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紀事本末 (四庫全書本)/卷42
明史紀事本末 卷四十二 |
欽定四庫全書
明史紀事本末卷四十二
浙江提學僉事谷應泰編
𢎞治君臣
憲宗成化二十三年九月壬寅皇太子即位詔赦天下以明年為𢎞治元年妖人李孜省伏誅妖僧繼曉發原籍為民太常卿道士趙玉芝鄧常恩謫戍邊番僧國師領占竹等悉革職斥佞豎梁芳陳喜等徃孝陵司香先朝妖佞之臣放斥殆盡繼曉尋伏誅 冬十月召致仕南京兵部尚書王恕為吏部尚書初太監懷恩以直道屏居鳯陽上素知之至是召還恩言大學士萬安諛佞王恕剛方請上去安而召恕遂有是命恕至京庻吉士鄒智徃語之曰三代而下人臣不得見君所以事事茍且公宜先請見君即時政不善者厯陳上前庻其有濟一受官職更無可見時矣恕善其言時恕負重望其居冢宰銓政多釐正焉 十一月大學士萬安罷先是安結萬貴妃兄弟進奸僧繼曉以固其寵與李孜省結納表裏奸𡚁上在東宫稔聞其惡至是于内中得一篋皆密術也悉署曰臣安進上遣懷恩持至閣下曰是大臣所為乎安慚汗不能出一語已而科道交章論之遂命罷去安在道猶夜望三台星冀復進用尋卒 禮部右侍郎丘濬進所著大學衍義補擢禮部尚書先是濬以真西山大學衍義有資治道而治國平天下之事缺焉乃采經傳子史有關治國平天下者分類彚集附以已意名曰大學衍義補至是書成進之上覧之甚喜批荅曰卿所纂書考據精詳論述該博有輔政治朕甚嘉之賜金幣遂進尚書仍命禮部刋行 十二月加祀先師孔子籩豆舞佾
孝宗𢎞治元年春正月召南京兵部尚書馬文升為左都御史文升陛見賜大紅織金衣一襲葢上在東宫時素知其名故也文升感殊遇自奮勵知無不言 閏正月詔天下舉異才 二月上耕籍田畢宴羣臣教坊以雜伎承應或出䙝語文升厲色曰新天子當知稼穡艱難豈宜以此瀆亂宸聪即斥去時山陵未畢而中官郭鏞請選妃以廣儲謝遷力言不可文升主之御史以糾儀下獄文升謂即位之初不宜輙罪言官于是得釋時論偉之 三月上視學釋奠先師吏部尚書王恕請加禮于孔子前特用幣改太牢 起用謫降主事張吉王純中書舍人丁璣進士敖毓元李文祥先是五人並以言事逺謫南京吏部主事儲瓘上言五人者既以直言狥國必不變節辱身今皆棄之嶺海之間毒霧瘴氣與死為伍情實可憫乞取而寘之風紀論思之地則言論風采必有可觀與其旋求敢諫之士不若先用已試之人上命吏部皆起用之 少詹事楊守陳上開講勤政疏上嘉之初開經筵講畢賜講官程敏政等茶及宴上皆呼先生而不名 吏部尚書王恕上言正統以來每日止一朝臣下進見不過片時聖主雖聰明豈能盡察不過寄聰明于左右左右之人與大臣相見者不多亦豈能盡識大臣賢否或得之毁譽之言或出于好惡之私欲察識之真必須陛下日御便殿宣召諸大臣詳論治道謀議政事或令其專對或閱其章奏如此非惟可以識大臣而隨材任使亦可以啓沃聖心而進于髙明矣 馬文升條時政十五事曰選亷能以任風憲禁摭拾以戒貪官擇人才以典刑獄申命令以修庻務逐術士以防扇惑責成效以革奸𡚁擇守令以固邦本嚴考課以示勸懲禁公罰以勵士風廣儲積以足國用恤土人以防後患清僧道以杜遊食敦懷柔以安四裔節費用以蘇民困足兵戎以禦外侮上嘉納之悉施行于内節用一條云一應供應之物陛下量减一分則民受一分之賜言尤剴切 