九歩二十八尺 逺郊二十七萬夫除此十六段占一十六萬四千五百四十六夫五十三畮二十九歩二十八尺外猶占二十萬五千四百五十三夫四十六畮七十歩有八尺此地亦不方正不可為萬夫之川也十一曰按甸地之内方四百里為方一里者一十六萬凡里九夫則一百四十四萬夫也除逺郊之内已占方一里者四萬為三十六萬夫則此甸地方一里者一十二萬為一百八萬夫四面置重行七十二萬夫之田每萬夫并五溝五涂所占共一萬二百九十一夫二十四畮九十七歩二十八尺七十二段通計七十四萬九百六十九夫九十八畮四十歩 東面外行一十一萬夫其間省十川十路每一川一路計九夫四十二畮九十一歩三十尺共省九十四夫二十九畮一十五歩二十尺 東面裏行九萬夫其間省八川八路共省七十五夫四十三畮三十二歩一十六尺 上兩行中間又省一横川一横路謂自北而南横亘九萬夫前筭每萬夫南北廣三十三里二百八十六歩有四尺九萬夫南北共廣三百五里一百八十歩今以其間先巳既省八川八路每一川一路南北廣九歩二尺八川八路共巳省七十四歩有四尺九萬夫猶廣三百五里一百五歩有二尺則此川路横三百五里一百五歩有二尺從九歩有二尺求歩得八十二萬四千四百四十五歩其竒以為尺則得一百九萬九千三百七十二尺歸之於歩又為三萬五百三十八歩有四尺積歩得八十五萬四千九百八十三歩有四尺歩百為畮畮百為夫則此一横川一横路所省八十五夫四十九畮八十三歩有四尺凡東面兩行二十段之間省十八川十八路及一横川一横路共省二百五十五夫二十二畮三十一尺有四步西面亦如之 南面外行九萬夫其間省八川八路每一川一路計九夫五十畮七十五歩二十尺共省七十六夫有六畮四歩一十六尺 南面裏行七萬夫其間省六川六路共省五十七夫有四畮五十三歩一十二尺 上兩行中間又省一横川一横路謂自西而東横亘七萬夫前筭每萬夫東西廣三十三里二百二歩有四尺七萬夫東西共廣二百三十五里二百一十八歩有四尺今以其間先槩省六川六路每一川一路東西廣九歩二尺六川六路共巳省五十六歩七萬夫猶廣二百三十五里一百六十二歩有四尺則此川路横二百三十五里一百六十二歩有四尺從九歩有二尺求歩得六十三萬五千九百五十八步其竒以為尺則得八十四萬八千一百六十八尺歸之於歩又為三萬三千五百六十歩有八尺積歩得六十五萬九千五百一十八歩有八尺歩百為畮畮百為夫則此一横川一横路所省六十五夫九十五畮一十八歩有八尺凡南面兩行一十六段之間省十四川十四路及一横川一横路共省一百九十九夫有五畮七十六歩北面亦如之 四面共省九百八夫五十六畮一十四歩有八尺卻於上七十二段七十四萬九百六十九夫九十八畮四十歩之内除此九百八夫五十六畮一十四歩有八尺外猶占七十四萬有六十一夫四十二畮二十五歩二十八尺 甸地一百八萬夫除此七十二段占七十四萬有六十一夫四十二畮二十五歩二十八尺外猶有三十三萬九千九百三十八夫五十七畮七十四歩有八尺此地亦不方正不可為萬夫之川也是鄉遂之田制備矣
  十二曰按一甸舊方八里旁加一里為成成方十里也一甸之田方八里中有六十四井自東至西八井也井有九夫自東至西三夫也三夫之間則有二遂二徑遂廣二尺徑亦二尺八井則有十六遂十六徑八井之間及兩旁則有九溝九畛溝廣四尺畛亦四尺遂徑溝畛共増二十二歩有四尺南北亦如之凡此井田為溝洫異於鄉遂萬夫此每夫之四面從横皆為遂井之四面從横皆為溝以至於邑丘甸不復別為限隔旁加為成乃為洫焉成之四面從横皆為洫以至於縣都亦不復别為限隔四都旁加為同乃為澮周其外焉十里之中既取八里二十二歩有四尺以為一甸之田及遂徑溝畛外止有一里二百七十七歩有二尺每面分得二百八十八歩有四尺乃以二百歩為二夫之田從二夫也二夫之間及其外又以一歩二尺為二遂二徑則計二百一歩二尺矣其餘更有八十七歩二尺成之每面又為一洫一涂洫廣八尺涂亦八尺然多是兩成相接平分之則此面占一歩二尺以八十七歩二尺又除此一歩二尺餘止有八十六歩矣今以二夫之田為二行前以二百歩為二夫者也又以八十六歩為一行共三行也四面每面内第一行横列二十四夫四角又四夫共一百夫每面第二行二十六夫四角又四夫共一百八夫第三行不成夫者以畮言之四面每面横一百歩從八十六歩者二十八段共一百一十二段每段為方一歩者八千六百是為八十六畮四角每角方八十六歩者一段共四段每段為方一歩者七千三百九十六是為七十三畮九十六歩積畮得九千九百二十七畮八十四歩每段巳有遂徑溝畛間之不復計為夫矣一成之中除一甸之田及遂徑溝畛洫涂所占外旁加更得田二百八夫其不成夫者又得九千九百二十七畮八十四歩鄭云旁加一里謂加一井也今此不得為井矣又計成之面横百歩者二十八横八十六歩者二共横二千九百七十二歩又其間為二十遂二十徑九溝九畛兩旁二半洫二半涂共横二十八歩通計三千歩凡三百歩為一里此横十里畧無差也四面皆然四成為縣經曰四甸其實四成也四縣為都四都六十四成也方八十里旁加十里加一成也為百里謂之一同一同百成矣前筭成法每一成合各為一洫一涂四周其外然以多是兩成相接故平分之各占半洫半涂今此一同百成其中六十四成四面皆有接每面各秪占半洫半涂如前法矣至於旁加三十六成則四旁三十二成各一面無接四角四成各回曲兩面無接也既無接則當為全洫全涂乎曰否凡一同之外當為澮與道也澮周於同道周於澮若是則須變半洫半涂以為一澮一道也半洫半涂其廣一歩二尺一澮一道其廣五歩二尺然則増四歩也三十二成各一面無接變其一靣半洫半涂以為一澮一道澮道所増之地横十里從四歩求歩得一萬二千内除横二十八歩從四歩前是二十遂二十徑九溝九畛二半洫二半涂皆為從者展計一百一十二歩外猶占一萬一千八百八十八歩歩百為畮是為一百一十八畮八十八歩前筭一成之田其不成夫者猶得九千九百二十七畮八十四歩今復増此澮道所占一百一十八畮八十八歩外止有九千八百八畮九十六歩 四成皆囬曲兩面無接變其兩面之半洫半涂以為一澮一道 一面如上所計増占一百一十八畮八十八歩 一面横九里二百九十六歩本十里也其四歩已人右面所計矣從四歩求歩得一萬一千九百八十四歩内除横二十六歩四尺從四歩前是二十遂二十徑九溝九畛一半洫一半涂一半洫一半涂已在所刻退四歩之地矣展計一百四歩其竒以為尺則得九十六尺歸之於歩又為二歩二十四尺通計一百六歩二十四尺外猶占一萬一千八百七十七歩一十二尺歩百為畮是為一百一十八畮七十七歩一十二尺前筭一成之田其不成夫者猶得九千九百二十七畮八十四歩今復増此兩面澮道所占共二百三十七畮六十五歩一十二尺外止有九千六百九十畮一十八歩二十四尺 一同百里為方一里者萬凡里九夫則九萬夫也今此筭一同百成成中一甸甸六十四井井九夫是為五百七十六夫旁加又得二百八夫總計七百八十四夫百成則七萬八千四百夫也其不成夫者於中六十四成成有九千九百二十七畮八十四歩縁邉三十六成其三十二成成有九千八百八畮九十六歩又四成成有九千六百九十畮一十八歩二十四尺百成通計九十八萬八千二十九畮二十二歩二十四尺一切以夫折之則又為九千八百八十夫二十九畮二十二歩二十四尺統論之則一同之地為田八萬八千二百八十夫二十九畮二十二歩二十四尺其餘盡以為遂徑溝畛洫涂澮道也以九萬夫言之則遂徑溝畛洫涂澮道所占一千七百一十九夫七十畮七十七歩一十二尺雖然此獨以一同言之耳如兩同相接則又省焉别見於後今據稍縣都並是兩同相接無用此制然述法之始須先定一同而後可議其有接無接故特先為此制也亦恐山川隔破其間或有獨置一同之處焉耳經曰同間謂之澮誠謂兩同間為一澮也洫以下意亦同以都鄙而形鄉遂是以前二萬夫之間皆省一川也
  十三曰按稍地二十同其十六同各三面有接一面無接抵甸地也甸地雖有萬夫之川與之相接然其制度不同故此稍地別為澮道若無接然也其四同各四面皆有接在四角也十六同各三面有接一面無接每同無接之面凡十成 中間八成每成之一面變其半洫半涂以為一澮一道如前所計每成増占一百一十八畮八十八歩外其不成夫之田猶有九千八百八畮九十六歩 左右二成每成之一面變其半洫半涂以為一澮一道亦如前所計每成増占一百一十八畮八十八歩又一面變其半洫半涂以為半澮半道以囘曲故此一面又變之然與他同接故但為半澮半道半洫半涂共八尺半澮半道共一十六尺然則増一歩二尺地矣所増之地横九里二百九十六歩本亦十里也其四歩巳入右面所計矣從一歩二尺求歩得二千九百九十六歩其竒以為尺則得三萬五千九百五十二尺歸之於歩又為九百九十八歩二十四尺積歩得三千九百九十四歩二十四尺内除横二十六歩四尺從一歩二尺前是二十遂二十徑九溝九畛一半洫一半涂一半洫一半涂已在所刻退四歩之内矣展計二十六歩其竒以為尺則得三百四十四尺歸之於歩又為九歩二十尺通計三十五歩二十尺外猶占三千九百五十九歩有四尺歩百為畮是為三十九畮五十九歩有四尺每成兩面増占一百五十八畮四十七歩有四尺外其不成夫之田猶有九千七百六十九畮三十六歩三十二尺有接之面凡二十六成 二十四成處三面每面八成每成之一面變其半洫半涂以為半澮半道所増之地横十里從一歩二尺求歩得三千歩其竒以為尺則得三萬六千尺歸之於歩又為一千歩積歩得四千歩内除横二十八歩從一歩二尺前是二十遂二十徑九溝九畛二半洫二半涂展計二十八歩其竒以為尺則得三百三十六尺歸之於歩又為九歩一十二尺通計三十七歩一十二尺外猶占三千九百六十二歩二十四尺歩百為畮是為三十九畮六十二歩二十四尺每成除此澮道増占三十九畮六十二歩二十四尺外其不成夫之田猶有九千八百八十八畮二十一歩一十二尺 二成處兩角每成之一面變其半洫半涂以為半澮半道如前所計増占三十九畮六十二歩二十四尺又一面亦變其半洫半涂以為半澮半道皆以囘曲故又變之所増之地横九里二百九十八歩四尺本亦十里也其一歩二尺巳入右面所計矣從一歩二尺求歩得二千九百九十八歩其竒以為尺則得三萬六千有八尺歸之於歩又為一千歩有八尺積歩得三千八百九十八歩有八尺内除横二十六歩四尺從一歩二尺前是二十遂二十徑九溝九畛一半洫一半涂一半洫一半涂已在所刻退之一歩二尺之地展計三十五歩二十尺展歩尺之詳見上此後凡不相筭而但言成數者葢前有類者矣覆尋之可見也外猶占三千九百六十二歩二十四尺歩百為畮是為三十九畮六十二歩二十四尺每成兩面増占七十九畮二十五歩一十二尺外其不成夫之田猶有九千八百四十八畮五十八歩二十四尺 每同百成總計七萬八千四百夫其不成夫者於中六十四成成有九千九百二十七畮八十四歩縁邉三十六成其八成成有九千八百八畮九十六歩其二成成有九千七百六十九畮三十六歩三十二尺又二十四成成有九千八百八十八畮二十一歩一十二尺又二成成有九千八百四十八畮五十八歩二十四尺百成通計九十九萬四百六畮四十七歩有四尺一切以夫折之則又為九千九百四夫六畮四十七歩有四尺統論之則此一同之地為田八萬八千三百四夫六畮四十七歩有四尺其餘盡以為遂徑溝畛洫涂澮道也以九萬夫言之則遂徑溝畛洫涂澮道所占一千六百九十五夫九十三畮五十二歩三十二尺四同各四面皆有接每同四面三十二成成之一面變其半洫半涂以為半澮半道每成増占三十九畮六十二歩二十四尺外其不成夫之田猶有九千八百八十八畮二十一歩一十二尺 四角四成各回曲兩面變其半洫半涂以為半澮半道每成増占七十九畮二十五歩一十二尺外其不成夫之田猶有九千八百四十八畮五十八歩二十四尺 每同百成總計七萬八千四百夫其不成夫者於中六十四成成有九千九百二十七畮八十四歩縁邉三十六成其三十二成成有九千八百八十八畮二十一歩一十二尺其四成成有九千八百四十八畮五十八歩二十四尺百成通計九十九萬一千一百九十八畮九十三歩一十二尺一切以夫折之則又為九千九百一十一夫九十八畮九十三歩一十二尺統論之則此一同之地為田八萬八千三百一十一夫九十八畮九十三歩一十二尺其餘盡以為遂徑溝畛洫涂澮道也以九萬夫言之則遂徑溝畛洫涂澮道所占一千六百八十八夫有一畮六歩二十四尺凡稍地二十同同九萬夫合計一百八十萬夫今積得田一百七十六萬六千一百一十二夫九十九畮二十七歩有四尺葢其餘盡以為遂徑溝畛洫涂澮道也以一百八十萬夫言之則遂徑溝畛洫涂澮道所占三萬三千八百八十七夫七十二歩三十三尺
  十四曰按縣地二十八同各四面皆有接其制如稍地之角角置四同者也二十八同同九萬夫合計二百五十二萬夫今積得田二百四十七萬二千七百三十五夫七十畮一十三歩一十二尺葢其餘盡以為遂徑溝畛洫涂澮道也以二百五十二萬夫言之則遂徑溝畛洫涂澮道所占四萬七千二百六十四夫二十九畮八十六歩二十四尺
  十五曰按畺地三十六同其三十二同各三面有接一面無接其制如稍地之正正置十六同者也四角四同各二面有接二面無接囘曲故也每同前左右兩行一十六成以自内視角為前每成之一面變其半洫半涂以為一澮一道計増占一百一十八畮八十八歩外其不成夫之田猶有九千八百八畮九十六歩 後左右兩行一十六成每成之一面變其半洫半涂以為半澮半道計増占三十九畮六十二歩二十四尺外其不成夫之田猶有九千八百八十八畮二十一歩一十二尺 前角一成變其兩面各半洫半涂以為一澮一道計其増占二百三十七畮六十五歩一十二尺外其不成夫之田猶有九千六百九十畮一十八歩二十四尺 左右兩角二成每成之一面變其半洫半涂以為一澮一道又一面變其半洫半涂以為一澮一道又一面變其半洫半涂以為半澮半道計共増占一百五十八畮四十七歩有四尺外其不成夫之田猶有九千七百六十九畮三十六歩三十二尺 後一角一成其兩面各變其半洫半涂以為半澮半道計共増占七十九畮二十五歩一十二尺外其不成夫之田猶有九千八百四十八畮五十八歩二十四尺 每同百成總計七萬八千四百夫其不成夫者於中六十四成成有九千九百二十七畮八十四歩縁邉三十六成其一十六成成有九千八百八畮九十六歩又一十六成成有九千八百八十八畮二十一歩一十二尺又一成有九千六百九十畮一十八歩二十四尺又二成成有九千七百六十九畮三十六歩三十二尺又一成有九千八百四十八畮五十八歩二十四尺百成通計九十八萬九千六百一十四畮有四歩一十六尺一切以夫折之則又為九千八百九十六夫一十四畮有四歩一十六尺統論之則此一同之地為田八萬八千二百九十六夫一十四畮有四歩一十六尺其餘盡以為遂徑溝畛洫涂澮道也以九萬夫言之則遂徑溝畛洫涂澮道所占一千七百有三夫八十五畮九十五歩二十尺凡畺地三十六同同九萬夫合計三百二十四萬夫今積得田三百一十七萬八千九百一十四夫六十三畮二十五歩一十二尺葢其餘盡以為遂徑溝畛洫涂澮道也以三百二十四萬夫言之則遂徑溝畛洫涂澮道所占六萬一千八十五夫三十六畮七十四歩二十四尺凡五涂各有所隔徑隔於溝畛隔於洫涂隔於澮道隔於川所隔之處必有橋焉川之水必决路而洩之以歸於大川各随地埶所向不可定其隔處井田之徑畛涂道亦如鄉遂為橋澮之水亦洩而歸諸大川也司險職曰周知其山林川澤之阻而達其道路康成謂川澤之阻則橋梁之下文曰設國之五溝五涂而達其道路康成雖不復解然以上文觀之此為橋梁亦明矣匠人職澮之下曰専逹於川各載其名盖謂大川也以此察彼知其皆然是都鄙之田制備矣十六曰或曰大哉王畿之廣輪王國之逺近任地之異制田之例山川之不億度溝涂之有増占自萬夫以至于一同自近郊以至于畺地繄子之論詳矣其所以授於民多少之數可得而聞與曰夫治民必先定其居處而後可使之樂業也故司空執度度地以居民正為此焉今六鄉六遂各七萬五千家也然此纔謂農民其餘有百工商賈庶人在官者凡此之類抑又多矣載師職曰以㕓里任國中之地康成謂㕓民之區域也里居也遺人職曰掌鄉里之委積以恤民之囏阨康成謂鄉里鄉所居也縣師職曰掌邦國都鄙稍甸郊里之地域康成謂郊里郊所居也賈釋云鄉里據國中即六鄉之民居在國中載師以㕓里所任地是也郊里據在郊即六鄉之民所居郊者也然則六鄉之居布在國中外至近郊逺郊也遂人職曰辨其野之土以頒田里夫一㕓田百畮則六遂之居在甸地者也舊說㕓者二畮半一家之居孟子曰五畮之宅樹之以桑當從孟子五畮為正甸地既一㕓五畮則郊内國中亦各五畮也然康成注遂人謂㕓城邑之居注載師云以㕓里任國中而遂人職授民田夫一㕓田百畮是㕓里不謂民之邑居在都城者與鄭意以六遂之民雖田在甸地而居於國中且甸地於國二百里也去家二百里而耕孰為便哉抑王城方九里為方一里者八十一凡里九百畮為七萬二千九百畮盡以為遂民之居一家五畮纔可容萬四千五百八十家况王宫祖社朝市國宅之屬及鄉民所居在其中乎則六遂七萬五千家於何置之苟鄭意都城是都邑之城則六遂所管與都邑異遂民不可越在都邑也又其往來亦非近矣且康成既以六鄉之居有在於郊則六遂之民奚為不可居甸乎是失之甚矣大司徒職曰凡造都鄙制其地域而封溝之以其室數制之康成亦謂城郭之宅曰室葢鄭以六遂居在國中故於都邑亦云室在城郭也其經意但以室數為家數豈分於城之内外與其實采地之民或居城郭或在野焉其地葢亦不出一㕓五畮之數也或曰敢問莫非王民也而吾子之論以六鄉為農人而百工商賈之類不與其數何哉覯觀鄭注則然且裁其理至當矣夫農人國之本也三時力耕隙而講武以之足食以之足兵或致之於庠序習禮義為賢才是天民之良者也故為之鄉為之遂以編著之而統于司徒司徒教官也若夫工商之類棄本逐末但以世資其用不可無之安足比於農人哉抑其各有所統工則統於司空賈則統於司市庶人在官者各統於其官府其餘皆然雖不繫於鄉遂可也曰既不繫於鄉遂則其所處郊乎國乎曰聖王敦本尚儉雖有工賈必不甚衆庶人在官者亦有常數其餘益寡矣國中或可以居之抑其朝夕有事於市朝當在國中乃為便也
  十七曰或曰奠民之居既承教矣耕田之數願聞其悉曰按大司徒職曰凡造都鄙制其地域而封溝之以其室數制之不易之地家百畮一易之地家二百畮再易之地家三百畮此都鄙授田之制也不易之地嵗種之故家百畮一易之地二嵗一種故家二百畮再易之地三嵗一種故家三百畮以地利有厚薄宜差之也又遂人職曰辨其野之土上地夫田百畮萊五十畮餘夫亦如之中地夫田百畮萊百畮餘夫亦如之下地夫田百畮萊二百畮餘夫亦如之此六遂授田之制也亦以地利有厚薄故差其萊數以平之萊田之休不耕者也至六鄉之田未見明文惟小司徒職云乃均土地以稽其人民而周知其數上地家七人可任也者家三人中地家六人可任也者二家五人下地家五人可任也者家二人以覯觀之若以為都鄙六遂乎則中地下地巳増其田萊畮數榷其收入亦必無偏不容更有七人六人五人所食之差也此盖是六鄉授田之制以郊地狹隘而六鄉分之矧塲圃宅田士田賈田官田牛田賞田牧田在其間則雖有中地下地不得更増其畮數但以其家人多少制之七口以上則授之以上地六口則授之以中地五口以下則授之以下地焉其實皆百畮也地有九等所養男女自二人以至十人七六五者舉中地之三等而言也今據逺郊之内田二十萬夫近郊四萬夫逺郊十六萬夫其不為萬夫之川者又有一十五萬三千五百五十九夫四十六畮七十九歩四尺近郊四萬八千一百六夫有八歩三十二尺逺郊一十萬五千四百五十三夫四十六畮七十歩八尺葢以為六鄉之田也里也里居也塲圃也宅田也士田也賈田也官田也牛田也賞田也牧田也其餘則王城之外有環涂環涂七軌有野涂野涂五軌有郊四郊皆有神兆有明堂明堂在國之陽三里之外七里之内丙已之地宫方三百歩有藉田藉田千畮有學虞庠在國之西郊有榭榭所以講軍實足以臨見王之士卒而已其所不奪穯地瘠磽之地於是乎為之其埶須在城之外也亦或有山陵林麓川澤溝瀆之跨其地其不為萬夫之川者亦未計出五溝五涂所占也下同又其餘則以待餘夫也或曰郊内無餘夫之文子何以言之曰六鄉之人不得不有餘夫且舉遂則鄉可知矣亦計郊内地猶有以待之也甸地之田七十二萬夫其不為萬夫之川也又有三十二萬九千九百三十八夫五十七畮七十四歩八尺盖以為六遂之田也㕓也其餘亦或有山陵林麓川澤溝瀆之跨其地又其餘則以為公邑也或曰子既言鄉有餘夫而於遂何以不言且遂人職巳著之矣曰遂之餘夫所受之田屬公邑耳不可析言也遂之家數與田既有定限其地域且溝樹之矣若有餘夫其田何從而得必外取於公邑焉曰然則六鄉餘夫所受之田何以不為公邑曰郊内地狹其隙者必不甚多且近偪王國故雖以待餘夫不復別稱為公邑也或曰公邑獨遂之餘夫耕之乎曰不然康成謂士工商以事入在官而餘夫以力出耕公邑覯謂亦非獨士工商而已也雖庶人在官者畜牧之家之餘夫亦出耕於此焉民之生息嵗月浸多積數世之後其餘夫豈可勝數公邑雖廣或弗能容矣是聖人先有以待之也若稍以外則八十四同稍地二十同縣地二十八同畺地三十六同除名山大澤不以朌凡當山陵林麓川澤溝瀆不廢悉以班之其餘以為王子弟食邑公卿大夫采地又其餘則以為公邑也其食邑采地之内則自以授其所管之民其餘亦或有山陵林麓川澤溝瀆之跨其地又其餘則以待餘夫也又弗能容則亦當出耕於其所近公邑其人則繫於都鄙其田稅則歸於王官是公私兩利之意也或曰遂人云萬夫有川川上有路以達於畿康成謂去山陵林麓川澤溝瀆城郭宫室涂巷三分之制其餘如此以至於畿康成固知都鄙為井田矣則其意謂公邑自稍以外亦如甸地為萬夫之川與曰是康成之誤也此川上有路以達於畿止謂由此路而往可通於畿耳以明其所以為道路於田間者非妄也將以利往來之人内通於國外通於畿國近而畿逺逺之可達近可知矣是以省文言畿而不言國也非謂一槩為萬夫之川以至於畿也且自稍以外公邑誠以采邑之餘一切使大夫治之後復欲爵禄於人又取之以為采邑也公卿大夫寔有定員若有王子弟則世世生息安有紀極是采邑之増無世無之苟今公邑盡為萬夫之川他日造都鄙為井田又當改作乎何勞力之甚也若造都鄙而循用萬夫之川非制也以覯論之甸地公邑自依六遂萬夫之川稍縣畺地公邑亦循都鄙井田之制或近或逺隨宜而變於義當矣或曰都鄙授田則有不易百畮一易二百畮再易三百畮凡三等遂地授田則有上地田百畮萊五十畮中地田百畮萊百畮下地田百畮萊二百畮凡三等鄉地授田則有上地家七人中地家六人下地家五人雖以地利差其口數其田實皆百畮凡一等而康成之義自六鄉以及甸稍縣都悉以不易一易再易通率之云一家受二夫且不易一易再易獨是都鄙授田之制豈可以包鄉遂乎曰康成固妄矣非徒不可以包鄉遂也雖都鄙之制有不易一易再易然須定有一百畮不易者二百畮一易者三百畮再易者合六百畮而三家受之此則可云通率一家受二夫也若多少稍差則巳失之矣况其積筭數百萬夫而乃公言通率一家受二夫何其徒用心哉今則皆不取焉但備舉鄉遂都鄙授田之明制使執事者躬相地宜而頒之不敢以預言也
  十八曰或問田里之論則然矣其王子弟食邑公卿大夫采地小大之法何如曰康成謂其制三等百里之國凡四都一都之田稅入於王五十里之國凡四縣一縣之田稅入於王二十五里之國凡四甸一甸之田稅入於王其意以公采地為一等百里之國也王之母弟及庶子同卿采地為一等五十里之國也稍疏者同大夫采地為一等二十五里之國也最疏者同又其注載師謂家邑大夫之采地小都卿之采地大都公之采地王子弟所食邑然則三公百里之國在畺地卿五十里之國在縣地大夫二十五里之國在稍地也畺地三十六同同為百里之國一是為三十六國也縣地二十八同同為五十里之國四是為一百一十二國也稍地二十同同為二十五里之國十有六是為三百二十國也此其大畧耳苟有名山大澤占之則依所占減焉或王子弟公卿大夫人數少食之不盡則以其餘為公邑以俟後耳然今按周禮公三人其鄉老二鄉則公一人盖此三公兼之卿十有五人三孤六官及六卿大夫每鄉卿一人大夫則冬官巳亡唯五官在五官之屬大夫三百三十七人煩不備舉若加以冬官之屬及公邑又别有大夫治之其數盖不下四百人也今稍地為二十五里之國三百二十或有名山大澤占之則從而減焉又王子弟最疏者之所食在其中若是大夫之邑其不足者多矣然縣地為五十里之國一百一十二雖有名山大澤占之及王子弟稍疏者之所食在其中而卿止於十有五人其餘地盖尚多也大夫之邑不足其取諸此乎雖王之母弟庶子衆多畺地弗能容之取於此亦可也又其餘乃以為公邑焉或曰禮云天子立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於周禮何其不同也曰此夏禮而商因之者也其地則公百里卿七十里大夫五十里至周則自卿以下增其員而減其祿盖後世政事漸繁事繁則官不得不増官多則祿不得不減勢使然也
