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四傳質 (四庫全書本)/全覽

春秋四傳質 全覽


  欽定四庫全書     經部五
  春秋四傳質      春秋類
  提要
  等謹案春秋四傳質二卷明王介之撰介之字石崖衡陽人是書取三傳及胡安國傳異同斷以己意其無駭卒一條云春秋二百四十二年間事屢變文亦屢易四傳各成其説而斷以義則胡氏精而公榖尤正質以事則左氏有徵而可信也葢作書大指如此其中有本舊説者如隠公元年闢胡傳元即仁也之説本楊時答胡安國書闢胡傳建子非春之説本熊朋來説是也有據一傳而去取互異者如王正月為大一統從公羊傳而闢其王謂文王之説是也有就四傳互質之者如文公逆婦姜於齊四傳異説舍左氏公羊胡傳而從榖梁有專據胡傳而亦不盡從者如定公從祀先公取其昭公始祀於廟之説而闢其事出陽虎而不可詳之説是也俱頗有所見不同剿説至於桓公即位公羊以為如其意也介之誤作胡傳而詆其巧而誣文公四不視朔左氏公羊以為疾榖梁以為厭政胡傳從榖梁介之誤作三傳皆以為疾而胡氏辨其無疾亦未免時有舛誤然明之未造經傳俱荒介之尚能援據古義糾胡安國之失亦可謂拔俗千尋矣乾隆四十六年十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 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四傳質卷上
  明 王介之 撰
  隠公
  元年
  傳曰經文如化工以天觀聖人之文而盡矣易曰復其見天地之心天非無心也又曰鼓萬物而不與聖人同憂非必有心也故報和以祥報乖以沴慶以貽善殃以貽不善謂天有為為之可也日月運行之恒度寒暑交錯之恒數今古相嬗而因其自然謂皆有為為之不可也春秋之文謹内外之防正君臣之義命徳討罪以一字為褒貶如天之非無心者也因天以紀時因地以紀國因前王之制因天下之習以紀名如天之非有心者也有心而心著於文以立義學者研心以逆之不得略也非有心而文因其實義所不繋學者平情而順之不得鑿也元年之稱元聖人何容心焉元一也或謂之一或謂之元實同也文雖異而非有異也且一者與二為偶與千而萬為乘並立而數之之辭也年則前者逝而後者續不可以並立數矣故祖曰始月曰正日曰初皆不可以一稱焉易曰初曰上而不可立一六之名即位之始年曰元年亦如此而已矣胡氏傳云元即仁也是乾資始坤資生之元也然則一年而元二年其猶亨乎該四德以四年其後將如之何抑仁者貫初終於一心者也一念之仁不足以保後念一事之仁不足以通萬事正心以體仁豈僅嗣服之初為當然哉太甲之悔過遷善成王之懲毖後患復即逺而猶無悔也中材之主初心未之有邪而難乎其繼則立仁之義於年之始端無謂矣舜典之稱元日商訓之稱元祀因乎古因乎人之所習因乎文之所宜此與天之非必有心者同道若欲彫琢自然之質加以外至之名則俗學辭章之巧耳聖言不如是也審矣
  春王正月
  周人以建子為嵗首則一以建子為春矣而胡氏傳云建子非春亦明矣何以見其明也以後世寅正所定之四時而明之也夫天固未嘗自明其為四時憲天授時者名之以時而時乃著三統之法千五百三十九年而為一統三之四千六百一十七年而為一元天統者據四千六百一十七之始年朔旦冬至立為厯元而以下推者也其時日月之㑹在子故以子為首地統者閲千五百三十九年朔旦冬至日月㑹於丑人統者又閲千五百三十九年朔旦冬至日月㑹於寅此三正之厯法各殊而二曜五緯之行度亦少異焉以氣應言之天正子最微者也丑亦微也至於寅而始著一日之繇暗以明一嵗之繇濳以見皆以其微著故曰積三微而成著然則建子之月春氣之微也建寅之月春氣之著也夏正紀其著周正溯其微則周人自以建子為春嵗之首時之先者也建子奚必其非春哉春者蠢也一陽動於地中植物則生氣榮其根動物則暖氣熏其蟄其動蠢蠢然歴二陽三陽而陽氣舒矣故至卯中而春氣畢達以授夏夏者大也卯中以後無蟄不啟無木不榮大而充之至午中而漸向於實以授於秋秋者收也午中以後無特生而有繼長物質漸成至於酉中而漸以登以授於冬冬者終也酉中以後隂氣凝於上物無不老而方生之氣未萌也至於子中而終乃以始以授於春特當子卯午酉之中為二分二至之候氣雖應而未盛故謂之微周正達其微以察天化夏正紀其著以利民用各有道焉無容據夏正而斷建子之非春矣聖人語顔子以為邦曰行夏之時以所敬授者民之時從人之著而不從天之微盖謂有王者興革命改制而折衷三王以求允也其自言曰吾從周則未得位而遵一王之路也未嘗得位而遽改制焉以夏之時冠周之月名實駁雜而不安於為下不倍之義聖人其如是乎按泰誓春大㑹於孟津而曰星在天黿以厯法上推為建子之月二十八日戊午而書言春則周人以建子為春正月確有明徴故朱子言周有正月有正嵗正月建子也正嵗建寅也胡氏以理談經而於厯未講故日食傳采穀梁既朔晦日及鼂日有虧傷之象之說而不知其非以是見釋經之未易也且即以理論生其世反其道用其實易其名然則名周之玉輅為殷之木輅周之大武為虞之箾韶其可乎春秋天子之事亦奉文武之法以治當世之諸侯大夫而已豈更易名實以亂昭代之大法哉
  春王正月
  加王於正公羊言大一統者大周之統天下也大魯之遵王而統於周也又曰王者孰謂謂文王也謂文王受命稱王於殷之末造已改正朔行天子之事其義悖其詞迂矣魯所奉之正朔時王所頒當文王之時未有魯而魯何奉乎文王猶殷之西伯奉殷之丑正故武王伐紂以建亥之月興師而厯家猶稱殷之十一月商祀未殄之一日武王且不改而况文王其必言王以明一統之大義當東周之世列國僭亂或有不奉正朔者且杞宋修先代之事守自用其丑寅之正故於魯之奉正朔而大言之以明一統之義韓宣子所謂周禮在魯亦其一也
  春王正月
  親所志者不以其道拂而正之以成親也順而從之以全已也為人子者無以有已而有時急於全已而不遑於正親懼其以忘已故而嫌於利已也則嫡庻長幼廢立之事是已庻之不敢侵嫡幼之不可躐長道也然宗臣可守義以行廷臣可援義以正為嫡長者不得與焉君父之為正為邪不敢知也故伯夷泰伯決去之而不疑隠公從命攝立以待讓於桓猶庻幾焉而穀梁以為成父之惡然則欲公之挾長以據位而可曰拂親之失以成乎善哉夫公庻幾近之而於道則猶未也長而後反其國則何以知其必反也不能皎然揭日月而決行之公子翬之請有隙焉乗之矣或曰夫公亦猶是中材以下者而何望其遽為伯夷泰伯之髙行孔子曰道二仁與不仁而已矣出乎仁即入乎不仁居危疑之地首鼠兩端勢不能俛而就諸臣之位則惟有去之而已不能去而使無餘地以自全舎伯夷泰伯而為申生之死且不得為孝况居位十一載而無疑乎
  春王正月
  嗣子初立於嵗首書即位者葢有告廟臨民之禮焉禮行而史記之不書即位則其未遑修此常禮者爾隠公之不書即位三傳同辭以為攝也攝則告廟者告其攝也詔臣民者詔其攝也因之而告於王室告於友邦皆言攝也攝則無即位之事不可起即位之文若曰内不承國於先君則子野卒於襄没之後昭公不得早有所承昭薨於乾侯而季孫迎宋以立愈無所受豈但隠哉抑云上不禀命於天子則平王之世綱紀猶未盡亡而文公以後周愈弱諸侯愈擅而又奚禀耶葢隠之不書即位攝也莊之不書不忍於弑父之逆母而情有不安未敢修常事也閔之不書國亂而子幼禮未備也僖之不書自外而入倉卒援立而未暇也定公戊辰即位之文季孫矜其廢立之權張大其事非時而禮文備舉皆因其實紀其事而順逆得失見矣胡氏舉十二公之不禀不承專以責之四君者抑何以通其餘乎
  鄭伯克段于鄢
  克之為文經不再見左傳曰逐之公穀曰殺之段不再見而奔衛者但叚之子滑衛人為取廩延使段而奔也則衛將居之於廪延不但滑矣以知二傳之言殺是已克者力勝之辭而有難意榖梁曰緩追逸賊親親之道誠緩追焉段且固守鄢而不下其遽逸乎即使逸焉段已死而滑猶挾衛以内伐段得逸而鄭能一旦安耶范中行之蹂晉也數十年而不息况段有君母之援哉葢至是而寤生之所以處段者無一焉可也周公不緩管蔡而王室寧唐太宗不緩建成元吉而嗣立定周公之不緩為孺子也故不損其仁唐太宗之不緩以自得天下也而天理斁要未有緩焉而可全恩以逺害者緩之而禍延於不已弗緩而恩斬於一鼂故曰寤生之於叚至是而無一焉可也夫使寤生欲全恩於段而不害於國則可以全仁難矣然而無難也王猛之於鼂也魯隠之於軌也晉申生之於奚齊也逃而去之而恩全父志也國者父之國也段之以少加長而將立者母志也國非母之所得制也則孤竹勾吳之事寤生不得而學焉而段以怙寵多才而見偪去之非義争之非仁故曰難也唐太宗之與兄弟勢不相下而髙祖在太宗無能自行其意制之無術而迫出於賊恩之計夫寤生則已立乎其位矣姜氏雖未忘情於立段亦竇后之於梁王焉耳婦人之情當其未懲則妄不可止一小懲之而且以幸免於害為悦故獄辭一燒而竇后加餐姜氏雖悍出隧而融融洩洩則其情之易厭見矣寤生已立乎其位而國之執政祭仲子封皆其同志大臣持讜議以申其罰寤生奉母志以寛其罪段免於誅而姜氏之心亦戢非唐髙方在權不操於太宗之比故曰易也夫寤生者豈責其去國以讓段且亦安用為爾哉怨姜氏之惡已厚其毒以戕其弟而快志於母則胡氏惡養天倫之說允矣寤生無能自揜矣緩追逸賊茍救過於既僨之餘誠無一而可者也
  天王使宰咺來歸惠公仲子之賵 子氏薨 尹氏卒甚矣讀春秋之難也所憑以知數千載以前非傳無津梁也而傳之靡定非但微言之析以毫釐大義之區分秦越也地必有定所人必有定名時必有定期尤定而不可亂者莫如人而三傳之言仲子也或曰恵公之母或曰恵公之妾言夫人子氏也或曰隠公之母或曰隠公之妻言尹氏也或曰君氏隠公之母聲子或曰周之世卿信左氏以伸仲子為恵公之妾乃其以君氏為隠公之妻不可信也信公羊以伸仲子為桓公之母乃公羊以子氏為聲子不可信也信穀梁以伸子氏為隠公之妻乃其以仲子為恵公之母不可信也其人異其禮殊其所以生事而没寧之者道不可得而同雖然要之於終以觀其始則仲子為恵公之妾桓公之母可信也以考仲子之宫知之子氏為隠公之妻可信也以君在而不書葬知之尹氏為周之世卿可信也以君氏之不成文義知之或曰尹氏者合其族之祖孫而稱之卒者一人耳何以氏志曰尹不一稱而此卒者統言氏猶宿不一君而其卒者統言男或曰不以名訃也春秋之異辭三傳聞者因所傳而弗能損益尹氏宿男之不名舊史逸之亦未可知也
  宋公和卒