夏四月右庻子張昇劾大學士劉吉不報先是大學士萬安尹直既劾罷吉附阿科道建言當超遷待以不次之位昇遂上疏言應天之實以人才為先人才以輔臣為先初科道以萬安劉吉尹直為言安與直以次罷遣惟吉獨存遂建言超遷科道自是無復肯言而羣臣靡然附之李林甫之宻口劍腹賈似道之牢籠言路吉實合而為一請亟遣斥以應災異以囬天心不報御史魏璋附吉劾昇遷南京工部員外六月王恕上言禁文職奪情起用上從之 冬十二月徽州教諭周成進治安備覧謂商鞅有見于孔門立信之説少詹事程敏政摘其狂妄置不問
二年春正月左贊善張元禎上疏言定聖志一聖敬廣聖知勸行王道反覆萬言上嘉納之 二月御史湯鼐壽州知州劉槩下獄先是萬安劉吉尹直在政府嘗語鼐朝廷不欲開言路鼐即以其言劾之已而安直皆免官鼐與李文祥等以為小人退則君子進雖劉吉在不足慮也吉使客徐鵬啗御史魏璋以殊擢使伺鼐鼐家壽州知州劉槩與書言夢一人牽牛䧟澤中鼐手提牛角引之而上人牽牛象國姓此國勢瀕危頼鼐復安之兆也鼐大喜出書示客璋以劾之謂其妖言誹謗下錦衣獄辭連庻吉士鄒智智身親三木僅餘殘喘神色自若無所曲撓議者欲處以死刑部侍郎彭韶辭疾不為判案獲免左遷廣東石城吏目大理寺評事夏鍭上言主事李文祥庻吉士鄒智御史湯鼐等皆以言獲罪實大學士劉吉誤陛下豈知劉吉之罪不減萬安尹直乎疏留中鍭謝病歸 五月以刑部侍郎彭韶為吏部左侍郎王恕為尚書得韶為貳皆不避權貴請謁路絶 六月京城及通州大雨水溢壞廬舍人多溺死詔求直言兵部尚書馬文升上疏言正心謹始以隆繼述禁竒巧却珍貢慎毁譽重諮詢抑外戚開言路所司議行之三年春三月中言乞鷹坊牧馬塲千頃户部尚書李敏言塲止二百餘頃餘皆民業安得奪耕種之地以為飛走之所上從之 夏四月定預備倉 冬十一月有星孛于天津詔大臣直言時政得失吏部侍郎彭韶言正近侍慎官爵厚根本減役錢上嘉納之禮部尚書耿裕率羣臣條時政七事上謂有防微杜漸之意左侍郎倪岳上言當今民日貪財日匱宜節儉以為天下先又言減齋醮罷供應省營繕上俱採納焉
四年春正月南京國子祭酒謝鐸上言脩明教化六事擇師儒以重教化之職慎科貢以清教化之原正祀典以端教化之本廣載籍以永教化之基復㑹饌以嚴教化之地均撥歴以拯教化之𡚁 三月御史鄒魯誣奏刑部尚書何喬新受餽遺下獄先是喬新每重王恕不平劉吉吉銜之㑹鄒魯謀陞大理寺丞喬新薦魏紳補之吉遂嗾魯有是奏 禮部尚書耿裕上疏禁自宫從之 秋八月吏部尚書王恕懇疏求致仕不許恕時有建白衆議謂業已行矣恕言天下事茍未得其當雖十易之不為害若謂已行不及改則古之納諫如流豈皆未行乎恕遇事敢言有不合即引疾求退上每温詔留之 九月大學士劉吉罷時上欲封張皇后弟伯爵吉言必盡封周王二太后家乃可上惡之使中官至其家勒令致仕去初吉屢被彈章仍進秩人呼為劉綿花謂其愈彈愈起也或告吉監中老舉人為之吉因奏舉人三次不中者不許㑹試至是禁除 冬十月命禮部尚書丘濬兼文淵閣大學士