  十九曰或人請問賦稅之法覯對曰按太宰職以九賦斂財賄一曰邦中之賦二曰四郊之賦三曰邦甸之賦四曰家削之賦五曰邦縣之賦六曰邦都之賦餘三者不出於田里故不舉康成謂賦口率出泉也今之筭泉民或謂之賦此其舊名與鄉大夫以嵗時登其夫家之衆寡辨其可任者皆征之遂師之職亦云以令其財征皆謂此賦也是則周時巳如漢筭泉但漢法筭泉人百二十周之賦泉數則未聞矣又按載師職曰凡任地國宅無征園㕓二十而一近郊十一逺郊二十而三甸稍縣都皆無過十二唯其漆林之征二十而五此征則皆指田稅也康成謂國宅凡官所有宫室吏所治者也周稅輕近而重逺近者多役也園㕓亦輕之者㕓無榖園少利也經又曰凡宅不毛者有里布凡田不耕者出屋粟凡民無職事者出夫家之征康成亦謂宅不毛者罰以一里二十五家之泉今詳司農注引孟子云㕓無夫里之布其意可取盖凡稅者各随其地所出田有穀則輸其穀宅有桑麻則輸其布帛唯㕓里在國中者人衆宇廣無所樹藝則課之出泉布亦料其㕓地所可樹藝多少二十之價而取其一焉若城外之宅可樹桑麻而怠廢不為者則依國中例課之出泉布盖樹桑麻易為功而出泉布難為力所以罰之使其勤耳故曰宅不毛者有里布也田不耕者出屋粟康成謂罰以三家之稅粟周禮不為屋但以三家之稅粟借文以稱之焉葢不耕一夫之田則納三夫之稅粟倍重之亦以罰其怠也民無職事者出夫家之征康成謂出夫稅家稅夫稅者百畮之稅家稅者出士徒車輦給繇役盖勤而就田業則有夫家之稅間而無職事者亦有夫家之稅與其無地而輸財孰若受田之獲利也此亦以勸其勤耳大畧自國以至於畿稅輕者不减二十而一重者不逾十二漆林雖重顧亦少焉皆以役多少叅折之也此賦稅之定令也或曰古者皆謂周稅什一今此論何其等級之多乎曰其謂什一舉近郊而言也古之言質舉近而畧逺也後儒耳目不接得其畧而失其詳因謂皆什一也夫周禮豈可誣哉抑不獨於周然也其言夏商什一者亦猶是也後凡言什一者意同或人又問曰幸卒業於賦稅矣其所以制軍旅具車甲願因言焉曰按夏官司馬曰凡制軍萬有二千五百人為軍王六軍軍將皆命卿二千五百人為師師帥皆中大夫五百人為旅旅帥皆下大夫百人為卒卒長皆上士二十五人為兩兩司馬皆中士五人為伍伍皆有長康成謂軍師旅卒兩伍皆衆名也伍一比兩一閭卒一族旅一黨師一州軍一鄉家所出一人此則六鄉為六軍七萬五千人也又按遂人職曰以嵗時稽其人民而授之田野簡其兵器教之稼穡康成謂遂之軍法追胥起徒役如六鄉若是則六遂亦為六軍七萬五千人也但以王家迭而用之則其興發常六軍耳故止言六軍也此鄉遂制軍之法也又按司馬法通三十家出匹馬士一人徒二人成三百家出革車一乘士十人徒二十人終三千家出革車十乘士百人徒二百人同三萬家出革車百乘士千人徒二千人此雖井田顧未與周制同今按春秋成元年三月作丘甲杜氏注以為丘出戎馬一匹牛三頭甸出長轂一乘戎馬四匹牛十二頭甲士三人歩卒七十二人此甸所賦今魯使丘出之譏重斂故書左傳哀十一年季孫欲以田賦使冉有訪諸仲尼仲尼不對而私於冉有曰君子之行也度於禮施取其厚事舉其中斂從其薄如是則以丘亦足矣杜氏亦謂丘出戎馬一匹牛三頭是賦之常法若不度於禮而貪冒無厭則雖以田賦將又不足且子季孫若欲行而法則周公之典在若欲苟而行之又何訪焉以是觀則丘賦實周公之典舉丘則甸明矣如此一同百甸甸旁加為成則百成也亦百乘也百乘則戎馬四百匹牛一千二百頭甲士三百人歩卒七千二百人乘數雖同而士卒之制多少異矣今亦本周制為定葢甸以内六鄉六遂則為十二軍迭用其六軍稍以外八十四同則為八千四百乘亦逺近異制矣如有名山大澤占之同數不滿則亦依數減之矣以一切而言則畿内千里合當百同故古謂天子萬乘也大凡康成謂成之一甸同之四都出田稅其旁加者甸旁以治成之洫都旁以治同之澮覯謂溝洫始為之也則用力多後治之也則用力寡矣曷足免其田稅乎今觀車賦止於甸不言成豈非旁加者不與車賦但主為治洫乎總百成之旁加者既各盡治其洫又共治其同之澮以役折役於事為宜且其治洫澮一嵗中豈數數然哉是賦稅軍旅車甲之議盡矣
  二十曰或曰古之人皆謂周為公田公田百畮其二十畮以為八家之居八家各受百畮以為私田通九百畮為一井公田借民力以耕不稅其私田詩春秋論語孟子之說皆然特周禮為異稅夫無公田康成以為周之畿内用貢法稅夫無公田夏之貢法也邦國用助法制公田不稅夫商之助法也畿内用貢法者鄉遂及公邑之吏旦夕從民事為其促之以公使不得恤其私邦國用助法者諸侯専一國之政為其貪暴稅民無藝此論何如曰天子之政自國而形天下者也豈有天子之國自稅民田而令諸侯但為公田而不稅哉雖其嵗入同歸於仆一然非所以身率之謂也且畿内有鄉遂公邑之吏旦夕促之以公而諸侯之國豈無其吏能促之者乎苟為其貪暴稅民無藝則若王政明諸侯奉法雖使之稅敢過制乎若王政不明諸侯不奉法雖為公田彼不能外取乎是皆非通理之論也覯謂周之畿内以及天下諸侯一用貢法稅夫無公田也公田商禮也抑文王之時雖已受命尚為商之諸侯其田猶依商禮至武王得天下周公攝政作禮樂方遂變之故言周為公田者其原在聞之於文武之時而不知周公已變之也孟子曰夏后氏五十而貢商人七十而助周人百畮而徹其實皆什一也徹者徹也助者藉也則孟子既知周制與商異矣其下文又曰詩云雨我公田遂及我私惟助為有公田由此觀之雖周亦助也孟子雖知周制與商異然見詩有公田之文其詩又是周雅故復疑周亦為公田如商之助也其曰由此觀之雖周亦助則疑之之辭也既疑周為公田故至滕文公使畢戰問井地乃對以圭田餘夫公田之說謂今可行也夫圭田亦商禮也周則曰士田矣餘夫二十五畮葢亦商禮也周則皆百畮矣然則孟子所稱悉是所聞商時之禮徒見周詩引公田乃復疑是周制耳不然何以上文云周人百畮而徹如徹取之謂與至如周詩所引公田亦非指言當時之事葢以幽王政煩賦重君子傷今而思古故引古公田以諷之亦不言之公田果在何王之時也獨其上章云播厥百榖既庭且碩曽孫是若鄭箋云曽孫謂成王也若以成王之時則周公巳作禮樂矣而曰雨我公田是周制果為公田也然康成何以専指曽孫為成王夫孝孫曽孫抑是事宗廟之通稱禮曰稱孝子孝孫以其義稱也其稱曽孫某謂國家也若是則人君能繼先祖有國家君子取其廟中之稱而稱之曰曽孫皆可也豈成王得専之哉安知詩人所指不謂武王也文王也苟詩人所指謂武王以上則自cq=88是周公未制禮之前誠無害於周禮之夫稅也且孟子對齊宣王亦曰昔者文王之治岐也耕者九一是乃正指九一公田在文王也文王則依商禮决矣獨至周詩而疑之疑之又不明辨從而遂其疑謂答畢戰也顧亦先後反矣先言徹後言公田也春秋宣十五年初稅畮左傳曰初稅畮非禮也榖出不過藉以豐財也覯謂魯之先田稅既定矣然山林川澤之旁歴世之後或頗墾闢以有餘畮宣公又履而稅之傳稱穀出不過藉葢丘明謂周家雖不謂公田然其井邑之所出稅穀亦不過商時藉數如孟子所謂其實皆什一之義也非謂周有公田而借民力以耕也公羊曰古者什一而藉穀梁曰古者公田為居井竈葱韭盡焉是皆舉商禮以言之也大凡先儒多稱商禮抑非止聞之於文武之時而不知周公巳變之也葢亦孔子商之子孫其服行尚依商禮檀弓夫子曰夏后氏殯扵東階之上則猶在阼也殷人殯扵兩楹之間則與賔主夾之也周人殯扵西階之上則猶賔之也而丘也商人也予疇昔之夜夢坐奠於兩楹之間夫明王不興而天下其孰能宗予予殆將死也而論語曰周監於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誠夫子其身之私則法先祖天下之公則從時王且周制文於商也其可忽諸先儒徒見夫子行商禮因謂天下之法盡當從商則其所言多稱商禮傳之積乆後世莫知其本源誤謂之為周制故言周制者或以商禮雜亂其間則後世之言益不可信也如有若之對哀公盍徹與實止謂周家什一之徹法不足更疑其道公田也夫如是則詩春秋論語孟子皆不謂周公之制有公田後世諸儒解之者非也康成惑之亦非也自王國以至於藩服一也或曰助法不善與周公故變之也曰助法善之大也周公變之慮之深也夫周公以民益頑吏益猾公田之耕或不盡力藉榖之入或有隠欺不如一委之民而制其賦稅稅有所常責有所在安坐而視其入也禮制愈崇國用愈廣何暇從容如上世乎雖然無所増重也第謹其定數耳於民既無傷於國則不乏是聖人慮之深制之中也或曰敢問司馬法既為井田而周公變之何也曰司馬法雖為井田然其未方也唯井方一里成方十里同方百里焉其餘十井為通則長十里廣一里十成為終則長百里廣十里皆不方也周公欲以封邑諸侯羣臣故自井以上皆方之邑方二里丘方四里甸方八里縣方二十里都方四十里成與同則仍依司馬法方者依之不方者改之無小無大皆方也舉而用之之易也井田既變則車賦亦不得復依司馬法矣故以丘甸制焉且一甸六十四井雖盡再易之地猶可授一百九十二家其出甲士歩卒共七十五人不為多矣抑征討有時非常常而用也故士卒之數増焉皆聖人以義制事預備不虞之道也或曰司馬法文王時所作而周公敢變之何也曰夫孝者謂能承其志意非必盡循其政令膠柱而不改也况文王雖作司馬法而未之施行乎文王在岐為諸侯見商祚將盡知天命在巳故經始司馬法待其即天子位而行之文王大勲未集武王克紂而崩周公攝政乃取其書而述傳之可則因否則革廣以衆制而為周禮焉益無過也曰文王聖人也其為書安有否而可革者乎曰聖人因時制宜文王之時與周公之時異故文王以其時而言周公以其時而變也或曰諸侯之國亦井田也其制何若曰亦猶都鄙而巳矣始之為鄉遂次之為都鄙或滿以萬夫或極以一同至於諸侯則不言其田制其取諸都鄙亡疑矣欲知外者觀諸内欲知逺者本諸近兹不待備言而可鑑也大哉周公乎接文武之聖救商人之敝以之為禮禮無不中以之為政政無不和土天下之廣也而一塊莫敢争先為之限也口天下之衆也而勺飲無所闕先為之業也率飽煖之民而納之於仁義驩焉可不反顧矣其曰兼三王不亦宜乎後雖有作者周公其弗可改也巳曰然則如之何則可曰法而行之復為一周乎
  右定著二十章經析其㣲注擇其善極數明用㑹異於同勁正備具無越此書矣猶懼其未可以灼見也作三圗以翼之一曰王畿千里之圗二曰鄉遂萬夫之圗三曰都鄙一同之圗圗之矩畫頗髙廣故别行不綴於篇明明后如欲舉周公之制觀是書按是圗以令之其如取諸掌乎若猶未也敢私於學禮者故書












  旴江集卷十九
<集部,別集類,北宋建隆至靖康,旴江集>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巻二十     宋 李覯 撰
  潜書 廣潜書野記
  潜書十五篇并序
  泰伯閒居有書十五篇憤弔世故警憲邦國遐探切喻辭不柔伏噫道未行速謗何也姑待知者而岀之乎乃命曰潜書
  吾民之饑不耕乎曰天下無廢田吾民之寒不蠶乎曰柔桑滿野女手盡之然則如之何其饑且寒也曰耕不免饑蠶不得衣不耕不蠶其利自至耕不免饑土非其有也蠶不得衣口腹奪之也鉏耰未乾喉不甘矣新絲出盎膚不縫矣鉅産宿財之家榖陳而帛腐傭饑之男婢寒之女所售弗過升斗尺寸嗚呼吾乃今知井地之法生民之權衡乎井地立則田均田均則耕者得食食足則蠶者得衣不耕不蠶不饑寒者希矣
  浮屠以不殺為道水飲而蔬食舉世稱其仁夫雞豚狗彘待人而後生者也食人之粟以滋其種類一日無人則饑而死然而天下之民所以不愛其資豢而畜之者用扵其家故也神靈之祭賔客之奉扵是乎取之今且使民無揺手扵其間則何待而粒之哉吾見其無遺種矣抑將不殺其身而務絶其類乎仁者不為也抑將奪人之食以飽無用之禽乎仁者不為也嗚呼浮屠之仁歟止扵是而巳矣
  善卜筮者能告人以禍福不能使禍福必至扵人喜福而怠脩則轉而之禍怛禍而思戒則易而為福若是則龜筴皆妄言故歌大寜者無驗扵昏主恤危亡者常失扵明后善言天下者言其有以治亂不言其必治亂夢者之在寢也居其傍者無異見耳目鼻口手足率故形也魂之所逰則或羽而仙或冠而朝或宫室輿馬女婦奏舞興乎其前忽富驟榮樂無有極及其覺也撫其躬亡毛髪之得扵是始知其妄而笑此無他獨其心之溺焉耳苟合以希聲盗勢以驕人齧利以封巳趑趄笑呵晨作暮已從而視之犬言彘裾未始有變而其人且囂然自謂賢智顯大莫與為對嗚呼將幸而覺邪抑將冥冥没没遂至扵死邪如其覺也當自笑之矣
  左右奉飬被服教戒子非尊扵母也勉征繕聽誅殺民非貴扵君也母以有子而尊君以有民而貴無子無民母出君滅人之扵其配成之以厚禮無子而出之者不以宗廟之重私一女也天之扵立君命之以符瑞無民而滅之者不以天下之大私一人也然則恃母之尊而不能飬子家之逐妻也倚君之貴而不能愛民國之䘮王也苟得其心少康一旅為有民苟失其心商王億兆無民矣是故聖人簡役而輕賦喜徳而憚刑
  名位不立貴賤不分天下其何如曰亂而巳矣名位既立貴賤既分天下其何如曰亂而巳矣敢問何謂也曰無名之亂統不一也有名之亂欲而争之也古人有言曰萬乘之國弑其君者必千乘之家千乘之國弑其君者必百乘之家貴令而驕賤承而辱能無覦心者㡬希矣是故君子位髙而徳脩外榮而中懼恭儉以下人恩澤以結物為是戒也夫
  天之制兵革其有意乎見其末者曰為一人威天下眀其本者曰為天下威一人生民病傷四海寃呌湯武之臣不得以其斧鉞私扵桀紂是以庸君中材抽手入袖不敢加禍扵無辜之草木噫後之人其可以放蕩之徳席其上哉
  虎豹之性喜噬人者也去其爪牙則可使為羊豕擾而畜之無害矣貪暴不順小人之常心唯其逸才者可以逞其惡扵天下莽篡卓弑是皆有過人之才故能梏同列之手使之無動才乎才有徳以為功無徳以為亂官乎人者宜如何聞之曰無徳而才猶資盜以兵
  周之制其仁矣乎八家九頃以足其食五畆樹桑以為其衣媒氏以時其婚姻庠塾以賢其子弟疾瘍有醫賣儥有平管㣲司隠王心察察嗚呼秦漢之國亦嘗有意扵是乎乃知古之天下君飬民也後之天下民自飬也奈何以惡政惡吏困自飬之民哉
  事親以孝事君以禮聖人以是師天下也佛之法曰必絶而親去而君剔髮而偏衣捐生以事我其獲福不知所盡此獨何歟受親之體而不飬扵其側食君之田而無一拜之謁家有叛子而族人愛之邦有傲民而吏不肯誅以佛之主其上也紂為諸侯逋逃主而諸侯伐之佛為天子逋逃主而天子未嘗怒哀哉
  有吏扵人上者曰爾無為孽且伏大刑雖婦人㓜子咸信而懼矣若曰多賄予罪大不問則天子必降誅時人將指而唾今浮屠之言曰人死則為鬼善有美報惡有無極苦其扵訓愚葢少附扵理若繼之曰侈我宇嚴我像衣食我徒雖弑君父亡所恤而王公大人反朋而和之何也
  犬之無事時叱則走遺骨則争及其噬人也臨之以箠而弗抑役之以食而弗顧愛其家不敢愛其身也受天子禄守天子土械姦民劾惰吏而致之法上官一言巨室一金則解而出之不待旦睎勢而懼懐賂而喜妥首揺尾良犬之耻
  天之疾惡也常有以助之失徳之君民不若是之困也亡不若是之速也以有天為之助焉政毁扵下氣變扵上君取其一天取其十賦人未空其帑而水旱之酷巳奪其稼矣刑人未潰其膚而癘疫之行已殘其命矣是以夫婦愁痛寇賊竊發惡之一毫怨丘山矣此豈天之不仁歟疾其惡幸其死謂民不困則亡不速故也嗚呼為人上者無為天之所助戒哉
  襁褓者智乎冠衣者智乎謂襁褓智而冠衣懵則臧獲必笑子之在母也違而出閫則啼呼不安指其父則嘻笑而歸之其心未始不在父與母也巋然而角泠然而語其智益多其孝益不足釋哺乳而逐醉飽背庭闈而謟妻妾則是智者孝之賊歟昔以見飬而從親今以自飬而忽之病尫聾瞽未嘗去膝下智者果孝之賊矣噫先王之任智也亦如是乎故壯齒慙扵嬰兒賢母不願生才子
  孔子之言滿天地孔子之道未嘗行簠簋牲幣廟以王禮食祥吏其死不食其生師其言不師其道故得其言者為富貴得其道者為餓夫悲夫
  廣潜書十五篇并序
  嵗辛未泰伯以潜名書後七年羇栖山巖即而廣之復為十五篇心愈苦言愈多嗚呼其亦見險而不能止者乎
  聖人以道彊其兩人乎奚其言之峻也曰否人斯有之也人有之而不自憙跳而逐諸物放蕩以溺死聖人因其有而品節之使之堅守而弗去不然則聖人違天而病人其何徳之有焉舉天下之事無若聖人之道之易行也無若聖人之徒之安以榮也親我所愛也而孝存焉長我所畏也而悌著焉夫婦莫不欲和也而義生焉男女莫不欲别也而禮成焉敎子飬孫飲觴食豆以善鄉黨僚友心平而體胖内明而外治憂患以除耻辱以逺推之國放之天下莫之能逆也已孰若是蕩蕩者乎拾小而遺大瞭利而眊害神罷扵詐筋絶扵争日之樂而月之憂慶未徹席而弔位焉吁我有之誠易行也而安榮繼之屈己以從物盖難能也而憂辱終之然猶世俗輕去此而適彼是不忍再精思而咻之者衆也
  受命扵天乎受命扵人乎受命扵天性善是也受命扵人從俗是也背國而從偽者謂之叛其得罪死背天而從人者始雖得志天其不討乎
  人誰無過與孔門髙弟自宰我子貢冉有季路或不免扵譏今兹雖有罪庶可以辭乎曰大圭嘗玷不害其為寳也若碔砆甚粹宻焉猶為石也石而缺斯棄之矣賢者之責也偹故小過孔子譏之今兹之所謂是者折諸賢門猶有罪也今兹之所謂罪者刑戮而未施刀鋸焉奚竊議扵彼哉
  易曰閑有家悔亡家之不閑未始能無悔也彼莫不惡其家之亂也而罔念所以啟之者妾婢寡則無怨女婚姻時則無曠夫怨女曠夫亂由是出也欲戕扵性女什扵士閨門之内不見徳而見色吁巳則為之而謂人巳乎
  浮屠法其有功扵兹乎何也曰天生民而胙之畎畆其庳則手扵工足扵商為有益扵人而後食其報不然父母不得私其子放諸餓莩而已矣今夫閒民童其首而衣之緇所之飽煗而安肆是有功扵惰也古之敎者曰天道福善禍淫今夫大猾隂賊恤其謫之及乃美僧飯大佛屋謂之懴悔因施施無復色憂是有功扵惡也宫室之度非財不侈巨木丹碧庶人鮮或用淫巧無所彈其繩惟宅浮屠無藝不憚窮山裂石必致之淫巧日富焉是有功扵末作且寵奇貨也苟去浮屠氏是使惰者苦惡者懼未作窮奇貨賤是天下不可一日而無浮屠也宜乎其排之而不見聽也
  嘗學斷獄乎吾為子舉其要坐獄而問之曰功爾言之罪爾言之從而詰之曰功信矣而罪如此其大也尺寸之功不足以贖也是其人雖欲不服何辭哉若功不及齒牙而惟罪是詰雖滔天其人將曰我有功而弗問而専咎予欲其無辭難矣昔之排浮屠者盖猶有過徒非其非而弗及其是雖栁宗元尚不聽退之況其庳者乎胡不窮之曰爾之道以慈悲普濟率民講報應以威之使不敢放扵惡其大者則曰見性也吁亦是矣雖然爾之慈悲普濟而不以禮節之六畜蠢動壹意是不知父子之可親而他人之可疏也親疏不别是夷狄也爾之報應而不以信守之一財媚佛則反禍為福是招權鬻獄汚吏事也爾之見性而不漸諸訓典左右如其真是赤子不得成人也見丹而丹見素而素不肯一御其心而之他率斯道則上不得正其下下不得忠其上絶其維而逸之野鹿焉疾子䘮心焉孰謂天下國家也以是窮之而弗聽者是偶人也與偶人語尚何取其聽哉孟子有言曰男女居室人之大倫也雖聖人未之有異而浮屠何其介哉彼此盡能泊然以循其法者也惟人之愚父母徒惑其富厚安閒捐孺子而奴之厥初未有知也既長而悔盍歸乎無業以衣食也不得巳而終焉其心豈異人哉是鍾梵不足以樂怨曠奈何其欲隂陽之和也
  為禮不為財先王以是鑿人耳目中下之世人不知禮而利之圗雖在埶或可以貨取故囂囂者舉疑其上浮屠氏睨其機也又使之疑天地夫古之事上下神祗也惟天子二王周公後諸侯雖大國弗敢及因吉土而壇牛必在滌三月然後用齊明盛服惴惴惟恐其不稱也今浮屠埽民家而召之且賛之謁佛畫坐誦累譯之言謂之加持吁孰謂天地之大而為一飲食若臣僕然乎盖疑之者漸也
  善賊者必搏人之親愛而質之攻之則并殺縱之則幸而生孰忍以其貨故而血所愛也善贓者必誘時之貴仕而質之飾情以為亷借力以為勤一釣而得舉則負其埶而馳攻之則連坐縱之則幸而免孰敢以其民故而病貴臣也舉一人而刳剔億萬人其罪在此不在彼也戒之戒之無為賊子所質
  後之俗何其粲粲乎相髙以富相矜以侈吾財之所可貿易雖國寳必用之財之不給帷帟粧櫛之不逮人則妻妾詬其無能女子羞泣不肯升車以嫁故民刑扵争吏禽扵貪豈曰不愛身耻其不若人也正其禮謹其禁㧞其僣本而域之扵三代畜財千萬朽貫而無所施設或㡬乎其亷且讓也
  婦人從人者也從之斯尊之矣卑其夫未有能從命也夫弱扵外婦強扵内下上其心而莫之制何所弗及哉舉天下而漸其風亂矣王化之存者㡬何是故婦人扵夫家不可不使之盡禮也必待其敵而後禮焉則周之女前嫁商而後嫁秦乎往者不可追來者不可期是無地而致婦道也然則何彼襛矣之詩斯妄言乎
  仁義曷居乎䘮禮仁義之盡也今也求諸篇盖彬彬焉而士大夫諱讀職敎化者不以是病也遇哀而哀哀忘則己賢者無以節不肖者不勉焉吁㣲三尺法㡬何其不錦衣而舞柩也法禁怯而不禁豪禮則左右而勝焉知禮而違曰吾能不自愧乎知禁而犯曰誰敢言哉雖然士大夫未見其尊親也夫燕雀必有啁噍之頃焉哀而不以禮是以燕雀送其親也
  周之季樂敗矣而夷音篡之流連遂至扵今彼邪人者猶以為歉也又取而歌其淫辭音之動人也多矣而其言及牀笫焉中材兒曹狂舞怨泣之弗暇人道扵是愈無别矣忍人哉吾民何罪而以是蠱也吁仲尼弗復司寇矣是螻蟻不得飲血扵兩觀也
  法言曰大人之學為道也小人之學為利也吾嘗策之矣為道乎實不待率也為利乎以利輔道斯嚮道矣誘之嚮道漢事然也察州郡辟公府小吏賤人或勉為善也誘之違道近事然也不求其徳而試其言冠緌之下或屠販之器也吁今之立乎道義之門者聞人足音葢欣然矣
  善之本在敎敎之本在師師者所以制民命其可以非其人哉古者家有塾黨有庠術有序國有學為民立師也學校廢師不命扵上而學者自擇焉識不至擇不精是能言之類莫不可師也然則父儒而子墨朝華而暮戎不足恠矣嗚呼君子如欲化民成俗其照之末光乎
  野記二篇并序
  予居東郊外耳目所得有可以為世戒者作野記二篇
  里之氓有慕都邑之侈者以其畜牛易人之乘馬既數嵗矣土田之腴舍牛而不獲倉廩菽粟耗于馬腹饑餓且不救而馬之能卒無益扵甑釡噫今之絶故賤而友新勢忽講習而嚮奔走有不病其田而空其菽粟者乎春陽既作草之百名生扵穹陵扵絶澤扵不迹之地霧雨所盥風氣所弄苖堅蔓驕生理自若舍是而入田畆者則根與稻争潤葉與粟誇暖角長等碧疑過者之目農人之父病其為稼害也掘而去之不遺種火變水腐狼藉道側願為糞土蕪弗可得矣噫安爾類計爾材不自齒扵嘉穀則奚禍之來













  旴江集巻二十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巻二十一     宋 李覯 撰慶厯民言三十篇并序
  慶厯三年屏居里中自念生而宦學其秉心也勞其慮事也多既不克進且為編戸以死終無一言其何補於世記曰上酌民言則下天上施故為慶厯民言凡三十篇
  開諱 備亂 審姦 防蔽 效實 慮永謹聽 辯儒 廣意損欲 本仁 愼令
  考能 止幸 裁舉 精課 懋節 崇衛省盗 釋禁 南畧 敵患 柬士 儲將逺私 正局 厚農 復教 孝原 天諭開諱