  傳弟殷道也宋修先代之事守故宣公舎其子而立穆公夫亦用殷之道也乃殷之傳弟也以次相及而終立嫡長初嗣者之子太甲之繼外丙仲壬成湯之定法也至於後世則有傳於弟而弟傳其子不復歸於嫡長初嗣之子者矣武丁之所以豐於禰也而成湯之法亂夫既兩端皆可唯意與𫝑所便而為之則貪憤交乘而爭亂以興則殷道之不如周審也而况與夷之猜馮之媢二君不能使其子如朱均之帖然安於在位而要一時仁讓之名其能得乎故公羊曰宋之禍宣公為之也非過責之也侯于周服而不遵時王之制徳非堯舜所授者非舜禹而欲希互讓之賢大臣非伊尹易世且相胥以奉馮而置大位於可推移之𫝑宣公豈非禍本哉禍必於此而萌生矣左氏曰宣公可謂知人矣立穆公其子饗之命以義夫嗚呼馮方眕目而盻鄭方挾質以逞督與羣臣方懐刃以俟時而曰其子饗之乎夫宣公猶非以安與夷故而立和也未害為仁之愚也若左氏者逆計其子饗之而以為義則兄弟之際挾市心以求售以祖宗之宗社行其欲取姑與之術以徼名實之兩獲小人喻利而徒勞終蹈於害尚何義之云何以知宣公之非為與夷終饗故而立和也曰宣公欲授與夷則授之已爾而何用此迂曲之小智為若宋祖之授光義冀以傳光美而及徳昭則杜后婦人之鄙私脅太祖以盟之爾非太祖之樂為也
  宋公陳侯蔡人衛人伐鄭
  事有不相蒙罪有不相及事本無與於重輕則因彼而蒙此罪本未及於大惡則與于人之罪而分及之事本諸已而罪不容於貰乃舎之而旁及焉則本罪蔽矣州吁之請宋伐鄭也乗鄭人納馮之釁以餌宋也州吁弑君而欲固其位罪不貰矣則不得以罪馮之惡分罪於宋宋殤忘穆公之徳忌馮而逞志於鄭逆天安忍罪亦不容貰也則抑不得以黨賊之惡分罪於衛矣此一役也宋殤之憯州吁之詭直書而並著無所畸重無所畸輕也以宋主兵者當日之首先戎行以嚮衛者固以納馮爭國為名問鄭罪而加之兵非宋主之其可以衛主之乎州吁定位之志隠宋殤忌馮之事張蔑先君之恩以戕天倫罪重而不可以黨惡蒙者也故誅周興來俊臣之慘殺無辜不更責以事女主論朱清張瑄之驅人填海不更責其諂元君兩罪俱則從其重舎其輕胡氏之說殆釋本而狥末矣
  公觀魚于棠
  隠公攝位十有一年無宫室臺榭之役無盤游淫獵之娛其觀魚也察水衡之獲而與民爭利也故三傳有同辭而胡氏曰輕棄國政逺事逸遊兖南之壤涓涓之泉易涸之淵豈其千網雲張巨鱗雪曝之觀哉而公亦何樂乎此也北方之有魚僅矣少有之而人珍之利斯存焉然其利也微矣故臧孫曰不足以講大事備器用公羊曰百金之魚公張之穀梁曰魚卑者之事也有司者之所察也公之為公其細甚矣有讒而不見有賊而不知孳孳焉察秋毫之利嗚呼是簞豆見色之鄙人也雖貪孝友之名能舎其位以授之弟慨然而決乎胡廣之志盡于飼猪莵裘未營蒍氏之刃已及宜矣哉若其逸遊而忘國政也則猶可望其脫屣千乗以免禍也
  初獻六羽
  公侯之禮樂異制他無所經見而公羊穀梁皆云諸公六佾侯四佾魯侯而六佾譏僭樂也未能辨其是非而旁徴之禮有疑焉均之為諸侯五等皆侯也而周禮公之服衮冕侯之服鷩冕則侯有降於公公穀之說疑是矣乃公羊曰王者之後稱公則宋修天子之事守純用天子之禮樂以郊以禘故知罃見舞旌而駭以其為天子之樂也則三恪之舞當用八佾不但六矣左氏采衆仲之說而胡氏以為别宫降六意者其然乎處千載之下論千載之史事難矣論千載之典禮抑又難矣穀梁早自疑焉並存尸子之說以為天子諸侯皆八佾也未能自安兼異説而弗能折衷後之人將何據焉無已則降殺以兩之説尚不忒乎穀梁子者尤其捃拾聞見而未定者也若以仲子為恵公之母遂使隠攝桓弑之實漫無所徴亦其不審之故也拾聞見以言經有所通必有所蔽非曲暢旁通以求之庸可不誣哉
  無駭卒 挾卒
  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之間事屢變文亦屢易四傳各成其說而斷以義則胡氏精而公穀尤正質以事則左氏之有所徴也為可信也無駭挾之以名稱胡氏曰未賜族也春秋之初猶為近古亦近之矣而左氏載羽父請族公命以字為展氏則又未嘗不賜族也賜族之與賜氏也有别若季孫叔孫仲孫仲嬰齊叔弓皆賜氏也賜以氏使世為卿矣隠公之世公子彄稱臧氏焉至臧孫紇而後奪其卿則有族而不能為氏矣無駭之後為展氏以柳下恵之賢終於小官非三家臧仲叔氏之倫也意者春秋之始賜氏者僅有之故公子益師公子彄皆得以公子稱而無駭挾柔溺皆不能以氏世其官公穀皆曰隠不爵大夫未成乎君然則桓公之有柔莊公之有溺豈亦桓公之不爵大夫乎魯之有世卿也自臧氏始而無駭挾柔溺猶身為卿而不得世故曰胡氏之説近之矣僖公以後無有不氏者非不賜族也公子之子綂曰公而三家與公並立雖親雖賢不得為氏而世變亦於此可覩矣
  辛未取郜辛巳取防 公及齊侯鄭伯入許
  鄭莊之狡也克段則養成其惡伐宋則假命於王取戴則乗敝於敵射王則勞問其左右當時不得攻其瑕後世猶或諒其情算之無遺而慝滋甚矣其尤狡而不易窺者則同魯伐宋而歸郜防於魯也入郜者鄭也歸於魯入防者又鄭也抑歸於魯是使魯不謂其輕利而善讓也不能將欲取之必固與之老氏之陰謀鄭並用之審矣郜防小邑也户口土田其於一國之都不啻什伯鄭莊之所處心積慮垂頤而欲者許也虞獨力之不能必勝懼連兵之或且分功乃勤攻取以拔城邑拱手而授之魯魯媿之感之而心折之矣且魯隠者位未安而恐人不以為君者也屑屑於一魚而唯恵是懷者也勿論其不知他日之為鄭并許即知之而情已浹志已盈且懐挾以居實利而又何遑他計焉鄭莊乃左提右挈蹙許而斃之魯雖欲不俛首授鄭而抑豈人之情也哉叔也臣獲也守土其土人其人視二邑之區區利相什伯而魯終莫盡悟郜防之為餌也嗚呼莊之狡也至是哉曺操之讓還三縣師此智也智而狡未有不奪於天者鄭終不得許而徒使魯受郜防之歸天不可罔操不三世而司馬氏奪之豈或爽乎左氏之於是非也以迹取人而其失也奬虚偽之奸曰不貪其土以勞王爵正之體也又曰無刑而伐之服而舎之可謂知禮矣然則曺操之讓亦正而有禮耶狡者欺後世而或受其欺莊之狡加於操矣
  桓公
  元年
  文章制度之興皆積漸而成者也作者之謂聖聖之稱有二一曰行造其極一曰通明也茍通於天下後世而使民明焉抑可謂一端之聖矣能作而通於事明於理則可謂之聖非必道隆徳盛之聖人而後作也孔子無所作而允為聖茍能作者不必造聖之極而可許之以作則漢武之以號紀年是已天下之大庻事之繁情偽之日興書契文墨之日賾使無號以紀年則指新為舊假昔為今上自詔令下至庻民尺布斗米之左劵互相亂而姦人之售其姦何不可耶如以先帝之諡號時王之尊稱為别則市籍獄簿而辱至尊以臨之其不軌不章抑甚矣故起禹湯文武於後日抑必師漢武之法以為法而胡氏曰必以春秋編年為法是何法也美名有盡胡氏且慮之矣以數相仍獨無盡乎漢之沖質唐之順宗昭代之洪熙祚不幸而短稱元年者將安質正哉且春秋編年侯國之元年也周之諸侯千八百國其不可各建號以紀年明矣故其辭命因事以紀年如傳稱㑹於沙隨之嵗亦以年不可據不得已而徴之事侯國分而年紀亂又安足為天下一統之法乎古者質而民偽未深聖人慮弗及焉以待後故曰百世以俟聖人必有俟也聖人不作茍有作者聖弗能違焉是亦作者之聖耳漢武驕奢不能揜其一事之通明而胡氏何譏焉
  公即位
  惡莫憯於意意者不可如者也故春秋之法有誅意以殊諸文者矣未有因其意而為文以骫法者也意動於微而滔天之惡從之以生聖人嚴筆削以奪其意所以窒亂源而遏人心之横流也後之為史者奉春秋以為準繩故王莽簒而不代漢以新武曌僭而不間周於唐乃至蜀漢已分而不正曹丕繁陽之號劉石索頭慕容履帝位而不假以正統之文以是為春秋之遺意也而桓公簒立春秋起即位之文胡氏曰如其意焉亂臣賊子之意其可如乎隠公薨而不地三年以後春不書王黨惡而與㑹盟者必貶皆非桓公之意也如其意焉將以愧之乎漢文之以金錢愧張武也武之惡小而固知愧者也君子猶以為失君人之體春秋天子之事而巧為如意之文以如訐如謔而與亂賊相形於心迹之間乎書即位者桓公行告廟臨羣臣之禮因其實而紀之簒與非簒不嫌同辭而於他事著之即位之文何容心焉胡氏之說巧而誣矣
  及其大夫孔父
  孔父者穀梁以為字胡氏依程氏之說以為名孔父名嘉見於傳者審矣孫以王父之字為氏故其族之奔魯者曰孔氏而父者字之通稱嘉有孔義如鄭公孫嘉之字子孔是也穀梁云或曰為祖諱也其說為長劉敞謂名其君於前不得字其臣於後此夫子之辭非宋人之書也孔氏去國三世以後爵禄不詔於宋之廷則君臣之道絶矣春秋魯國之史而夫子修之則為祖諱之義得伸焉或曰臨文不諱非此之謂也臧孫紇不以父諱而改是謂臨文此則直載孔父之事惡忍斥其名等之仇氏之牧荀氏之息乎孝子仁人之事其先於此取法焉可也
  滕子來朝
  法之允者必有所止罰弗及嗣舜典之明訓炯矣父子兄弟勿相及也矧上而祖下而累世之孫而何蔓延於無窮越之僭王自勾踐始狄勾踐焉耳上不及於允常故伐吳之役越稱人而不以號舉弑父與君躬乎大惡也趙盾弑而不以累武蔡般弑而不以累有躬乎大惡者且然况黨惡者乎終春秋之世降而稱子此已甚之刑聖人之不爾必也穀梁氏曰狄道也狄道云者以子禮接諸侯簡其犧牲玉帛兵賦之數以事大國而自替其先世之侯封也噫是可以觀時變矣名者人之所甚重也貴者人之所欲得也世守者子孫之不忍忘者也芟夷此三者而非人之所安夫人而必有此情矣滕介齊宋魯衛之間君不自强臣不體國民不堪命敝於往來交際之繁而自替以同於小國故隠之末年薛以庻姓而敢於争長魯以侯國而敢於旅見其以滕為不足為侯久矣諸侯不以為侯滕且隠忍而自處於非侯舉叔繡以來世守之榮名一旦褫之而俯首甘焉夫滕豈得已哉前之不振而日以貧弱至此而無可如何也滕之偷非一日也諸姬兄弟之國無相軫恤坐視其疲敝而流於卑賤列國之不仁無有能相念者也他日者宗周降而稱君以奉職貢於强秦而三代封建之典遂裂亦豈異此哉春秋因其子而子之淩人與淩於人者之失道皆見矣薛杞降而稱伯亦此也弱者日就於弱以趨於亡而强者王矣故曰可以觀世變也
  公及戎盟于唐冬公至自唐
  聖人誅賞之大法亦人之同情事之允協者而已劉𥙿簒也而滅姚泓滅慕容超天下後世不能没其功拓跋佛狸興師南侵以討蕭鸞之簒弑為名而天下後世不以之為南齊幸天下之勢禍福之深淺人心之好惡雖聖人亦未有違之而激以憤出者也亂臣賊子之未即刑也旦夕引領以庻幾得當聖人固有此情矣上有天王下有方伯外有四鄰之諸侯内有舉國之臣子固望其能伸大義矣然而終莫之能伸於是而聖人以筆削行天子之事引問罪之責於己而知罪不辭惡有即戎而望之冀其伏干戈於玉帛以蔑我宗邦也哉戎之為魯患舊矣幸其無名而不足以逞也假令執討賊之名俘其君而殺之乘之以入魯則周公伯禽之祀其不亡也無幾楚莊以施之夏徴舒而春秋不忍言其滅楚圍以施之蔡般而春秋正其誘殺之惡誠懼其一縱而不可復收也揖戎而進之以大義屬望而幾幸焉宗國之傾危不恤是與一鼂之忿不思其難者其相去幾何也以君父之讐為名而大防自我而毁若此者災必及身胡氏之說過矣然則何以書至危也隠之盟唐不危而此危者戎之情不可恃俄而可以順矣俄而可以逆矣當其逆而危則書至義止此耳
  宰渠伯糾