五年春二月右諭德王華上疏畧曰每歲經筵不過三四御而日講或間旬月始一行則緝熙之功毋乃或間雖聖徳天徤自能乾乾不息而宋儒程頥所謂涵養本源薰陶徳性者必接賢士大夫之時多宦官宫妾之時少後可免于一暴十寒之患上嘉納之 三月巡撫保定都御史史琳奏宦戚假供應奪民園詔罷還之 夏四月大學士丘濬上疏言時政之弊大畧言陛下端身以立本清心以應務謹好尚勿流于異端節財費勿至于耗國公任用勿失于偏聽禁私謁以肅内政明義理以絕奸佞慎儉徳以懐永圖勤政務以𢎞至治度可以囘天災消物異帝王之治可幾也因擬為二十二條以為朝廷抑遏奸言杜塞希求節財用重名器之助凡萬餘言上覧奏甚悦以為切中時弊 太監李廣以城垣工完乞恩量加内官俸級王恕力持不可止之 五月遣廷臣賫内帑銀賑杭嘉湖大水 冬十月中官傳㫖以通政經歴高禄為本司叅議吏部尚書王恕侍郎周經執奏止之 十一月停止生員吏典開納事例王恕言永樂宣徳正統間天下亦有災傷各邊亦有軍馬當時未有開納事例糧不聞不足軍民不聞困敝近年以來遂以此例為長䇿既以財進身豈能以亷律已欲他日不貪財害民何由而得乎上從之
六年春正月詔考察官未及三年被黜者復其官從大學士丘濬之言也 三月亢旱求直言吏部左侍郎張悦上弭災五事并修徳圖治二疏上嘉納之 吏部尚書王恕致仕時大學士丘濬與恕俱階太子太保一日内宴濬以内閣位恕上恕以已冢宰不宜居禮部尚書下頗有言㑹太醫院判劉文泰援例求進事下吏部格不行文泰訐奏恕變亂選法及不當令人作大司馬王公𫝊詳述留中之疏濬謂恕賣直沽名恕上疏自劾乃下文泰獄恕求去益力詔允之命乘傳歸于是言官交章劾濬媢嫉妨賢上不聽 秋七月京師大雨雹禮部尚書倪岳疏弭災急務勸上勤聖學開言路止無功之賞停不急之役黜奸貪進忠直上嘉納之
七年冬十月西域進獅子禮部尚書倪岳言獅者外域之獸真偽不可知使真非中國宜畜非真無為外域所笑詔還之
八年三月中官傳㫖命内閣撰三清樂章大學士徐等上言三清乃邪妄之説黷于祭祀時謂勿欽且設内閣者實欲其議政事論經史弼正得失奈何阿順邪説以取容悦也乃止 十月詔取番僧領占竹至京禮部尚書倪岳執奏給事柴昇上言其誕妄引孟軻韓愈為證反覆數千言上讀之而悟詔中止天下誦之 十二月倪岳類奏各處災異上令諸廷臣同加修省先是四方報災異禮部類集凡歲終一覆以為故事岳乃以日月先後彚分條析末復援經史懇切為上言之户部主事胡爟上疏言災變異常皆由奸宦楊鵬李廣所致不報九年閏三月諭徳王華日講文華殿講唐李輔國與張后表裏用事時内侍李廣方貴幸招權納賄華諷上上樂聞之命中官賜食 六月兵部尚書馬文升請飭武備 秋八月大學士徐劉徤李東陽謝遷疏諌燒煉齋醮時中官李廣以左道被寵等力言其邪妄引唐憲宗宋徽宗為戒上嘉納之 冬十月中使取寳坻港銀魚并取麻峪山銀礦横索害民順天巡撫都御史屠勲疏言不可詔戒中使俱止之