  身莫不惡死而未嘗有不死國莫不惡亡而未嘗有不亡等死耳殤不若彭之壽等亡耳秦不若周之世壽雖髙而歸之死世雖永而歸之亡然而以死亡為諱者是不智也聞死而愠則醫不敢斥其疾言亡而怒則臣不敢爭其失疾不治則死或非命失不改則亡或非數是諱死而速死諱亡而速亡智者果如是哉故古者天子即位卿授之策曰慶者在堂弔者在閭誡亳社忌子卯惴惴唯恐如桀紂也鄙諺有之厲人憐王謂絞纓射股擢筋餓死甚於腫胞之疾嗚呼君人者得聞此言也則寢不瞑食不㫖尚何從欲之有乎
  備亂
  治之民思亂亂之民思治何也生無事之時身安而意侈刑弛矣急之則驚斂輕矣加之則怨力未嘗鬭自謂勇心未嘗謀自謂智知兵之利而未見兵之害小不得意則欲翼而飛矣故曰治之民思亂也處多難之世城者不肆野者不稼彊者僵於戰弱者斃於餓父母妻子刼束屠膾然後見兵之害而不獲兵之利幸而有主則將雨其槁矣故曰亂之民思治也思治矣雖中才可得其歡思亂矣非聖人不能弭其漸大禹之戒曰予臨兆民懔乎若朽索之馭六馬故智者慮亂於治愚者謂治不復亂悲哉
  審姦
  盗之未泄也日與之接而不知其盗姦之未露也日與之居而不知其姦衣纓言動與人同而盗姦在其心知之固未易也及夫贓出械見刑殺於市而衆人皆知其盗謀行亂作國家敝敗而後世皆知其姦知其盗非衆之智由獄吏之讞也知其姦非後之賢由史臣之筆也觀書者睹曩時之禍皆笑其不知姦矣而不曰我之姦者亦待史筆而後知也漢元帝謂幽厲任巧佞自以石顯愈於彼故京房曰臣恐後之視今如今之視前嗚呼安得敢言如房者乎
  防蔽
  人主不知亂作者左右蔽之也彼豈不愛於君幸其滅亡耶蓋懼誅耳平居以佞邪席其身養君之欲迎君之非君有問焉必曰安於㤗山也然而亂且起國且危是昔者欺吾君也君一怒焉則死不待頃於是纊君之耳不使聞危亂姑緩吾死何暇慮長久也陳後主之沈客卿隋煬帝之虞世基勢敺之然曷足怪也故邪臣非不愛其君不得其事君之道也昏主非不愛其國不得其守國之術也不得事君之道者始不正也不得守國之術者終不明也若曰臣之愛君而終用之不照之以明則雖欲孝宗廟其如宗廟何
  效實
  官名也事實也有名而無實天下之大患也上弛而下偷文書具口舌給而信其行事是見駑稱驥而不考之千里也國不一官官不一事何從而得其實盍責之主者乎縣焉何實責之郡郡焉何實責之諸道諸道外也羣司内也内外之實責之宰相宰相之實上觀之天而下察之人乎上觀之天隂陽調乎下察之人國富乎兵强乎百姓康樂乎四夷協服乎此不待下席而灼見矣責有所在罪有所當故曰四郊多壘卿大夫之辱地廣大荒而不治亦士之辱如是人人莫敢不自盡昔唐徳宗不知盧杞姦邪蓋不思其實矣去四海之廣而投諸奉天非姦非邪誰使然也彼誠有所合合則信信則惑惑則非是而是非矣嗚呼君人者其亦愼其合乎其亦愼其合乎
  慮永
  亡國之君不皆惡非桀非紂則所由漸矣漸者何也基禍於彼而受禍於此也天下之勢一往而不反若決河堤使東流也基禍之主外久安而内自賢道失於心而弗思權移於人而弗寤然祖德或未没民心或未解故有幸而免也受禍之主乗亂得位名雖為帝治不在已囚拘旒纊之下弗獲忠義之助故不幸而及也漢獻帝唐昭宗其何罪歟故明者舍近而謀逺無謂未足患將為子孫患彼具臣者寄位如邸舍幸當其時無事不暇念身後也人主為萬世計不可溺苟且之議禍不在身而在子孫既足動其心矣而况倉卒之可虞哉
  謹聽
  讒者沮善者也諫者抑惡者也名之諫者皆知好焉名之讒者皆知惡焉然而人主不免於信讒者讒似乎諌也愎諫者諫似乎讒也君曰可用臣曰不可用不可之辭同而情則異矣用君子而小人沮之是為讒用小人而君子抑之則為諫君子小人之心忽怳而不可見是讒諫所以亂也好諫而不愼則姦臣進惡讒而不察則正人退世有信讒則衆非之矣愎諫則衆笑之矣彼非狂易病惑豈不知諫之利而讒之害顧謂之諫者非諫謂之讒者非讒也太甲曰有言逆於汝心必求諸道有言遜於汝志必求諸非道讒與諫皆逆心之物姑以道求之而已不如是則貝錦之文或起於青蒲之上而刳肝瀝血未必不疑其間我也嗚呼艱哉
  辨儒
  儒者關治亂乎曰然用則治不用則亂乎曰非也用儒而治者有之矣用儒而亂者有之矣故儒得其人則為福不得其人則為賊以小人之質而被聖賢之文如虎斯翼固攫人於都市耳夫古之事多矣或同而異各有為去聲也小人用之則稱其一而隠其二以罔上而行私矣飾灾異則曰堯水湯旱而不曰宋景退熒惑解多壘則曰獫狁至太原而不曰守在四夷欲擅其權則曰舜德無為而不曰明目達聰治不如古則曰帝王不相沿襲而不曰一變至道此類如物怪變化不可勝窮故助王鳯者數稱燕王蓋主以疑上心避諱吕霍而弗肯稱也嗚呼用儒至此是秦之湯火有不妄也
  廣意
  人感隂陽氣以生陽主動隂主静動則為謀為慮為决斷為事業静則為懈惰為因仍為逸樂動勝静則昭静勝動則聾理必然也升髙居廣出外行逺明視逹聽博覽詳問親賢臨衆講禮播樂如是者宜於陽陽得其宜則勝隂深宫重闈時坐數卧治容巧笑厚酒邪聲俳戱伎巧説媚譖愬如是者宜於隂隂得其宜則勝陽是故君子朝聽政晝訪問夕修令而夜乃安身非九女當御不得進鄭聲佞人舉放逺之懼隂之勝陽也五載一廵守至於四嶽毎歲祀天九祭地二明堂聽朔十有二孟春耕籍四仲教戰皆在國之外廟則有四時十二月之享社則有春秋祈報學則有合樂養老之禮皆天子躬親之外朝則有三詢三刺大廷則謀及庶人欲陽之勝隂也夫心官於耳目耳目狹而心廣者未之有也耳目有得則感於心感則思思則無所不盡矣人臣飾其辨以誣上一降席則指為過舉是背經違古而閉其君之思也
  損欲
  形同則性同性同則情同聖人之形與衆同而性情豈有異哉然則衆多欲而聖寡欲非寡欲也知其欲之生禍也五霸莫盛於齊桓公以内嬖亢夫人者六豎刁以自宫愛易牙以蒸子幸終於五公子爭立死六十七日而殯七雄莫大於秦始皇以殿阿房塟驪山終於項籍燔其宫室牧兒燒其藏椁禍生於欲誠足畏也如使欲而無禍堯舜固爲之矣何自苦如是彼多欲之君莫不自謂無禍恃四海之力矜一人之智以天地未足為長久而不知智力非禦禍之器也聖人寡欲故能得所欲衆人多欲以所欲奉他人耳孟子曰昔者太王好色愛厥妃文王以民力為臺為沼而民樂其有麋鹿魚鼈夫能損上益下與百姓偕樂其誰曰不可
  本仁
  術於仁者皆知愛人矣而或不得愛之說彼仁者愛善不愛惡愛衆不愛寡不愛惡恐其害善也不愛寡恐其妨衆也如使愛惡而害善愛寡而妨衆則是仁者天下之賊也安得聖賢之號哉舜去四㓙而諡以仁聖湯初征自葛放桀南巢而仲虺謂之寛仁武王梟紂白旗而孟子曰以至仁伐不仁仁者固嘗殺矣世俗之仁則諱刑而忌戮欲以全安罪人此釋之慈悲墨之兼愛非吾聖人所謂仁也夫守國在政行政在人人不忠而亂乎政政亂則國將從之而且以不誅為仁是輕國而重仁也故明主持法以信馭臣以威信著則法行威克則臣懼而後治可圖也
  愼令
  君出令而臣沮之何如曰下制其上也民從令而君改之何如曰上欺其下也上欺下則民心惑下制上則君權輕民既惑則不聽君既輕則不威上不威而下不聽其漸亦足憂也夫為令之𡚁有四初不審終不斷言者矜聞者爭也洪範有大疑則謀及卿士庶人卜筮彼作事不咨於衆慮不待盡而輙行使人有以詬病是初不審也日月之行則有冬有夏月之從星則以風雨謂政治不可從民欲耳彼有沮之則不計利害大小而遽改是終不斷也君陳以謀猷入告而順之於外曰惟我后之德彼議一事則夸以為功使其黨間而疾之是言者矜也秦誓曰人之彦聖其心好之不啻如自其口出彼聞人之功恥居其下雖善必沮是聞者爭也人主能知𡚁之所在則可以行令矣
  考能
  言一也而所由生者異或生於心或生於耳生於心者帥志而言言則必形於事生於耳者剽人之言施之事則悖矣故上不好言則利不在言言者皆志也上之好言則言可近利無志者亦言矣鈔古書畧今文變白為素析一為二以希世願用一易其褐則言且忘矣何有於事而况偶句諧韻言非其言者豈足問哉嗚呼天下皆以言進未能不以言取既取矣胡不試之以事事讎於言然後命以其官可也王制曰論定然後官之試此職也任官然後爵之以能而命也如是則無曠官矣
  止幸
  亂始於恩怨始於幸亂始於恩進非其人也怨始於幸有望而弗獲也選舉所以籲賢能而曰必多取則不肖入之矣賢者寡用之可盡而不肖滿天下用一不肖舍一不肖尚有怨矧用一不肖舍百不肖乎夫萬物以類動彼能是我亦能是用彼而舍我宜其怨也器玉者純於玉則碈知其賤不免於用碈則山石皆待沽矣有國者啓人之幸而欲人不怨人之類盡官而後可也傳曰民之多幸國之不幸寵不肖以敗其官不幸大矣而况怨且怒哉
  裁舉
  唯善能舉其類不善亦能舉其類以堯之聖而問諸朝驩兠共工尚相歎美矧郡縣之逺聰明所不接邪賢人在下位不使賢人舉之而必曰長吏長吏皆賢邪彼不肖之相好亦若賢之於賢不肖之惡賢固如賢之惡不肖好同而惡異也不肖位乎上而望其進賢難矣賢知賢不幸而非其屬又不得舉然則賢人不遇豈天命哉故責所舉之賢不若責舉者之賢舉者賢則所舉賢舉者不肖則所舉不肖一不肖達而舉十不肖十舉百百舉千如此則剥道成矣
  旴江集卷二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巻二十二     宋 李覯 撰
  精課
  虞書三載考績三考黜陟幽明此百代常行之制也有功者升有過者黜無功無過者職其舊如是可以勸功而懲過世之考績則異於此無功無過者升是升不必功也有過者職其舊是過不至黜也功無益而過無損懲勸安在哉故妄庸人一出選部雖梏其手雖鉗其口而尊爵自至此董生所謂累日以取貴積久以致官廉耻賢不肖所以無辨也夫進人不問其功而問其久彼草木久則長大可用人之材不能日夜生息亦已明矣三歲而進一官是三歲而材一變乎如此則牛馬走抑可以久而用之矣
  懋節
  使人以賞罰衆人之使人也使人以禮義聖人之使人也賞罰外也可去可就禮義内也一中其心天地四方無所逃矣有賞罰而無禮義安則可非濟危之具也誘之以賞利有厚於賞者脅之以罰禍有大於罰者利厚於賞則去賞禍大於罰則就罰叛國之利或厚於賞死戰之禍或大於罰有以動小人之心矣學以禮行以義交游之讐尚復之况君乎杯酒失意尚死之况國乎名焉吾賞耻焉吾罰意氣感發非有令之者也世俗誠大壊矣學者為官不為道仕者為身不為君見得其虎聞䘮去聲其鼠父子昆弟之詔告妻妾之耳語非富非貴如舉其諱上之人又從而啓之賞先於功而功不立罸輕於過而過不改無事而禄有事而賞位孺稚輿貨財而後行則是禄為我有而事以賞傭也禮義既銷矣而賞罰且玩階之者其誰乎孔子曰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信矣嗚呼三代不可作安得六國之士而與歸乎
  崇衛
  圖國在忠用忠在力濟力在權力者兵也食也權者所以制兵食也忠而無力則忠非其忠力而無權則力非其力忠非其忠死無益也力非其力令不從也奬周室者豈特桓文之忠齊晉之力也豈特齊晉之力覇王之權也無力無權則豫譲一劍徒自快耳天下古之天下也而彊弱異謂秦曰彊者非也彼秦取以彊而守以弱罷侯置守是也秦亡積千載而天下之弱彌甚刺史郡守寄客於外兵非吾兵食非吾食以服人者三尺法耳一旦當事則刑罰鞭扑非亂賊所畏也授首且不暇孰為勤王哉義苟在焉胙之以國何害苟為不義陳勝吳廣豈嘗據大權也
  省盜
  盜不能禍天下而召天下之禍彼殺人以求食人固讐之安能禍天下盜既多殺既極讐者弗能報而後姦雄起焉盜者人之讐也而姦雄以誅盜為名是孝子慈孫夫婦之相哭者望之不啻如濯熱因天下之心收天下之權如此乃能禍天下人主知盜而不憂者以其舉錯非姦雄之利也而不知姦雄不為盜故防姦雄莫若除盜賊姦雄不得盜賊之資則不敢起嗚呼殺人者人之賊而巳矣惡殺人者誠國之賊也
  釋禁
  與衆同利則利良民不與衆同利則利㓙人㓙人嗜利盜之所由興也山海之貨職在商賈久矣而曰屬之吏屬之吏則衆不得錯手足法重矣而利亦重法重則良民憚利重則㓙人入然而董之以法是敺其為盜也彼㓙人者豈曰死可欲而生可惡哉過在歆諸利而謂不必死耳不幸而幾於死則莫若為盜為盜又不必死也夫能弛其禁達其利則㓙得與良齒胡為苟免於兵刃間哉
  南畧
  南北離合繫天下盛衰漢之衰則離逮晉而合晉之衰又離逮隋而合近者唐之衰又離逮宋而合距長江之固因中原之擾擾則自救且不給胡治於彼哉後雖有明王興彼業巳成彼守已完非數十百年不可取此前事之驗也北擾矣而南又離離則米帛金錢之漕弗復跨淮而上如疾將病而絶之食耳此後事之憂也俗人皆以吳楚之兵弗如北而不知姦雄謀事常伺天下之衰當其盛時尚可論彊弱及其衰也雖曹公用兵弗能與孫權爭馬超韓遂在關西為後患故也然則如之何則可曰宿師樹賢以扼其咽然後可也
  敵患
  夷夏奚若曰所謂夷者豈被髮衣皮之謂哉所謂夏者豈衣冠裳履之謂哉以德刑政事為差耳德勉刑中政修事舉雖夷曰夏可也反是則謂之夏可乎愚儒之咤則曰彼夷我夏而不曰内自修内自修則德刑政事四者備當而後曰夏勝夷可矣是謂知彼知已百戰不殆彼欲虛吾國困吾民應之以儉則國可富民可逸然猶不能是堕其術内也嗚呼夷夏非古之夷夏也先為不可勝以待彼可勝善矣不然禍且日至豈徒由余所笑
  柬士
  天下有攻守草昧之時攻天下者也繼體之君守天下者也攻之兵雖怯而勇乗勝也守之兵雖勇而怯未之試也不試巳然况敗歟夫戰在氣三皷而竭曹劌所以克齊然而人不見勝唯敗是聞怯則宜也爲政者務兵多以彊國而不知其弱國兵多則不擇不擇則大抵怯耳勇者尚怯况眞怯哉敺十怯以向一勇敗不足疑言之者必曰某以若干敗於若干以為彼太公孫子勢不可校後雖勇士固心醉矣非弱國而何胡不芟其冗轉其資以厚敢死使以寡勝衆而後氣可復庶乎彊國矣
  儲將
  死生存亡在將將之難也百夫長猶不可虛矧其上者乎資舟於旱資車於水先事而求則詳以實驗也事至而求則粗以言擇也用人者皆曰以能不以行彼閭巷細謹誠不足問豈大節之可違哉孫子語將能則曰智信仁勇嚴不信而任事則事反不仁而御衆則衆殃如是而曰能不必行可乎矧彼言者又非能也以言擇將天下皆欲言婢兒庸保亦知誦書傳學計策以自進進者多矣可盡用乎兵蓋不祥之器學者未得其千一而志意已壯壯則思用不用則聚而怨怨則無不為是有國者教之叛也獨奈何
  逺私
  晉侯以勃鞮用趙衰趙王以繆賢得藺相如皆奄人也謂奄之賤而能進賢何也曰賤故能進賢貴則疾之而已矣古之奄給房闥使令蓋甚賤賤則雖賢人當國何害故進之後之奄為帝王耳目蓋甚貴貴則有威福玉食之罪婞然唯恐賢者之繩已故疾之豈古之奄才而後之奄不才勢不便耳使勃鞮繆賢復生且不免為譛人夫非晉趙之時而垂晉趙之聽是賢者弗可得而不肖售矣
  正局
  周官内宰大夫士十有四人九嬪世婦妾御屬焉彼天子后妃猶以大夫士治之矧羞服匪頒好用之式而有不在有司者乎外自省寺重之以殿中六局所以奉乗輿者備矣顧奪而歸諸奄何哉有司奉法而奄人阿意奉法則用節阿意則欲逞此利害甚明白然而弗思者夫其殘民乎
  厚農
  先王之馭民也節其所為後王之馭民也極其所為夫惰之志在逸先王節之則不得逸農之業在勞先王節之則不甚勞宅不毛者有里布田不耕者有屋粟閒民無職事者出夫家之征誰謂其逸哉什一而稅用其力歲不過三日春耕則田畯饎焉秋斂則蜡祭息焉誰謂其勞哉王道消政出苟簡賦乎曰農役乎曰農田有榖而桑有繭非敢愛也五兵之用百工之材皆農無有而必責之是行商蓄家籍農之産廪農之食矣彼惰游未始及於政且開宂食之路以進之逸者極其逸勞者極其勞勞而不貳者戅而巳矣嗚呼使天下皆戅則可不幸而有心則羣入於惰欲望九年之蓄難矣
  復教
  樂正以詩書禮樂造士王太子王子羣后之太子卿大夫元士之適子皆造焉說者必曰為化民也為選賢也而不曰愛諸臣之子保諸臣之家也人不教不善不善則罪罪則烖其親墜其祀是身及家以不教壊也故明主推恩羣臣必先教學與其寵於今孰若無辱於後不務教而務官之以市井言未學而仕其幸大矣智者慮之則為禍亦大彼不善之資而假之位鮮不及也嗚呼官者上之所輕雖曠何損家者下之所重可不自為謀哉齠齓腰印組鼓篋齒庠序勞逸誠不同而禍福存焉耳
  孝原
  禮職於儒儒㣲而禮不宗故釋老奪之孝子念親必歸於寺觀而宗廟不跡矣夫祭祀豈徒自盡其心以交神明而巳蓋有君臣父子夫婦親疏長幼貴賤上下爵賞政事之義是謂教之本也彼寺觀何義哉嗚呼釋老不存則寺觀不屋非宗廟何適儒之彊則禮可復雖釋老其若我何
  天諭
  畏天者昌習天者亡何謂畏天髙宗成王是也何謂習天元成是也人之情非所常見而見之必懼懼必思懼之情同而所思不同明主思之以為在德德修而灾異消然後愈知天之明而德之益也闇主思之以為在數故任數而不修德德不修而禍未至然後愈知天無心而數有定也惟天之仁又出灾異以申勑之彼必曰前既無害此奚為哉亦數而已矣灾異愈多不懼愈甚耳習於聞目習於見心習於思習之久則不聞不見不思焉耳然而上帝之怒不足獨當下延衆庶上累廟社甚可痛也嗚呼人不可玩况天乎天而可玩君命何足道哉此孤臣正士所以泣血於地下也
  旴江集巻二十二
<集部,別集類,北宋建隆至靖康,旴江集>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巻二十三     宋 李覯 撰記
  袁州學記
  皇帝二十有三年制詔州縣立學惟時守令有哲有愚有屈力單慮秪順德意有假官借師苟具文書或連數城亡誦弦聲倡而不和教尼不行三十有二年范陽祖君無擇知袁州始至進諸生知學官闕狀大懼人材放失儒效闊疏亡以稱上㫖通判潁川陳君侁聞而是之議以克合相舊夫子廟陿隘不足改為廼營治之東北隅厥土燥剛厥位面陽厥材孔良瓦甓黝堊丹漆舉以法故殿堂室房廡門各得其度百爾器備並手偕作工善吏勤晨夜展力越明年成舍菜且有日旴江李覯諗於衆曰惟四代之學攷諸經可見已秦以山西鏖六國欲帝萬世劉氏一呼而關門不守武夫健將賣降恐後何邪詩書之道廢人唯見利而不聞義焉耳孝武乘豐富世祖出戎行皆孳孳學術俗化之厚延於靈獻草茅危言者折首而不悔功烈震主者聞命而釋兵羣雄相視不敢去臣位尚數十年教道之結人心如此今代遭聖神爾袁得賢君俾爾由庠序踐古人之迹天下治則撢禮樂以陶吾民一有不幸猶當仗大節為臣死忠為子死孝使人有所法且有所頼是惟朝家教學之意若其㺯筆以徼利逹而巳豈徒二三子之羞抑為國者之憂此年實至和甲午夏某月甲子記
  建昌知軍㕔記
  人得擇官久矣天下唯股肱郡簡於帝念其餘在所欲夫食飽居安人情所不免故分田之廣狹公膳之有亡官舍之媺惡凡仕者鮮不以為言建昌軍距行在三千里浮汴淮江湖不幾月不至吏巳禄縣官無古圭田之比厨無子錢以勞賔客屋數十个蓋偽李氏時作其壽將百年度制卑陬尤不稱事是以當世髙足之人聞之憮然莫肯為來有不幸而至者什不一二過此則物故不容於它取自竄焉政以是厖民以是創秋陽炙天井底或凌噫匪夷匪蠻匪海山瘴蠱之地獨無富侈之資以奉俊良使永永來為人父母誠可歎已今虞部張公其不幸而至者乎公本於質直而文無害嘗治四郡左官是邦惟思昔人必葺之義廼更浮橋遷集賓亭作廻車院而本㕔及焉㕔之築土方五丈架梁三十有五尺取材於山因役於軍蚩蚩斯人不費不勞自春徂夏厥功以濟民不有勞惟公之勞公不有利惟民之利有問焉者必告之曰官舍羙矣則其去就之心宜稍異於昔所謂民之父母或數來其為利豈少哉草茅生請書以見意慶厯七年六月丁巳記
  建昌軍儀門記
  觀古君臣之間近則禮為之厭逺則尊得以伸故畿外諸侯門阿之制與天子凖宫隅城隅各下一等天子五門諸侯有三門臺而道屏於中為宗廟朝廷大抵不甚異蓋南靣之君分土而治不若是無以貴於一國民知其君之貴然後知王室之尊堂陛之言亦此類也自罷侯置守於今幾世弱權削威居無常人有地數百千里而宫室輿服靡所張顯唯中門立㦸非出入不開東西兩夾門趨走之士紳笏磬折於其外非召呼不敢前以此異於他官舍謂之儀者有意也哉太常博士吳公使建昌既視事曰神人在上萬事有經萬民有業吾守臣布行詔書奉順德意而吏職修矣披牒治訟若人四支雖終日運動不為勞心廼行府署唯㕔事葺其餘屋古老卑小或如翼覆地其中無光或如衣之敝随補随破郡治所在而陋於一邑不務改作俾民何觀謀於僚屬其心同聽於輿人其言樂自儀門始以及内寢不日而備君子謂吳公以文學進宜其知治道父兄皆大臣其耳目固不隘官為博士宜用心於禮位當刺史在可行之地此一役也以儀門為始夫豈徒哉盍書之以示後覯應曰唯慶厯八年冬十一月甲子記
  建昌軍集賓亭記
  康定二年夏六月太守慎公作新亭於軍門之南越孟秋工告成事郡人李覯請為記曰惟兹軍築於閏唐額於吾宋同之列郡數十年矣然規摹儉固未始斥大雖視事有㕔罷休有堂而僚屬之所㑹賓客之所交以宴以游舉無其地公臨郡數月政既巳成事既巳省因謀别館以為賓榮詢諸耇老則僉以郡署之前昔嘗有亭號三善者毁徹雖久基兆可指公乃相其地而築之且取籍沒之材以足其用不賦一錢不役一丁而厥功以成飛飛其櫩角角其楹達以重關周以階櫺姑山右顧積翠在掌旴水前來鑑裏萬象乃位賓主乃列尊爼有緌有紳以笑以語心澄欲仙意逺還古噫誠太平君子好事之一端也然民隠之不恤主恩之不宣而汲汲於厨傳則何以為政室漏之不補庭草之不剪而區區於簿領則何以為禮合是二者蓋鮮能焉今公之所治多務大體明而不苛斷而不酷得政之和公之所居罔不畢葺作而不費飾而不奢得禮之至兹亭之興率是道也慄慄其威如風之凄民之服之千里弗違煦煦其仁在物為春民之戴之千載如新召伯聽訟勿伐其棠矧兹攸宇其誰敢忘君命不駕匪夙則夜敢圖兹石以告來者
  南城縣署記
  慶厯二年㑹稽錢得臣仲基以大理丞為南城宰西安周夢臣旻臨川滕平叔夷甫佐之於是改作主簿尉署及縣㕔之兩翼既訖功得臣受命刺白州夢臣監雩都銀冶而平叔考且滿使覯記其事覯曰古者諸侯卿大夫士其宫室以命數為之等示民有尊也今之郡縣有社有民雖九品僚屬皆命於天子其勢固不得居陋室如閭閻氓然世以土木為難事者財民之財力民之力也是以亷吏善人或憚而不為乃至隘不可容壊不可支巻席避雨露坐迎涼者有之矣吾邑三君子以居之所不安為人之所難為捃官之餘用假吏之餘力木材如涌而民不出一簮築作再朞而民未嘗舉趾非奢非儉可次可舍事成而去豈曰自為蓋將壯官府利來者是可記也若夫舞智恃巧陵民匱財已欲佚而忘人之勞已欲樂而遺人以憂則有識者當伐鼔於其門豈吾之所得記哉謹用斯言諗於好事時則五年春正月也
  邵武軍學置莊田記
  慶厯七年春三月幾望武陽假守宋公以治學官成識之巳詳後三甲子有竒教授龔君與其學子授使者以幣走三百里謁於余曰敝邑得天故吾公來昔昏以旦昔寒以燠視人如其身視學如有神言必於是行必於是雖牒訴盈庭簡墨在前而與士大夫講解對問猶燕居時故自庠門開不幾月慕焉而來者不絶將恐褊小弗能容又翼中門築兩齋矣鄉之善良喜公之為子弟之有屬也不愛其貲願易土田以備糧用凡出泉若干萬得田若干頃歲食若干人既有成矣而公之記所未書吾惟子之望覯聞命竊商之曰儒者詬釋氏為其籠於世也而不解其所以然釋之徒善自大其法内雖不韙而外彊焉童而老約而泰無日不在乎佛民用是信事用是立儒者則不然其未得之借儒以干上既得之則謂政事與文學異孳孳唯府史之師顧其舊如蟬蛻及其困於淫辟恤乎罪疾欲聞性命之趣不知吾儒自有至要反從釋氏而求之吾游江淮而南不一日有庠序者不一邦踵其地而問之棟字修歟或曰為去官之舎館矣委積完歟曰充郡府之庖厨矣刺史在歟日某院叅禪某寺聽講矣噫釋之行固久始吾聞之疑及味其言有可愛者蓋不出吾易繫辭樂記中庸數句間苟不得巳猶有老子莊周書在何遽冕弁匍匐於戎人前邪蚩蚩之氓尚克有夫婦父子不盡㧞髮為寺奴則幸矣何暇彼之詬哉今宋公之仕唯其本之培下應其誠優為之備教化之效也如此吾所謂學非若釋夸莊嚴吾所謂田非與釋埓供養誠以今兹學者或自逺來居處不寕則愁飲食外取則勞去愁與勞人雖下中得以自盡於術况其卓者哉厲文之津茁道之芽入可以正其家出可以表天下為民教子為國養材莫之尚已龔君以道藝立其中又欲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公之美於無窮皆應於義敢不書公之學問無不該而其是非一之聖人故文辭可法施於吏道民大恱蓋將揮之廟朝一郡一學乃其觕聞命後三日冬十月辛酉書云