  胡氏曰宰冡宰渠氏伯爵宰之為冡宰非宰夫内宰是也糾與咺與周公俱稱宰而無殊則其為冡宰也無疑公羊謂下大夫者非也伯之為爵是也繫渠於伯之上則渠為糾之封邑所謂寰内諸侯而曰渠氏非也繋渠於伯與周之公劉單之子均為國邑不與武尹仍之稱氏而無爵者均則渠為伯國無疑也左氏曰父在故名何休曰伯為王敬老之辭皆不得書名之故而為之說耳則胡氏賵諸侯之妾禮弑君之賊貶而書名於義為允而羣疑可釋矣一糾也而左氏以為人之子弟何休以為國之老臣以為老則老矣以為少則又少矣是射覆者之游詞也奉命以使諸侯非人子事親之日而何有於父前子名之禮非天子上庠之養乞言執酳之事亦何容施敬於出疆之使乎鑿說以求實必泥而不足以通
  甲戌己丑
  左氏曰於是陳亂國人分散故再赴公羊曰㤜也甲戌之日亡己丑之日得穀梁亦云甲戌出己丑得其說不同而抑有可通者國人雖再赴赴至於魯之日異爾非必所赴之日異也則必其死之日不確而赴者各以所知而異也陳侯雖㤜而以國君之尊狂疾而出必有隨之而迹其所往者且在國中非野外也市朝廛肆之間何至君死其地而不知葢唯陳侯之有㤜疾故陳佗因之而作亂國既亂公驚悸狂走從之者死亡分散而不得其死所左氏亦曰公疾病而亂作則其出走也以亂而亂之生也以疾因分散而不得其死之日不得其死之日而赴者異辭通三傳而條理明矣蔡人殺陳佗與楚殺夏徴舒之詞同則佗之為亂賊可知公穀知陳侯之出走而死而不知因佗之亂乃出或曰外淫或曰爭禽則非也陳桓公卒厲公躍立明年而佗為蔡殺葢佗之不容於國而出奔蔡殺之耳抑或既奔於蔡因其淫與獵而殺之未可知也
  實來
  隠桓之紀其為闕文也多矣實來葢闕文也來者之為州公疑也其來也為來朝為過我則未可知也以外相如不書例之則可云來者為州公而公羊云是人來也於文為不順胡氏云實者州公名則没其爵而獨舉其名亦春秋所未有皆所謂求為之説而鑿者也榖鄧來朝名之而公穀曰失國邾子來朝不名而亦曰失國則經無闕譌而傳强為記愈鑿矣信傳不如信經也
  焚咸丘
  杜氏預以咸丘為魯地焚者焚林而田胡氏從之左氏無傳而杜氏決言之與三傳謂為邾邑而火攻之者異葢杜之解經考厯以定日考地以定事為密而確以鉅野之有咸亭而在魯封内故知二傳之非是嵗也與狩郎之嵗皆闕秋冬闕文耳故三傳皆闕而不論胡氏獨謂以逺人朝桓黨賊逸討與天王之聘桓為大亂而削之黨惡者人之罪也於天道奚累哉春秋天子之事則治天下之諸侯一也非獨以治魯也且於魯有宗國之道焉則容有寛解之微辭焉桓宣與聞乎弑而没不書弑不使與趙盾公子歸生同其不可掩之罪臣子辭也胡氏終桓之世極致其誅討之詞累乎諸侯累乎天子而且上累乎天夫翬弑而桓立亦與督弑而馮立剽弑而衎歸均爾未至如齊無知楚商臣蔡般之惡自己作而奪之也然三凶之逆且不以上累乎天而况桓乎去天之秋冬以極致其討桓之辭所謂已甚也仲尼不為也
  齊侯衛侯鄭伯來戰于郎
  春秋就事立法未有舎此事之曲直而追既往以咎之者故曰聖人之心如鑑空衡平而無適莫也魯以周班後鄭直也鄭怒而興師入其近郊而戰曲也曲直當前而持其平書來戰而不言伐若曰是何詞之可奉特怙其憤怒以求快志於一逞耳東遷而後垂及於桓王之世天下不知有宗周矣魯守一王之制而鄭蔑之無王之罪罪莫大焉前乎此之不討賊非僅三國之罪也舎其無王之顯惡而追咎其縱賊於十年之前胡氏之說不已迂乎春秋成而亂臣賊子懼簡則懼瀆則玩盡桓公十八年天下之大故諸侯之功罪無一事而不以討桓為法不已玩乎左氏曰我有辭也於義允矣
  柔㑹宋公陳侯蔡叔盟於折 公㑹宋公於夫鍾 公㑹宋公於闞 公㑹宋公於虚 冬十有一月公㑹宋公於龜
  魯之汲汲然不遑寧處而講於宋者為鄭突請也宋出忽立突而責賂無已魯求之也愈急宋脅之也愈力魯自辱已甚而宋之惡甚矣嫡庻之分非人之所得亂也廢立之權非友邦之所得擅也諸侯而擅鄰國之廢立義所不容矣然有因甥舅之親而私之者有出奔在其國久與居而援之者有受前君之託而樹之者未有乘人兄弟之隙起而制之以要求重賂以友邦之社稷為已貿貨之資不得則忿焉以逞者也宋於是而人理滅矣勤勤然走魯侯於道路若牙儈居間而爭物價者然春秋屑屑以紀之言之長而愈可醜也且宋馮亦念已之何以君宋哉見忌於殤公而不自保鄭莊屢受兵以屈䕶之至於長葛之圍經年而終䘮其邑勿恤也鄭莊之死未幾而脅其大臣廢其冡嗣執劵以邀賂於突而不厭其無人理也惟其無人之心也夫然則一盟四㑹具書於策而惡無以加左氏僅以無信譏之胡氏且引天下為公之大德以責禽行獸志之匪人不已迂乎一㑹不可而再再而三至於五六而㑹盟之約終不定也魯辱而宋之貪狠不戢也
  公㑹紀侯鄭伯及齊侯宋公衛侯燕人戰齊師宋師衛師燕師敗績
  以持重為萬全之道者國家方盛而外冦竊發待其自敝而敝之善於勝者也故趙充國得之西𦍑而吳明徹失之淮北若夫狡焉啟疆之巨敵成乎不可解之難孤弱自守日漸䘮亡則出萬死一生以與爭存亡之命内顧祖宗之世守不忍自我而坐餉他人寸心未死其能隠忍而莫之較乎其勝也或猶可激臣民之氣以與胥效死也即其不然而亦足以報先王先公於地下矣存一日之宗祊盡一日之人事束手待盡豈復有生人之氣哉紀之戰胡氏取穀梁之說以為紀與齊戰是也謂其倖勝以召亡則過矣紀與齊比鄰而齊包其外齊襄欲拓地以取威始自東國而紀居其股掌垂腴已久不吞紀而夢不恬豈果有九世之讐乎欺其弱而并之易耳夫然而紀欲委曲以圖存必不可得矣欲引咎則九世之恩怨無可復追欲班諭則無㨿之曲直非可理感上告天子而已請命矣連姻王室而齊無所忌下訴方伯而東夏之征五侯九伯者齊也若魯則已告而無如齊何也效死以守則守與戰相資者也不能戰則不足以守戰固守之善術也乃以戰為紀罪而謂勝之必亡其惟肉袒牽羊奉先祖之封疆以歸齊版六國之日敝於秦而不亡不已者此也為謀若此與秦檜湯思退之謀國又奚以異耶其曰魯桓弑鄭突簒不足為援而恃之以戰其說似矣乃當是時也秦晉僻處西陲宋衛方睦於齊而共圖亡紀東方之小國若譚遂萊陽之屬且地納於齊而自保不給固無力以援人紀舎魯鄭又將誰託哉等死耳等亡耳臣有同死之心民有同亡之氣捐軀命以不忍宗社之傾移不猶愈乎他日者盟於黄而齊有悛心此戰為之也春秋以紀為主壯其戰喜其勝也胡氏之說殆為髙宗秦檜挫折岳韓之嚆矢與
  鄭世子忽復歸于鄭
  世子者國儲君副當嗣其位之稱也於是忽之出四年矣而不没其世子所以正世適之尊正孽突之簒甚宋人之惡而深著祭仲之逆也胡氏曰亡其君位明矣莊公卒未幾而忽逐未踰年而即位不得為君是忽未嘗有其君位而何言亡耶未嘗有其君位不得稱爵而稱世子其宜有鄭也明矣稱復者穀梁曰反正也是已以為既絶而復歸孰絶之乎春秋不以大義絶之非鄭人之所得絶也
  葬桓公
  君父之讐不共戴天無内外一也則讐之未復而不書葬無内外一也所以不書葬者何也報讐者不以葬為期而葬者死者之終事則亦臣子事其君親之終事也至於葬而死者安矣生者亦可姑盡其道而止其哀矣故祭而謂之虞虞之為言安也虞而卒哭卒之為言止也君父死於人之鋒刃而讐不復死者未安生者之哀怨未能已也故原其情而不書葬公羊曰君子辭者君子之道不以忘親待臣子傷死者之未安悼生者之哀怨不能止雖已封已樹已虞已祔猶未葬也惟日望之矣而魯同者君子之所弗矜其情弗望其復故不以未葬之詞加之誅其心也君父手刃於人與之連兵與之同好主其婚娶其女射侯趨蹌與施施於觀社之下則是以車中為正寢以彭生拉脅為卜人左射人右之令終死則死矣葬則葬矣無仇讐在其意中而奚為其不書葬哉賊之在外與在内也奚以别在内者非簒立之君則擅權之執政國人且受其脅持而庻子孤臣擯逐流亡志不得遂猶可矜也在外者闌入而𢦤賊其君父嗣子猶有其國家臣民猶可鼓勵甘心伏服而不與爭死生之命罪愈大矣而曰不責踰國而討則懷愍青衣之憾可以懐安於建業徽欽北狩之辱可以北嚮而稱臣此公穀之說所以異於聖人而胡氏因之尤非南宋臣子之所忍言也
  莊公
  春王正月
  公羊曰不與念母是也母弑父即不加討焉固不得而念也穀梁曰繼弑君不言即位先君不以其道終子不忍即位也非也不忍於父則何為其念是母也自莊公即位以後之事而觀之未及期而釋衰絰將皮幣為仇讐作嘉禮之主莊固忘父之何以死忘母之何以出而唯母是昵唯讐是即矣則當其踰年之始修告廟臨民之禮又何忌乎其居然即位而無所恤也無疑然則春秋削之者所以示人子報讐之常而存人道於澌滅之餘也與聞乎弑而簒立若桓公宣公之即位而書之讐雖不報而視彼有間矣然而於彼書即位而不削與聞乎弑而簒者不足與存人道矣不與聞乎弑而忘其親猶可與存人道焉莊公自忍而君子代為不忍之詞以示萬世使為人子不幸而遇此者於心尤戚戚焉此春秋之微言游夏不能贊也二傳未足以達此若胡氏概以内無所承上不禀命而奪之則文公以後孰為禀命而襄公繼子野以嗣定公為季氏所立又何承耶愈失之矣
  齊人遷紀郱鄑郚
  公穀二傳作於世逺言湮之後持說而不自信者多矣如此經者穀梁既云紀國也郱鄑郚國也又云或曰遷紀於郱鄑郚葢無所徴㨿從文句而億度之已不自信惡足以示後哉謂郱鄑郚為國而鄑也郚也他日皆屬於魯敗宋師於鄑遂城郚經誌之矣謂遷紀於郱鄑郚則紀已為齊所遷矣遷者君民俯首以從移宗社朝市而居於新邑紀非其國矣後書大去其國又何地為其國耶紀侯雖不能不亡而大去之日民之從之也猶四年其君民相依必不一日稽服於讐人之廷志義如此而肯相率以聴其驅置乎此之不審則紀之志義不章而是非失實矣左氏公羊以為紀邑既有徴而確言之且考諸經之後事而合焉合前後事以證不定之文乃釋經之通義而傳之迂謬者可正矣
  公子慶父帥師伐於餘丘
  公羊曰不繫乎邾婁國之也曷為國之君存焉爾於咸丘曰君存於於餘丘又曰君存求其說而不得曲為之辭耳諸侯之有國提封無幾邾又微乎微者豈如漢唐之有兩都惟其所幸而建宫闕乎不繫之邾者盖有說焉邾魯接壤疆埸之一彼一此無定矣於餘丘殆固為魯邑而邾奪之邾人守之於餘丘之人民且順乎邾故伐焉而欲復其故宇本魯邑也不可繫之邾猶棘不繫齊鄆不繋莒此春秋之以正疆域也若胡氏云邑而言伐誌慶父之得兵權欲明魯臣之僭而奪邾之屬邑以為文不亦迂乎
  葬桓王
  桓王崩七年而後葬左氏曰緩也雖緩豈其緩以七年而公穀曰改葬是也雒陽穀雒之衝東遷之兆域初定而未審或有齕蝕之變焉然而非也魯㑹葬而始書葬其始葬也不㑹而㑹其改葬乎穀梁又曰郤尸以求諸侯盖幾得之矣郤云者不葬之謂葢待諸侯之㑹而諸侯不至因不葬以脅之於是而始有至者魯則以微者往矣諸侯之不臣天子之不君大臣謀國之不振皆於此見矣桓王之將崩使家父求車焉為䘮地也求之求之遲久以要之而至者猶鮮不得已而葬焉王室之卑一至此乎盖桓王者失信無刑盡䘮宗國之德威以啟天下之叛久矣宋不王而依鄭以伐之鄭不服而交質以要之又不得而率陳蔡以親征之曲沃賦無衣之傲辭而蔑文侯之冡嗣以命之天下既已離矣生而求車死而以暴尸脅諸侯而哀懇之其嗣子大臣弗能正也則七年不葬而以懿親之魯微者僅往焉天下豈能蔑周哉桓王自蔑之耳紀其崩葬之年如是其濶逺也聖人之心戚矣孟子曰詩亡然後春秋作謂桓王之時也故平王將崩之三年而春秋託始