十年二月上屢遊後苑侍講王鏊侍經筵講文王不敢盤于遊田上悟納之召李廣等戒之曰今日講官所指葢為若輩好為之竟罷遊 三月上御文華殿召大學士徐劉健李東陽謝遷議政事賜茶而退東陽謂自天順末至今三十餘年嘗召内閣不過數語即退是日經筵罷有此召因得見帝天姿明睿廟算周詳云 五月京師風霾各省地震詔求直言祠祭郎中王雲鳯上言納忠言罷左道齋醮採辦傳奉諸事上嘉納之 秋八月上欲施恩后家外戚張氏有河間賜地四百頃欲并其旁近民田千餘頃得之且乞畝加税銀二分户部尚書周經言河間地多沮洳比因久旱貧民即退灘地耕之遇潦輙沒即欲加税將貽無窮之害不可疏三四上後有雄縣退灘地獻為東宫莊者上因經前奏皆抵之罪一時貴戚近倖有所陳請一裁以法皆歛不得肆十一月詔取太倉銀三萬兩周經言皆係小民脂膏
上遂止
十一年秋七月以浙江大水户部尚書周經請停織造從之 九月清寧宫災勅羣臣修省大學士李東陽上疏弊政上嘉納之 以少監莫英等督京通倉周經言其弊不納 冬十月太監李廣有罪自殺廣以左道見寵任權傾中外㑹幼公主痘殤太皇太后歸罪于廣廣懼飲鴆死上命捜廣家得納賄簿籍中言某送黄米幾百石某送白米幾千石上曰廣食幾何而多若是左右曰黄米金也白米銀也上怒籍沒之已而太監蔡昭請廣祭葬祠額許之閣臣言其不可上命止予祭 十一月下詔寛恤天下 議修清寜宫兵部尚書馬文升請發内帑免征𣲖停止四川採木之擾從之
十二年春正月給事中楊亷疏講書宜用大學衍義從之 夏五月吏部尚書屠鏞疏請禁内降弭災變大意言天下士事詩書而躬案牘積數十年不可得而奔競之士或縁技藝䝉幸如拾芥然不可以為訓又曰今日之傳奉即漢所謂西邸之爵唐所謂斜封之官宋所謂内批之降陛下當逺宗堯舜豈可襲末世之弊轍乎下所司知之 六月刑部侍郎屠勲勘夀寧侯與河間民搆田事直田歸民勲上言食禄之家不言利况母后誕毓之鄉而與小民爭尺寸地臣以為不可上嘉納從之秋九月南京禮部尚書謝綬因災異率九卿陳時政
二十八事下所司議行之 冬十一月清寧宫興工詔番僧入宫慶讚吏部尚書屠鏞上疏諌甚剴切末云自今以後乞杜絶僧道停止齋醮崇聖賢之正道守祖宗之成法使天下後世有所取則上悦從之
十三年春正月上以法司律例繁多命刑部尚書白昻㑹九卿大臣删定畫一頒中外行之 大學士劉健上言自古願治之君必早朝晏罷日省萬幾祖宗黎明視朝每日奏事二次邇者視朝太遲散歸或至昏暮四方朝貢奚所瞻觀矧今各邊啟釁四方薦災尤為可慮怠荒是戒勵精是圖庶可以囘天意慰人心上嘉納之二月命户部侍郎許進往勘河間貴戚田莊進㑹巡撫高銓勘之寃聲撼野至擁州縣吏不得行進遽欲執以復命銓曰若是固為民至意萬一不測如民重得罪何請勘實以聞上雅愛民必不忍奪其業以利左右進以為然遂勘實上疏係民業宜予民上從之 三月給事中曽昻上言以邊方調度日煩請令諸布政司公帑積貯及均徭羨餘盡輸太倉户部尚書周經言用不足者葢以織造賞賚齋醮土木之故若一切節省自宜少裕必欲盡括天下之財豈藏富于民之意乎乃止衆皆服其議 夏五月吏部尚書屠鏞户部尚書周經各以星變乞致仕許之 翰林檢討劉瑞上言八事崇聖德親儒臣嚴近習全孝思旌直言勵士風畏小民飭邊備上嘉納之 六月陜西巡撫都御史熊翀得玉璽來獻禮部尚書傅瀚言以史傳諸書考之形制篆刻皆不類其為贋作無疑即使非贋人主受命在德不在璽上迺屬庫藏之