  䖍州栢林温氏書樓記
  南川自豫章右上其大州曰吉又其大曰䖍二州之賦貢與其治訟世以為劇則其民甿衆夥可識已雖然吉多君子執瑞玉登降帝所者接跡䖍無有也疑其偩南越襲瘴蠱餘氣去京師愈逺風化之及者愈疏乘其豐富以放於逸欲宜矣故人許某家石城䖍屬邑也此年夏踵予門道其鄉進士温某之為人曰温君少時求禄而莫之得慨然自謂不得諸外盍求諸内不在吾身宜在吾子孫乃圖山泉美好處奠居栢林因作講學堂房數十其楹攻位之日𫉬五銖錢五萬於地士友珍之或以青錢名其館凡書在國子監者皆市取且爲樓以藏之性寛靜用地利自足不與俗人爭訟買直孳孳以教子弟禮賓客為巳任琴歌酒賦夜以繼日許君不妄人也今其所稱與嚮之疑者不類是䖍之福歟自古聖人之徳業舉在於書聖人者非其智造而巧為之也天之常道地之常理萬物之常情也天地萬物之常而聖人順之發乎言見乎行事君得之以為君臣得之以為臣父得之以為父子得之以為子兄得之以為兄弟得之以為弟夫得之以為夫婦得之以為婦長得之以為長幼得之以為幼反是則爭奪相殺未有能巳者也今温君聚書勤勤是有意於聖人有意於聖人則豈一家而巳鄰里鄉黨庶乎偃伏之矣然則䖍人之成大名至大官盖未易知尚何吉之媿哉栁子厚於楚越間山水如小丘小石潭袁家碣石渠石澗猶有記以啟好遊者今有人為藏書之樓非特山水之勝記之以啟好書者不亦可乎予欲一至欄邊四顧天外江山進前文史相對清風兮我扇白雲兮我盖召屈原於湘魚之口呼李白於海鯨之背潄寳玉之餘潤拭明珠使去纇酒酣興盡交揖而退其樂可言邪而未之得也皇祐五年秋七月庚子記
  麻姑山重修三清殿記
  覯幼時讀顔魯公麻姑仙壇記觀其稱道壤地之殊絶人物之瓌怪目想其處謂如鈞天帝庭非下土所髣髴也及長游山縱觀所有則歌吟雲煙饜飫水石而已其餘古屋數百楹或腐或濕無足可居惟仙若神何以顧享噫物有愈衰而後復理之常也則所謂三清殿者今爲復之先乎按是殿之作背山嚮陽得地之正由五代迄兹載祀逺矣雖其營繕頗甚盛壯而木窮於蠧瓦困於雨日壊月堕幾將壓焉潁川陳公某鄉之耆德勇於為善一見其事惻然於中乃發家財以葺之工之巧者必至材之良者必備或改以新或完其舊昔撓以隆昔卑以崇赭焉而霞烘堊焉而雲溶眞儀之位得以如禮山英水靈若喜若慰雖大道之要本乎澹泊安在土木之華而後張顯然名山之景列在圖籍非有游覽之盛不足稱述故言神仙者必曰崑崙之墟海中洲島宫闕之侈視珠玉不啻如土芥世俗相承以為美談若麻姑山著稱久矣元和辭人白樂天軰咸有詠歌粲於屋壁自爾以來言者溢口書者滿牘天下靈境兹不後焉苟非崇飾棟宇嚴事上靈其何足觀之則潁川公之意豈徒然哉覯之視公大父行也見命為記謹書其略於時歲在辛巳大宋康定二年
  重修麻姑殿記
  三代之英既往禮教不競人欲大勝欲莫甚乎生惡莫甚乎死而道家流誦秘書稱不死法以啖之故秦漢之際神仙之學入於王公而方士甚尊寵然或云延年或云輕舉皆人耳目間事久而未驗衆則非之矣佛之徒後出而言愈幽逺其稱天宫之樂地獄之苦鬼神之為非人可見雖明者猶或疑焉是故浮屠之居貨賄竭天下宫室僭王者而黄冠師窮智役辯終弗能及自非當世好事慕方外之游者孰克廻面於眞靈之境哉麻姑之名聞之於葛稚川傳申之以顔魯公記峩峩兹山得道之所始也自唐而下祀禮不絶築宫度人以嚴其事而殿屋之設歲月積久雨淫風虐撑拄弗暇將無以布几席陳香燭為鸞鶴戾止之地羣目蚩蚩莫肯營救故潁川陳君策字嘉謀博識之士肥遯州里頃嘗游山周覽及是將命工徒一新其制言未果行而卒其子今山陽司冦諫弟詢不忘孝思盡禀先志乃出家貲以幹厥事斬木而山空伐石而雲愁役不逾時營繕以畢脩廣有度奢儉有宜禮神之位兹亡所媿論者謂真帝在上庶方無虞歲不凶灾物不疵癘故其人得厚本節用爲富家者往往而是内和親戚外禮鄉黨餘力乃以奉釋老求善祥兹亦平時之盛觀也可無傳歟巖巖有堅請勒其志於時歲在辛已大宋康定二年
  麻姑山仙都觀御書閣後記
  皇祐三年以御書明堂及明堂之門篆飛白二體藏諸名山麻姑仙都與焉夏六月道士黄太和為覯言今者聖人肆筆而山藪得之其奚翅金簡玉字蓋猶嵎夷昧谷天象所出入撮土勺水罔不光華非復與塵俗等幸哉願有志焉以示後何如覯伏思念王者制作史書樂歌幽則物鬽逺則夷貉耳者必聞口者必誦安在愚儒識之况禮不斥尊其可以犯已而又念江南卑薄與上國人不日接異時故老既没傳聞將失實史官記注祕莫得見則吾君之行禮彼山之受賜曷從而知之先正盛公亦嘗為御書閣記所以述太宗之事殆可繼也矧兹嚴父配天古之大事漢收秦燼失其根萌冉冉至唐名在實去五代魚肉誠所不暇祖武宗文志亦未集佑啓我王及此希闊如廢斯起如斷斯續合符天鬼匪自羣議禮明樂備又申之以翰墨河圖大訓永以華國周公宗祀而文字無傳宣王蒐岐陽而石鼔非手書未有華實相副若是之彬彬者也昔漢武帝封泰山太史公留滯周南不得與從事曰命也犬廼者季秋大饗而知其說者有不在焉則謂之何尚從仙宇見是寳書抑天幸也故就叙其語俾刻之云
  眞君殿記
  峩峩西屏神之山下根無地髙出天百靈有位有几筵樓殿靡迆紘紫煙眞君之名世所傳來斯為賢去為仙玉京路險不可攀凡肉欲飛無羽翰崇堂設像鼎以新再拜怳若登天門借問經始其何人吾邑陳侯字仲温後十五歲維甲申李覯泰伯為之文







  旴江集巻二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巻二十四     宋 李覯 撰
  大平興國禪院十方住持記
  佛教初由梵僧至中國不知其道而務駕其說師徒相承積數百年日言天宫地獄善惡報應使人作塔廟禮佛飰僧而巳厥後菩提達磨以化縁在此土始傳佛之道以來其道無怪譎無刓飾不離尋常自有正覺思而未嘗思故心不滯於事動而未嘗動故形不礙於物物有萬類何物而非已性有萬品何性而非佛佛非度我而我自度經非明我而我自明無緇素才拙一言開釋皆得成道繇兹立大精舍聚徒説法以衣鉢相傳授居無彼我來者受之嗣無親疏能者當之諸祖既没其大弟子各以所聞分化海内自源而瀆一本千支羣居之儀率從其素故崇山廣野通都大城院稱禪者往往而是庸俾邪妄無識洗心從學王臣好事稽首承教蓋與夫老氏之無為莊周之自然義雖或近我其盛哉然末俗多敝護其法者有非其人或以往時叢林私於院之子弟閉門治産誦經求利堂虛不登食以自飽則一方之民失所信嚮矣通人髙士疾之兹久而未克以澄清逮宋有天下兵革既已息禮樂刑政治世之器既已完備推愛民之心以佛法之有益也廣祠度衆不懈益勤聖上莅阼體聞釋部之缺因詔凡禪居為子弟前旅有者與終其身後當擇人以主之意將補鏬漏鋤榛蕪使宗門愈髙大則建昌軍太平興國禪院復十方住持者奉此制也院按舊記唐天祐丙子制置使陳暉所創號顯源永興始有可幽師杖錫來居推輪法事逮李氏僣江表其别子景達以齊王守臨川乃命德琳師以張大其業琳師道行峭潔知解雄俊圜廻千里瞻仰弗暇樹稼數十頃立屋累百楹至太宗時例以年號更賜今額衆安法行刹此邦者莫與為等琳既化去道䘮不傳而其徒以僥倖居之垂四紀矣凡鄉之學釋者雖知有眞乗法印當迷而疑何所扣决今年夏主者元皓病物故時侍禁馮君德宣光禄寺丞李君虞卿同權軍政深惟天聖詔書求可以長是院為人師者粤有桑門上首耆老識逹之士相與謀曰嘗聞建安崇儼師得法於石霜楚圓和尚廵禮所至學者圍繞師避而處行今在邇抑可以致之乎因列名以舉郡然其言乃就迎於撫州景德院讓不可得而後至升堂之日㑹者萬計師據牀安坐有問斯荅如鐘之鳴如谷之響重昏宿蒙氷解雪釋歡喜讃歎洶動街陌論者謂國朝嚴佛事俾擇知識表於禪林太平郡之福地也而儼師以正真道臨之燈燈繼照曷有窮己然非吾儒文之不足以謹事始而信後裔僉來謁予曰文子職也其可以辭重違父兄意故為之一説時則景祐三年秋九月也
  太平院浴室記
  釋氏東行乘風御霆山聞海驚言善言惡知死知生天人之好地獄之暴有作斯報刑淫癸辛力過羿奡維彼慈悲如童䝉師如膏肓醫還愚以智解囚於縲伊貴伊富或士或女承流蹈舞涵淹肌髄繫絡心膂何土敢皮何木敢枝以輦以歸繩者目亂斧者手胝彌國亘野川邪谷哆筆不可畫雲霓出中日月走下冬温夏涼為隂為光食甘寢香百事有備一物必良惟天之啓惟神之契人不得議孰為禮經肯顧文吏江之南城風和氣靈鐘鳴梵聲爰有禪居號稱太平太平之聚儼師是主以訓以撫疑者得明饑者得哺堂房以新器備以陳霞朝卉春唯是温室缺然將榛大冶陳宰儒兼佛解法與心㑹斥其餘財成此勝槩材美石堅重雕複鐫圭方璧圓下不居濕旁無見賢遍天吾願釋子母意於水將意於理爾身以澡爾心以洗洗心謂何匪塵匪沙匪刮匪摩去爾美欲任爾平和無可不可所遇皆我萬物一馬何者為因孰謂之果道不離人吾身佛身吾偽亦真門前舟梁自失要津慶厯之歲是維戊子月云窮紀野夫言焉以振厥始
  建昌軍景德寺重修大殿并造彌陀閣記
  儒失其守教化墜於地凡所以修身正心養生送死舉無其柄天下之人若饑渇之於飲食苟得而已當是時也釋之徒以其道鼔行之焉往而不利無思無為之義晦而心法勝積善積惡之誡冺而因縁作空假中則道器之云戒定慧則明誠之别至於虞祔練祥春秋祭祀之儀不競則七日三年地獄刼化之辯亦随而進蕃衍光大繄此之由故嗣迦葉者師子達摩流為東山牛頭傳龍樹者惠文惠思熾於天台灌頂二家之學並用於世若夫律戒之盛凡出家者當由此塗按白居易撫州景雲寺律和尚碑文如來十弟子中優波離善持律波離滅南嶽大師得之南嶽滅景雲大師得之師南城人初𨽻景雲寺徙洪州龍興終廬山東林度娑婆男女萬五千人姜相國公輔顔太師真卿本道亷使楊憑韋丹皆與友善樂天之敘如此南城於宋為建昌軍景雲為景德寺律和尚之迹已無見土木之堅久者唯殿與門殿之制不靡而其材良乃今所無基高而旁臝入風雨者四靣如一將恐腐折後難為功寺僧義明乃營屋若干柱以翼之且作彌陀閣於其前右兼壯與麗為永永計先共謀者文憲宗正既而憲住他院正亦遂輟克有終者唯明殿之財集於衆閣成於孀何氏始卒凡八年明講經論頗憙事以雅於予來乞文因論釋之所由興亦使其徒知此寺昔嘗有僧為律戒師於江之南度人以萬數當世賢者與之游以為寺之榮而有所慕焉慶厯七年冬十月已未記
  景德寺新院記
  院墟於火力弗能復者數年矣壽安縣君黄氏以其夫故都官陳員外所服若器斥賣以濟之其所謂殿堂及諸棟宇之切於用者罔不備具此誠念死者之不可見庶有益於㝠㝠間也凡大精舍之焚相望於天下浮屠人難去聲言其灾乃以為宫室之媺天人所欲得故取以去且佛之説諸天之樂非人間所可髣髴是以其徒布因求果願生彼界今乃悦人之土木而奪之則是人間之美物諸天亦無有尚何足慕邪而悠悠者或信之餘燼未寒新宫已圖往往是矣兹院僧固不辯不能飾其説以驚俗殆廢不起非陳氏之喜事而壽安發之何以及此嘉祐三年九月庚午記
  廻向院記
  皇祐二年夏六月旴江大水龍安其東南鄉蓋菑之所自始視其山破壊如擊甕盎泄所畜百源一道且怒且鬭斬大樹瀦大屋當之者父母妻子廻靣相失不得其屍以斂於是有去平而就高以避其復來者廻向院其一也院之墟曰兵湖民寰而居甚卑以喧當水之來則數十百家悉聚殿閣坐甍騎桷將顛者數僧徒嗷嗷乞命魚鼈既免院主海元即其儕為久安計有德文者願易之高燥地謂其别墅曰昇平相距五六里盍經營之文守律戒知游藝士君子多與之語故列於官府而從諗於里人而恱貧者輸其力而地以除富者效其貲而屋以徹斂故材就新基曾未踰年厥功備具足之泥塗今為崇高耳之喧囂今為寂寥後山如懐前谿如蟠晨鐘夜梵夢寐天半松霜竹月繡畫秋色自危而安去苦得樂昔人未知勝事在我噫民之欲善蓋天性然顧無以道之爾夫水潦之後田里傷創斗粟百錢上農蓄家且無餘食而文師以其情言非能取佛説以自照耀使人惑之而衆莫不竭盡以受事若夫豐富之世而豪僧辯口先焉雖圖天宫何足怪也為人上者常病於教化謂不可為亦過矣昔吾遊其地今聞有成喜之是以記時則三年秋某月也
  承天院記
  慶厯中歸自京師有僧來訪曰自堯是為承天上首乃言其院吾先君子嘗至焉今兹又新作往往有留題者因責吾為詩厥後多故不果應近者復來且介秦氏甥以院記為言覯伏念先人舊遊不勝燕雀啁噍之情其僧又憙事吾甥又貧而為之請義不可拒問其所由來則舊崇德院為尼媪宅間籍没當太平興國中有德琳師迹其事為蓋古所謂豪僧者自閩來旴住太平院徹草廬成大禪居是時禁令疏釋氏方騁與民交利琳致資甚髙得請公上以崇德故名遷於雲山淳化三年斬山木營繕使其徒元立主之大中祥符元年先帝封禪例賜今額立死堯繼之於時景祐三年瞻相闔門鞠為老屋木之腐者將折石之裂者將堕不有改作誰嗣前人願與有力者圖之誠意一發和者日至曰殿曰堂曰僧堂曰水陸堂曰羅漢閣曰厨曰庫曰廊曰門始終數年繪素畢備於事勤矣而耻無聞故徼吾言以永之噫浮屠人坐新宫享備器者皆是然而知子墨翰林之為貴者幾何人邪或蹙於威力而後貨俗子取陳言以辱金石者豈少邪堯師能不憚煩以來乞詩不獲又屬以記傍吾親戚間求人為言唯謝絕之憂其指何邪安知百千萬年後吾文將不行邪彼蚩蚩者將有聞而堯師泯滅耶皇祐三年冬十有一月乙丑記
  承天院羅漢閣記
  吾爲承天院記巳二年丘文遂來言院之羅漢閣身所為也願復得一辭刻之始吾童子時與令佐著作陳微之讀書湖上丘君乃其鄰以久游貫人事日與笑語無忤及此見之髮色則異而顔靣益壯使之年實七十矣少為賈人上下百越走兩川而歸克有貨財治土田築室教子孫終之淑愼以從士大夫游又能精信於釋損其贏以補之果若釋之云則雖老而死死且復生其得意何有窮邪噫漢代初傳佛道西域人得立寺都邑以奉其神漢人皆不出家魏亦循漢制石季龍僣位以其出自邉戎應從本俗百姓有樂事佛者特聽之當是時謂之何哉外國之神而已及東晉宋氏其法乃大蓋慧逺居廬山名雖為釋實挾儒術故宗少文就之考尋文義周續之通五經五緯而事之雷次宗亦從而明三禮毛詩儒者嘗為弟子其人得不尊乎諸部佛經華藻爛爛豈西域之文宜有所助焉者也今之釋樂乞言於文士者亦將借助矣乎文士不必有古人之才足以埤釋就令有之而民耳目日異矣庸可行哉丘君以舊故勉而為之言時則皇祐五年秋七月也
  新城院記
  出旴江門陸行數十里無善邸舎足容食息求之僧家唯章山其庳則新城院焉前此予歸自信時秋大熱夜發金谿日昃不到從者請息肩得兹院以宿下馬據牀汲井泉飲且盥清風在竹不待呼召紅塵在路不敢随入坐未安定意已順適仰而視其梁則毛姓繢名者作焉有頃而繢至其禮甚卑立於堂下若吏民見官長之為予既辭因揖而進之與之語蓋古力田敦樸之流及院之本末則對曰殿興於開寳中則繢之王父母嘗有勞焉堂鐘樓廊門成於景祐康定間則繢與婦徐實同力焉予嘆曰民財有餘不以備鬭訟買直於圄犴而能奉佛法徼福於窈㝠斯世俗以為難矣况於卑己尊賢此道甚大誰宜知之凡人衣食足者或聞馬蹄聲在百歩外閉門唯恐不及今吾亦布衣姑弛擔於此且無一介與爾相聞爾何取於我而拳拳若是乎吾無乃克謹名節未始得罪於鄉黨乎抑爾之聞見有異於衆人乎既嘆而去五六年矣而不忘於心近者予有䘮繢又使其子來賻辭益遜意益勤顧無以荅遂録嚮所言者贈之使刻石為新城院記云時則皇祐三年冬十有二月也元祐辛未轉運副使張商英天覺過新城院題詩云昔讀旴川集嘗聞㤗伯賢新成文刻在往事野僧傳氣格終驚俗光芒合貫天田翁不知價只得十千錢宣和庚子朱褒世德自國門待次還郷道過新成院讀泰伯先生記張丞相詩欣歎久之恐丞相未知泰伯之志也作絶句題於後云泰伯文章自昔傳虹霓白日貫青天先生欲作酕醄醉㪷酒何妨受十千
  撫州菜園院記
  浮屠師曰可栖居建昌之交陽山善持其佛之法而言行不妄且長於醫故士大夫禮之慶厯三年秋八月來抵予曰栖臨川人母固無恙而異父弟亦學佛今住菜園院曰智賓者是也兹院之廢數十年矣寳元中其鄉人請於邑大夫願得智賓居之賓之來則四顧梗莽無一瓦尺木之業栖告之曰吾嘗患吾佛之徒將遊吾州而未能進必休於近郊之逆旅乞錢炊食雜於博徒倡女間甚汙吾法今兹院與城相望果能興之以舍吾徒豈不滿志矧吾弟主之而吾母居其旁足以躬晨夕之養外張吾教内便吾家是不資他人吾力可為由此盡散槖中凡醫之所得者給之説法者曰堂事佛者曰殿館僧有位具饌有所大抵墻屋器用皆栖之為也工將畢矣幸為栖志之予曰浮屠人盡心於塔廟固其職耳能不以禍福誘脅殫吾民之力者蓋未之見今栖以醫售其得財乃自奉其法而不掠於人且厚其弟以安乎母不離吾孝友之道言乎其黨抑可尚巳故書以授之使掲諸石云
  修梓山寺殿記
  天下名山水域為佛墜者什有八九其次一泉一石含清吐寒粗逺塵俗處靡不為桑門所蹈藉蓋佛之威靈赫赫於世僧之辯慧有以得之故國不愛其土民不愛其財以割以裂奉事之弗暇建昌軍江表之上游也地靈源長筆不可譜由治城東走十餘里峰者如引岡者如頓渟者影毛髮噴者化雲霧其間據形勝起塔廟者往往而有梓山院乃其一焉道阻而僻游從之士罕至目不睹紛華耳不聞勢利惟松君竹侯鼓舞風韻猿悲鳥哀將送歲月宅於是者苟有以存諸心其安稳何如哉然殿宇之作其來積久築者以圯蓋者以坼莊嚴不充瞻禮無地軍教練使吳臻家故饒財心且喜事由景祐中始謀營建凡立屋四楹塑像九軀所以奉經教福祖考也噫佛以大智慧獨見性情之本將敺羣迷納之正覺其道深至固非悠悠者可了若夫有為之法曰因與果謂可變苦而樂自人而天誠孝子慈孫所不能免也則斯殿之成與吳氏之用心亦可嘉已見屬為記其何以辭時則歲在辛已康定二年秋九月也
  邵氏神祠記
  李覯曰天子之祀曰泰厲諸侯曰公厲大夫曰族厲謂古之有天下國家而滅絶無後其鬼無歸故與人為厲耳江南地熱濕四時多癘疾其病者謝去醫藥閉門不與親戚通而歸死於神神之號名則曰某王某王無乃所謂古之有天下國家而滅絕無後者邪當其氣盛而病革禳祈不可解則皆謂神曰五通者能有力於其間故牲毛酒滓狼戾於五通之室矣建昌治城北有民邵氏世奉五通禱祠之人日累什百景祐元年冬里中大疫而吾家與焉乃使人請命於五通神不能言决之以竹杯珓時老母病不識人妻子暨予相繼困甚唯五通諗以無害疾之解去皆約日時雖寳龜泰筮弗是過巳噫五通之為神不名於舊文不次於典祀正人君子未之嘗言而有功於予其可以廢巖巖者石可伐可磨惟德之報焉知其他



  旴江集巻二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巻二十五     宋 李覯 撰序
  皇祐續藁序
  覯慶厯癸未秋録所著文曰退居類藁十二巻後三年復出百餘首不知阿誰盜去刻印既甚差謬且題外集尤不韙心常惡之而未能正於今又六年所得復百餘首暇日取之合二百三十八首以續所謂類藁者噫行年四十四疾疹日發作其於文字間尚克有進也歟續藁凡八巻時又有周禮致太平論十巻孤行焉皇祐四年八月庚子序
  延平集序
  世俗見孔子不用而作經乃言聖賢得志則在行事不在書也噫孔子誠不用矣堯舜禹湯時聖賢有不得志者乎奚其為典謨訓誥哉成王周公時有不得志者乎奚其為雅頌哉心之志志之言言之文若凍餒然孰謂得志而不衣食哉用之大其言者愈大虞書之厯象日月星辰夏后之賦貢九州周人之職三百六十官不已大乎今之君子固多靳儒至於布衣閭巷尚曰賢者行而已不必文也彼顔閔氏時夫子在蓋無可復言非為有德行不著書也游夏之徒不在德行科亦不措一辭子思孟軻豈無德行乎是皆不才子無功於文而雷同此說以自慰耳建安宋貫之仕逾二十年用雖不大志亦未得然有君親之奉有政事之勤在他人投筆久矣而貫之拳拳不翅褐博其學要諸仲尼餘鮮取焉多聞而敏所嚮靡不克故集而行之者四五去年秋以南劍監郡假守昭武既期又成十巻目以示覯曰延平集覯嘆今人之異乎古美貫之之異乎今孰告吾君而大用之其言又有大於此者因序以冠其首時則慶厯七年冬十有二月也
  送余疇若南豐掌學序
  工必以般者為其材巨木作寢廟也彼環堵則何工不可御必以良者為其策天驥逐光景也彼一駑則何御不可師必以孔子之徒者為其敺善性入訓典也彼曲藝則何師不可今天下號多士而南豐大邑也讀儒書者蓋百數薦於鄉第於廷往往有之大理丞周君出宰之一年乃立學於先聖之廟命吾友余堯輔掌其教夫周丞之明豈曰邑之人未嘗學且師邪若是則服大袂之衣與令長抗賓主禮者何自出也是其有學有師久矣然猶汲汲於斯者其將以先王之道浴而薰之耳其將使其聞仁義忠信之說知夫古之所謂儒者如彼其大也然後進可以治乎國退可以齊乎家出乎已而加乎人罔不曰宜者是周丞上為天子育人材下為一邑減爭鬭之獄也不然何地不可居何人不可法何必縣學之興而堯輔教之邪堯輔好古博學慷慨有行義斯足以應周丞之指惟學者何如耳至之日以吾言告之謂之是邪請在下風以賀謂之非邪敢因是而弔焉故為序
  送嚴介序
  景祐中建陽嚴君以經術有名客授於兹邑予時多故未始與游而見之者數矣一别不相聞今兹復來乃知其久於江淮間自楚徂宿所至為人師以親老故歸養焉善哉昔申生不行而死君子不以為孝章子得罪於父出妻屏子而孟軻禮貎之必不得巳以情恕可也嚴君在外二十餘年蓋亦不得巳者矣舜號泣於旻天負罪引慝見瞽瞍瞽亦信順之唯聖人能以至誠感動其親嚴君嚮時既不能感動然而人情老且病則憶念子孫雖有忿怒宜自消釋嚴君之歸養此其時也若是則經術之名固不謬其為人師益無愧矣至和元年秋八月丁未旴江李覯序
  敘陳公燮字
  陳公燮初字思道以避耆舊諱請改焉予命之曰中道夫道者通也無不通也孰能通之中之謂也居東焉則逺於西南焉則逺於北立乎中則四方均焉故易曰黄中通理凡卦以得中為貴兹聖人之意也有問身之安者必對以導養也有問食之美者必對以牲牢也言不可不先其大者也病偃於牀而不肯納藥石曰人教我以導養矣可乎餓踣於地而不肯受糗糒曰人教我以牲牢矣可乎緩急之勢異也古之言王道者是亦先其大者也後之執王道者是以輕藥石賤糗糒病餓且不救者也王莽亦嘗井田矣房琯亦嘗車戰矣豈不取笑孔子謂微管仲吾其被髮左袵而曰無道桓文之事者過也荀卿之非孟子畧法先王而不知其統太史公論儒者博而寡要勞而無功亦有以也吾觀夫子之行如天焉其變化非凡可測於鄉黨恂恂居是邦不非其大夫對問陣以俎豆至為司冦㑹夾谷時則不同也謂賜也億則屢中由也不得其死至存父母之國則使子貢惡言不入於耳則取子路使二子生乎今之世則暴人也詐人也掌教化者將不齒焉其何髙第之有哉夫子多能鄙事以博奕為賢乎已辭人之作或因於物或發乎情雖不有用幸愈乎博奕也而俗儒必非之五子之歌韻矣繫辭首章對矣使今世為之將以聲律坐矣禮有本末用有先後本末副焉固醇矣有其本以慢其末古人或不免焉畧其本而詳其末今人豈少哉雖然自治可也父兄之於子弟師之於徒亦可也欲以區區之有而齊天下之人汰哉見人一動作一笑語衣冠裳履之間則斷夫賢不肖張目大言以不恤彊禦為烈此今人之敝也道之不行蓋儒者自取之秦燔書漢鈎黨使典章淪陷人士闉厄到今恨之豈唯在上者之過有由然也夫知道者無古無今無王無霸無治無亂惟用與不用耳公燮自閩來學志厲而材美庶乎其有成閩之後生多好學者或傳其文有可愛恱而未獲與之語因公燮請字而教焉且使之歸以告
  敘張延之字
  張君延之解官鉛山遇我於葛陂神清氣和其言語可聽雖一面知其非俗子以立字未善責於我我應之曰所謂延者於兒豈不欲延其年以及髦期耶於家豈不欲延其寵禄世世無有窮耶如是無他力於仁而已矣孔子有仁壽積善餘慶之說夫仁天下之美道殺身尚為之矧夫嚮勸甚明歴觀前志多有效驗可不務哉故字之曰伯仁酒困不能執筆姑告其畧