  紀季以酅入于齊
  國之立君君之有臣凡以為社稷也君為社稷死則死之為社稷亡則亡之况其在貴戚之卿生死與共者乎宗社而將危矣君方奮不顧身以與敵爭一旦之命為之臣者義無可生情無可去若其貪生懐利以君之土為已獻納之資歸命仇讐而無所恧忌其必誅不赦也無疑而猶為之曲説胡氏之於此猶辭奬亂之愆而不可得矣紀季者紀侯之弟也是先王之血𦙍與宗社為存亡者也不書弟不得為紀侯之弟不書公子不得為先君之子不書奔降讐叛國而逸然去之非奔也入者逆辭齊之規以得紀者久幸而季至焉招徠安撫之不遑而謂為難辭者何難耶以者不以者也非其所以而以之挾而去焉其橫逆甚矣春秋之誅季至矣如曰將以請後五廟地已入齊身已臣齊未有亡國之大夫可立先君之廟於他國者也藉令齊人姑許其立以誘之紀之先君怨恫於幽詎忍甘叛臣之血食乎微子之去未嘗早歸於周也箕子曰我舊云刻子紂以少奪長猜忌弗能容去而之於荒野以全恩耳抱祭器之説好事者之辭也使微子早歸周以奉商祀則紂之亡武王何為立武庚以奉殷祀乎故不可以服微子者伸紀季而抑為之辭曰不得已叛臣降將孰非不得已者劉嘉投王莽以免誅趙孟頫依蒙古以獻藝皆不得已也充其類則宋髙宗稱臣於北朝以全趙氏之祀於江南亦不得已而情可原胡氏之云豈非秦檜之嚆矢歟紀季之罪臣子之義豈細故哉
  齊侯陳侯鄭伯遇于垂
  有其國之謂君㑹於戚者衛侯剽也盟於鄟陵者莒郊公也享郊之駕既出首止之援已成鄭人君之齊陳以友邦接之有鄭土而稱鄭伯者非子儀而誰胡氏謂儀不敢輕去其國然處危而有國者將旦旦夕夕居於路寢之上以握固而後安乎儀雖弱有强齊以與遇突雖在櫟獨不畏儀之挾齊陳以反攻之耶曰實厲公非子儀臆度而無足徴也突以庻孽而簒出奔於外追而予之以爵將使與魯昭之正位為君者比奚其可
  紀侯大去其國
  滅者攻䧟其都城而滅之也齊兵未至於紀而紀侯去之齊國決於滅紀而紀侯不受其滅先齊兵之未至而去故不言滅宗社人民宫室車器悉舎而去之故曰大此春秋之特辭閔之責之而矜其事之異焉於斯時也魯鄭不能為之援天子不能為之庇郱鄑郚遷矣民去之矣季以酅叛兄弟離之矣不待齊兵之加而去之故穀梁曰不使小人加乎君子是或君子不爭之一道也而公羊以為賢齊侯能復九世之讎何其迂謬以召亂也孟子曰霸必有大國齊晉之謂也桓文以亡公子反國而即伯其先已大矣而後成乎伯齊之大也始於吞紀而桓公之降鄣遷陽滅譚滅遂也踵之晉則耿魏虞虢皆獻公滅之而文公席有之也齊之霸肇於襄晉之霸成於獻狡焉啟疆國大兵衆乃以制天下有餘威顧當齊襄之始之也先王封建之制未裂也列國㑹盟之好未能恝棄於一朝也非假為之名則不敢以輕滅人之社稷而襄創為之猶於天下之清議有戒心焉故為之名曰復九世之讎雖然按其實原其情終觀其已事將誰欺乎九世可讎也則百世亦可讎也三代之盛王申九伐之法命方伯率諸侯以滅不道之國者多矣誅其君而不亡其社稷者亦多矣皆求贊襄行法者而讎之胥天下而無非讎也齊哀侯之獲罪於周其曲直無考天子之命臨焉且齊之宗祊未易而猶為五侯九伯之長乃報之以夷滅其社稷則曹操報父之讐而屠徐州數十萬之生靈不尤賢乎故曰公羊之說迂謬而止以召亂也
  郕降于齊師
  莊公帥師以出俟陳蔡而不至圍郕而不服役久而歸胡氏譏其黷武是責其輕於用衆而不知其有衆而不能用也剛柔之過也皆足以啟禍而剛以召禍禍速而淺柔以致禍禍遲而大以庸庸為福者弱不知懼辱不知恥於是而姦宄潛窺忠良卷舌外侮浸深覆亡有漸是猶元氣已羸痿痺先見於肢體而府蔵日敝以亡也禍之已發乃曰已無大過而遭時不幸且咸咎之曰不守祖宗忠厚之家法以養和平之福也豈不過哉魯當五伯未興之世以周公之𦙍為王室輔隠雖弱桓雖逆猶與强大並驅而不為之下役於齊而不自振自莊公始逮其後役於晉役於楚役於吳越一受人之役而終為人役不可復振矣夫莊公父死不報而甘為齊下或者其力不逮而臣民無自競之心歟而非然也圍郕之役魯主之齊從耳乃睥睨魯為不足屈望望然納欵於齊師此有生人之氣者何能俯首而聴也於是而魯人怒矣慶父請矣乘衆怒以加齊憤盈之氣致死於貪驕之敵齊人之氣折而魯可雄長諸姬以藩宗國在此役矣公顧曰我實不德盍修德以待時固將曰是周公禽父忠厚立國之遺訓也為人子而忘其父狥淫縱大逆之母而暱於不戴天之讎如是以為修德何德之修耶自知不德無如弗圍圍而不降乃言修德則徳者其偷庸㢲愞之鄙夫所可據乎連兵納朔而齊專有其俘母氏請之而若分齊之餘恵其於齊也猶獸之尾也洋洋然掉以為悦而已矣於是齊之勢成矣襄雖殪國雖亂終以雄長天下而為創伯之始齊之强而霸焉魯貽之也於是慶父之窺之也深矣莊雖倖保其首領而嗣子相踵以承慶父之刃曰惟母是狥而忘父不足以為桓之子而何容世有國也身死而慶父之禍發焉莊召之也故不以次郎至不以圍郕至而但曰師還穀梁曰事未畢也不能畢其事而貿貿然往貿貿然以還也以修德之虚聲為養癰之實禍古今一轍而後嗣當之萬厯中年以後寛大柔和之害易世而發亦猶是矣悲夫
  齊人取子糾殺之
  三傳皆言魯殺之經既明言齊取而殺之而傳何異焉或者其為魯諱與諱者没之已耳未有已殺人而嫁其實於他人以誣為諱也魯而聴齊之命以殺糾矣既屈服於齊而何為有長勺之戰魯既聴命於齊以殺糾矣齊忿當釋抑何為有長勺之戰耶齊殺之則以齊為不仁得矣而春秋之意亦不然不仁者桓公也惡其不仁則當如鄭莊之克段直言鄭伯人者衆辭也而桓公之罪減矣曰齊人取子糾殺之著齊之强加魯之弱脅以去而殺之所以哀魯之弱而惡之也納糾不稱子胡氏曰糾不當立是也子者君未踰年之稱糾未入國而踐阼齊所弗君而何稱子魯則以糾為齊君而君之矣從魯之辭也以之為齊君而又任其取而殺魯之弱於是乎不可復振矣以義言之齊魯之大讐也而所讐者諸兒糾則僖公之庻子也非讐也納之可矣既納之則必終之齊方强欲役諸侯以成霸使糾入立而受命於魯則亦可以制齊而魯不失為王室輔弗能焉而魯之望絶矣脅糾以去始悻悻然為長勺之戰何益乎取所奉以君人國之公子以去而殺之何其易也魯之不自强王之終伯之始也
  荆敗蔡師于莘
  或曰荆或曰楚何也先王分地建國因其地而名之有與州同名而無嫌者梁徐荆是也荆之為荆舊矣故詩曰蠢爾蠻荆又曰荆舒是懲皆以國言也荆者叢生之木名一謂之荆一謂之楚詩曰言刈其楚楚亦荆也荆山之南多産此木故州以之名國亦以之名先王剖土鬻熊受封國皆曰荆至於其後自改曰楚猶吳之去勾越之去於耳而二傳曰州名也州不若國胡氏因有州舉之說非也書曰荆及衡陽惟荆州荆山之南衡陽之北其地遼濶是不一國楚未嘗全有其土而春秋何容以州與之然則吳可稱為揚赤白之狄可稱為冀乎一字褒貶非此之謂也未有貶之而子之以一州者也
  齊大災
  宋大水公羊曰及我也齊大災公羊亦曰及我也先王有救患恤災之侯度聖人有天下為公之至仁鄰國之民猶吾民也茍其來告豈必及我而後志之災既及我抑豈舎我之災不言而言他國乎宋災杜氏曰大也公羊曰大瘠也大瘠者何痢也以襄公末年書宋災而伯姬卒例之非痢明矣痢之相染間數百里而必不相及同時俱痢亦疫氣乘乎天時莫知其所自來奚必齊之痢浸淫以及魯且以宋大水言之定王以前禹河未決宋在南河河沿衛而入齊之北境水南溢於宋不得北濫於魯又如陳災紀於魯史陳之去魯也愈逺安得千里而相及公羊之説不然審矣
  曹羈出奔陳赤歸於曹 郭公 曹殺其大夫
  左氏之文有徴而失之無斷公羊穀梁多所斷而失之無徵此春秋之所以難知也有徴矣雖斷非其義然据事以求聖人之情也不逺則左氏愈矣樂於斷而於所疑者强相擬以立義不得則割裂支離而唯其意詰曲穿鑿二氏之妄也至於强合郭公於曹赤則文不成而事益以舛羈之為曹大夫無徵也赤之不可云郭公經有徴而公羊亂之也曹之殺大夫不名者與宋同於羈何與不可以羈奔徴大夫之殺也惟郭公為闕文而義不可曉耳羈之奔赤之歸赤歸而立為僖公殺大夫於赤立三年之後皆如日星之炳而何可紊也二傳之誣於斯為最矣於是而胡氏之傳允為定論於郭公曰義不可曉羣疑釋矣存郭亡之異説借以發用賢逺姦之理為宋髙宗之疑李綱趙鼎而用汪伯彦黄潛善言也雖未必然不可廢矣郭之亡誰滅之管子之書後人之贋作要未足信也
  公子友如陳葬原仲
  公子友之如陳去莊公之薨九年莊公年方壯而政自己出牙與慶父弑般擅國之情形未能著也如其夙懐不軌而友慮及之身為公子立乎卿位彌縫而匡救之其任也禍機初發而遽逺引以避之焉用彼相哉二傳以為避難出奔而託言㑹葬且曰春秋為之諱全軀以棄宗社之庸臣何足諱耶穀梁曰不言卒不葬者也不死而曰死不葬而曰葬將誰欺二傳詰屈而誣於斯甚矣叔牙之誅友尚執政其奔陳也在子般既弑之後左氏之紀理勢之無可疑者也此書如陳自以私交而出又何疑焉原仲之不卒外大夫之死史所畧也其書葬原仲者直言其事而友之罪自見胡氏謂歸責王臣為私行之倡而列國無貶亦非也端本責上而下可無譏則盡春秋之文責周天子足矣其他又何求焉
  齊人伐山戎
  易曰王用三驅失前禽邑人不誡故裔戎遐處於荒郊者偶有不戢驅而逺之不欲勤兵以罷中國也若夫逼處五服之側與我兄弟甥舅奉冠帶祠春秋者相錯也而吾土吾民以居以食秀者庠序樸者耕桑生以之奠俗以之美五帝三王勞心力而為民立極所爭者此大防耳而與我為敵者越山度塹以踐蹂而滅裂之則赴之也如救焚翦之也如除莠不可愛終嵗之勞以養數百年之禍詎留餘力以使有遺患於兹土哉燕者冀之北境并之東國大禹之所甸也武王以召公之明德膚功建國於此為王畿之北屏其在於齊則彌望平原一發而旋至尤不可視為越人之瘠無與我何者也桓公始霸以匡中國将欲南問楚罪而戎之病燕牽其北顧茍其不懲方南轅而憂從北發且使楚人反脣而詰曰山戎之翦食諸姬曾莫能問而何但多求於祝融鬻熊之裔也束馬懸車北踰卑耳以靖盧龍之塞誠有不容己於斯者而公羊曰操之為己蹙矣不操也而縱之不蹙也而佚之彼且操我而蹙我其如之何哉胡氏曰舎近政而務逺略然則株守目睫以畫地而自固割棄友邦之安危待其害之壓境而始悔脣亡齒寒之非計不亦晚乎書伐山戎於前記獻戎㨗於後大其績也詩曰赫赫南仲玁狁于夷所以威蠻荆也漢武帝曰南越王首已懸闕下所以震匈奴也陘亭之師楚服罪而通王貢伐山戎之威震之夙矣逺略之譏出於宰孔周之所以不競也曾是以為定論乎
  城小穀