十四年春正月陜西地震南京僉都御史林俊上疏歴述漢晉以來宫闈内寺柄臣之禍請減齋醮清役占汰冗食止工作省供應節賞賜戒逸欲遠佞幸親正人兵部尚書馬文升上言祗畏變異痛加脩省勸上積金帛以備緩急罷齋醮以省浪費止傳奉之官禁奏討之地將陜西織造羢褐内臣早取囘京以蘇軍民之困上嘉納之 禮部尚書傅瀚率九卿疏弭災時政三十一事不報瀚復言民心易感在結之以恩天意可囘在應之以實屬者所陳當如拯救猶恐不及而側聽彌月未賜宸斷何以為理疏入從之時南北九卿上疏言事俱報可 三月保定撫臣獻白鴉以為瑞禮部尚書傅瀚劾其不當奏詔斥遣之 秋九月詔遣中官王端往武當設像脩齋大學士劉健吏部尚書倪岳兵部尚書馬文升各疏諌上遽止 冬十月改馬文升為吏部尚書十五年正月大計天下吏上召馬文升至煖閣諭之曰天下覲吏畢集卿其用心採訪毋縱毋枉以彰黜陟文升頓首曰陛下圖治若此宗社福也敢不仰承乃令中貴人掖之下陛自是汰不職者二千餘人皆當 召兩廣總督劉大夏為兵部尚書大夏素以安内攘外為已任命下人心翕服先是大夏在廣東西一歲再求去皆不許既廷謝上御帷殿召問之曰朕素用卿而數辭疾何也大夏對曰臣老且病今天下民窮財盡萬一不虞責在兵部臣自度力不足辦故辭耳上黙然居數日復召問徵歛俱有常何至今而獨言民窮財盡也大夏對曰正謂其不盡有常耳他固未暇論即臣在廣西取鐸木廣東市香藥費固以萬計上曰若嚮者言之固已停止矣其他徵歛可一一議革也上一日問諸衛所卒强勇可用否對曰向者臣固言民窮而卒殆甚焉何以作其鋭上曰在衛有糧戍征有行糧何乃窮也對曰江南困轉漕江北困京操他困又不止此且所謂月糧行糧者半與其帥共之能無窮耶上歎息曰朕在位久不能知何稱為人主乃令九卿大臣各以其職言軍民弊政而擇行之 二月吏部尚書馬文升上言三事一曰裁冗官言近年以來傳奉等官將有八百餘員每歲寔支米不下萬石能減一官則省一官之俸寛一分則民受一分之賜二曰杜奔競言朝覲既已去之又復留之故覬覦之徒干求復進陛下以此不職之數人可惜則天下千百萬困苦之蒼生獨不可惜乎三曰革濫進邊圉多警許生員納馬入監有七千餘名川陜荒歉守臣又具奏上糧入監通前共有數萬餘人大害選法人民受害上皆納之 冬十月上欲于近畿地方團操人馬為左右掖以問劉大夏對曰京西保定地方獨設都司統五衛仰思祖宗亦即此意遂將保定兩班軍萬人發囘衛團操乃有造飛語帖宫門以誣大夏者上召大夏示之曰宫門豈外人可到必内臣忿不得私役軍為此耳上又問大夏兵餉何以常乏大夏意欲削鎮守中貴人對曰臣無暇及他鎮即臣在廣而廣之㑹城撫按總兵三司不能敵一中貴人餉何以不乏上曰然苐祖宗來設置此輩已久安能遽削之今必令亷如鄧原麥秀者而後補不然姑闕焉可也上復語大夏諸司言弊政詳矣而不及御馬監光禄寺者何夫弊莫甚于二曹大夏曰上悉之幸甚在獨斷而力行之耳先是光禄供奉内府自有常額成化以來内員漸繁常供不足乃責京師邸户辦之甚苦至是大夏因言光禄日辦煩費殺牲數百既損民財復虧愛物之仁上為惻然即敕兵部侍郎同給事御史清理裁革光禄卿艾璞曰劉東山此奏歲省光禄金錢八十餘萬古稱仁人之言其利此之謂與然中官因是愈側目大夏矣