  敘陳司理字
  豫章陳君名世南南方之卦離離者明也字之曰公明明之義廣矣哉其在天也為日為月為星為晝為暘在水為止在火為燎在金為鑑其在人也為視為思為智為文為見善為知過為應變為待時事親明則孝事君明則忠治事明則姦無所容聽言明則讒無所入臨財明則貧不失廉臨難明則死不失義凡天下之事未有不須明以濟者也然而聖人約之以道曰䝉以養正明夷以蒞衆貴乎明於内而晦於外也陳君公相子孫克守家法儒雅幹正久次無悶斯有得於明者矣故敘以告至和二年冬十二月戊子旴江李覯序















  旴江集巻二十五
<集部,別集類,北宋建隆至靖康,旴江集>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巻二十六     宋 李覯 撰表
  謝授官表
  臣覯言今月十九日建昌軍進奏院逓到勑牒一道官告一道伏䝉聖恩特授臣將仕郎試大學助教者畎畆之中耕鑿殆忘於帝力蓬茨之下絲綸遽捧於王言身未識於九重名巳參於一命閨門交慶鄉里知榮臣覯中謝伏念臣生長荒陬世家寒士徒際恢儒之運謬懐榮古之心四十無聞早畏仲尼之戒三千奏牘終慚曼倩之才嘗策足於上都願刳肝於詔舉過䝉嘉惠首命試言繄遼豕之自矜奈齊竽之有辨馮衍之孺人稚子皆笑歸田周顒之芰製荷衣遂成習隠自兹潜伏何可覬覦豈期天幸之來偶被藩臣之薦深虞累氣難用升聞快炙羙芹敢望獻尊之賞油雲霈雨俄瞻旱稿之苗雖釋褐之有光然事親而甚便不離郷井巳脫民編斯蓋伏遇尊號皇帝陛下道貫幾深仁兼煦嫗時文再郁將令三代同風多士巳寧猶恐一夫不獲故兹狂簡亦預采收敢不䖍奉訓辭益敦學行庭闈是戀幸申為子之誠犬馬未衰庻有報君之日
  
  謝范資政啓
  右覯昨奉制命授前件官草茅之愚久不謀於仕進雨露之澤俄下及於賤微俯伏承命銘感在心竊念覯門地孤寒智識遲鈍學問近三紀奔走遍四方昔者充賦報聞而罷數年退居閉闗却掃老母日見皓首雉子未能應門苟非躬親難得衣食况思戴記啜菽盡歡之訓且畏魯經逺遊有方之誡出疆載質自知不諧修身俟死亦何敢怨伏遇某官以周召左右之賢當申甫蕃宣之任棄席疲馬不忘舊物菅蒯顦顇必欲兼用特形慰薦備聞朝廷致此妄庸亦蒙齒録夫冗散一官品秩至下在他人視之則輕然衰族得之已幸稍殊編户便可安居敢不祗承惠貺益進學藝大鈞播物非久具瞻蟠木為器更當有望仰企牆仞下情無任感知荷恩激切之至
  寄周禮致太平論上諸公啓
  右覯啓伏以王者之法人必有業梓匠輪輿則當通功易事瘖聾跛躃亦以其器食之故終日無所用心孔子以為誡𪇬斯賊夫糧食揚雄之所惡覯也蚤以薄祐不能及時上乏騏驥千里之力下無鈆刀一割之效退藏山野日就衰老雖然用農夫之榖分工女之帛既得以不死而無益於人平生技能唯在筆硯矧可不勉竭其狂愚伏惟明公嘗以文知今也敢以文請十數年来篋帙所存瑣瑣著述不復有獻謹録周禮致太平論十巻塵於下風世之儒者以異於注疏為學以竒其詞句為文而覯此書於注疏則不異何足謂之學於詞句則不竒何足謂之文惟大君子有心於天下國家者少停左右觀其意義所歸則文學也者筌蹄而已日月光明固不待燈燭之助至於豐屋之下幽室之中照臨所不到處雖銖油寸蠟豈無頃刻之功邪聖人在阼賢人在庭而小子言焉庻有補於萬一也臨啓慚惶何所逃責












  旴江集巻二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巻二十七     宋 李覯 撰書
  上富舎人書
  舎人執事士之不見禮於世乆矣古之君子以天下為務故思與天下之明共視與天下之聰共聽與天下之智共謀孳孳焉唯恐失一士以病吾元元也如是安得不急於見賢哉後之君子以一身為務故思以一身之貴窮天下之爵以一身之富盡天下之禄以一身之能擅天下之功名望望焉唯恐人之先已也如是誰暇於求賢哉嗟乎天下至公也一身至私也循公而滅私是五尺豎子咸知之也然而鮮能者道不勝乎欲也今夫卜相下藝先民之所不齒者也而所居之室重冠累盖名卿大人引領而願見若饑之食焉以其能言已之禍福故也士之能言天下國家之禍福而未嘗有人欲見焉門未入而閽人拒之者有矣謁既上而辭以事者有矣或貌若恭而情不在焉或言雖交而意不通焉遇之以常人問之以常事一面而去有如道路吁可怪也彼卜相之言禍福受之天而不可變者也雖其知之無益於事士之言禍福在乎人而足以有為者也幸而聞之則禍可轉而為福危可復安亂可復治兹有益之大也貴無益而賤有益為一身而忘天下果其人之忠且賢邪有志之士果宜𤨏𤨏於其間邪覯逺方之人弛擔都下再期月矣惟其山林之狀而魚鳥之心懼取辱於形勢之塗非舊相識曾未敢踵其門將求夫有古君子之道者而為之依歸尚未能也今者友人董士廉自陳之秦相遇於道既稱執事之德髙出於世且言誤聽嘗得區區之姓名有與進之意伏而思之以執事之負雄材得美仕是於其心靡有所不足矣而以草茅之微寘在齒牙豈非有古君子之道以天下為務而急於見賢者乎覯雖非賢焉敢自匿故兹浣濯衣冠請問左右竊念覯資朴不美其生三十餘年所務唯學所好唯經於當時之文誠未有以過人者至若周公之作孔子之述先儒之所未逹歴代之所不行者嘗用功焉其志將以昭聖人之法拯王道之綱製為圖書以備施用明王有作舉而措之四海之内庶乎斯民之復有知也不幸寒餓之鋒刼而去之有懐未果中夜長歎今兹箱篋草具畧有存者旅窮無資弗及繕録執事若於暇日賜之從容當挈其一二陳諸座隅必有可觀者矣吁古之所謂知已者信其道也非徒利其身也不然何山之深而不可廬何水之廣而不可漁著書傳道求聞於後世不猶愈於碌碌食衆人之食乎不宣覯慚汗再拜
  上劉舍人書
  舎人執事伏以今之學者露其才業日干於兩制之門者誠以輕重斯文進退多士遇其知則朽株為春華咈其意則夷路為太行故書不憚手之胝言不恤脣之腐拳拳俯伏于下風唯恐不得請也覯誠愚闇竊謂不然且吾君以兩制為賢使主天下之士士之得失天下之本繫焉得一士為天下利繄兩制之功失一士為天下害繄兩制之罪不得罪于君將得罪于民不見非于今將見非于後賢人君子有位有名其肯舍功而趍罪以自貽媿耻哉如是果才邪雖未嘗識面其必不棄矣果不才邪雖日拜乎前其必不取矣則有志之士何足屑屑於其門哉故自弛擔京師于今累月足迹罕及名卿之堂者為是故也然今日所以請見於明公者盖亦有說伏念覯生江南去明公之居不數百里自成童已知讀明公之文辭矣繼聞决髙第效美官立朝廷正色直言磊磊有烈丈夫之氣小人不佞抑好義者也聞古人之風恨不得見况今人之得見而可不請見乎惄如於心為日乆矣昨值明公銜命北方往來數月及節旄之至則抱病邸舍倦於趨走幸今有間輙塵㸃賔次生平所著貧無紙筆弗及自陳明公試引之座隅徐觀其用心可也伏慮左右不察以覯為趍利而來者敢奉書以為先不宣覯恐懼再拜
  上吳舎人書
  舎人執事覯家江南結髪學問讀古人之書竊慕其所為而不可得見將求今人之似古者而宗之蚤瞻暮望唯恐弗獲天聖中聞執事以進士舉為太常第一詞章卓異風動逺邇腐儒老生骨醉心死時則見執事之才其後數年天子脩先帝故事親策賢良而執事褎然為舉首推考經術以戴翼世務疑亡闕補言到聖處時則見執事之識居山寥寥去上國三千里望風長懐無路請謁有如衰根病芽棄置幽谷雖知有陽春之和皎日之光不得與尋常草木並受其賜歉然於中積有年矣今兹竊幸詔舉茂才州郡不明以妄庸人充賦弛擔以來博聞髙誼心馳門闑若渇於飲故擇令日塵㸃賔次重念覯性質無似不能與時世爭利捐造化之術而甘於寂寞之道行思坐誦垂二十年其志幸一試用就尺寸之效以章其身千載之後不與碌碌者同泯没為凡鬼於地下聖人當天俊乂雲合有志如此豈敢自必執事當世儒首言重蓍蔡可稱邪為天下稱之可進耶為天下進之不敢求哀以犯公義所業䇿論五十首謹獻諸左右潤色之暇稍賜觀覽千萬幸甚不宣覯再拜
  上王内翰書
  内翰學士明公覯江湖凡人生得至愚之性天以六經羣言煨燼之餘以成其愚而不與白雲清泉衣食之奉以養之家貧事親漁釣樵斧不足以具甘㫖朅來人間學習世務續鳬之脛乆而無成今兹聞國家求賢良文學之士蒙不知今竊况於古謂版築飯牛之微或不為時君所棄因出草廬從州郡之舉乞錢為食陸走三千里西嚮轂下京塵㝠㝠勢利相軋既貧且病財不能以備簡墨力不能以事趨走弊衣徒行僮僕楚語誠難以𠉀閽人之顔色以附名卿之焰也非夫烈丈夫抱義慷慨不好苛禮者安能為覯之地哉伏惟明公盛德大名震曜四海仕者學者以為依歸矧曩昔之幸嘗一拜於門下今日之來不敢伏匿自絶髙義輙請見於賔客之後明公亦留意乎所業䇿論五十道姑飾其藁以籍手應用之文未免蕪累觀其大畧可也生平著明堂定制圖一道并序平土書并圖三道皆繩先儒之誤以章聖人大法施諸儒林粗可稱述舊本漫滅未敢自陳暇日一埀問焉當指畫於座隅也質野之人言無遜避惟輕其罪而已不宣覯再拜
  與章秘校書
  秘校章君足下昨暮枉駕告以東南行徒歩不能送别豈任依依覯初未相識每與丘思語頗得足下之為人及問歐陽校理益信之他日足下顧我於邸舎氣和而言正其辨說駸駸到義理憤世疾惡有大丈夫之芒角此固不待觀文辭而後知其業也噫昔三代之人自非大頑頓盡可以為君子何者仁義禮樂之教浸滛於下自鄉徂國則皆有學師必賢友必善所以養耳目鼻口百體之具莫非至正也足下生今世敎化風俗既無可道况在公相貴富之家非愚且諛孰肯辱於門下是所與居者又可料矣而能自立如此非天資超然異於衆人乎夫將有為之士常憙其類盖類同則志合志合則力并力并則事可行功可成禽邪人獵邪道或掎或角庶乎有備也覯不肖承足下之風歡慰無極詩曰是藨是蓘必有豐年抑強勉而已矣吳越美山水出囂塵臭處而居之者飄飄若僊去然其人物愈衰少安定胡先生瑗往來於其地思古人而不得見姑從之㳺可也逺道慎飲食以適親意幸甚幸甚六月五日旴江李覯白
  上江職方書
  知郡職方執事覯伏以新進俗儒樂㳺貴富之門者莫不有求也或崇飾紙筆以希稱譽或邀結勢援以干薦舉或丐禄粟之餘以免困餓或借威柄之末以欺愚弱奴言婢笑情狀百出上之人以其求之私也作為關鍵唯恐拒之之弗絶耳其間雖為有道義而來者亦多以是疑之疑之不釋則所以待之之禮與衆無異故好古㓗㢘之士拂衣逺遁羞與薦紳相聞者可勝道哉覯小人世宅田野上天哀憐以古人之性授之讀書属文務到聖處其言周公之作孔子之述盖多得其根本漢以來諸儒曲見蕪說頗或擊去以此著書數萬言矣不幸少年繆計屢乞鄉舉求而不得祗自穢汚今兹行年三十餘固知非矣方將削迹塵路屏居林藪張皇本心洗滌外慮未明者明之未備者備之使三代之道珠連玉積盡在掌上所大願也若夫毁譽用舎計之已熟譽邪惟天下自譽之覯不求譽也用邪惟天下自用之覯不求用也懐姦攫利所弗忍聞頭斷胷裂直氣不死故常望形勢之塗而不欲一舉趾以趨進於其中誠恐以常人疑之以常人待之則㳺河蹈海不足洒恥近者訪舊吳越彷徉而歸竊承明公以儒學吏術作鎮于此因念今二千石當古諸侯之位而覯幸得尺寸地在治下為居人苟復耿介自異不能一至門左以謝仁政則失所以事邦君之禮輙敢䇿羸馬襲敝衣以貽閽人羞伏惟明公聽其言察其意知其非有求而來者則覯也可無悔矣不宣覯再拜
  上慎殿丞書
  知郡殿丞執事覯伏以佩有青幨有彤生善殺惡為天之工斯士之甚通策無馬呼無僮衣麻食菽于山之中斯士之甚窮於戯以勢言之則弗類以道言之則無間故吳公之治河南而賈誼薦陳蕃之守豫章而徐穉禮風流未逺學者稱之今兹請謁敢以藉口竊念覯郡之衣冠家也數十年來禄禀中絶天恤私門不惜中和一㸃氣造為蕞爾之微躬生年未幾不憙他習惟文惟學如哺如乳媚于耳目貫于心胷蚤夜專一其樂無筭勝冠以還盖有成矣其或刮簡含墨騁騖文苑金無鑛堅玉無璞頑尋英取華所嚮皆得至於仁義之淵禮樂之源顧嘗吞吐堯舜掲厲商周先代諸儒或有慚德雖州郡齟齬莫肯聞薦而縉紳先生當名路者多賜賞激謂非凡人以此自信若當大任且貧且賤不怨不悔上事老母旁無昆弟乞錢為食來往江湖零丁孤苦積有年矣今者竊嚮明公以賢人之業仕聖王之時激昻朝著指取郡寄惟兹桑梓輙枉旌斾雖壺漿之迎曽未至止而愛民之譽樂善之稱隨風北來襲滿人耳此誠有志之士剖堙鬱祈顧遇之秋林澤雖廣豈敢伏竄謹與諸生犇問羈靮前之所陳固失謙讓但以渦沈俗間幸遇明哲不能自言誰為言者郊次煩猥非敢願見視事之後惟賜接納乃問乃聽騐其所有苟復碌碌與常儒同則面欺之罪委于吏議可也不宣覯再拜
  上楊屯田書
  知郡屯田執事竊以唐有天下垂二十世明皇文治之盛也而燕公佐之宋有天下今數十年真宗文治之盛也而文公佐之二公之才相似其遇時得君樹功立業亦復不異然燕公既沒而均垍從偽隕其家世文公既沒而執事之名籍甚當代其故何哉愚以為至忠大節抑姦與正王家所頼天鬼所信惟文公有焉傳曰君子善善也長惡惡也短善善及子孫惡惡止其身以文公之賢其後世固當得志矣况執事聰明多識剛中能斷為儒有學術歴官有政績盖如孔子之後而生伋文中之後而生勃宜夫士大夫服膺之弗暇也覯草野之人未得仕進頃因薄逰毎聽髙義前年冬龍圖髙平公在㑹稽嘗以尺書來召且言執事監郡留意講學促令見之屬以窮愁多故辨装不早及其至彼則執事西行且數日矣高平公一見深以小人不得侍坐於長者為歎羇旅之心悔恨多矣昨者還鄉竊聞車騎布惠兹土且以水陸之逺才數百里敢求寧居以咈所願謹正衣纓來伏賔位恭惟執事之明必有所以待之之道矣生平志業未敢自陳苟賜從容當稍布于左右輕犯明哲伏深媿畏不宣覯再拜
  上聶學士書
  省判記注學士執事伏以哲人既沒禮樂失其師而竒衺戰之雅正大潰遺音舊器殘破畧盡典經所志什不存一儒其服者莫肯蹔寄目於其間將何以格天神召和氣隂陽之錯行風俗之不脩職此故也吾王以一統之大再造聖法與民惟新爰募儒林俾言大樂詔下之日有識慰抃然古道廢乆能者誰何執事才兼萬人心照億載聲音之道蚤所詳明因與一二君子專制其事歴時未幾改作大備諒已韻莖英之啞起韶夏之僵后䕫足蹈於幽墟師曠耳傾於鬼部朝之鴻碩疇敢措辭覯江南賤夫行年二十八矣唯學古憙事其志燄然竊聞朝家興復治世之作第恨其身不獲齒廷臣之末得以升太廟侍圎丘聽八音之發不徒破堙鬱洗邪辟抑以觀先聖王所以應天感人其法度何如也所懐未果嗟憤何極雖然姑願一拜先生之容側聆至言以辨大方因以卜已道之臧否幸亦多矣昨始至都下盖曾𠉀問僕人然卒未克吐其區區今兹是用有言於左右執事其亦少留意乎覯嘗以明堂者古帝王之大事也而去聖乆逺規模莫見周禮考工記大戴禮盛德篇禮記月令室个之說參差不齊繇漢及唐老師大儒各執一經相為矛楯有國者不知所以裁定遂使布政之宫缺而不立雖有作者皆取臨時處置非復先王之法象覯謂周禮大戴禮禮記皆聖人賢人之所作述不宜輙有乖異反復思念則三家所指制度果同但立言質略意義弗顯訓傳之士泥文太過遂成派分故嘗挾而正之决而通之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意三家之說坦然大同堂室之度靡所回惑的的然如見成王周公享帝視朔朝諸侯於其上因作明堂定制圖一道并序約五千言非執事牽古知變不牽於世俗之論則不能以别此書然恐計府少暇重以煩暑未逮熟觀之謹先以所著潜書十五篇野記二篇禮論七篇塵穢几上試加一覽可粗見其存心苟不以菲薄而棄之時因休沐曲賜甄問則當奉法宫之議鋪陳於席次然後足以盡其才謂其善則薦之可也譽之可也其未至者則教而成之固儒師之職耳羇旅貧困無紙墨傭寫之資止於具草本而已伏惟仁賢畧其常禮而鑒其苦心幸甚幸甚不宣覯恐懼再拜
  上葉學士書
  省判學士執事覯生江楚間始數歲竊習其家書見晁董公孫之對問决科皆所以發天人之秘而彌縫國家之務漢往而唐聯幾百祀雖治亂相變而異人時有其稱得士之盛者率由是道及稍長鄉先生敎以速化之術則謂當今取人一出於辭賦曰策若論姑以備數因歴觀塲屋得雋者誠皆聲病靡靡之文而已借有材之髙識之通以禄仕故不敢放其絶足越邪徑而趍大道腐儒愞筆喜幸多矣私心憤疾往往竊垂義士之涕將恐古道萎絶不能復萌芽至年十六時聞禮部奏貢士之可者賜第於殿廷所得多當世豪俊而執事之五䇿實流行於天下募其本而觀之則審刑政之㑹達權利之變將以富國便人而納之於禮義良今日之急務而衆賢之所未知者也其辭典而贍其意正而通洋洋乎古人之風復歸於筆下覯雖不肖用是感激竊喜囂譊流宕中亦有賢士大夫毅然執戈刜滛辭而遵理道者重遇主上之明有司之公擢致髙等足以風四表而移士心矣自時而後積十餘年㳺目於書肆則熟執事之文采侍坐於先進則飽執事之治聲窈然如望梧桐之宫聽鳯凰之鳴徒知其諧和中律噰噰盈耳而雲霧隔之終不克一見其容狀不意今兹旅食都下而執事方在省局門牆伊邇有請見之路是用上問興居以適所願昔人有言曰唯賢知賢小人不敢自稱道顧可以當執事之知乎伏念覯草茅匹夫受性不甚魯唯其心志耿耿不忍自溺於流俗為學必欲見根本為文必欲先義理晨夜探劚力盡弗已而州郡不肯薦鄉黨不見稱年近三十隕穫日甚昨者因謂京師忠賢所萃䇿試亡私奔走西嚮將覬覦其萬一未及弛擔而貢舉已罷矣羇栖輦轂兩經晦朔親老食盡又當歸寧踽踽而來恓恓而返士林不鑑其道有位不知其名背仕進之門而復入於寒餓之水火此亦烈夫好義所宜惜之也生平為文謹擇其二十四篇寫成一冊及所著明堂定制圖一道并序草具其副塵諸左右莅事之暇時賜觀覽足知覯心之所存焉冐黷威重伏增慙怖不宣覯再拜
  上李舎人書
  脩撰舎人執事洪惟天之清地之淳矞雲膏露所禀無幾甘泉紫芝僅承其餘是故其正氣也升之則為神降之則為賢神所以造萬物賢所以治萬物其致一也賢人之業莫先乎文文者豈徒筆札章句而已誠治物之器焉其大則核禮之序宣樂之和繕政典飾刑書上之為史則怙亂者懼下之為詩則失徳者戒發而為詔誥則國體明而官守備列而為奏議則闕政修而民隠露周還委曲非文曷濟禹益稷臯陶之謨虺之誥尹之訓周公之制作咸曰興國家靖生民矣自周道消孔子無位而死而秦嬴以烈火刼之漢由武定晚知儒術至今越千載其間文教一盛一衰大抵天下治則文教盛而賢人逹天下亂則文敎衰而賢人窮欲觀國者觀文而可矣吾君接三后之遺烈對皇天之駿命身居九清横制四海獷俗庭而兵革偃年榖豐而禮讓作太平盛事漸而無纇繇是下明詔戒文弊抑末世之流宕復先王之炳蔚方内豪傑翕然承風援毫者悉本三代㳺談者羞聞五霸始自薦紳逮于韋布盡雍雍如也雖然羽者必有鳯毛者必有麟文章之囿則宗主存焉伏惟執事以大臣子知聖人道䇿名天階從事冊府竒辭髙識日新又新潤色之任拾取如芥誠將輔君政而主師教四三皇而七六經固蒸人之宗主而學者之指南也竊念覯家於江表生而嗜學誦古書為古文不敢稍逗撓行年二十八未獲薦用于時謗讟益多窮困益甚怳然自疑其業之非是輙敢决正于左右未知蓍蔡之仁肯錫之一言哉謂之是則區區姓名當由此而顯謂之非則齒少氣盛猶足以改習然則謂執事為文章宗主而指南於學者良不虚矣生平為文謹采其二十四篇寫成一冊及所著明堂定制圗一道并序草具其副辱諸侍者演暢多暇一賜觀覽千萬幸甚千萬幸甚藪澤庸微干犯崇貴曷任畏罪不宣覯再拜
  上宋舎人書
  脩撰舎人執事覯不肖竊謂文之於化人也深矣雖五聲八音或雅或鄭納諸聽聞而淪入心竅不是過也嘗試從事於簡䇿間其讀虚無之書則心頽然而厭於世觀軍陣之法則心奮起而輕其生味縱横之說則思譎詭而忘忠信熟刑名之學則憙苛刻而泥㢘隅誦隠遁之篇則意先馳於水石詠宫體之辭則志不出於匳匣文見於外心動乎内百變而百從之矣諒非淳氣素具通識旁照則為其所敗壊如覆手耳韓子有言曰儒以文亂徳豈謂是乎然則聖君賢輔將以使民遷善而逺罪得不謹於文哉有周而上去古未逺而濬哲時起以綱領之彬彬之盛如天地日月不可復譽其大而褒其明也至于漢初老師大儒未盡凋落嗣而興者皆知稱先聖本仁義數百年中其秉筆者多有可采魏晉之後渉于南北斯道積羸日劇一日髙冠立朝不恤治具而相高老佛無用之談世主儲王而争誇姦聲亂色以為才思虛荒巧偽滅去義理俾元元之民雖有耳目弗能復視聽矣頼天相唐室生大賢以維持之李杜稱兵於前韓栁主盟於後誅邪賞正方内嚮服堯舜之道晦而復明周孔之教枯而復榮逮於朝家文章之懿高視前古者階於此也不意天宇之廣頽風未絶近年以來新進之士重為其所扇動不求經術而摭小說以為新不思理道而專雕鎪以為麗句千言萬莫辨首尾覧之若㳺於都市但見其晨而合夜而散紛紛藉藉不知其何氏也逺近傳習四方一體有司以備官之故姑用汎取𤨏辭謬舉無如之何聖人之門將復榛蕪矣所幸明后在阼賢臣在位慨然興念思遏其波凡曰有識孰不抃慰然詢於輿人則僉謂執事與禁掖數公謀救斯弊用心最切至覯僻逺之民也獲聞是語信之不疑誠以執事負大才業角馳英俊之塲疊為天下第一遭時結主坐致嚴近苟協咨同僚翊起正道鑿吾人之胷而歸以中和之氣固其職矣雖然世俗之仕難以道諭易以名誘誘之之術不在辭費胡不於廣衆之中擇其好古知道有出於人者浴其塵垢被以羽翼使奮飛於天衢庶夫聞見之者知所勸勉乎記曰以義度人則難為人以人望人則賢者可知矣若必求徳行如顔閔文學如㳺夏者而後取之則是待飛兎腰褭而乗車也伏惟稍卑其論而聽小人之請覯家扵南楚生二十有八年矣自総髪讀書羞以耿耿之心為流俗所昏醉開巻執筆輙欲闚見古作者之狀貌為之浸乆非敢自謂有所得然其用意不為不專矣家貧親老弗獲禄仕或怒其介或笑其迂左排右擠溝壑是虞今兹旅食上國日聞髙義不慚賤陋奉累閽守必欲招延雋傑激勸頑鄙顧可以隗為始乎昔牛竒章見稱於韓吏部而名遂籍甚退之非僧儒所可跂及也然而所以稱之者急於教道欲其行之者多庸兹奨勵而已耳今覯雖不才抑猶未肯與僧孺等列執事不為退之之事則已若其為之幸少留意焉嘗所著明堂定制圖一道并序其意在賛明經義以埤益一王之盛禮天門祕䆳未敢通獻謹繕其副陳諸座隅并以雜文二十四篇録為一冊繼用塵凟潤色多暇時賜財擇是所願也志切言直有犯威尊俯伏待罪不宣覯再拜
  上范待制書