  孫氏曰曲阜西北有小穀城沙隨程氏曰齊地别有穀在濟北有管仲邑非小穀也公及齊侯盟於穀葢魯地在濟西者左氏云為管仲城之非也使為管氏之邑則宜書齊小穀如鄭虎牢宋彭城之比矣莊僖之時雖上陵下替而諸侯猶恥為大夫役其後大夫之執政者益張然後唐鄧之君並薦賄於囊瓦仲雖大功赫著而泗上諸侯未有奔走其門者莊公雖不自振不應勤民動衆逺為營築且管仲讓不忘君之賢大夫也其子孫未聞據采邑而列世卿則不敢勤魯以為己城必矣向戌知辭偪陽之封而况仲非向戌之比者乎
  閔公
  春王正月 公薨
  穀梁氏之為説也曲以深茍曲折以求深則大義隠而賢者之志不白討賊於肘腋之地視其力之可勝而後法可伸故董狐之責趙盾曰亡不越境反不討賊非謂越境而君臣之義可廢也力不勝討不可伸姑隠忍外避而觀釁焉外有大國之援内繫國人之望而後賊可必討而宗社可安此慶父再弑而季子姑出以避之及其反而天討行焉莫能禦也賢者之用心也密而大義則固昭然共白始終一討賊之心而已叔牙之可酖莊公猶存季子可藉以行法也慶父弑般而季子出季子歸慶父再弑而不能安於魯出奔而追討之於莒以慶父之久擅兵權才足以濟其惡故不能亟以討牙者討慶父耳越境以徐圖之迫之驅之而後殺之順勢之必然而法以伸國以安斯其所以為社稷之臣耳穀梁氏必曲折而為之說曰公子牙今將爾而季子不為之免必致討焉以遏惡也慶父既弑而不可及遏則歸獄於鄧扈樂以不探其情而誅慶父及其再弑又曰緩追逸賊親親之道也何其言之曲耶以是為義之精而義愈亂矣慶父也牙也季子也其親均也則親親也亦均也緩追逸賊以為道牙之今將獨不可緩之而使逸耶已成乎弑而曰不探其情今將爾而探其情一為深文一為故縱也何居今將爾而蚤殺之曰以遏惡也然則誅慶父于弑般之日雖救般之弗及而再弑閔公之惡遏矣何為弗遏而使卜齮之刃無忌而發乎若夫獄有所歸而首惡免焉尤黨賊者之邪説君子所惡久矣司馬昭殺成濟朱全忠殺氏叔琮而可以覆其辜乎彌天之惡加於君父而姑以愚狠聴嗾之小醜任之置稔惡之元凶於議外哉甚哉穀梁氏曲折以求深自詡以析義之精而不知其罔適以成乎詖淫之辭而已矣
  齊仲孫來 季子來歸 齊髙子來盟
  春秋以一字為褒貶有所施有所不施概以例之而義固有不可通者矣孔子之作春秋筆削之義始終一也若其因史之舊文而不容以意改則因時而屢變歴二百四十二年史非一人之筆非一代之書也無駭挾柔溺之不氏至莊公以後而無不氏者矣史異辭也閔公之世大夫不名仲孫季子髙子皆不名焉前此後此無不名者矣此閔公一代之史辭如是也聖人如史文以筆之而時事可知矣當其時魯國大亂閔公幼而不任為君鄰國之君無有親至其國者國之人知有大夫而已政無章國無紀名以不正聖人之所重傷也而胡氏以季友髙徯之不名為賢春秋之所賢大夫有矣未聞賢而不名亂君臣之大紀者賢而子之耶則何以異於邾莒之君賢而孫之何以異於蕭叔之叔單伯之伯乎則胡氏之説不足以立矣仲孫曰君其務寧魯難而親之其欲睦魯而安之猶篤於髙子而在仲孫則曰略其君臣以示譏在髙子則曰權在髙子以美之斯亦論之不平者矣若公羊以仲孫為慶父諱而繫之齊立説尤迂宜胡氏之決從左氏也
  齊人救邢 髙子來盟 城楚丘
  傳曰桓公存三亡國以屬諸侯意者桓公重自矜詡引為己功天下諸侯畏其威莫敢不歸功焉傳及子魚耳食而未之察耳桓公之於邢也邢受狄之伐在閔公之元年踰再嵗而始有夷儀之遷其始救也則將卑師少不足以捍狄也狄之勢方張邢之受圍經年矣而何其不夙也其於衛也狄之入衛在閔公之二年踰再嵗而始有楚丘之城懿公死戴公弱但遣無虧以甲士三百戍之未能拯之於渡河之後又何其不夙也其於魯也子般弑國已大亂立閔公而不固其位仲孫湫請俟其自斃而姑待之使閔公再弑而國幾亡矣又何其不夙也盖修方伯之職而恤鄰患者以鄰為心及其未病而亟拯之鄰不甚困已不甚勞而大難早已平矣以圖伯為事而存亡國者以伯為心情不急不足以市德勢不危不足以居功控告愈切持之愈緩假節兵之名勤往反之使市祭服乘馬之恩聊以羈靡而弗絶及勢窮矣力蹙矣賊益猖狂而將斃矣乃徐糾與國於聶北築新造於楚丘委禍于蕞爾保姦之莒乃使邢衛凋殘之父老魯廷縻散之君臣傾倒銘心戴其再造而泗上諸侯且詫方伯之功能起白骨而肉之弗敢不頌德焉自君子視之則如見肺肝而莫能隠也且夫邢與衛猶可託辭以謝責也狄方張而不易與爭待其惡已盈而撲之易或一道矣魯則區區一蠱淫狂逆之公子内亂其室家執而歸之士師如縛豕於圈耳而又有季友以為之内主是豈驕悍之敵人横逞而無忌者此哉則其舒徐怠緩實懐取魯之心不得而後與安存焉是將亡其存而非存其亡何得云存三亡國乎義士謂之薄德誠薄德也三傳不察於此皆以為予桓之救患子魚之言先中之矣
  僖公
  公子友帥師敗莒師于酈獲莒拏
  僖公承大亂之餘初立乎位位未定也季友誅叔牙逐慶父而執魯之政權未定也魯於斯時岌岌乎蕞爾之莒不能為魯討賊任其逸而之齊魯人自討焉何所挾以求賂不得而興師來伐深入魯地於此而縱之四方觀望且知魯之終不足以自立魯其能終以自立乎季友起鋭師迎而擊之斬獲其將國以寧威以建四鄰諸侯愛我者勸伺我者服忮我者懼魯於是乃有生人之氣故其敗其獲詳紀而序季友之績左氏曰嘉之公羊曰大之誠哉其可嘉而大也而胡氏責以抑鋒止鋭喻以詞命使知不縮而引去此唯三代盛時執九伐之權以馭諸侯而少有忿爭可以理遣為能不用兵而敵自卻若莒之乘約肆淫無名之貪憤而可賔賔然以筆舌折之乎王者之師不妄興以搆怨誠無事居功於斬馘乃湯之於葛文王之於崇密詞窮而必繼以芟夷魯不修怨以伐莒而但敗其來侵之師又奚不可哉况乎莒之求賂魯人弗與其弗與也豈竟置之忘言哉抑必有辭命焉而無如莒之不聴何耳鋒不可抑鋭不可止束手以待其淩踐我人民動揺我社稷惟驅使請和以冀緩其禍宋之於金人正此術也然則汪黃秦湯其為王者之事哉胡氏此言得勿贊髙宗以隠忍而稱臣構耶若曰詐謀取勝則据穀梁手搏之説殆同兒戲葢里巷之語也而君子奚取焉
  夫人氏之䘮至自齊
  夫人氏者闕文也公羊以為貶非也哀姜之惡不甚於文姜文姜不去姓而何獨於哀姜去之且不貶於孫邾之日而貶於䘮至之日非法矣書薨于夷書以歸書䘮至則哀姜不容於宗國之討足以彰其惡矣欲加以討罪之辭削其夫人可矣於姓乎何尤穀梁曰為齊諱殺同姓也管蔡畔而周公行誅何諱焉胡氏曰不稱姓殺於齊不去氏受於魯亦求其説而曲為之辭也
  城楚丘
  文以表實實之為美為惡非文不彰也實以成文文之或褒或貶非實莫據也春秋文成數萬而善必蒙賞惡必即刑皆於文焉傳之如日之照無隠也如雷之擊無避也其或勢有險阻而情可原迹有委曲而志可諒尤必大書特書以達其隠微如紀侯失國而書大去晉文召王而書王狩使天下後世讀其文而衆著其實聖人無不白之實無虗設之文也曲士之匿情而不欲顯言之也心有私而理不曙誠不立而辭多蹇將有如周顗之救王導適以自烖其身者而聖人豈若是哉五伯功罪之首春秋賞罰之尤重者也惡其專則正其罪嘉其勞則序其功孤竹之師陘亭之次一書再書詳而不厭然則城楚丘以封衛固齊桓自詡以存亡國而天下震矜之者實與之文必與之而何吝耶略而不序不與審也公羊曰實與而文不與聖人將有匿情而不可與天下共白乎且文不與矣公羊氏未嘗登夫子之堂而密相詔亦何從知聖人之與之哉胡氏曰不與專封正王法也近之矣雖然豈徒以罪桓哉不書城者之何人若天下之公城之也若周之城之也魯亦與焉若魯之城之也不以功歸齊而封建之大義顯矣
  齊侯宋公江人黄人盟於貫 齊侯宋公江人黄人盟於陽穀
  左氏曰服江黄耳公穀以為逺國至則諸侯莫不至大國言齊宋逺國言江黄大㑹而末言之夫惡從知諸侯之羣至而略言之億其然耳桓公之合諸侯屢矣魯宋衛鄭許陳曹滑滕或與或否各以事異大㑹而末言之則何以知其誰與而誰否且齊之不勤諸侯而獨與宋偕也不一江黄羸者聞風而就中國以盟得宋公與同事焉足矣奚用控大扶小羣焉敝敝於道塗乎夫春秋之褒貶徵於詳略緣陵之城扈之盟皆以畧示貶若晉悼三駕功足尚者則均此友邦一年之中再序而不厭誠若胡氏所言與是謀也則當詳紀以著其盛而何畧耶夫齊桓之服江黄江黄自服耳管仲且欲卻之矣使以結江黄為謀則其謀也不亦陋乎討楚不患無辭勝楚不患無與蕞爾小國初不足恃為重輕囁嚅呴嫗求助於叛楚之弱鄰力不足而示怯於楚楚且自笑其無能矣劉裕之伐姚泓也拒拓抜氏而姚泓滅氣奪之也蜀漢恃吳之敗曹休而陳倉之出無功吳人恃諸葛誕之抗司馬昭而淮上之軍幾覆梁武納侯景以攻魏而幾亡竇建德結王世充以勝唐而速斃宋之以金攻遼以元攻金皆此故智也齊而恃江黄以謀楚八國之師其殲乎桓公之服江黄也以睦道柏亦遠人來而不容不綏之也豈度德不堪量力不如而求助於區區之小國乎桓公未嘗亟於是謀而又奚善之云
  許男新臣卒
  孟子曰非禮之禮非義之義大人弗為盖病夫以一偏之識論人生死之際安危之幾者也君薨必於正寢豈徒以自尊而圖安哉正其死者所以重社稷而授嗣君也有時而躬莅戎行有進無退以祖宗付託之身死於境外而不恤則惟成敗決於呼吸身輕而社稷為重也漢髙帝扶疾以擊陳豨帝不出豨不破幸而得反不幸而道崩可矣若夫進非獨任夫勤王匡天下之責退無見迫於危國亡師之禍而輕以其身殉於原野外有乗約之懼内有窺伺之防不能憑几顧命以消釁隙負芻亂曹趙髙亡秦皆此由也而可不為寒心哉賔賔然從諸侯之後忘死以聴人之鞭弭即無他虞亦不可謂之知生而知死矣陘亭之師八國皆與江黄外應蕞爾者許何當於勝敗之大乃新臣之卒胡氏不許其歸即正寢而以不知命責之不已過歟禮稱出疆載椑人臣之為君父慮者憂危病之起於旦夕恐終之不慎也非謂出則雖死而不可歸也士大夫之仕也年老疾篤則以乞骸歸骨為禮非是者貪而無厭者矣此義不明則將有忘身而狥利禄者非大人之能權則小人之昧義矣可不辨哉若穀梁曰何為不地内桓師也惡有因伐楚之善而竟以普天率土為其域中乎
  盟于召陵
  召陵之績大矣傳春秋者達聖人之㫖而重許之無異辭焉而穀梁氏曰桓之得志於楚為已僅矣豈非以膠舟之罪不伸包茅之貢不速方城漢水之對不孫乎揚雄氏之言曰齊桓之時緼而春秋美召陵明於時之義者可與論古今之功罪而責人也不至於無已夫桓公之時何時也平桓以後周之不能為天下君久矣楚有先王之怨且僭號以相淩奪恵王嬖其庻孽且謂鄭曰吾撫汝以從楚桓所戴之君如此矣作賔如宋而不王矣懿親惟鄭而射王肩矣受命以得國如晉而曰吾豈無衣七矣魯其宗國而求賻求車不求而不應矣桓所與共事之友邦又如此矣楚地廣兵强憑冥阨之塞以亢中國在殷髙宗伐之三年而易稱其憊則卻屈完之請牽率八百瓦合之諸侯上無天子之寵靈以未經血戰之軌里踸踔於方城漢水之間能保其不為泓之傷股邲之掬指乎直斥其僭號之罪以臨之豈患無名而彼業已枵然自大於其臣民甫一加兵而即削號必不可得之數也漢文帝之詔尉陀也不問其南粤武帝之妄世祖之喻公孫述也猶假以公孫皇帝之稱席極盛之時有必勝之勢且弗迫責之以一朝况齊桓之時無可為者乎晉文大勝之於城濮而楚旋受衛侯之逋晉悼制勝於蕭魚而楚旋修吳宋之怨屈完受盟楚兵不敢窺申息者終其世桓公已没猶曰無忘桓公之德桓之得志如是而亦可止矣而猶曰僅也何哉三苗來格尉陀稱臣桓之德固未足以及此而亦時之未可也夬之九三遇雨而不能速決愠而不咎非褊衷者之所知也