十六年春二月敕河南取牡丹三十本巡撫都御史孫需上疏不可上命止之 夏五月京師大旱兵部尚書劉大夏因言兵政之弊未能悉革乞退不允令開陳所言弊端大夏條上十事上覧奏嘉納命所司一一行之上又召大夏于便殿諭之曰事有不可每欲召卿議又以非卿部事而止今後有當行當罷者卿可掲帖啟朕大夏對曰不敢上問何也曰臣下以掲帖進朝廷以掲帖行何異前代斜封墨敕陛下宜逺法帝王近法祖宗事之可否外付府部内咨閣臣可也如用掲帖上下俱有弊且非後世法臣不敢效順上稱善又嘗問天下何時太平朕如何得如古帝王對曰求治不宜太急凡用人行政即召内閣并執政大臣而議行之但求順理以致太平上曰劉健嘗薦劉宇才堪大用朕觀宇小人内閣亦豈盡可托時刑部尚書閔珪持法忤㫖上與大夏語及之而怒大夏曰人臣執法不過效忠朝廷珪所為無足異上曰古亦有之乎對曰舜為天子皋陶為士執之而已上黙然徐曰珪苐執之過耳老成人何可輕棄竟允珪請一日上召大夏入御榻前上左右顧近侍内臣退避去奏事畢復來大夏對久欲起不能上命太監李榮掖大夏出
十七年春正月内㫖脩建壽塔于朝陽門外大學士劉健疏諌止之 三月内㫖行河南取樂工巡撫都御史韓邦問疏諌止之 夏五月敕吏部都察院比年考察朝覲官據撫按語多失寔務備細叅訪精白一心秉持公道庶幾澤被生民上囘天意其欽承之 六月小王子寇宣府劉大夏請屯兵喜峯口燕河營以備之太監苖逵謀帥師擣其營上召大夏問以王越威寧之捷大夏曰臣聞之從征將士當時所俘獲婦稚十數耳幸而大寇方深入不相值值之則無噍類矣上曰即爾太宗何以屢得志大夏曰陛下神武故不後太宗而將領人馬不能什二三擬也且其時淇國公一小違節制而舉十萬衆悉委之沙漠奈何易言之度今上䇿惟有守耳而戴珊亦從旁贊其語上遽曰微二人吾幾為人誤事遂止珊亦以材見知上御文華有所召對必大夏再宣必及珊 秋九月清寧宫未完㫖下兵部撥軍工萬人劉大夏知工少人多中官有所利為此也上言減去十分之五督工者訴于上上令内閣擬㫖切責之大學士劉健曰愛惜軍人兵部職也大夏每以老辭位温㫖勉留猶未已若切責㫖下彼將以不職辭上欣然納之用軍夫卒如所裁之數 召大學士劉健等議日講事上曰講書須推明聖賢之㫖直言無諱若恐傷時過為隠覆不盡雖日進講亦何益乎且先生輩與翰林諸官是輔𨗳之職皆所當言健對曰臣等若不敢言則其餘百官無復敢言者矣上曰然謝遷曰聖明如此臣等敢不盡心諸臣叩頭出 十一月巡撫保定都御史王璟奏請免立皇莊等六事上納之
十八年春正月上召兵部尚書劉大夏左都御史戴珊面議政事議畢上曰述職者集矣大臣皆杜門若二卿雖開門延客誰復以賄賂通也因各手白金一定賜之曰小佐爾亷且屬無廷謝恐他人或觖望一日欲有召大夏在班而上不之見次日諭大夏吾欲召卿卿不在班恐不免御史糾故已之珊嘗以老病乞骸骨不允屬大夏一從臾上謂卿珊何亟求去珊不敢對大夏為言珊寔病上曰主人留客堅客且為强留獨不能為朕留耶且天下尚未平何忍舍朕已然者久之珊與大夏皆叩首泣珊出而語大夏曰死此官矣 巡撫保定都御史王璟疏乞罷諸内璫田盡歸之民下部知之 二月上諭各司大小諸臣曰朕方圖新理政樂聞讜言除祖宗成憲定規不可紛更其餘事關軍民利病切于治體但有可行者諸臣悉心開具以聞 