  知府待制執事覯嘗聞之鶡冠子曰賤生於無所用中流失船一壺千金始猶未信今乃知之嗟乎古之為士者何其顯榮哉身弊緼而寵踰華衮腹藜糗而富埓千乗故有以南面之王而擁篲於匹夫公子國相而執轡於羸老兹戰國之事尚未足法漢有天命四履之逺化戎為華而猶求賢如不及州郡察焉四府辟焉一介之善無敢漏畧縣鄉小吏名汙賤者也翼之而仕角之而朝者往往有焉此無他盖有國者慮下情之壅遏得人以快耳目當塗者畏曠官之罪以舉賢為稱職習俗相尚氣焰薫灼而然也故于時能言以上多自琢飾閨門為仕進之階鄉黨乃榮名之路奨助風教夫豈小歟厥後古道不逞辭科浸長不由經濟一出聲病源而海之以至今日矧惟真帝在上皇天乃睠太平之根穏貫坤厚四鄙酣寝無雞鳴犬吠之警法令流暢罔或牴牾役夫賤類馳一乗之傳則足以呼舞諸侯矣三尺童子據案弄筆則足以斬决强梗矣不待偉人深智而職事已治故雖浮華淺陋之輩率為可用聲律取士孰不曰宜學小則易工利近則可欲貟位有數而求之者多國朝患其或私謁也於是糊其名易其書混致於考官之手固不知其立身之行幹蠱之才雖有仁如伯夷孝如曽參直如史魚㢘如於𨹧一語不中則生平委地况執其柄者時或非人聲律之中又有遺焉薦於鄉奏於禮部第於殿庭偶失偶得如奕棊耳名卿大臣以其無舉知之責也閉其口不復言天下士俛視同術疏若秦越養威重崇愛惡管庫之隸洒掃之僕皆得以保任而惜一言以舉遺逸雖然好古㓗㢘之士寧忍餓而死耳安能仰面以希其咳唾於戯學道之無益也如此夫宜其腐儒小生去本逐末父詔其子曰何必讀書姑誦賦而已矣兄教其弟曰何必有名姑程試而已矣故有縑緗凝塵不記篇目而致甲科帷薄汙辱市井不齒而諧美仕勸善懲惡將安在邪萬一史臣示書法於後世則赤墀之下當有任其責者矣噫非大賢君子其曷能矯之覯建昌南城人也生二十有九年矣齠齓憙事以進士自業摘花蕊寫雲煙為世俗辭語頗甚可取愚不惟道之隆替時之向背輙㳺心於聖人之藴志將以堯吾君羲吾民晨夜精思頗為有得視闕政如已之疾視惡吏如已之讐恨無斗水以洗濯瑕穢四顧悲歌時或涕洟然而命薄計拙動成顛仆鄉書之不録况爵命乎孤貧無依載其空文走南北楫焉而川竭蹄焉而路窮嘗㳺京邑凡時之所謂文宗儒師者多請謁焉但伏執事之名時最乆矣謀之於儒林則又謂執事表知樂之士有自褐衣而得召者如覯等軰庶可依歸不幸未及弛擔而執事以言左遷時異事變卒無所遇彷徨而歸又黜鄉舉身病矣力窮矣仰喜朝車適留兹土故不逺五百里犯風雨寒苦來拜於廡下古之君子居易以俟命不患人之不已知今覯也踽踽而來若行賈之為者其故何哉伏念家世貧乏㓜孤無兄弟老母年近六十饑焉而無田寒焉而無桑喁喁科舉求不可望之禄以為養抑疎濶矣每朝夕進側則見髪班體臞而食淡衣粗烏鳥之情痛劈骨髓王城百舎天門九關銖銅不畜何路自逹遐方小郡知已斷絶姦邪所怒哆冶所笑身無油脂日就乾腊往時多事勤苦成疾今兹憂愁益復發作長恐醫餌不繼忽沉溝壑内孤慈母上負明時所懐不伸抱恨泉壌以此計校不宜黙黙是以來也伏惟執事以文學名家以公忠許國封書言事及於母子夫婦間無所隠諱庭辯宰相而辭不可屈此其心將大有為者也不日祗奉明詔歸于帝右持衡制事當不因循然則仕籍未甚清俗化未甚修賦役未甚等兵守未甚完異方之法亂中國夷狄之君抗天子長驅大割用工非一肘腋諮議豈宜少人漸而收之盍自今日覯雖不才以備一人之數顧不可乎苟取其窮而通之取其賤而貴之補罅續斷粗當益國不徒矯世俗騰舉士之名而已此在高明熟慮之也弗復云云嘗所著明堂定制圖一道并序前日度支魏公以列于座隅兹不再獻潜書十五篇野記二篇禮論七篇共一冊謹用塵瀆常行所業五巻亦以資閒暇一笑皆舊寫不精致恕而憐之可也不宣覯再拜
  上孫寺丞書
  寺丞執事當今天下職官孰輕重哉去於民不逺事之一介必折諸其庭莫如縣大夫者吾邑之在江表亦繁鉅矣戸口櫛比賦米之以斛入者歲且數萬自政不得人二三年來尤為昏亂公庭攘攘塞耳不聞怨聲民錢獄理交手為市刺史弗之恤㢘使弗之問裹粮北走路宿一月然後至京師天門沈沈虎士交㦸朝無親黨袖無金貝有能自逹其寃者乎是以窮夫細人拷棒且死噤不得言唯仰首拜天以願雪活嗟乎聖人在上此何罪也不意復有執事取而正之民之瘡痍洗刷鍼療吏之宿贓奪諸其懐書牒訟争者不持尺布斗粟喜捷而返里胥大徭隨𠉀衙喝無土工木材之責綰弊布衣食菜飲水晨而出暮不敢休勉勉哀矜與赤子為父母貪人侈婦之所竊笑守道君子嗟嘆之不暇嗚呼仕今之世處今之俗其心皎皎追古人為徒伏惟執事之事業其小大何如也但恐聽詳則事滯愛極則姦生髙明多見當自知矣小人無位請賛言之押券書移畝稅者立判時遣無淹乆以匱其力則農不傷䑕竊狗偷得情則已無姑息以枝其辭則捕逐之吏敢奉其職村氓僻陋逺者二百里負米為食十捐六七以足薪芻房賃之費旦入郭門夜馳而出往返猶且數日若必求其根待其蔓或旬或月然後罷歸則將顛躓乞假之無地耒耜不得深其田斧斤不得采其山矣賊徒狡獪心豈㢘恥昨鞭今戮猶或不悛若必撫而哀之則將沿上官之語以誣捕已者如此則雖白晝解人之衣貝者掩目而過矣仰惟執事以明易慎以義奪仁情見則勿疑罪當則勿恤乃古君子佩弦之流也玉光無瑕綱目無漏完粹精宻可勝道哉覯邑外草萊之民也落魄不肖生年二十三身不被一命之寵家不蔵擔石之榖雞鳴而起誦孔子孟軻羣聖人之言纂成文章以康國濟民為意餘力讀孫吳書學耕戰法以備朝廷犬馬驅指膚寒熱腹饑渇顛倒而不變非獨人之云云坐而自歎且自笑者也今者進不敢祈執事尺書之薦退不敢受里閭啓齒之囑以希幸於左右觴酒臠炙非所懐也唯其公論末策思得自陳以增盛德之分寸故為之一來執事以為何哉不宣覯再拜
  上余監丞書
  監丞執事覯南城小草民也竊聞執事以文辭判是非取先天下豪俊馬首南嚮尹兹大邑盛名之下不獲愛坐卧越四百里奔走來見嘗所著文家貧弗及更寫謹獻舊藁一䇿凡九十五首約萬餘言以請命階闥伏念覯十歲知聲律十二近文章思慮猖狂耳目病困者既十年矣而公不舉於州郡私不信於閭里梯天莫見明主窮海未遇知已朝談仁義暮學計策云云雖多徒取笑恠老母坐堂親愛盈屋耒耜不供升斗之食桑麻不足一帶之衣塵埃四走乞丐無地此亦立節丈夫所宜歎惜者也今執事識量足以鑒臧否位望足以為升黜亦奚吝開巻一覽思其所以哉夫驅馬而賣之者為市人所貴賤未足以為駑良遇伯樂而弗一顧則雖日馳千里皆驢材也伏惟少留念焉他日執事得位將相洗濯四表𤨏𤨏之力一獻門下以託名於本傳之末顧不美歟古之相遇者或以一言之善或目擊而道存意氣所合唇齒後也不復浮辭唯増媿畏而已不宣覯再拜
  上蘇祠部書
  通判祠部執事覯毎習觀書傳見古人有先後相因貴賤相取刷浴塵穢挈而致之功名之境者未嘗不廢書太息已或泣下何者兹道寂寥為日逺矣士之褐衣革帶顛倒風塵時無不扼肘歎望曰我無知己一旦成大聲享大任則復因循自守鮮能知人盖處賤而求人知也則利在乎已既貴而知人也則利歸於人為已而不為人是以然也繇此逹者自逹窮者自窮上下背馳不翅胡越見天球河圖委在溝瀆不肯一濡足振起之而安行自若者皆是也欲望張皇古道聳勸士類使碌碌者聞風而勇善不亦難哉是皆假道義以自進其身身既進則忘之矣真有道者果不如是伏惟執事以佐王之才應期而出第進士為能官中賢良受清秩治道二十五策霆轟風飛震伏天下非真有道者安能卓犖如此是則夷高翦蕪為後進開路誠有望於執事也覯南城賤民自以家世儒素生長好學由六七嵗時調聲韻習字書勉勉不忘逮于今兹年二十七矣其間染采薫香附合時律外尤存心於古學沉酣鼓舞其志不甚眇小然而進不得州郡舉退不得鄉曲譽饑寒病瘁日就顛仆抱其空文四顧而無所之今者竊嚮執事風采不辭道路暑濕之勤夙夜奔走求通於門下以執事之明其亦為之動心哉覯生平所著力弱貨殫不能盡寫今所摯者舊文五巻盖備舉子常禮禮論七篇潜書十五篇别寫為浄本一冊政治餘間首乞觀覽其餘篋帙細碎苟蒙顧取續當具其藁以獻雖然猶未足以盡覯所懐也覯往者毎見邦國政敎有玷缺不完者下民疾害有酸楚未復者摭其條目雜然甚多因欲作狂夫策五巻既成其五篇矣自以意切言直懼為世俗所忿誚執筆瞻顧逗撓而止又以明堂者古先帝王之大事而去聖乆逺規模莫見周禮考工記大戴禮盛徳篇吕氏春秋十二記室个之說參差不齊繇漢迄唐老師大儒各執一經相為矛楯有國者不知所以裁定遂使布政之宫缺而不立雖有作者皆取臨時處置非復先王之法象覯謂周禮大戴禮呂氏春秋皆聖人賢人之所作述不宜輙有乖異反復究省則制度果同但立言質畧意義不顯鄭康成蔡伯喈輩泥文太過遂成派分故嘗挾而正之决而通之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意三家之說坦然大同堂室之度靡所回惑的的然如見成王周公享帝視朔朝諸侯於其上因欲作明堂定制圗一道并序遇病中廢未克成之復謂易者三聖之所以教人因時動静而終之以徳義五經特是為深矣古今解者唯王輔嗣尤得其㫖然亦未免缺誤况此經變動無常學者不能知所凖的覯常撮其爻卦各有部分仍辨輔嗣之失因欲作易論十篇然非汰思慮旬月間不可以措筆是三書者他日即成就跪致於几席之側則夏時坤乾未必不為仲尼所取也今之獻者聊可味其一臠耳仰惟執事思古人相因相取之道而念其所以來之意羽凡骨為飛仙起涸魚為雲龍藥石哺乳使其銜恩則他日執事入坐廟堂出擁旄鉞遂大勲於時覯雖不才東西指顧必有可用今也不敢豫自道幸執事裁之不宣覯恐懼再拜
  寄上范㕘政書
  慶厯四年六月四日應茂材異等科李覯謹西望再拜奉書㕘政諫議明公閤下覯一二年來竄遯山谷竊聞明公歸自塞垣㕘預朝政無似之人辱知最厚延頸下風憂喜交戰喜者何謂冀明公立天下之功憂者何謂恐明公失天下之名夫以明哲之性樹剛中之徳裁量古今愍測衰敝昔者言之而不得行之誠無可奈何今在行之之位矣盖當築邦家之基天不足為高地不足為牢此所謂冀明公立天下之功也然塞孟津者非捧土可足治膏肓者非苦口不宜遺闕之原豈是眇小若曰患更張之難以因循為便揚湯止沸日甚一日則士林稱頌不復得如司諫待制時矣此所謂恐眀公失天下之名也嗟乎當今天下可試言之歟儒生之論但恨不及王道耳而不知霸也強國也豈易可及哉管仲之相齊桓公是霸也外攘戎狄内尊京師較之於今何如商鞅之相秦孝公是強國也明法術耕戰國以富而兵以強較之於今何如是天子有帝王之質而天下無強國之資為忠為賢可不深計洪範八政首以食貨天下之事未有若斯之急者也既至窮空豈無憂患而不聞節用以取足但見廣求以供用夫財物不自天降亦非神化雖太公復出於齊桑羊更生於漢不損於下而能益上者未之信也况今言利之臣乎農不添田蠶不加桑而聚斂之數歲月增倍輟衣止食十室九空本之既苦則去而逐末矣又從而籠其末不為盗賊將何適也况旱災荐至衆心悲愁亂患之來不可不戒明公何不從容為上言之國奢示儉抑有前聞動人以行不煩虚語必也省宫室之繕完徹服玩之淫靡放宫女以從伉儷罷樂人以歸農業後庭愛幸使衣無曳地羣下賜予使賞必當賢戒逸樂之蕩心慕淳樸之為德不唯惜費亦足移風至於昭事神祗尊奉釋老務從中道無徇末流郊祀天地禮之大者先王立法實有明文謂天下之物無可以稱其德故牲用繭栗器尚陶匏大路越席以昭其儉愚儒在野不覩大祀聞之道路有異於斯費鉅禮煩願留意也寺觀所須未嘗盡見唯前年在京值修開寳寺耳觀其所用誠難定數然以意論之害亦大矣且時賣官雖大理評事無慮一萬緡耳假如此寺秪費十萬緡亦當十貟京官矣彼十貟京官以常例任使數年之後便當臨民以為萬戸縣尹則十萬家之禍又以為十萬戸郡守則百萬家之禍矣若輟一寺之費而不賣十貟京官是免百萬家之禍佛如有靈豈不歡喜一寺尚爾其他可知孔子曰禮與其奢也寧儉矯枉過正此其時也設謂復于質略虧損國容無以觀示于下則未知瑶臺瓊室孰若茅茨土階之榮也若以逺古之道難為比擬則近世豈無其事哉隋之文皇既可為吾君法矣唐之楊綰亦足作吾相師也此事尤淺近盖在明公術内乆矣然恐富貴娛樂有以移人故敢告于左右嗟乎人夀幾何時不可失無嗜眼前之爵禄而忘身後之刺譏也覯才不適時體復多病非有望于仕進者也所願草茅之下復見太平瞑目黃泉蔑遺恨矣所著慶厯民言三十篇謹録上獻伏惟稍賜觀覽干犯鈞台寔增慙汗不宣覯再拜










  旴江集巻二十七
<集部,別集類,北宋建隆至靖康,旴江集>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巻二十八     宋 李覯 撰書
  寄上富樞宻書
  慶厯四年六月四日應茂才異等科李覯謹西望再拜奉書樞宻諫議明公閤下伏以天時否結海内煩費力支王業屬在賢人况樞宻擥軍國之權明公通古今之道才位相稱功德可圖此有志之士所以願忠於僕人也覯江南人請言南方事當今天下根本在於江淮天下無江淮不能以足用江淮無天下自可以為國何者汴口之入嵗常數百萬斛金錢布帛百物之備不可勝計而度支經費尚聞有闕是天下無江淮不能以足用也吳楚之地方數千里耕有餘食織有餘衣工有餘材商有餘貨鑄山煑海財用何窮水行陸走饋運而去而不聞有一物由北來者是江淮無天下自可以為國也萬一有變得不為廟堂之憂而姦雄之幸乎議者多輕東南謂為怯弱而不知為官軍則怯為亂賊則勇矣今之卒伍例非勁健必也少有材力自已别營衣食安肯𣵀墨而就拘哉唯無聊之人填壑是懼不得已而為之耳謂之怯也不亦宜乎若夫驍悍之資狡猾之性因縁怨憤過有覬覦則安知其無勇也世俗但見藝祖取之之易而謂事勢常然殊不知以我宋應天之始乗李氏失政之餘殘殺忠臣熒惑羣小兵叩城下猶未知之而今而後焉得此愚暗之賊又焉得此神武之師乎以治討亂尚難為計以亂攻治將如之何曹公用兵不謂不善而弗能以一矢加於孫權者非特山川之險亦以馬超韓遂在關西故也今之輟耕壟上豈無鴻鵠之志者然且伏而未起有所待也不幸一旦邊鄙戒嚴而荆揚乗釁廟堂之上何以謀之長淮大江壍其前狐鳴烏合猾其後畏首畏尾力屈貨殫當是之時雖周公為相太公為將恐無及也幸今無事何不早為之所三四年前閱人為弓手鄉閭之内驚擾百端曽未幾時已聞停廢而募諸宣毅繼以土軍聖朝用心小子何見然以意論之弓手雖無取而宣毅土軍又不如弓手逺矣豈唯無益且有害焉昔者之籍弓手也自成丁以上皆守令親擇之稍有強壮悉無逃匿彼宣毅土軍既曰募人須從所願當職之吏務登其數雖甚駑怯亦預收録此一不如也夫弓手本乃良民徭於公上或田園富厚或骨肉衆多自重其身不為罪惡彼黥額之徒率多無頼階於窮困旋置妻孥一動其心復何所顧此二不如也夫弓手訓練有時團結有處散歸廬井無預廪給彼宣毅之名殆十餘萬一歲之費無慮三百萬矣加之土軍未知其籍是取無用之人為匱財之本此三不如也觀其罷輭之容動皆取笑驕盈之氣已欲𨹧人雖無武功自謂禁旅若主將無惠失於撫循姦回矯詔卒令起發因其怨恨讋以訛言不出城闉自為蝥賊未可知矣此所謂豈唯無益且有害也朝廷徒見名籍之夥且聞講習之勤謂為有備盖未之思矣夫用兵之道豈特武藝而已哉先在治其心次可用其力昔晉文公始入而教其民二年欲用之子犯曰民未知義於是乎出定襄王入務利民又曰民未知信於是乎伐原以示之信又曰民未知禮於是乎大蒐以示之禮民聽不惑而後用之故能一戰而霸後雖不及猶有吳起吮疽而戰不旋踵李廣與士卒共飲食而愛樂為用上下相得豈徒然哉今之守郡監兵職為將帥奉行邦典豈敢他言恩意不通路人而已立尸之地何以使之矧將帥之材在乎竒偉而今所謂良吏者小心畏忌之士耳彼欲笞人數十猶顧文法捉筆不敢斷而望其一歩百變赴死如歸何可得也嗟乎既往不咎來者可追宣毅土軍聚之已乆誠不可去然宜於不可去之中刪其尤無用者降𨽻于廂既减資糧且實役使其存者則析其部伍易地而居名之駐泊離其黨則無搆扇之姦去其鄉則為興發之漸仍使稍供差遣以代舊之屯駐屯駐者又還故郡則廂軍可省招收矣此亦防患之微意而節用之一端也其於章示武威備禦他盗無勞益衆惟在選賢商周不敵自古然矣何不於朝野之間舉守郡監兵之職勿拘資級務取英才至如荆潭揚夀昇洪杭福廣桂諸部宜命大臣為之節制重其操柄許以便宜辟召豪傑咨詢計策淹之歲月庶可鎮安若謂假以威權事當疑阻則小白重耳非無土地陳勝吳廣豈是侯王或以霸主而尊周室或以匹夫而亡秦族逆順之心豈皆形勢使然也况今賦斂之煩數倍常法旱灾之作絶異曩時民力罷羸衆心愁怨造形而悟其可忽諸明公受國厚恩為世賢輔解絃易調正在此時謀人之軍師邦邑苟有危敗是誰過歟覯自惟迂闊之流實無榮祿之望但恨養生之地僻在一方憧憧衆人無可與計事者常恐小才為累白刃相臨守死則無名脅從則有罪所以夙夜憂懼寝食弗皇不知我者謂我何也語有之可為智者道難與俗人言瀝血書辭敢告執事幸而帷幄之籌不舎庶人之議敺我元元躋於仁夀則覯也得保首領以沒受賜多矣所著慶厯民言三十篇謹錄上獻伏惟少賜觀覽仰犯鈞台豈勝慚懼不宣覯再拜
  寄上富相公書
  至和二年八月十七日將仕郎試太學助教李覯謹西望再拜奉書集賢相公閤下鄉者相公偃息于外十有一年天下之士憤懣者無所吐天下之民窮苦者無所愬宗廟有神社稷有靈佑啓聖心廓然日出擯讒說於九地之底登舊德於赤天之上含氣之類孰不相慶千萬幸甚千萬幸甚議者曰賢人當位矣恢儒復古此其時矣覯以為不然周公相成王必先有討於管蔡商奄而後制禮作樂孔子為魯司冦亦且殺少正卯㑹夾谷以懼齊侯取汶陽田未聞區區以文字為先何哉緩急之節然也今之大患患在夷狄士大夫之耳目屬於相公乆矣謂排難解紛不在他人才如斯位如斯籌深䇿逺盖非小子所難窺也若夫禍以忽而生勢以激而動亦不可不知朝廷憂西北而不憂東南無冦賊之備是所謂忽也用力於西北則勢不救東南生姦雄之心是所謂激也竊恐燕趙有舉烽之變則荆揚無安堵之氓其曰無備者非兵非食官不得人之謂也今之取才既不盡善而南國卑薄隔以江湖朝士亦不欲來比於四方最為少人近者儂智高之亂足以觀之矣智高之起於邕也非若鬼神出自恍惚盖有萌漸可見人或言之而主者如不聞及其至於廣也非有羽翼降自空虚盖已旬月之行衆欲距之而主者閉門之不暇遂使百越之地千里無煙積尸成山流血成川非他也官不得人之弊也凡今任官貴在科名彼嶺南郡守不知幾人非但無功又不能死唯趙師旦曹覲以節義自顯夫二人者皆無出身孔宗旦以負謗之故謫掾于邕事未起而言言不用而死夫人豈有科名哉凡今用法小過不宥而大刑不行小過不宥故跅弛者廢大刑不行故首䑕者安嶺南之吏或不備不虞或偷生惜死而不聞有伏鈇鑕者以不忍之政馭無恥之人如乗駑駘而舎鞭䇿欲其致逺何可得哉所幸智髙豎子本無逺畧如使匹馬尺䥫踰嶺而北則江表生靈已魚肉矣當是時數百千里之中無一人可與計事者或云修城池或云教士卒秪以行破公文何曽得似兒戯令人見之不覺大笑賊若能來誰有今日相公非常之人固不為常人之事見幾而作今也其時若謂才之難得道在馴致則凡守大藩如古方伯連帥者且宜慎柬毎十數郡得一俊傑以臨制之亦足以有為矣如此雖天駕登單于臺元帥勒燕然山無南顧之勞擾况當平世誰敢動哉覯慶厯四年嘗以書言南方事必逹左右矣後二年作長江賦欲干衢室之聽而無路以通謹錄一本塵玷台座草茅之愚行年四十有竒一事不成百病俱發未知餘年有幾唯未死間不逢亂賊是所願也故復呫囁上凟威尊伏惟哀其狂而寛其罪不宣覯恐懼再拜
  寄上孫安撫書
  皇祐四年十一月十三日丁憂人李覯謹再拜奉書安撫宻學諫議節下覯病卧草中聞朝廷委節下一方之事載驚載喜已而泣下嗟乎自嶺表有變數千里間火熱湯沸而未見有左右前後之臣負大名於天下者一來鎮撫竊疑江湖之民獲罪上帝不復得為周家草木在行葦之詩矣今也傳言節下當来有如司命仙官將自天降荒陬士女罕識貴人賢人孰知所以來之㫖愚心耿耿實異於衆輙縁漆室憂魯之義願有以控告不幸酷罰在身未經祥禫請見則非禮寄書則不恭日夜惟思罔知所措忽覩牓示令實封齎來何幸如之然而開設數路許以酬賞苟應募而言是傭徒鬻賣之道高㓗之士得不唾其面哉退又念古之人有殺身以成仁安得避干賞之嫌沮願忠之意由此奮發節下試聽之嗟乎今之天下何其少人哉人材髙下未敢輕量若夫至公至忠圖國忘身者誠不易得凡居位者何異一曹司但行文書不責事實但求免罪不問成功前後相推上下相蔽事到今日猶不知非昔西戎叛時數年間天下之民破骨出髓而不能取元昊一塊土今南蠻又叛數月間江湖之人拆衣賣絮而智高方擁美女在珠玉堆中坐耳何者十羊九牧朝令夕改作無益以害有益故也彼智髙者豈英雄哉打刼之尤者耳愚嘗謂彼失扵乆而我失於速彼若能速廣東非我有也我若能乆彼焉得跳梁若是哉何謂彼失于乆當其自邕而來所過諸郡突如破竹若能因其倉庫撫其民人分留同惡合聚亡命以守之避實攻虚直趨英韶南雄以扼大庾使江南之兵不得過雖廣西兵來而東路之勢已盛則五羊孤城仲子怯師囊橐中物耳舎此不為而為持乆之計豈有人作賊深入主國無饋糧無外援而可頓於堅城之下連月不去以待王師之來哉此所謂彼失於乆也何謂我失於速當賊在五羊城下時王師幸得到英州若能分兵屯守要害堅壁清野以待之彼將何如梁孝王天子母弟周亞夫尚不可救况廣州仲簡何足可惜彼求戰則不聽欲走則無路糧食當有限寳貨豈可餐越月踰時自當乾死况蕃漢烏合其心不一力盡勢窮寧無疑貳購賞在其前斧鉞在其後智高之首何難可致不戰而屈人之兵古今一也豈有人為將乗驛㑹師與士卒未嘗相識昏至晨戰挺身入賊如此雖豫讓為軍貟要離作節級有何恩義能使之用命也以侯伯富貴之身落豺狼腥臭之手逺近聞之莫知所由皆以賊為鬼將神兵非人可敵故鋒刃未交而心膽已碎後敗甚於前敗今日甚於昨日徒使狂童謂天無網此所謂我失於速也自有事以來江湖之間誠宜設備然所以備之豈其道哉豈作無益以害有益者哉居是邦不非其大夫不得為節下盡言也嗟乎疾在四支皆知護心腹矣恐風氣之内入也而不知用藥無節則心腹自生疾敵在嶺表皆知備江湖矣恐蠻冦之内攻也而不知作事無術則江湖自生變四支之於心腹嶺表之於江湖其逺近𦂳慢以節下之明固不待人言也嗟乎彼智高者終何為哉歴觀自古豈有如彼等人能成事也彼之所至奪人財物燒人室宇食人老弱妻人婦女人之仇讎無甚於彼者安能成事哉但恐嶺表未定江湖日貧而羣盗起耳夫羣盗者初不足畏或數人或數十人或數火或數十火然後以小合大以近合逺遂成千人萬人耳雖然此等亦安能成事哉賊殺既已甚天誅所未及於是乎有長材大力假忠借義以討賊為功以要王爵以歸民望如孫堅父子漸不可制此愚心之憂也嗟乎江淮而南天府之國周世宗之威武我太祖之神聖非一朝一夕而得奈何因循不以賢才守之今日之事可謂急矣誠得左右前後之臣負大名如節下者數人使居潭洪荆昇揚杭福州兼節制一路屬郡官吏得自廢置然後可以言利害官不得人雖言之誰為行哉朝上千疏暮降百勑付之曹司適煩擾耳如曰得人請試言其畧今之先務莫若使甲兵不闕盗賊不起民不至無告士不至失職如此者凡十事一曰諸州舊有宣毅百數雖云不武悉已南征昨者調鄉弓手將以為衛縱今未罷復何可憑且勿論其人勇怯彼弓手之家固不在城安有盡室已落賊中而肯一身更為官守鳥驚魚駭事灼然矣愚謂守城當須城中之人人生尚氣愚智皆同嘗觀角觝與競渡之類一坊一巷互爭勝負千百為羣至相殺害何者恥居人下故也官之使民曽無激勸㸃簿呼召若牽牛羊彼何興味而為之哉今若為廣場於邑居之中先取有勇力為衆服者寵異之使率其黨以閒暇習諸兵仗勿為名籍各任去來既不妨其業又得以自由於是制為勸賞之法凡若干日一試其藝有地稅者常憂執役試中則與移下名有市利者唯患當行胡剛切試中則與免一次胥徒以此差補僧道以此披剃凡百施為必先武力至于有罪亦當原情苟非害人得以功贖如此則人可以日添藝可以日進比屋之民皆為甲士可也然後柬置帥長潜加部勒志定氣剛誰不可用况家貲在内血屬滿眼倉卒之時必得死力二曰昨者鄉弓手萬家五百人大縣至一二千人不謂不多然而驅之來就郡邑廢其耕耘離其骨肉負米擔錢闔門在路是不便於私也手執戎器心在閨門藉此虚名影其色役是有累於公也今若於村落之中毎十數里為一教場使其人貟各以閒暇就便集之既不妨農且無所費當戸差役勿復與免或其有故則許兄弟子姪逓代乃是一人在籍數人習兵其餘戸口及寺觀童行願教者亦聽勸賞之法一如城中如此則保全鄉里扞禦疆界求之人情必可倚頼三曰古之治民唯欲富庶今之治民特惡豪右夫富豪者智力或有以出衆財用亦足以使人將濟艱難豈無其效今之浮客佃人之田居人之地者盖多於主户矣若許富人置為部曲私自訓練凡幾度試勝兵至若干人或擒盗至若干火者授以某官仍寝進納之令以一其志凡人既得以兵自防又得以官自進苟有餘財其誰不勉歲年之後千夫長百夫長不難得矣周禮鄉為一軍未聞反叛秦人功賞相長何患豪強大有為者宜無猜忌四曰人之為賊亦有其漸始則黒面夜行僅如狗䑕或掠小家子或刼獨行客鄉亭之吏知而諱之不告于公上故使長惡不悛積小成大蔓草難圖有自來矣鄉亭之吏諱之何也凡今賊發之地必責以賞錢縣尉未下馬耆壯已賣田破人之家前後不少為耆壯者懲其若此湏求被刼之人願陪所䘮之物與其賞一二百千孰若陪一二十貫但知惜費豈復畏罪哉賞所以得賊亦所以失賊諱之之謂也然非厚賞則賊不可得矣官不能備必出於民顧當改制耳愚謂莫若鄉置賞社計戸等以斂之命富人以掌之用盡更斂以此為常今夫大鄉或二三千戸小者亦數百戸與其使耆壯三五人出泉孰若使一鄉千百戸同力其數則少其斂則緩既免破家誰肯縱賊五曰茶鹽之禁本非便人經費所須盖不獲已江嶺之交最多鹽賊起而為大害者往往有之矣此本良民但為衣食與商賈何異哉惟其犯禁耳俗吏不明事體武卒又貪賞錢不料形勢多方伺捕彼自以其罪重寧鬭而死幸而不死豈得復為平人哉求活草間固其宜矣愚謂當少緩之百姓日用不可使知姑以用度不足某事某事權住給賞如此則伺捕者宜其縮手犯禁者得以安心苟能加以仁恩亦可錄為死士六曰大抵東南土田美好雖其饑饉之歲亦有豐熟之地比來諸郡各自為謀縱有餘糧不令出境昨見十程之内或一斗米糶五六十價或八九十或一百二三十或二百二三十價雞犬之聲相聞而舟楫不許上下是使賤䖏農不得錢貴䖏人不得食此非計也况於境内又有禁焉止民糴以待官糴是也且賈人在市農人在野糴之則米聚州縣不糴則榖留鄉村徒為日日修城池而不筭其中蓄積亦可笑矣若曰官糴數足然後放民糴俟河之清耳官糴價一定民糴價漸髙難易如何哉愚謂當弛一切之禁聽民自便仍為著令以告後來七曰古之貴者舎征止其身耳今之品官及有䕃子孫當戸差役例皆免之何其優也承平滋乆仕宦寔繁况朝臣之先又在贈典一人通籍則旁及兄弟下至曽孫之子安坐而已比屋多是衣冠素門方係繇役日衰月少朝替夕差為今之民盖亦難矣愚謂三丞以上官及正郎以上子孫若贈官兩省以上自可且從舊制其餘一例給使如此則農夫稍得息肩世胄亦無自惰八曰今之賦稅較古則輕唯諸攤配大為煩費夫攤配之物皆受直于官比之市價不甚相逺然而村民或去州縣一二百里既難裹足且畏後期故有市井之人代幹其事官未得銖兩民已出斤鈞執耒者所以無聊㳺手者所以專利愚謂莫若使諸縣凡有求物則選邑中富而好善者一人委之集事仍須令佐躬行檢校事畢之日計其實所費錢使民償之如此財用可以無枉困窮可以更生九曰今之卒伍餼廪甚厚而人不願為者何也徒見其貧窮耳餼廪厚而貧窮者患在兼并卒伍而可兼并者亦勢之然大凡從軍多是單獨初來營壘未有妻孥居則無屋用則無器於是兼并者得將養女召為贅壻今朝有室明日上綱在路日多住家時少故其一女可當數夫既以家口為名即是衣糧入已嘗見一家養十二三女請五十餘分而所養女日夜紡績與其家作婢耳餼廪歸於他族貧窮切於已身不死則逃非偶然也愚謂莫若使諸州凡招到人官為昏娶及置屋宇什物使得成家然後逺役如此則不唯存恤見兵亦足招延來者十曰今之發解謄録封彌雖曰至公諒非逺慮識平側者昂昂哂笑談王霸者往往退藏寃苦之聲逺近如一愚謂宜復祖宗之法以求郡里之譽凡諸征鎮亦許辟除如此則人望有歸學者知勸原夫之輩得之何補跅弛之士失之可惜飢寒不如兵死寧免生心英雄落我彀中乃為上䇿嗟乎弱甚矣憂至矣非立大竒不足以救愚言雖未竒節下亦無忽勿與儒生言儒生必罪我勿與俗士知俗士且笑人管仲復生商君不死天下乃安矣覯慶厯四年有上樞宻富諫議書一首俄聞富公出使河朔未知其書逹與不逹慶厯六年又有長江賦一首天險難升無路通進今各寫一本去願節下覽之足以知愚心之憂非一日也嗟乎行年四十四矣結髪脩學自謂非常人老大栖栖便是常人耳然昔應制科辱召第一今為試助教雖云冗散猶望朝廷以詞學進之必不於風塵之際以㳺說徼幸節下明察知其無意於酬賞也嘗著周禮致太平論十巻此乃愚心所自憙可以備乙夜之觀者節下幸問焉當獻其藁忉忉之懐未盡於此儻容白帶以見宜有面言不宣覯再拜