  晉人執虞公
  褒貶者王道之權衡也兩美互形而咸奬兩惡各出而並誅弗或任意而偏出之此之謂大公虞公貪賂以滅親其為晉前驅之日罪惡已盈雖不亡而固不赦春秋冠於晉師之上定為首惡而虞之罪已蔽矣及其抱璧牽馬而俘於晉身為臣僕宗社丘墟自嗟何及而召禍在昔至於此而可哀矣於是而一字之誅在晉不在虞矣首造滅虢之謀而利其國者晉也下陽之役以誅虞故而晉幾逸罰非逸晉也有執虞之刑書在後則略晉而專罪於虞可耳晉之滅虢窮兵以蹙之强大吞并之習未嘗有深姦巨慝也至舉虞而姦乃深慝乃巨將為覆載之所不容何也人莫憯於語笑違其心而轉盼易其故當其假道之日辭婉矣貎恭矣連兵以出病相恤而功相讓矣此時之順以下虞者心與貎不可自問也虢已亡師已旋虞之愚方恃成勞以固兄弟之好一旦猝起而係累其君以輕移其國今與昔不可自問也均是一人而旦暮不能自保均是一身而心口不能自知楚之於蔡般秦之於楚懷皆是物也變詐興亷恥䘮則孱人不能敵奸人之慧弱國不能勝敵國之黠金之與元幸宋愚而與合兵以滅遼金旋反戈而相向聖人於是怒之甚懼之甚特書曰晉人執虞公賤詞也公貴稱也以至賤加至貴假虞之愚以君子之稱而窮晉之姦以匹夫之辭大義炳然矣矜虞而後誅晉盖特筆也三傳皆舎晉而罪虞愚者一貶再貶國亡身辱而猶不蔽其辜姦者略無所懲滅人兩國而終佚於罰此蓋任意而偏出之非賞罰大公之權衡也
  鄭伯乞盟
  公羊曰處其所而請與盖酌之也穀梁酌作汋義同謂酌所歃之血使受於國中也其義迂矣乞者鄭乞之非彼乞而酌以强之齊乞之矣鄭伯前此之逃歸已得罪於諸侯兹敢枵然自大安處其所而致諸侯之汋何鄭之强而齊之弱也二傳之疑此者以其不列鄭於盟而繫於後耳繫於後者盟事畢而鄭始至哀祈復盟而齊固不與之復盟其後也懷貳心焉非若袁僑之偶不及事而晉聴大夫之覆與盟也
  季姬及鄫子遇于防使鄫子來朝
  公穀皆曰季姬使鄫子請己胡氏因之左氏則曰中絶也以情理推之左氏得之矣處子未字越境遇人而使請婚唯垝垣之淫俗有之他不及見然亦蚩蚩之氓來即之謀非往而就之也魯之去鄫也數百里季姬烏從知鄫子而欲嫁之如其知也則又不待遇而後使求良媒蕞爾小國之君得婚大國豈不夙夜以請而必季姬使之哉魯秉周禮豈僖公之暱愛以蔑大倫如是之酷哉故知奪婚中絶季姬不欲而使朝魯以請復為情理之固然也即此而僖公之無道亦見矣以女適人而責其無禮怒人無禮而止其婚禽獸之道也即此而鄫子之不自強亦見矣不以禮事大國而逢其責聴命於婦人而亟為請亡道也故詳書於策以交譏之
  震夷伯之廟
  公羊曰夷伯季氏之孚也於時季友始執政而未擅命其陪臣為之孚者下士之未命者爾惡得有廟而又以諡稱之故左氏以為展氏之祖是已乃左氏又曰罪之也於是展氏有隠慝焉則非也展氏之祖無駭也無駭之慝豈過於公子翬而天獨譴之春秋紀其卒而無貶辭何待廟震而始加之罪若以為子孫有慝而震其廟春秋因災罪之則僖公之時柳下惠方崇其和介之德而何弗佑其先耶陽氣緼於地下而必達於地上其奮出也則為雷霆出無擇地當其所發而室宇人物受其擊則若此之震廟是已既出於地觸空中少陽之氣相麗而為火則宫室林木為之灼燬傳所謂人火曰火天火曰災是也其為震為災也天無心而無擇非揀有慝者而震之災之而由其所召則乖氣致沴不祥者嬰之由其固然則天之所災不祥將集故君子恐懼修省以思過而弭其患能然者聖人之所嘉予也不能然者聖人之所警戒也豈遇災而加之以罪乎然則書此以謹天災為魯戒也為夷伯之子孫戒也左氏殆流俗之論歟
  葬齊桓公
  觀於桓公之薨諸侯競尋兵於齊而置其殯於弗恤知髙子存魯之説為不然矣以大義而言則立孝公為負恩救無虧為報德以桓公之遺志而言則伐無虧為懷恵而欲撫其孤拒孝公為乘亂以自逞其志是故衛從宋以伐齊木𤓰之志感非虚也魯偕狄以救齊鹿門之謳思非實也子般之弑僖公已長矣齊與為婚姻者再世而方伯中國以令諸侯舎僖立閔利其幼而思圖其國仲子髙子交馳於道路以窺伺而思乘之僖公既立雖屈於勢而不得不從之征伐而豈嘗旦夕忘其夙怨哉桓公死五子爭夫今而後得反之也援其所不欲立以拒其所欲立使其國分裂紛爭殯宫無主六十七日而後歛十有七月而後葬魯人之志愜矣皆桓公昔所持魯使爭之故智也嗚呼以術制人者授人以術而制已司馬懿相國九錫之謀曹操之己迹也蘇子瞻烏臺詩案之禍章惇之覆轍也而胡氏曰功利之在人淺矣夫桓亦何功於魯而魯蒙其利哉互相助亂而已
  衛人伐邢
  左氏之誣非一其不足以壊世教亂治理者姑可弗辨衛旱而伐邢之師興偶而得雨左氏遂取𡩋莊子之言信以為然而著之於篇逆天則害教賊民則亂治弗辨焉不可也大軍之後必有凶年求之理而不差徵之事而屢驗黷武以召災必矣未聞佳兵以致祥者也天之道大矣非人之所能與也遇災而懼則有緩刑舎禁弛力薄征之事以拯民之饑饉流亡而蘇之然而因此以得雨亦未可必也師興則盡其死力多其芻粟之征重其節制之禁嚴其戮社之罰助天為虐天所弗佑而曰可以致雨將誰欺欺天乎衛之欲并邢也處心積慮非一日矣使因旱而悔禍猶有瘳焉而佞臣不恤民之疾苦逞邪説以快其志不折其非而顧傳之後世且信以為己事之騐其害豈淺鮮哉周之頌武王曰綏萬邦屢豐年言屢者伐商之前年數登而民數足故興師而不勞也𡩋莊子之言曰周饑伐殷而屢豐誣經以益其妄殆漢人讖緯之濫觴歟
  西宫災
  穀梁以西宫為閔公之廟不言新宫者不繼禰不言閔公非踈之展轉而為之辨其實非也宗廟在公宫之東太祖東向昭北而面南穆南而面北西則廟門在焉閔公安得居西若據公宫而言則右為社稷非宗廟之所是以知穀梁之説非也公羊以為小寢近是矣然宫者環羣室之墻也小寢在路寢之後與路寢合為一宫亦不得稱西宫西宫其别宫歟古之侯國雖不若後世天子宫室之盛如西内南内之制然亦自可有别宫為燕游之所傳公羊者又謂楚女不得為嫡怨思而致災則誣甚矣僖公娶於楚無明文齊為楚媵先至而奪嫡說尤不經一女子爭寵之微亦閨閫之褻事何容致隂陽之變記西宫之災志災也知其為離宫知其為災而已矣若此類廢傳可也
  公伐邾取須句
  胡氏言凡書救者未有不善之也初受兵而國未有危亡之勢但能救而即善之則國已亡君已走聲滅國者之罪復取其土地人民而授之使保其祀其為善也不尤大乎須句之取左氏以為禮非溢美矣胡氏顧以不請王命為貶將他救鄰邦者皆請命而行乎如其均是不請則因功之大小為善之深淺何獨於救已亡之國而責之苛也須句為成風之母家因責之曰為母報怨私也恤鄰之義不得因母而伸豈因母而反不得伸乎即以母言渭陽之情亦君子之所許天倫之黨有三非塗之人也宗社丘墟國君播越而拯之於危亡未嘗有專封之事夫豈不可而必恝然棄之曾不如孺子入井之動其怵惕又豈可哉不請命而興師通春秋之世之公罪也因事以為善惡非一切之法所專施於一事精義以辨得失詎執一而可乎如曰宋公被辱於蠻荆舎其大而存其小未為知務猶之可也而胡氏未之及也雖然須句之禍急矣不能待中原之無事而始及之也
  天王出居于鄭
  汰哉左氏之以禮許人也天王在鄭鄭之君臣省視官具而後聴其私政禮之末節也昔者寤生之逆射中王肩而旋使勞王此其故智也夫鄭始違王命以入滑而致狄人之難狄之禍鄭為之悔過自艾急起而興勤王之師庻可以免如曰國小力微則奔告大國而身為前驅豈其坐視𤨏尾於汜水之上僅修芻糧器物之文而曰禮止於是乎襄王怒鄭而用狄狄人迫之而又奔鄭為恥多矣鄭之庀官具也故目笑王而姑以安之者傲之也自周無出而書出胡氏以為貶王之不能家天下其義一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鄭不勤王而自外於周室則言出而鄭非中國之鄭亦見焉他日秦晉興河上之師鄭無隻輪之扈從鄭之心路人知之矣紾兄之臂而以揖謝焉以是為禮宜老莊之流以禮為忠信之薄也而禮豈其然哉
  晉侯侵曹晉侯伐衛
  威福者天下之公義也非乘權者飾喜飾怒之具也亦非任事者避恩避怨之途也義之所不可廢錫之福以綏之即庇其親暱而不以為諱晉文之急於救宋雖為贈馬之主人君子不以為私於所好義之所必伸施之威以懲之則怨在睚眦而固不可容晉文之問罪於曹衛雖有觀脅與塊之夙忿君子不以為偏於所惡而胡氏之以此譏晉侯過矣宋之圖伯而敗也楚乘之而威加於上國冠帶之君翕然聴命而獨於曹衛乎有誅此疑晉侯為報怨之私所自來也乃察其情之所自離與審乎勢之所必爭則執大義者固不容避小嫌而姑緩二國之討也以其情而言之魯有齊難不得已而乞師陳蔡鄭許則道與楚鄰而力不足與相抗從之姑以緩禍耳曹在山東衛在河北隔以大河而東連齊西連晉南有宋以為之捍蔽國又未有警焉聞風遥附甘為之下而與講昏媾其去順從逆之情王者所不赦也以勢言之楚雖得陳蔡鄭許而交連南國未足及乎大河以北則乘河山之險下臨荆豫而固有憚也曹衛導之以中貫於北方亘南北以壓衰周三川歸其懐袖矣曹衛而外所與楚者魯耳而魯為周之宗邦圖伯者投鼠忌器而不容先致難焉且魯所資以交楚者曹衛為之居間故曹衛受兵而公子買之首蚤已為謝罪之資故討曹衛者擊蛇而擊其項之道也則晉之於二國也有恩而不得恤有難而不得避務狥長者之名以逸黨惡之罰私也非公也矜虚名而墮實義也晉文能忍於寺人披里鳬須而豈悁悁修怨者哉原田之歌舍舊而不以為媿知成大事者之不屑屑於壺觴豆肉間矣曹被圍而猶尸晉之門者于城上衛已破而猶南投於荆蠻二國之決於從楚如此其堅其可覿文匿武以致之乎再書晉侯大其功也録楚人之救以見衛之固合於楚而楚亟於爭衛也即經文觀之義自見矣
  公子買戌衛不卒戍刺之
  春秋之殺大夫未有書其殺之由者於魯則公子牙之今將公子偃之謀簒罪可以書而略之則知不卒戍之文非魯人以為公子買之罪案而經因録之也言不卒戍者紀戍衛之事耳魯之君臣自畏晉而不卒戍因刺公子買以著魯之迹若悔過而實謀國之陋也俄而戍之俄而撤之既遣戍之又從而殺之尚足以有國而君人哉而魯始終以此為趨利避害之良謀宗國若此聖人之所傷也齊桓死伯勢衰而亟於背齊齊孝之位既定三受侵伐而急於投楚以抗齊楚昏於衛晉兵始出而未卜其勝敗則急於援衛以媚楚申叔去申子玉之孤軍有覆敗之形則急於叛衛以求好於晉兵之出入無恒將之禍福莫必在廷之謀臣四顧觀望而無定情終春秋之世始而齊中而楚繼而晉又倐而楚未幾而又依於吳終走於越為人役者一人役而已矣旦役一人焉夕役一人焉僕𨽻之所恥而魯之無恒以不自競也亦至斯乎燕丹血氣之勇耳然且不忍背樊於期而為之淚下宋函韓侂胄之首以謝過於金人而終弱以亡魯之改圖從晉雖較從楚為正乎而恥心蕩然矣書戍衛者決於戍也書不卒戍者決於不卒也方言戍衛旋言不卒戍者著其反覆之速也書刺之者著其忍也楚不討其不卒者敗而力不及也晉不討其戍者忌伐魯之名而姑容之也皆幸而免爾若云殺一大夫而兩易其詞以欺二國楚之狡晉文之智曾是而可欺乎