三月户部主事李夢陽上書指斥弊政反覆數萬言内指外戚壽寧侯尤切至疏入皇后母金夫人及張鶴齡深恨之日泣訴于上前上不得已下夢陽獄科道交章論救金夫人猶在上前泣涕求加重刑上怒推案起既而法司具獄詞以請上徑批夢陽復職罰俸三月他日上遊南宫二張夜入侍酒皇后金夫人亦在上獨召大張膝語左右莫聞知苐遙見大張免冠觸地葢因夢陽言罪壽寧也既而劉大夏被召便殿奏事畢上曰近日外議若何大夏曰近釋李夢陽中外懽呼至徳如天地上曰夢陽疏内張氏二字左右謂其語涉皇后朕不得已下之獄比法司奏上朕試問左右作何批行一人曰此人狂妄宜杖釋之朕揣知此輩欲重責夢陽致死以快宫中之忿朕所以即釋復職更不令法司擬罪也大夏頓首謝曰陛下行此一事堯舜之仁也 太常寺卿張元禎上疏勸經筵講太極圖西銘性理諸書上急索太極圖以觀曰天生斯人以開朕也 五月帝不豫庚寅召大學士劉健等受顧命健等入乾清宫至寢殿上便服坐榻中健等叩頭上令近前健等直叩榻下上曰朕承祖宗大統在位十八年三十六歲矣乃得此疾殆不能興故與諸先生相見時少健等曰陛下萬壽無疆安得遽為此言上曰朕自知之亦有天命不可强也因呼水潄口掌御藥太監張愉勸上進藥不荅上又曰朕為宗祖守法度不敢怠荒然亦諸先生輔助之力因執健手若將永訣者上又曰朕䝉皇考厚恩選張氏為皇后生東宫今十五歲矣尚未選婚社稷事重可即令禮部舉行皆應曰諾時諸内臣羅跪榻外上曰受遺㫖太監陳寛扶案季璋捧筆硯戴義就前書之上曰東宫聰明但年幼好逸樂諸先生須輔之以正道俾為令主健等皆叩首曰臣等敢不盡力諸臣出翼日上崩
谷應泰曰三代而上成康啓甲尚矣降是其漢文宋仁乎乃予所聞于明之孝宗近是人主在襁褓則有阿姆之臣稍長則有戲弄之臣成人則有嬖倖之臣即位則有面諛之臣千金之子性習驕佚萬乘之尊求適意快志惡聞已過宜也漢文止輦受言張釋之馮唐皆以片言悟主宋仁開天章閣圖治韓范富歐無不先後登朝孝宗之世明有天下百餘年矣海内乂安户口繁多兵革休息盜賊不作可謂和樂者乎而孝宗恭儉仁明勤求治理置亮弼之輔召敢言之臣求方正之士絶嬖倖之門却珍竒放鷹犬抑外戚裁中官平臺煖閣經筵午朝無不訪問疾苦旁求治安非如曲江興慶賞花釣魚歌鳯凰于卷阿醉豐草于湛露流連清讌擬迹成周恣詠太平比蹤虞徳者也當是時氷鑑則有王恕彭韶練達則有馬文升劉大夏老成則有劉健謝遷文章則有王鏊丘濬刑憲則有閔珪戴珊夫孔甲好龍真龍降豢孝武好馬天馬西來上所好者下有甚焉延攬之門開外吏封還誥敕誹謗之禁疎小臣執奏椒姻黄鐘大吕能生瓦石之音帝室皇居不棄櫨梴之器雍雍濟濟斯為盛矣然而郭鏞李廣以中宫進壽寧二張以外戚進燒煉齋醮以方士進番僧慶讚以沙門進夫𢎞恭石顯已在病已之朝廖光防隲不絶馬鄧之世牛腹玉杯能號後元譯書天竺進自永平葢盛陽之月必有伏陰舜禹之朝不無共鯀得志則虎變失志則鼠伏用之則風生不用則泥蟠是故管隰在朝刁開難亂孔明作相黄皓無權世豈有無小人之日哉人君進賢退不肖之間安危倚伏不可不審也聞帝與張后情好甚篤終身鮮近嬪御琴瑟專一出自掖庭𤣥鳥呈祥遂在中宫尤舌今僅事云
明史紀事本末卷四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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