  上蔡學士書
  日月應茂材異等科李覯謹再拜奉書諫院學士從者伏以王佐之資在言責之地有行下國將歸于朝志義之士靡不欲效肝膽於車下矣覯不肖郡縣之得失軍民之利害非所能知然有事雖似小而患則甚大憤憤於心弗能自已者願一言焉同郡有鄒子房自前年㳺京師去年秋寄書于其家自言因奏封事得恩為齋郎鄉人以其無行也初未甚信及見北來者且問諸邸吏皆曰無之於是鄉人愈疑其詐矣今兹來歸果無禮部補牒獨執御藥院文書一紙以為符驗而沿路郡府僉以衣冠待之本屬轉運不疑其欺又給憑由使興置銀銅坑冶因縁形勢蒙蔽州閭萬目蚩蚩無敢明辨噫可怪也覯竊評之曰以御藥院文書可行耶不可行耶子房已受補牒而不以隨身耶且三者皆可為之切齒也御藥院文書可行則國家之禍耳其不可行或已受補牒而不以隨身皆子房之罪也夫爵人於朝與衆共之示天官之不敢私也况武祖文宗防萌杜漸上設中書樞宻院下分臺省寺監所以夾輔聖政互相關防齋郎雖微然須勑下禮部而後給牒收補今秪欲憑御藥院文字不必朝省指揮則是宦者奪宰相之權王命出小臣之手禍亂之本莫斯為大女主幼君尚不及此陛下明聖焉得有之此可為切齒者也若以其書不可行用則安得執為符驗藍衫木簡便稱官人乗馬從徒平接有位國之常刑將焉用也且齪齪一夫飾以巧言自淮徂江若履無人之地設有大姦大賊造為妖妄誘脅州縣則孰能辨之哉太宗時李飛雄詐取驛馬騎之稱奉詔縛清水諸將入秦州將斬之以叛頼宗社之靈使自漏泄耳萬一復有此事其將奈何此又可為切齒者也若謂已受補牒而寄留在外或質當錢物則是輕我君命重乎貨財輕君命則無為臣之禮重貨賄則非奉公之人以此入官未知安用此又可為切齒者也凡此三者干渉大體不可不言而西望帝閽邈數千里言可及乎誰能執熱逝不以濯學士其惜一勺水以快我心哉覯與子房舊相往來别無嫌隙齋郎職位非佳覯誠不肯嫉妬子房名位未著覯又不與爭能言之至此盖公議也况子房不慙妄冒惟務驕矜齎逺近書題假轉漕符牒以興置銅銀之號結太廟齋郎之銜當大路卓彩棚椎鉦鼓引百戯周㳺城市朝謁聖祖而後歸呵止行人凌壓尊老意氣滿溢無復忌憚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伏惟學士有名於時以道賛國如此等事寧不動心萬乗之貴尚當規正矧此蕞微豈難辨理昔者學士未作諫官時常刺諫官之不直今既作諫官矣無為他人所刺伏恐朝車到此迫於人事無暇省覽謹遣人投書道左試財擇焉不宣覯再拜
  上王刑部書
  轉運刑部明公執事覯天生愚魯棄置藪澤鱗鬐坐枯風波不到伏承明公以臺郎之貴領州伯之重才名所震曜賢德所煦嫗姦回醉心良善吐氣如九鎮之柱天羣山莫不仰四瀆之紀地衆流莫不赴士之歸者唯恐在後而覯貧煎其家病縲其身隔數百里無階請見自甘屏逺何所願望不意近日一二有位自北來者乃言明公過垂聼察深録姓名不唯寘之齒牙且欲引諸門下一聞髙義慙媿累日人之不遇者必曰時命若覯也獨命窮耳於時豈有不遇哉自古正身立行負抱才業而遭值昏亂不為人知辱在餓𨽻或老死岩石名字磨滅銜寃厚夜者夫豈少歟小人無似幸生明時當路無朞功之戚舉家無拳握之貨馳騖無力請託無縁而賢卿大夫雖未相識往往知其所為何不遇之有哉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稱苟由當代豪傑共相采色使得光顯于後則萬鍾不足校也豫讓一家僕耳以衆人遇之則以衆人報國士遇之則以國士報吾黨之受知者宜何如哉既未得謁於閽人且欲窮極紙筆鋪張其言冀明公多見其藴積則又念今之進者假儒之言已進而言不驗故真為儒者羞自言明公徐而察之可也何遽言哉聊寓書以謝左右伏惟照其心無責其禮千萬幸甚不宣覯再拜
  與胡先生書
  覯再拜先生胡君足下康定初錢塘相别後二年自京師歸中道曾寓書今又四年雖不有教誨而衣冠往來毎知動靜俗衰禮壊用力者鮮先生發憤呌呼手提古道以陂障末流使東南之士有所模法其功用何如哉覯於先生齒卑德薄然其所留心何嘗不在天下國家故聞先生之風驩虞詠舞唯恐其舉之不髙馳之不疾也苟有聞見敢不盡愚於左右伏念曩者為㑹以羇旅迫促聽言觀行什不一二慕賢之心且醉飽矣至於紙筆之間所以剴今而垂後者尚未得請近到弋陽乃有以先生所著文為惠者喜而讀讀而疑謂先生之辭或者年少時作漂流人間而不可追者乎不然幸察其區區竊觀原禮篇曰民之於禮也如獸之於囿也禽之於紲也魚之於沼也豈其所樂哉勉强而制爾民之於侈縱奔放也如獸之於山藪也禽之於飛翔也魚之於江湖也豈有所使哉情之自然爾云云覯不敏大懼此說之行則先王之道不得復用天下之人將以聖君賢師為讎敵寧肯俛首而從之哉民之於禮既非所樂則勉强而制者何歟君與師之教也去自然之情而就勉強人之所難也而君欲以為功師欲以為名命之曰讎敵不妄也且制作之意本不如此唯禮為能順人情豈嘗勉强之哉人之生也莫不愛其親然後為父子之禮莫不畏其長然後為兄弟之禮少則欲色長則謀嗣然後為夫婦之禮争則思决患則待救然後為君臣之禮童子人所慢也求所以成人然後為之冠禮愚者人所賤也求所以多知然後為之學禮死者必哀之然後為之䘮禮哀而不可得見也然後為之祭禮推事父之恩而為養老之禮廣事兄之義而為鄉飲酒之禮凡此之類難以遽數皆因人之情而把持之使有所成就耳有是情而無是禮則過惡襲之情雖善末如之何故父子之禮廢則子將失其孝兄弟之禮廢則弟將失其悌夫婦之禮廢則夫將失其義君臣之禮廢則臣將失其忠一失之則為罪辜為離散嚮之所謂情者雖積於中安得復施設哉故曰因人之情而把持之使有所成就者也其大畧如此然則有禮者得遂其情以孝以悌以忠以義身尊名榮罔有後患是謂獸之於山藪鳥之於飛翔魚之於江湖也無禮者不得遂其情為罪辜為離散窮苦怨悔弗可振起是謂獸之於囿鳥之於紲魚之於沼也而先生倒之何謂也若以人之情皆不善須禮以變化之則先生之視天下不啻如蛇豕如蟲蛆何不恭之甚也幸深思之萬一愚言可取則願告於不知禮者曰無近於囿汝有山藪無從於紲汝有飛翔無入於沼汝有江湖云爾則先王之道庶乎復用天下之人其仰聖君賢師若司命焉又觀送程令序斥言今之縣令不得其人而末一句乃曰與家君有代授之契如是則尊公亦今之縣令耳盖文之大病不可不察若尊公之治有異於前之云云者願少稱述不然則削此一句以存有隐無犯之義甚善覯非好辯者顧先生之文學者所信一有玷缺為患不細故敢陳之惟以情恕未相見千萬自愛覯再拜
  答宋屯田書
  屯田宋公執事覯近者刪定劉牧易圖繼之六論僅草具未甚行一來貴土日接髙誼乃知執事舊有王劉易辯其大畧不異故不敢自疑以塵于席次執事忘其陋寡遽貺以書謂聖人之道晦而復明劉氏猶大盗既逸而成禽豈復能為梗然六經近為狂妄人所椎埋如是者甚衆且使覯堅其壁主其盟執事當竒所謀鳴鼔而陣焉主盟之命雖不可當若狂妄椎埋豈惟執事患之抑愚心未始釋然也孔子曰吾猶及史闕文盖喜其本末為世人所損益也至於漢儒若鄭康成注禮記其字誤處但云某當為某玉藻全失次序亦止於注下發明未嘗便就經文改正於周禮則備舉先鄭杜子春解此盖尊經重師不敢自謂已見為得姑兩存之以俟後聖耳况夫一家之學必由君命而後可行以劉歆之才在哀帝之側嘗欲以左氏春秋列於學官尚為諸儒不肯置對光武之世議立左氏而公羊之徒上書訟之至和帝時始得立學其難而慎也如此未聞有不請於帝不謀於朝而能以一人之私鼓舞天下者也歴觀五經傳注及正義誠有未盡善志於道者宜其致詰然但當著為私書或言於同志庶幾其說不泯絶後有知我者則先王之道明如是足矣彼官為博士居天子辟雍將造成多士以待官使者也初不奏立某氏易某氏春秋俾有司策試一用斯義而乃專肆已欲棄傳違注敺學者從之其可乎哉學者顧師資之禮不得不從有司執注疏之義不得不黜無乃非長育人材之意邪矧博士之官靡常其人苟各用所見不為定凖今博士說如此後慱士又如彼則更數十百年天下之士為儒為墨為釋為老未可知也此患甚大不可不救而覯也貧賤委頓無錙銖重雖學者稍稍聽信然悠悠之流衆寡何如哉覯與人作一記一序猶未免在勢者或蚩蚩輩有所改易陳言䙝語塗穢金石後人弗知將以我為戯焉况能主盟聖域集第一之功乎誠尊命之不可當也執事文學豐富爵位進長既有其道且得用焉指撝人士將無不可苟鳴鼓而陣則覯雖不勇請當一隊必有藉手以報不宣覯再拜cq=89
  答李觀書
  覯白宗人祕校足下八月初徐秀才至得所寓書甚大惠覯不肖且未識君子之容而屈辱厚意以道藝見咨顧無以當之雖然敢不薦其說來書謂孔子之後有孟荀揚王韓栁國朝栁如京王黄州孫丁張晦之及今范歐陽皆其繼者也而自謙譲以為畚土壌築太山欲登於前賢之閫而問其何如足下年少初仕不汲汲於進取而轉從寂寞之道此非今人之心古人之心也曽子曰尊其所聞則髙明矣行其所知則廣大矣苟取之以明守之以誠尚可為聖人之徒矧曰前賢之閫哉然謂之賢者豈非所論列十數公乎足下欲以為法當考其所為工拙不宜但徇其名也孟氏荀揚醇疵之說聞之舊矣不可復輕重文中子之書已泯絶唯中說行然出於門人所記觀其意義往往有竒奥處而陷在虚夸腐脆之間隋書無本傳又不得案其行事退之之文如大饗祖廟天下之物苟可薦者莫不在焉佐平淮西解深州圍功徳卓犖在聽聞者不一誠哉其命世也子厚得韓之竒於正則劣矣以黨王叔文不得為善士於朝近者如京先倡古道以志氣聞黄州學而未之得然其人諤諤有風標彼孫丁之文舉人之雄者耳其立朝不聞有所建明而胎天下之禍為吾徒羞晦之之辭不竒諸所著文未足可嘉至於議論則識精才健無逺不到若洪範王霸篇籠絡天人錘鍜古今雖子厚好為論尚未及也先朝文士唯此人耳惜其踈俊得罪于世故立身不可不慎若子厚晦之皆非凡人被惡名雖欲自新而死期至矣范公歐陽盖為賈誼劉向之事業窮髙致逺未易量也足下以愚言為不妄則可法與否昭昭然矣路逺不獲相見勉之李覯白
  答黄著作書
  覯再拜漢傑著作兄足下前日辱書以覯所為景徳寺及邵武軍學記言浮屠事來討覯不肖然其為文有新意處恐學者疑唯欲人問因詳說之而譊譊之徒背憎是務莫肯告者吾心恨此乆矣今漢傑乃惠然移書使之明辨不勝幸甚覯排浮屠固乆於潜書於富國策人皆見之矣豈期年近四十氣志益堅之時而輙渝哉惟漢傑觀厥二記不甚熟耳吾於此言乃責儒者之深非尊浮屠也民之欲善盖其天性古之儒者用於世必有以教導之民之耳目鼻口心知百體皆有所主其於異端何暇及哉後之儒者用於世則無以教導之民之耳目鼻口心知百體皆無所主將舎浮屠何適哉漢傑兩執親䘮矣亦嘗禮佛飯僧矣如使周禮尚行朝夕朔月月半薦新啓祖遣有奠虞卒哭祔小祥大祥禫有祭日月時嵗皆有禮以行之哀情有所洩則漢傑必不暇曰七七曰百日曰周年曰三年齋也吾故曰儒失其守教化墜於地凡所以修身正心養生送死舉無其柄天下之人若饑渇之於飲食苟得而已當是時也釋之徒以其道鼓行之焉往而不利云云至於叙其傳法始卒甚詳此誠文勢不得不然吾自無思無為之義晦而心法勝以下言儒不能明其道而釋以其說象之故嗣迦葉者師子達摩以下言此衰致彼盛也非習聞其說樂其誕而自小如孔子吾師之弟子之類也若夫按白居易碑迹景雲大師之事盖取其與顔太師真卿等友善魯公之大節古今鮮儷而善於一浮屠必若澄觀受知於韓吏部之比其人材有足稱者也而景雲乃景德之舊因使其徒有所矜式焉然則取信於白居易何尤哉又覯所謂及味其言有可愛者盖不出吾易繫辭樂記中庸數句間漢傑以為仲尼子思羣聖人之作述豈與此等說較論而爭衡邪是誠漢傑之不思也且吾謂儒者困于滛辟恤乎罪疾欲聞性命之趣不知吾儒自有至要反從釋氏而求之然後乃曰及味其言有可愛者盖不出吾易繫辭樂記中庸數句間苟不得已猶有老子荘周書在何遽冕弁匍匐於戎人前邪請詳此意豈謂仲尼子思與之較且争乎盖以釋之言雖有可愛者亦吾聖人先已言之矣何必去吾儒而師事戎狄哉苟不得已尚不如學老荘其意亦昭昭矣彼釋之書數千百巻而不出吾數句間其輕重如何哉漢傑責於人無若是之暴也夫所賤鄭衞者非謂全無五聲十二律不與雅樂相似也唯其不中正耳毛嬙西施面目亦與人同豈彼數千百巻書而無與吾聖人一句一字合者哉九流百家同出於聖人而有所偏耳聖人之備其於用也交相濟故得中焉諸子之偏其於用也執一而已故有過有不及也亦非謂無一句一字與聖人合者也譬諸良醫之治疾實者則瀉之虚者則補之熱者使之服涼冷者使之服暖故天下之疾無不治也聖人之道如此諸子則不然見瀉而愈者則謂天下之疾皆可瀉見補而愈者則謂天下之疾皆可補於熱於冷亦然故用藥失宜而療病多死也非謂其方不與良醫相似也學者之視諸子若異類焉是亦過矣漢傑罪我不如李習之不為僧作鐘銘習之之論信美矣然使唐來文士皆效習之所為則金園寳刹碑版若林果誰作也來書謂張景原道頗正漢傑何不視景集中所記浮屠事凡㡬篇其稱述何如又謂設不得已猶可謹嵗月誌工用亦不害於正若但嵗月工用而已凡人皆能之何必吾文吾所是非灼見如彼豈嘗害於正哉聖賢之言翕張取與無有定體其初殊塗歸則一焉猶李漢所謂千態萬貌卒澤於道徳仁義炳如也何須開口便隨古人漢傑使我效李習之膠柱矣今之學者誰不為文大抵摹勒孟子刼掠昌黎若為文之道止此而已則但誦得古文十數篇拆南補北染舊作新盡可為名士矣何工拙之辨哉覯之施為異於是矣既使明辨敢不盡言漢傑察之十二月十三日從表弟李覯再拜
  再答黄著作書
  覯再拜漢傑前書以言浮屠事求問覯不才不能多自引過輙求義理塵於左右漢傑又以書稔吾之罪不勝大慙覯行於天下日聞其美不聞其惡於鄊黨惟仲容老丈時賜教誨然其人慎宻雖終日請問猶未一言今漢傑不惜累紙之書以為大惠而覯如頑石焉雖有雨澤毋所受入而今而後不得聞過矣覯何人哉覯何人哉尚頼君子之心愍其孤陋苟有聞見更掛齒牙則蕞爾之人猶有望也以多故未及請見
  答陳特書
  覯啓今日吳君坐中見僕夫捧三書以授我問克譲乃知其子姪以此為惠讀之皆今賢士大夫之文甚善甚善夫贈送之作惟師與友若老耼孔子顔淵子路言者受者皆非偶然今覯與足下兄弟無一日之雅鄉井不同年齒差倍又非當大位言得失之地弗問弗求獲此惠貺私自惟念莫知所來無乃足下負大術業潜於山藪心之焰焰無所發泄假我以為題目乎不然未敢當凡所教誨皆我心思慮之熟者然夫子之道如天如神變化不測恨行計速不得與足下論其萬一若皆如來示則指掌而已何必從師而後知哉有言於覯者多矣如虚舟焉未嘗輙愠今足下兄弟言古而志髙於愚心未忍舎焉故此奉告且以為謝不宣覯白














  旴江集巻二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巻二十九    宋 李覯 撰
  雜文
  原文
  利可言乎曰人非利不生曷為不可言欲可言乎曰欲者人之情曷為不可言言而不以禮是貪與滛罪矣不貪不滛而曰不可言無乃賊人之生反人之情世俗之不憙儒以此孟子謂何必曰利激也焉有仁義而不利者乎其書數稱湯武将以七十里百里而王天下利豈小哉孔子七十所欲不踰矩非無欲也於詩則道男女之時容貌之美悲感念望以見一國之風其順人也至矣學者大抵雷同古之所是則謂之是古之所非則謂之非詰其所以是非之状或不能知古人之言豈一端而已矣夫子於管仲三歸具官則小之合諸侯正天下則仁之不以過掩功也韓愈有取於墨翟荘周而學者乃疑噫夫二子皆妄言耶今之所謂賢士大夫其超然異於二子者邪抑有同於二子而不自知者邪何訾彼之甚也
  原正
  祭非其鬼而求福焉人知其不正矣考之經則禱祠之禮煩設祝史巫覡其術近乎怪孰謂聖人而為不正哉君親人所甚爱也死亡人所甚惡也以所甚愛而之所甚惡有告之曰禱可以免雖聖人其如何孔子曰丘之禱久矣為已故也周公冊祝請代武王臣子之心也今之學者自以為正人視其親愛之疾則曰有命噫正可矣曰孝與慈則未也不孝不慈而得正焉吾不願也
  讀儒行
  儒行非孔子言也盖戰國時豪士所以髙世之節耳其條雖十有五然指意重複要其歸不過三數塗而已平居自慎重能處貧約一曰道塗不争險易之利冬夏不争隂陽之和愛其死以有待也養其身以有為也二曰其居處不淫其飲食不溽三曰一畮之宫環堵之室蓽門圭竇蓬户甕牖易衣而出并日而食四曰幽居不滛臨事有守奮發不顧忌一曰刼之以衆沮之以兵見死不更其守鷙蟲攫搏不程勇者引重鼎不程其力二曰可親而不可刼也可近而不可迫也可殺而不可辱也三曰雖有暴政不更其所四曰讒謟之民有比黨而危之者身可危也而志不可奪也五曰世亂不沮不苟合於君視利禄如土芥一曰難得而易禄也易禄而難畜也二曰委之以貨財淹之以樂好見利不𧇊其義三曰上不答不敢以謟四曰陳言而伏静而正之上弗知也麤而翹之又不急為也五曰上不臣天子下不事諸侯雖分國如錙銖容人愛士以身徇朋友一曰慕賢而容衆毁方而瓦合二曰内稱不辟親外舉不辟怨程功積事推賢而進逹之不望其報三曰爵位相先也患難相死也四曰並立則樂相下不厭久不相見聞流言不信其餘亦常事如席上之珍以待聘衣冠中之類考一篇之内雖時與聖人合而稱説多過其施於父子兄弟夫婦若家若國若天下粹美之道則無見矣聖人之行如斯而已乎或曰哀公輕儒孔子有為而言也曰多自夸大以揺其君豈所謂孔子者哉
  讀文中子
  文中子之言聖人之徒也傳之者非其人為之癰創而已耳吾觀中説謂所傳者姦詐無禮之人也世誚房魏輩不稱師顧諸公如何人也竊人之財猶謂之盗學焉而不知所由來固小人矣然其佐唐命基太平行事灼見非小人也非小人而不稱師未嘗以為師也明矣隋書魏公所述常人或得一傳而無王通云者豈躬為弟子而忽忘若是乎或謂以長孫無忌怒故夫魏公引義諫諍不為天子屈豈憚一無忌而削其師哉盖文中子教授河汾間迹未甚顯沒後門人欲尊寵之故扳太宗時公卿以欺後世耳懼其語之泄乃溢辭以求媚若杜如晦於萬民猶天百姓日用而不知之類其媚於唐帝則下文曰堯舜者是也孔子之時周王魯公非有道也至脩春秋尊京師别内外戀戀不能已江都弑煬帝而文中子曰天其或者将啓堯舜之運吾不與焉命也其如君臣之禮何孔子於孟懿子季康子稱對稱名孟孫問孝於我我對曰云云康子饋藥拜而受之曰丘未逹云云楊素蘇䕫李徳林隋之大臣且非弟子而謂之請見又名之素與吾言䕫與吾言徳林與吾言云云其如上下之禮何吾故謂所傳者姦詐無禮之人也雖然不姦詐不無禮文中子之道不如是之光也流俗之視中説如視佛書夫焉知佛之道可尊而尊之哉徒聞其未死時天地鬼神夷狄之君無不尊之者耳或曰文中子之道不如是之光則奈何曰不害為聖人之徒
  弔揚子
  嵗隂在戍兮其月季春望前三日兮是惟壬辰面書林以齋慄兮敢行弔于子雲嗚呼哀哉高廟不神兮借人以權新都大盗兮舂國之𠰸㓙邪得志兮明哲偷安天爐熾炭兮璞玉不燃斂佐王之刀尺兮迴智巧乎簡篇何諸儒之䘮明兮復培塿乎泰山夫聖者通之謂兮可名而名之豈有常人昔成湯號伊尹曰元聖兮固商書之所不刪夷之清而惠之和兮孟氏亦以為聖焉謂子雲之非聖兮何啻乎膠柱而操絃韓退之云大醇而小疵兮所論止于法言兹對問之細碎兮如入宫始見其堧垣伊太廟明堂之巨麗兮則盡在于太𤣥兼三材而用五行兮取度數於渾天日如蟻而右轉兮斗揭柄而左旋隂陽晝夜之㑹合兮非弄筆之所磨鐫其指在於三綱兮尤切切於君臣君道光而臣道滅兮尊卑之分以陳消與息而相乘兮無盛滿之不疾顛言行禍福同出於罔兮貴思慮乎未然必稱孝而稱忠兮異乎劇秦而美新既廣且深兮浩浩東溟之瀦百川自哲人之萎於魯兮獨子雲之書誰得而及肩惟視之八曰翡翠干飛離其翼狐鼦之毛躬之賊盖小才之足以殺其身兮俾愚心之愬愬奉新語以周旋兮庶全歸於窀穸彼叔明之為注兮間或失而或得矧科指之不甚明兮匪後生之能識今之從事於此書兮其説溺乎數術隠怪之士借以為已有兮學者欲求而弗獲繄小子之不敏兮将大為之解釋下以行諸講學兮上以及夫邦國計其業之勤勞兮豈一朝而一夕困于内者疾病兮廹于外者衣食念一家之言兮終成之於何日天有意於此書兮使我壽考而强力不然子雲之道兮或幾乎息我思古人兮淚漣漣而霑臆
  復説