  晉侯宋師齊師秦師及楚人戰於城濮楚師敗績晉實率三國以與楚戰楚得臣實違命狂逞而致敗經之所書皆紀實也楚兵在宋衛之交晉未嘗伐楚而問罪胡氏曰宜有美詞稱揚其績將何以施之美詞耶晉侯之意在敗楚以抑其横昭然無所匿乃曰誅其意也以中國禦蠻荆此意非不善也而又何誅焉三代之文畧見於詩書者有扈之征南巢之放崇密之伐孟津之㑹未嘗知其用兵之何若也而要於不敗諱詐而廢謀宋襄之自取殄殪而已子曰臨事而懼好謀而成者也然則王者之師豈無謀而但鼓以進乎原田之誦伏盬之夣晉文未嘗不有懼心焉懼則必謀擕其黨激其怒退舎以驕之曵柴以誘之皆謀也意自有征伐以來無不以此為尚而况中國之於蠻荆髙宗克之而已憊宣王征之而不服乃可賔賔然使宋襄之後復有宋襄乎若曰奚不若齊桓陘亭之次也則猶不審於時之論也齊桓經營天下二十餘年而後有事於楚北剿山戎以保燕西卻狄以存邢衛威振天下而叩楚之門庭以問其罪所恃者不可敗矣晉文反國未久内難初平年已遲暮不容姑待魯衛之釁未平齊秦之交未固雍容整暇以臨楚人心且懈而事去矣當桓之世楚頵新立其勢未張踰黽阨以窺中原者甫及於鄭而未能得志也從之者蔡耳迨及宋襄兩辱齊緡受圍曹衛踰河而納欵魯遥服而代戍所僅存未下者宋而已矣得臣驕横乘屢勝之威修詞而固不服坐守而益其勢與之按律以周旋而狡焉者且挾詐以制已乃欲效陘亭之故智萬不可得之數也宋襄無謀而致敗傳譏之矣晉文又以有謀而貶無謀不可有謀不可唯有割地請和稱臣納欵而後可耶謝𤣥淝水之戰誘苻融以卻師詐之也劉錡順昌之㨗抗烏珠而請戰激之也晉宋之所以僅存也胡氏當汪黄誤國之餘猶以志戰為晉罪將無為秦檜之先聲乎子曰晉文公譎而不正致王之狩而以諸侯見避難以出而間以里㔻納從子之妻而固結秦好其於君臣父子兄弟之倫皆市心之謂也非城濮之好謀而成也
  楚殺其大夫得臣
  得臣之誅士伯曰是晉再克而楚再敗盖幸其亡者素也前此者楚雖横暴而其為毒也至鄭蔡而止得臣秉政遂深入而有滅宋之志宋亡則中裂天下而東諸侯皆其所并包城濮敗得臣戮而毁家紓難之相反而思固其圉中國得以息肩無荆尸之禍者二十餘年皆得臣授首之效也春秋特書其無罪而即誅於城濮之後志天之悔禍而幸中國之蒙安也兩敵相持有道者勝故姜維急戰魏之利也羊祜静守吳之憂也而所患於悍敵者異是拓拔兩臨江而無能為宋齊難完顔氏敗張浚於苻離而不能為南宋傷其不慮勝而狂騁無忌者正無可如何者也犬之猘也噬人則死而馴者不然子文雖賢晉可自賀曰莫予毒也王猛不死苻堅無入冦之師得臣之强忿無謀所以生憂晉侯而其死為幸是猘犬之斃也春秋者聖人之典晉人幸之而能不為之幸乎胡氏猶若惜其死而以責楚之輕戮非大義矣况乎違命䘮師本法所不貸也哉
  天王狩于河陽
  黍離降為國風而春秋作所以維繫宗周昭一王之統也故凡僭王擅命者皆貶斥之以著其罪至於倒逆已極壞萬古綱常之大有目所不忍見耳所不忍聞口所不忍言筆所不忍書者則寧隠其罪而以全名義於已亡之餘則天王狩于河陽是已習聞習見之惡狎焉不知其非不明著其罪惡悖者以為固然也罕見罕聞之逆日言之而開後世亂臣賊子以效尤之端直録其事無忌憚者且曰古之人嘗有之矣而何不可踵之以興也略其罪而若為之矜全豈以矜全權臣而諒其志哉所爭者萬世之綱常非一事之順逆也故仲尼曰以臣召君不可以訓聖人之情非褊衷以行誅賞者之所測也晉文之不肯朝而召王以挾之以令諸侯也其情有二倔强自尊而不屑乘卿車絀偏駕肉袒待罪於黼扆之前是桓温至建業而不入見之驕横也其假淫威以受諸侯之職貢而專制之使周失其君天下之尊又懼夫歌黍離悲下泉之忠臣志士或有起而問其罪者而不敢入則曹操汗流浹背不復入朝之隠慝也顧非天子無以令諸侯展轉以思兩全之計而王果欣然命駕下就之而不敢違其譎也正後世之所謂姦也創自有君臣以來未有之事而開萬世逆天脅主之源聖人重傷焉為周諱也而豈為晉原也哉書曰天王狩于河陽若效夏禹塗山之㑹成王岐山之蒐者然王自狩也諸侯自朝也而晉弗與焉以奪權姦之柄還之天子非聖人莫能修春秋此之謂與左氏曰明德啖氏曰忠胡氏曰順之三說者將無為逆臣之姦狡勸乎
  猶三望
  立一家之言者始末必相類而後使讀者知所適從况傳聖人經世之大典乎胡氏之傳春秋参差而不類者有矣而無如三望之自相背戾也謂天子有四望魯殺其禮而三公羊氏之說也望者望其方而杞殺其一東西南北何殺而可乎望則已僭矣三不可減其僭之罪此其為失也明甚謂泰山在魯之封内魯所得祭餘三為僭故去泰山而言之朱長文之説也較為近之然使魯本四望而春秋以其一非僭而謂之三則季氏八佾四佾其所得用而可云舞四佾乎盖望者逺望而祭之周公定祀典以雒邑為中四望皆王畿之外故天子遥望而躬祀事泰山在魯封内魯即山而旅祭焉故不復與於望祀之列其實然也非春秋之以得祀故而畧之也折衷於長文之說而不究其實惑亂於公羊之言而不知其謬始末異説讀者將何所折衷甚矣立言之不易也
  文公
  秦人伐晉
  左氏曰遂伯西戎用孟明也舉人之周用人之壹也夫穆公聴子桑而終用孟明以尋兵於不已而可謂之賢乎秦竊西周之故地據山河之險地沃民强據穴自固東諸侯莫能致難所難者獨晉爾若其西扼諸戎而為之雄長初非競於晉而後可以收戎舎西不圖而東窺鄭以與晉爭其不為諸戎之乘虚而襲者幸耳孟明既敗於殽復敗於彭衙四國之師叩關而問罪忿之不懲復為濟河焚舟之舉亡國之道也以霸西戎為此役之成績豈理也哉再敗之師白骨蔽野孤人之子寡人之妻東望而悲號者渭水南山為之震動復率孑遺之子弟為必死之計求逞不遂僅以一抔土揜久寒之骨戎而有知目笑而心非之久矣曾是而遂足以霸乎君子謂秦穆之為君也悔過之吝也任人之詖也孟明之為臣也其逞欲也不知懼也子桑之不忠也植私人也祗長亂也詩云不用其良覆俾我悖秦穆之謂也不弔昊天不宜空我師孟明之謂也毋教猱升木如塗塗附子桑之謂也閉關而僅為之渠長中國諸侯恥與㑹盟秦之伯惡足比數於桓文哉秦穆戎也楚莊蠻也宋襄俘也列之五伯傳者之訛也夏之昆吾商之大彭豕韋與桓文而為五趙氏之説韙矣宜乎胡氏謂為忿慾之師而備責之也乃及晉伐秦而遽許之王事若舉嬴政之暴竊天位而歸功於穆公抑又何也書存文侯之命見天子之慶賞無其實而僅有其文也存秦誓見諸侯之修政用賢有其言而非其心也猶詩之變風以傷王道之絶於天下而胡氏曰聖賢誥命不越此矣不亦過乎
  雨螽于宋
  雨螽于宋異也而魯書之公羊曰為王者之後記異也周崇三恪之封其爵命禮樂有異焉耳至於慶弔之邦交則與諸侯齒而不殊王者之後社已屋矣有異而不繫於天下之安危異何足記哉公羊之言此以春秋外災唯宋為詳水災隕石六鷁退飛皆備記之外此則齊災書四國之災同日甚異而一書陳災則因叔弓往見而書故公羊有疑焉而曰為王者之後記之而非然也盖災而以告禮也而諸侯諱而不以告者多矣宋修天子之事守而用殷禮殷道尚鬼而慎於災湯之旱大戊之拱桑髙宗之雉雊先王之餘澤施及後世故災必告而魯史因得備書之螽而言雨死螽也螽為災而死則瑞宋其以為瑞而告之矣於是而知瑞之在德不在物也宋於是時屢挫於楚死傷未復嗣君無道庻孽懐姦弑逆之禍伏而且發何德以承天休則螽死而雨或偶一有之小人獻諛闇主自矜施施然以告之鄰國有識者笑其妄也久矣後世賊臣懐死蝗以入告且請表賀未幾而飛蝗蔽天殆此類與春秋存而弗削以為後世誣天罔人以自取䘮亡者之戒非徒記異而已也
  逆婦姜于齊
  婦姜之迎四傳之説各異而穀梁為允左氏曰卿不行非禮也貴戚之卿納幣而微者往迎何前恭而後倨事之所無也公羊曰娶乎大夫者略之娶乎大夫而納幣何以須卿且諸侯而下娶禮所不禁宋嘗娶乎季孫矣春秋弗譏下娶與下嫁一也宋蕩氏齊髙國之娶公女未嘗略而何獨略此胡氏曰禫制未終思念娶事方逆而已成乎婦原其意而誅之有補於名教之説也然方䘮圖昏已譏於納幣矣迎在三年之外豈念舊惡而重貶之且稱婦者責姜氏之辭也不孝在公而非姜氏之不順又何誅焉於是而知穀梁禮成乎齊之説得之矣不書公諱也以是為大惡故諱之也齊魯昏媾之事黷亂久矣一亂於莊再亂於文魯不以為惡齊不以為恥故哀姜出姜終不允於魯故晏子曰唯禮可以已亂此義行而後世風俗之壞士大夫納壻於室亂昬嫁之大義以趨茍簡家其可以昌乎
  王使榮叔歸含且賵
  天王不能正嫡妾使歸含賵成之為夫人其悖天道也固然而猶不僅此也列國有䘮天子之使臨之禮也而十二公之至者闕如若夫人則未有及焉者獨於成風則榮叔亟行召伯繼至何也列國之不知有王久矣䘮或不告告或以微者而王亦簡略以應之盖諸侯視王命無足為重輕任其厚薄而無所望惟風氏以妾亂嫡而母家式微無大國之援以増其寵雖致之為夫人而友邦視之蔑如也乃假宗周之命以示榮王且幸其借己為重而已亦重乘其急而市之過所望以悦之施施然曰列侯之夫人待我而成也吾固為天下之共主也其憊如此猶足以承天而王天下乎仲子之後曠百年而一見自是之後雖敬嬴之逆不復借王靈以亂嫡魯且玩王為終無足重輕而王益贅立於人上矣削天之號聖人之所重傷也左氏且以為禮何禮乎公穀以兼之為非禮黷已甚矣尚欲其含一使而賵又一使耶
  晉殺其大夫陽處父
  節之初九曰不出户庭無咎而夫子示密道焉節之為卦坎險也澤所以載水而不洩也渉乎險則不容不密以謹之於未行之先故寺人貂漏師於多魚而知齊霸之衰若用人行政議之於廷而行之先王設外朝以詢於衆君博訪之臣昌言之非可屏人私語秘謀而遽於行者也唐虞之疇咨禹臯豈忌共驩哉陽處父為晉太傅才趙盾而抑狐射姑公言之衆聴之君乃斷之夫豈不可即令襄公訪於處父而處父以正告亦何所畏忌而不可颺之於衆曰此處父之以詔寡人者也射姑之驕狠怙亂即其後事觀之民衆不説處父之言允矣是不可使為上卿而任軍將之重處父即不幸而禍及乎身亦人臣捐軀報國之當然者晉襄卒太子幼襄夫人保孤不給射姑逞其戕賊刃發於不及知之地亦如李師道之刺武元衡憲宗不任其咎若必使附耳嚅囁隂為謀而陽若不與則且開後世留身陳乞之私中㫖斜封之弊而其臣沾沾畏禍全軀保妻子之情長進賢退不肖之心餒以是為免禍之圖抑且有周顗殺賊取印之言卒以自殞其命君臣之際烏容有此婢妾之忠效於房闥者乎春秋書晉殺而不歸刑於射姑者射姑以私怨乘君薨國危之際賊殺大臣國賊也國賊而縱之晉無刑矣趙盾當國德處父而不能明勅國法且聴臾駢送其帑而逸之非盾之德怨不明也新得政而姑以市人心也逮後位已固權已操先克一獄五大夫駢首就戮盾之為福為威惟己意而蔑刑典始末昭然矣稱國者君臣同責之辭也穀梁曰造辟而言詭辭而出小人之術非君子事君之道胡氏袒其説而引易以責其不密何以垂訓於後世乎