  孔子曰顔氏之子其殆庶幾乎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也易曰不逺復無祗悔元吉噫顔氏之賢肖夫聖者也猶有不善乎曰衆人之不善不至乎善也賢人之不善善而過者也孔門髙弟師也過由也兼人有姊之䘮而弗除曽子執親之䘮水漿不入於口者七日皆善而過者也而未聞其復也中庸曰回之為人也擇乎中庸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復而得中者顔氏而已乎故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蔵唯我與爾有是夫人之患不在乎不及而在乎過之不及則下於人下於人則憤憤則知進矣過之則出乎類出乎類則矜矜則不知其反矣伯夷與鄉人立其冠不正望望然去之過於正者也叔向三數叔魚之罪過於直者也於陵仲子不食兄之禄過於亷者也魯隠公攝位過於讓者也徐偃王不忍鬭其民過於仁者也尾生期女子過於信者也聖人則不然子見南子似不正昭公知禮似不直将之荆先之以子夏申之以冉有不欲速貧似不亷文王既沒用我者其為東周似不讓誅少正卯似不仁諾陽貨曰将仕似不信應時遷徙各得其所禮所以制乎中義所以謂之宜也可與適道未可與立可與立未可與權聖人之情也義之不存而苟變焉然後為小人矣䕫教胄子臯陶陳九德曰直而温寛而栗柔而立是亦復之一端也天台王幾好學而多䏻将有所就焉者也幾之字曰復之故為之作復説
  命箴
  宜失而失斯謂之正宜得而失斯謂之命身之不脩責命可乎謹爾攸趍惟道之圖命之不諧躁乎則惑慎爾食息躁爾之賊得失不言吾道孰辨臧之否之繄我之願言不以道幸其哀已食而揺尾彼獸之耻非道而哀尚盍耻之矧其無益祗辱奚為三十曰壮聖人以立先迷無悔今是猶及蚤詩夜書以遨以娛戒之勿渝天其舍諸
  畫賛
  工有圖貴人之像者予哀其賢而無所遂也為之辭云
  道之可行君子乃出行而無成君子之疾位以名得名以位失古人丘壑豈徒自逸嗚呼
  弋陽縣學銘
  慶厯恢儒首自東都爰及郡縣築宫授徒地不患小權不在大繫乎其人乃勤乃懈葛陂之南縣廷之東令异尉字經始其中居室以嚴用器以利曰藝曰儀一為品制事則有變衆則有散非志之確誰足之踐易美知幾孔戒已甚太學三萬黨人以禁興雖有功廢或為福敝漏之下誦弦亦足朂哉斯道無與乎世儒之全安宜億萬祀
  嘿堂銘
  黄介夫尉鄖鄉作嘿堂以居使人來告故為之銘曰衆人之嘿不材於天賢人之嘿保身以權止則為澤行将為川雖欲勿言安得不言
  太學議
  覯伏以古今時異沿革事殊凡有設施當求折衷若曰上法周室作為辟雍詢於儒者諒無異議行之本朝或似不便何者雖作辟雍必不欲廢國子監未聞古者辟雍之上更有國子監也况辟雍之設非徒講授而已便當行視學之禮養老之事國家大禮如籍田明堂鸞輿未動六軍之士已希賞賜竊恐惜費未能盡行有其器而無其用天下之望寧不歉耶若欲太學不與國子監相妨又無行禮之責則宜近取唐制國子監太學四門律書筭廣文凡七館皆屬國子監太學則七館之一其於國子監猶吏部兵部之於尚書省也不相妨明矣萬一遭遇帝暉下臨乃吾道之光耳若猶未也亦不為朝廷之闕至於楝宇之度在唐無聞如使講習有位生徒有次量事制宜誰曰不可然亦須見地之廣狹而後計之若豫為廣大之制而地或褊小則是空文無所施用或謂周人立四代之學今若以國子監為唐學又立辟雍以法於周有何害耶覯謂不然周之四學並立各有所用如養國老於東膠養庶老於虞庠學干戈羽籥於東序禮在瞽宗之類是也今教學之職盡在辟雍若不使國子監統之則祭酒司業當治何事如使辟雍屬於國子監則古者辟雍之上更無官司故覯以為不便果能廢國子監而興辟雍且脩視學養老之禮以飾之則非覯之所敢議也
  䇿問三首
  問孟子稱舜為天子臯陶為士瞽瞍殺人則執之舜竊負而逃海濵以有所受之也觀諸周禮則有議親之辟夫宗室有罪尚在八議彼為天子父而吏得執之是邪非邪抑異代之法不可同條邪二三子極言之
  問夏之有徳逺方圖物以鑄九鼎使民入山澤不逢不若其功大矣然所謂神姦者固為傀異之形而求近人邪抑能變化與人亂邪果其傀異則民之見者雖無有鼎亦知懼矣苟能變化與人亂則何形之可鑄邪當王孫滿之時鼎猶在周其所象物盖嘗目見非虚語也顧言之失其義耳然則禹之為是鼎其何意也
  問周官六屬其職三百六十而貟數則多如六鄉七萬五千家耳自比長以上卿大夫士萬八千餘人此大可怪學者毎非之而未見其說抑序官之妄邪則鄉州黨族閭比皆有職又不可闕然則守其官者何等人也
  䇿問六首
  問太史公叙術學崇黄老而薄六經其論以道家與時遷徙應物變化故曰聖人不巧時變是守以吾觀之盖不出夫易易非六經乎何其不察而遽薄之也二三子試言焉
  問韓退之有言老者曰孔子吾師之弟子也佛者曰孔子吾師之弟子也為孔子者習聞其説樂其誕而自小也亦曰吾師亦嘗云爾佛之説吾不能詳曽子問老子列傳則有問禮之事史未足盡信禮記經之屬也亦有妄乎明辨之無牽舊説
  問韓退之謂楊墨之書尚有存者今之學者有學於彼者乎有近於彼者乎其已無傳乎其無乃化而不自知乎吾考於墨彊本節用誠其所長楊則無見矣然乃孟子所謂為我者也歴觀士大夫之所以高人者儉陋為先儉非墨之流乎其施於天下國家恨未及也至於先已而後人持祿保位不以治亂累其心者亦楊氏為我之决矣及其論議尚囂囂然曰闢楊墨豈非化而不自知者哉噫時有變事有宜則夫二者為是乎為非乎将盖而勿問乎将折以先王之制乎各言其畫
  問春秋書王所以見王者上奉時承天而下統正萬國吾習諸此未始不舍業而嘆深矣先王之法也然公羊子曰王者孰謂謂文王杜元凱曰所書之王即平王學者往往未知所傳今之儒生又有異意謂春秋以天下無王而作盖號令賞罰天子之事孔子不敢私之故書王以著號令賞罰之所由出若是則王非周也孔子藉之云爾吾心亦不安兹用商于二三子繹聖人之心懋君臣之義吾有望焉
  問周禮周公致太平之迹也而於大司馬見師不功之文小司寇有詢國危之目諸如此類盖非周公所嘗行若春秋舊凡亦曰周公之制而弑君之例存焉豈成王時有是也哉故學者疑周官凡例皆不出于周公二三子以為如何
  問孟子曰未有仁而遺其親者也未有義而後其君者也是時天子在上而孟氏游於諸侯皆説以王道湯文武所以得天下之說未聞一言奨周室者庸非後其君乎賢人之言必不徒爾盍各求其意






  旴江集巻二十九
<集部,別集類,北宋建隆至靖康,旴江集>



  欽定四庫全書
  旴江集巻三十     宋 李覯 撰
  墓碑傷辭附
  進士陳君墓銘
  潁川陳君卒於天聖九年六月十二日塟於明年二月甲寅墓在南城縣太平鄉之壍陂将塟姪壻李覯叙而銘之君諱璆字仲温産富家年少獨奮好學蓄經籍求師講問晝夜不敢息長於甲賦唐風詩時輩多所驚仰憙技藝無不該者尤精玉筯書得斯冰體勢覓薦王府一不中㑹家禍作輙棄去不復有仕宦意君為人篤於孝慈幼孤事先夫人左右無違及居䘮捽茹飲水終三年匐匍致毁瘠落肌肉僅能自活既除之後殆十載言及其親未嘗不𭭔欷涕下此皆世俗所不能者性復倜儻重節義聞人急難與其所不足若已當之族親友舊頼而濟者盖可指數江吳之間其人信鬼禍習忌諱疾病死䘮非其父母妻子率避逺之君雖於無服之親亦必瞻視懃懃致藥物療治愈有恩意於其死哭弔常先他人含襲斂殯多自經手其接人重厚有禮隆賤親疎訖不以顔色冷燠之然於論議亦不隠其賢不肖非深得古君子之道者其孰能如是邪既退居鄉里益脩田宅美池榭日召賔客飲酒逰宴賦詩相獻答亹亹不能自止鐫琢粉繪咀噍花葉務為深竒若新進争名者怡愉終日弗以他事亂其間雖術業不施於時亦不為無所用其心矣卒時年四十六聞者無小大莫不嗟惋來哭必盡哀至于役養無知輩悉旁泣竊嘆謂不復有斯人嗚呼可尚也已曽祖諱某祖諱某考諱某比三世皆不仕娶東平萬氏順惠荘飭有理内法生男女八人長子某襲父之志以文行稱識者謂慶在是矣次某警敏守生業某亦志學某方成童長女壻鄧某應進士舉次黄某范某㓜女許嫁范某皆著姓子初君之弟曰某既勝冠與其婦偕死息女始絶乳君愛養之如巳子長以嫁李氏銘曰
  勤不獲禄善不克年謂天有知何死之亟謂天無知何後之賢嗚呼百世之下無敢壊其藏焉
  處士陳君墓銘并序祭文附
  君諱文藻世家旴江實建昌南城也曽祖諱某祖諱某父諱某皆不仕君初以素門善治生終能憙事用儒術教子起家登朝其門既髙其行益篤沈厚有智多歴艱難故動而鮮過為鄉黨法将有事者亦來咨謀自用儉節至義可為則不有愛其所周急浹于疏親性復謹禮雖幼而卑必待以賔客未嘗見其懈尤耻争辨踰數十年無一人獄在州縣者而衆莫不服晩節授家事于子孫其中休休㒺有不足閉門終日不與塵俗風𥦗月墀樂以忘老年八十二慶厯四年十一月庚午卒明年及此月丙申葬于郡東之龍池夫人周氏既葬十二年矣故不祔子男二人肅繇進士第在官為能濟之重慎得譽于薦紳間以憂解殿中丞執䘮無失禮次雍孝友而外樂善諸孫學問甚謹無不令人源深哉止而為淵行而為川未易窮也五女嫁鄭某朱某范某朱某聶某皆良族也既卜日孤以墓石來告乃銘之曰
  洪範五福六極為天賞罰之柄今君既夀且富無乆疾病教子義方不謂不好德啓手足知免不謂不考終命天之勸人何其盛哉何其盛哉
  祭文
  嗚呼公之年德逺出輩流子孫善良無身後憂人生及此何所不滿送往以哀情猶未免昔我年少孤貧里中惟公見遇與衆不同然諾之重有古人風薤露易乾隙駒難駐彭殤一揆瞬息千古設奠告誠後期無處尚饗
  廣文陳生墓銘并序
  陳生予同郡君平其名某字也初以童子來學既冠游京師用進士入廣文館升於禮部試下第歸而病後二年死盖年二十有四矣始吾竒其人神甚清氣甚和齒少而智老居今而好古其學業務廣其文體務大若馭長風中江而下假之日力則海不難到凡厥施為巖巖見頭額去其俗逺甚其父某又有行誼謂可以餘慶擬之不意其短命也病日革尚不舍業或導以博奕解愁憂則曰我為此益不樂拳拳文字間以即死嗚呼吾之所好惡不類乎天之意邪抑天之意皆與人異邪或者天無有心而人妄責之邪人亦無有主宰而自生自死邪如何如何贈某官諱某王父也諱某曽王父也妻劉氏有二女其死孟夏其葬仲冬其嵗辛夘實皇祐三年銘曰
  古石崇觀今葬其旁死者無知則何所傷若其有知則顔魯公記麻姑山謝靈運詩華子岡雲瓌水怪夕景晨光尋羣仙之轍迹味古人之文章魂兮優哉豈與夫愚鬼同鄉
  進士傳君墓銘并序
  皇祐五年冬傅氏之子野請銘其考曰先父諱垂範字祖徳娶鄧氏野中男長任少偁女嫁董張江氏夀六十有六今年七月癸亥卒十二月丙午葬墓在宅東北仙羊峯下曾王父封王父寀父逢皆不仕逺祖家信州今為南城人銘曰
  君少篤學見稱其儕父隕兄落欲進不諧有田宅畔有宅山隈既耕且養曰優游哉君之事母室為便户夜再三起即訊安否君之事兄兄嘗病苦醫須人肉爰割其股族有鬭死将質于官礙君其間縮不忍言聞善已若見惡愀然教子與孫居如師門維孝與悌於君罔闕他行雖百無乃其末命有夭夀時有窮達含笑入泉糞土黄髮
  聶夫人墓銘并序
  夫人姓王氏歙州某縣人曽祖某祖某父某盖富家歸于鄉人聶某今為南城主簿聶君之曽王父某王父某不仕考某贈禮部尚書兄某終翰林學士凡仕者數人族大以蕃而夫人宜之為婦孝為妻順為母愛而不弛事姑三十年未嘗蔕芥既自治其家舉有法度於鄰里鄉黨慶吉弔凶以喜以憂若在已然見人乏絶志於賙救力不足不能自巳教厥子必以禮義榮辱故克有成長男武仲進士及第其次南仲微仲恭仲皆好學女壻程某閔某汪某亦為士季女未許嫁夫人毎敕諸子曰亟自立汝後顯榮吾不見矣皇祐三年來南城未及安宅夢人告曰爾在此二年而已五年疾病時武仲與禮部籍奏尚克聞之已釋褐有書至不能言矣夏四月十一日卒年若干明年某月某日載其柩還鄉以某月某日𦵏于某銘曰
  死生命邪聖人罕言之雖其有命其可自知邪夫人教子謂不見其仕及其登科而母死矣豈知而言邪抑偶然邪二年之意形於夢寐彼何神靈而告之丁寧邪武仲有文采諸子頗聰警姑務於徳以求揚名則親之魂魄其不榮且幸邪草露漙兮松風凄兮生者能幾時死者無窮期萬物皆如斯又何足悲邪
  鄒夫人墓銘并序
  前此者聞新淦鄒氏有子曰廸九齡以文求試於䑓遇疾罷去得神童稱今廸遺予以書且列其妣之行請銘于竁予未識廸面矧非州黨婣族閨門之懿所不及知然觀庸俗富而溢則驕其子使淪於欲若節信所謂以賄䘮精者往往而是廸生五六歲嗜讀書屬詞句既毁齒西游仰視九門虎豹之威而不怯惑有披青雲捧白日之志事雖不果與夫冕弁而童心輩相去幾十百倍苟非胎仁乳義沃染於初如土斯瘠其奚以藝嘉榖也哉則其善状宜不誣孔子之言孝者立身行道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廸未冠未克光大于時懼其親之無傳求哀於我盖亦孝子之節不可以已故書之夫人姓楊氏盖鄒之邑人曽祖某不仕祖某亳州防禦推官父某亦不仕其夫某學不得官以貲為袁州助教夫人之性順而明憙篇籍略知大指書樂之藝多所該綜早孤事母以孝既嫁未嘗一日不念母念之至則號泣廢眠食善於夫之黨外内無怨言羞服器玩舉有制節罔或踰侈唯廸一男不以恩克義且教且戒期于有立既不試而歸益敕之求師輔繼短増卑日取其効一女亦尚幼而夫人即世年四十有五至和二年某月某甲子也越某月某甲子葬于某鄉某地名噫昔陶偘母湛氏亦新淦人唯能資厥子交結勝已者然非偘强立以濟功名曷由致其母不朽之如此廸之齒未也誠能出溝瀆逐鯨鵬於天海間則楊氏之賢當不媿于古且使吾言見信於天下矣銘曰
  宜神之祉 顧短以死 不在其身 維有子
  鉛山縣尉陳君墓銘并序
  君諱某字某與予同郡實建昌南城人曽祖某祖某為郡著姓父某尤善士有二子君其仲也君幼而開爽多智慮以兄宦學膝下少人廼顓治生若親之意其先子豁逹而好義自放于詩酒間罕視家事而財用所出近得以賙親故逺得以及羇旅為有識所貴者繄君之力是賴既孤而母老伯氏從王事温凊益謹而田里益修彼仕千里之外而無反顧之憂者抑君使然免䘮數年遊京師屬河决以財佐公上補太廟齋郎選授邵武軍建寧縣尉于時盗賊多主名不見邑居患之君以機往所至輙禽郡守言其勞不報替授茂州司户兼録事參軍兄為德陽宰不宜俱入蜀改信州鉛山縣尉未行以疾終年五十一嘉祐元年夏四月癸亥也娶鄧氏生男光逺光道皆好學見稱于士友君之啓手足命以卒業而已不語他事一女嫁黄某亦冠族其冬十一月壬寅葬于所居東北十有餘里太平鄉三異里符源銘曰世無灾兵以敝其生家有禮義以為之地衣冠揖讓優游以卒嵗復何歉於意哉
  徐夫人墓銘并序
  宜黄徐復皇祐五年進士出身南郊放選得贛縣主簿明年改元至和将輦其母之官未及期夏四月辛酉母死秋九月来告曰吾母李氏生十有六年而歸于徐其居百口姑之繼者四人吾母事之無蔕芥至于女妐叔長穉婦靡不得其歡心先人諱某宦學且乆吾母夙夜躬爨烹以禮賔客未始厭倦復十八而孤方肄詩賦吾母請于先祖使之卒業舉不利将退而服田又勗遣之以獲齒于下士龠合之禄未登養器而遭大變平生惻隠以周急為上務斥衣賣飾一簮亡所愛死之日親疎外内皆哭出涕天蒼地黄何往何愬願得銘以相哀予與復非舊憐其意從之夫人之曽祖某祖某父某俱不仕復之兄曰某弟曰某曰某曰某豫亦好學姊妹三其長嫁杜某其次進士胥某其次戴某銘曰
  人之教子教成而親死天下多如此将為善思貽父母令名必果復也能之則欲報之徳誰曰不可
  鄭助教母陳氏墓銘并序
  鄭君名某字某建昌南城人吾母其從祖姑也夫人於覯為舅之妻故常得見焉鄉里陳為冠族夫人之父某贈殿中丞祖某曽祖某不仕歸于鄭氏生二男裁數嵗而寡姑老子弱門内外事一介畢委于其躬性嚴正處之有宜請謝姻戚意厚諄諄用福其家以不失舊夀六十有五皇祐五年夏四月乙未卒小子曰倫既蚤死君孤露一身延其世祀曽祖某父某盖皆善良能治生而君繼之抑管子所謂士工商農之子少而習焉其心安焉者矣廣源蠻犯嶺表朝廷以空名告身屬江湖轉運使募入泉穀而郡縣風曉之君以此守撫州助教執親之䘮數月得疾未葬而卒年三十有七至和元年冬十二月也二男曰某七嵗曰某三嵗妻謝氏獨當家事闔門無五尺之童畧如夫人初寡時嗚呼可哀也已明年三月乙酉以二䘮厝于其縣太平鄉之龍宴窠同塋而異壙君之姊妹六人嫁范某徐某胡某聶某陳某夏某五女嫁陳某鄧某張某其二尚幼銘曰
  吉㓙在人邪彼夀者何淑於身而夭者何怒於神其曰偶然邪何再世不天若摹而傳夫人之意常恤後嗣其死未幾而禍猝至古人之言倚伏者猶可信而俟邪
  處士陳君墓銘
  君諱某字某建昌南城人曽祖某祖某父某自有誌君性慈和且憙事同産六七人身為之長當母在時一以家事屬其弟無所前却闔門百口不識笞罵及官府召呼雖甚威怒必躬以進不移禍於人為政者似察焉未嘗辱嗜酒從游或詬而或𭟼之其色自若子陟有詞學愛之欲其逹其在京國輙馳往視既及第為邵武縣尉至和三年春又就見之中道得疾入官舍而卒年五十四輓其䘮歸冬十一月乙酉葬於郡西太平鄉金塘凡兩娶陟出蔡氏其繼徐氏生防階附隠三女長嫁朱某其二尚幼銘曰
  古人以一世為夢一覺其間利害何足可道若君者其已覺也哉
  宋故贈都官郎中張公墓碑銘并序
  駕部張員外守旴之一年状其先君郎中之善屬於覯願為文以表墓竊迹三代葬從死者之爵祭用生者之禄父為士子為大夫葬以士祭以大夫故勲勞不懋名位不尊雖子孫蕃大唯致美乎宗廟彼窀穸之事無敢加焉後王損益有追贈之制恩漏泉壤咸同正官國家仁甚於古賞徧於下凡在周行必寵貴其父母郊祀行慶踵以為常今郎中得官五品於令宜立碑而員外出刺是邦覯小草民託寄宇下見命執筆其可以辭謹按所状而文之郎中諱某邢州沙河人曽祖諱某父諱某世不仕積善之澤漸于其躬状貌瓌偉人鮮能及性本孝弟且憙義烈自九族内外悉能和諧使無䦧很而鄉人美之豈所謂施於有政是亦為政者邪厚本力穯以給其家身雖肥遯言必詩禮克致嗣子䇿名于朝又豈所謂愛子教之以義方者邪其生五十有六年祥符癸丑夏四月卒即葬于所居西偏既而贈大理評事殿中丞屯田職方貟外郎都官郎中夫人柴氏某縣太君生男女五人貟外名某習孔氏尚書景徳中及第試于州縣無曠厥職由大理寺檢法陞審官籍其脩天聖編勑與有勞焉歴鎮五郡稱為盡心四女伯仲皆嫁李氏叔趙氏季尹氏貟外之二子業進士今賦于太常矣後祚饒衍胡可量哉銘曰
  大河之北 土風朴渾 公宅其間 孝義終身閨門雍雍 鄉黨欣欣 生而不試 沒乃推恩君仁有加 子心罔極 贈官五品 立碑九尺慰彼顛靈 光于墓域 後昆之才 孝思是則宋故朝散大夫守尚書屯田郎中上輕車都尉賜緋魚袋江公墓碑銘并序
  孔子稱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長人者不恤義教而一之刀筆雖聖與庸或無以異矧其人品中下云哉世俗所以不甚相過者無足可⿰忄⿱ス土 -- 怪士大夫不以賢自待䝉耻苟得習以為宜上亦不以賢待之動有法令不得行其意爵列於朝而習史胥之業故愚者亦足尸一官賢人斂手于位就繩墨間有可道者則今之循吏也已嗚呼江公非循吏而誰歟公諱鎬字某祥符五年進士及第得汀州推官繇興化軍判官除大理寺丞歴殿中丞太常博士屯田都官職方貟外郎屯田郎中其使知陵州仁壽婺州金華縣知英州通判潤宣州知建昌軍處州遂致事年七十卒時慶厯六年也公弱好文學性孝友既耆而執清河太君張氏之喪尚致毁於請老當得一子官舍其孫以與弟之子某人以是稱焉明且慎善聽治在興化常受命使府决諸郡之獄故僉薦之仁壽洪氏常為里胥利鄰人田紿之曰我為若税免若役鄰喜剗其税歸之名於公上逾二十年且偽為劵茶染紙類逺年者以訟公取紙即伸之曰若逺年紙𠂻當白今表裏一色偽也訊之即服金華舊梗而説公之政粤民勤於役其胥或世世與其族異財而同籍率一胥影户數十公至英乃擿而旬用之轉運使指以示他郡下户獲安在建昌擊豪褫敝嶷若山重于今有述焉娶同郡戴氏封萬年縣君生六子而卒長男某都官員外郎蚤有譽不幸死矣某著作佐郎某太廟齋郎皆有學行三女嫁進士毛某程某潁州推官馬某皆良奥也曽祖某不仕祖某泌水尉父某贈都官郎中自十六代祖世源因官占衢州開化其上不可知凡一姓多者數望俗以意稱之問其譜則亡或斥古之顯者以為祖是之謂誣故不書覯經為公甿著作使來告䘮以既葬弗及誌惟令五品有碑請列茲文而繫以銘曰
  善不獨善 既施於民 福在子孫 不止其身少進老退 始卒無悔 死而有知 何慶之大宋故将仕郎守太子中舍致仕宋公及夫人壽昌縣君江氏墓碣銘并序
  公諱某字某其先江南宰相齊丘之族遭亂播遷自洪州南昌家建州建陽曽祖某祖某以是無聞焉父某讀書客死太平州公少時亦不顯既而有子曰咸字貫之受位於朝例以公為大理評事歴衛尉大理寺丞太子中舍致仕年八十一夫人江氏江南翰林學士文蔚之曽孫本朝職方員外郎翹之孫汝州龍興縣主簿湜之子累封長安壽昌縣君年八十慶歴八年冬十二月壬午卒越八日己丑又有公之䘮皇祐元年秋九月己酉合𦵏于所居壕南從先塋也公逮事祖父母能致其孝以寡兄弟其母程氏篤愛之欲無去其家故不使宦學然性憙事鄉之儒衣冠者多與之交見人子孫孝弟學文不啻出諸已有良紙筆必往遺之夫人善言語有識於家内外靡不規正而𡛸族信之前失數子乃謂公曰積善餘慶今生子不育無乃父母有所闕歟姑自修而已用是時異夢而生貫之總角好書不同羣兒夫人曰此子必興宋氏吾叔父知南劔州可使從之學矣則司勲郎中名拯者也不數年而貫之大成應舉得官由州縣至常參皆補東南以便侍養公老而静勝日於官舍焚香誦佛書有佳山水未始出遊迹其所為亦足以逺嫌疑非苟然也夫人雅知子初貫之知尤溪在上位者嘗以憾故使爪牙吏求貫之之私将傅於法及知瓊州亦如之間者鮮不憂而夫人諗公吾兒志大且亷决無私事為人所得不足憂也已而果然耄年俱不病自知将死教令婦子亹亹如平常郷人異之三男貫之為屯田員外郎有文章年逾五十學問不倦書非聖人作一切鋤去不問至于為吏亦多見稱此其功名未易知次曰某頗儁才蚤死曰某能治生得其母心二女嫁李氏饒氏覯辱貫之遊而不獲拜其親於葬又不克㑹今貫之乃來求文謹次所聞而属之銘曰
  壽考人之願而夫婦偕老有嗣家之幸而其子知道四者得之固已足矣又申之以官邑之號苟為不善之人安能到此哉
  宋故朝奉郎尚書都官員外郎上騎都尉賜緋魚袋陳公墓碣銘并序
  南城治之右麻姑山前左麻源東南其地曰某是惟邑人陳公之墓公諱某字某天聖五年進士及第歴郴寧洪州推官五遷為都官員外郎知宜春臨川貴溪豐城縣年六十有三而終實至和元年公少好學以其才有鄉曲譽性重愼不易出言視之若無白黒及逢其人則亹亹是非必中與人交外澹泊然其義分雖白首如初在官文理堅著罔有罅兆其所持操亦不可奪郴有土茶既貢而賣其餘公言其賊民轉運使以聞及其貢者皆免洪有乆獄逮證不已公與守争守怒而起終以公為能遂舉之臨川民有以庶弟為異姓者買吏得直莫克為辨公召語之不刑而服其行事多此類故在幕職時舉者十有七人張伯起吳安道蘇儀甫趙叔平皆世名臣居家孝友親既沒十年與其弟某居無間言若親若故或旁以生要之言行一有繩凖鄉人畏之晚憙吟詠乆而益工不善飲酒發懐散憂必以詩其存者若干首将老于山林未及言而疾作哀哉葬禮有碣宜為之銘其繫世則誌諸壙銘曰
  楚之東兮吳之西山雄石俊兮旴之湄公将退兮隱於詩轡鸞鵠兮裼蘭芝志不就兮以䘮歸曰天與命兮窈難知千萬年兮識者誰公之美句其傳之宋故朝奉郎尚書都官員外郎上騎都尉賜緋魚袋陳公墓誌銘
  公諱某字某建昌南城人進士及第為郴州軍事推官罷得寧州未行以鹽鐡判官舉監海州洛要塲遭母憂復常權洪州觀察推官除大理寺丞知袁州宜春移雅州盧山父老改撫州臨川除殿中丞又以憂解既而知信州貴溪除太常博士明堂禮畢遷屯田員外郎替知洪州豐城除都官員外郎至和元年二月乙卯卒年六十三以其柩歸明年及此月某甲子葬于某郷某里某地名曽王父某王父某不仕父某贈某官母周氏某縣君妻黄氏某縣君長男某廣文生再就禮部試次某不應舉次某一舉下第死于京師女嫁黄某范某黄某銘曰
  官六品非賤年六十非夭生而鮮悔後有紹左神右仙維宅兆天之福公夫豈少




  旴江集巻三十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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