  叔孫得臣敗狄于鹹
  穀梁之好異也有身横九畝眉見於軾之説駭人為已甚天地之間何所不有然偶一有之則怪也非並生之類也怪或出於荒逺人所不至之地而曰兄弟三人一在齊一在晉一在魯夫惡知其為兄弟而近居之三國何所居何所食又何能一朝容在人間耶古之為畝也廣十步徑十步九畝為地九十步五百九十文軾之髙四尺耳身長五百餘丈而首僅四尺乎富父終甥之戈又幾何長而得摏其喉耶胡氏據劉原父之說而以為非長狄然使即名長狄亦偶其國之人較人而差長耳猶赤狄白狄之非赤如朱而白如玉也敗者與戰而敗之若如穀梁之說得臣又能以七尺之軀輕與之敵哉
  秦伯使術來聘
  秦術之來略其姓氏其說有二諸侯之大夫生而賜氏俾世其卿春秋之中葉齊晉魯衛之亂政若其始則無駭挾溺柔皆猶秦術之不氏或秦無賜氏之世卿而傳言西乞術非其賜姓未可知也或術之來聘將結魯以伐晉文公事晉方謹躬親執玉者三大夫執幣者五而晉無一介之使報之秦間晉之不親魯而來乃魯終畏晉辭玉而不答其使因輕術而略之史不録其姓氏未可知也乃傳曰秦介戎狄之間其禮未同於中國以吳楚例而削其使之氏此惡秦巳甚之辭耳秦豈介于戎者哉其地則周西京之故地其民則文武周召化行俗美之遺民也聲名文物夫豈盡湮况逺慕禮教其修禮於魯越千餘里以親魯而曰徼福於周公魯公豈有倔强倨侮如吳楚之自王而索好冠者魯自畏晉而不與之親其曲在魯而傳者何惡之已甚耶所惡於秦者廢井田急耕戰窺山川志兼并之孝公也尤惡於秦者剷滅宗周蠶食六國罷侯置守焚書坑儒以驪山阿房役民而死之吕政也若穆康之世安於西陲無狡焉之志襄王出奔且戮力以勤王室其與晉為難則三置其君而三背之曲在晉而不在秦魯自黨晉以拒秦而春秋何惡焉後世以數百年之後無道之吕氏歸惡於嬴氏之先君而絶之聖人雖曰前知而豈以遼逺不可知之興亡豫斥絶其先人乎傳者之已甚也滕朝桓而累及後世終春秋而子之越勾踐僭王而累及先代未稱王而先王之皆此類也
  晉人納㨗菑于邾弗克納
  治外者先自内内不勝而欲令行乎外雖以義而不勝而非義者弗論已春秋以大國令小國不從者有二皆特筆以紀之晉納㨗菑曰弗克納魯平郯莒曰魯人不肯皆義之絀勢之窮也合八國以謀之率八百乘以臨之抑豈不知㨗菑之少待邾人之辭而後知焉故穀梁曰何知之晩也夫晉豈但以義詘而輟哉邾人曰齊出貜且長曰長者秉義以為名曰齊出挾齊以為勢也晉之霸三世矣何畏乎齊興大師而苶然以返若是其不自振者何也靈公之立非盾志也襄夫人迫以義而姑屈也君非其所欲立而終踞乎其上靈公之芒刺在背趙盾之辛螫在心謀盡於國中而志揺於閫外㨗菑有請姑以是酬之而身在邾郊心營故絳又何敢取怨於齊以自重其患哉故范山曰晉君少不在諸侯君少而卿有異心此役盖不在諸侯之明驗也趙鞅以憂荀范而屈志於吳劉裕以忌鎮惡而棄秦於夏秦檜以憚岳韓而北面於金皆此志也曰弗克納其神疑氣沮心亂力窮之情形著矣胡氏以乘墉弗克之義稱之盾暌也非同也載鬼一車而非乘墉求同也君子豈以其辭之似順而為所欺哉
  宋司馬華孫來盟
  臣子之於尊親揚其美不揚其惡禮之所不敢實心之所不忍也華督弑殤公子孫欲弭其惡而末由矣華耦其裔孫使誠惻然媿其先之為大逆則辭位屏居以滅其迹可也禇淵之子賁所以辭爵而不仕乎齊也奮立志節以葢其愆可也沈充之子勁所以求死於敵而報晉也至於名在諸侯之策揜之而不能則有耳不忍聞目不忍見口不忍言者乃言之不怍據為口實以自鳴其遜順耦於是絶無生人之理而心䘮久矣魯人以為敏魯豈復有人哉經書華孫所以著其為華督之孫醜之也而左氏曰貴之奚貴乎篡弑之苖裔辱先之子姓乎
  公四不視朔
  三傳皆以為疾胡氏據經斷傳辨其無疾夫無疾則信然矣無疾而言有疾傳亦必有所傳聞焉盖文公託疾而或遂以為疾文公何為而稱疾哉一視朔耳非不可勝之勞也端冕搢圭月僅一至於廟崇鼂而畢事文公雖怠何至冒不祥之名於月吉而不恤臣民之笑耶此盖有故存焉夫魯自隠公以來得位之安未有如公者也乘僖公戴伯之餘託齊晉之蔭國不見兵者二十餘年公一試之於邾而事亦速已優游卒嵗自謂人無如已何也迨及末年商人懐忮以相惎一再加兵而忿猶未息公於是時内無兵食之可恃外則趙盾之志不在諸侯而無以相援無足與齊抗者乃使行父以乞盟非不欲躬涖盤敦以釋齊之怒也而兵衛寡弱恐齊之衷甲以見脅將有往而不歸之憂商人曰請俟君閒則公畏恧之情齊已洞知之矣不得已而令於國曰吾疾也朔且不能視而固弗能出疆也展轉趨避自以為避咎之謀嗚呼其憊至此尚足以立國而免四鄰之侮乎及仲遂之賂既入郪丘之盟已定再踰月而公乃起不知前此之託疾以求免於齊復何面目以謝天下齊人且益挾以相陵師期之戒幸不及秋不然殆矣宗國之恥聖人之所重閔也書曰四不視朔非但譏其怠者也
  毁泉臺
  世室屋壊屋自壊也毁泉臺人毁之也臺非旦夕之可毁也文公之怠棄國政壊且不修而敝敝焉役人以毁先君之臺乎故左氏蛇自宫出如先君之數聲姜薨而泉臺毁其說是也災祥之至人召之匪天也生死之數理之自然匪災也邪妄之説興流俗之所自靡國家有此其不祥也彌甚文公之為君臧辰之為相不徵於人而徵於鬼祀爰居崇虚器莫非妄也夏父弗忌且白晝而見鬼矣乃至舉魯公以來奕葉之尊親而蛇之聲姜既髦死亦其恒乃以歸咎於先君之螫其愚若是其狂若是其誣親不孝如是妖妄興流俗相競於傳譌抑孰知其獲罪於天公未幾而即死於臺下哉教衰民僻上下交狂於是而有詛咒厭勝之術於是而有相宅相墓之說死䘮偶然譌言紛起乃令生者無安居死者無安骨君子之所必誅而不赦者也胡氏曰暴揚其室有輕先祖之心則終驪山之役修華清之遊者而可以為孝乎春秋所譏在此而不在彼明矣







  春秋四傳質卷上
<經部,春秋類,春秋四傳質>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四傳質卷下
  明 王介之 撰
  宣公
  晉趙穿帥師侵崇
  趙穿所侵或以為崇或以為栁或以為秦之與或以為天子之邑無可據為定論乃據情𫝑言之求成於人而伐其與不待智者而知其不可故胡氏曲為之辭曰穿欲得其權而盾庇之是時救陳伐鄭盾不以義舉假穿而使為無益之役功名不立非所以庇族子為羽翼也晉受南陽之地與王田相錯忿而爭之所必有也承王之賜以有兹新邑乃敢肆其忿忮輙敢加兵于天子之邑而穿無忌之膽力憑盾之威惟其所欲為而為之犯天下之公義而不恤者之所以用穿穿之所以效于盾者率此也甫脱抱啼之冲人貿貿焉日挾彈以翺翔而不知禍將及已不亦悲乎故以知穿所侵周之邑也其曰栁者或一地而兩名也若西土之崇文王已滅之矣夫安得復有其國為秦之與國乎
  晉趙盾弑其君夷臯
  法者先王以明刑弼教本乎天理人情而用之者也罪不可容則法不可赦情有可原則法亦存疑春秋天子之事以天子之法奉天而持天下之平亦此而已矣弑君者覆載不容之惡宫官弗赦之刑也舉而加之一人之身則必其宜膺顯戮無可矜宥者而後鈇之鉞之汚之瀦之而不傷君子之仁恕惡有稱為良大夫皎肰事外而使當酷罰者也趙盾弑君穿操刃而盾指使之其罪在盾而無可辭也明甚左氏乃稱孔子之言曰董狐晉之良史也書法不隠趙盾晉之良大夫也為法受惡盾良則狐䧟人以罪而不得為良矣聖人其姑仍狐之書以為疑案而誣良大夫乎是知良大夫之言非夫子之言明矣盾出而穿弑葢有盾不出穿不可弑者矣穿弑而盾歸盾之歸弑事畢而歸也盾之欲移國柄而以弑君立君立威福于國人也非一日矣始則利靈公之幼背先蔑而立之繼則忌靈公之威藉趙穿以除之登䑓而觀辟彈燔熊而戮宰夫居下流而歸以惡不必如斯之甚也憚其年少敢為之氣而以私恩結刺客之反戈亾不越境以待弑也反不討賊不能背穿也董狐詰之其情窮矣抑惡得而不承哉劉𥙿蕭道成蕭衍朱温亦何嘗手白刃以加君而抑可曰良也非賊也乎藉其不然董孤立法已苛而聖人弗為清問浸使夫子在天子之位將聴羅鉗吉網以殺良大夫耶穀梁氏曰于盾見忠臣之至于許止見孝子之至忠孝不至而即䧟以不赦之辟則宋督楚頵亦將曰吾亦與忠孝不至者均也特不能為大舜比干而已春秋成而亂臣賊子奚懼哉胡氏曰惡莫慘於意非徒意也主是謀也又曰亾而越竟然後君臣之義絶則慶父嘗在齊矣反而討賊然後臣子之事終則司馬昭嘗討成濟朱温嘗討氏叔琮矣越國以挾鄰之𫝑殺人以飾己之惡是與于不仁之甚者也非聖人直書趙盾弑君之法也
  螽 大旱
  天人之際難言矣以一成之説執象數以言天而天道隠人道亦息此劉向父子五行傳所以致逺而泥也傳謂螽為虐取于民之效旱為怨咨感傷之應皆祖五行傳之説也謂天無心則非人之㤙怨所能感矣謂天有心則君既奪之以虐取天又欲奪之以蟲𧕏君既困之以死傷天又困之以饑饉罰不及下君身而又助君之虐以䖍劉百姓是何心耶天之仁愛下民猶父母之愛子也有子于此為人剽擊已傷父母弗藥弗麋而抑禠其衣奪其食乎其謂大軍之後必有㓙年者攻人者舎穡事而即戎受地者避逃而廢業陂池不脩荒菜不墾種植不時稍遇亢暘則苗槁耳非天以怨咨故而更益之以怨咨也為此説者諌臣借天災以警人主使息兵養民耳乃大君遇災而懼逢此鞠凶自當惻然念民之疾苦以相天之不足而免民于死正無事推測氣數之形似徒追咎于既往也王安石謂天變不足畏固邪説矣伸五行傳以抑之烏足以服其心哉
  衛侯使孫良夫來盟
  春秋書涖盟者四来盟者二皆欲盟而不欲往坐致人之歃也有倨傲不屑往而坐致之者齊于魯是也有有所畏忌不敢往而邀其来者公孫敖之涖莒莒畏狄叔還之莅鄭鄭畏晉不敢越國而使人乘其虗也鄭語孫良夫之来時無四鄰窺伺之憂而坐以邀者又有故焉桓宣皆弑逆之賊也桓之立鄭定之脅之以求許田而不得不從周班一後而即逢其怒鄭突之狡踔厲于宋魯之間雖嘗與盟于武父而固不可信方與盟而更請盟桓不能無疑也故不敢往而待語之來也宣之篡位所恃者齊耳請昏執玉納賂而女其大夫齊疑釋矣乃交齊愈深則畏晉怒也益甚衛為介紹而終不敢信晉之釋巳且恐出疆會衛而晉猝至以執之于壇坫故邀良夫之至與歃而後敢赴黒壤之期焉嗚呼抱慝于心者慚天負地如晝行之䑕見影而卻不必人之捕之也鄭突以庶孽立而位未安趙盾以賊臣當國而威不振此亦何足懼者而噩夢自警待人俯慰有如此者天理之在人心不容昧也有如此夫衛任其無咎而終見拒于齊盟非晉能討之自疑自畏而召人之討耳春秋困事而書以責衛之曲狥亂賊而窮宣公懐無畏怯之實也胡氏因公卒見辱驗春秋不貴盟之意非所論于宣公也
  猶繹
  孟子曰食而弗愛豕交之也愛而弗敬獸畜之也靦面甘心而受此以死者其唯同逆定䇿之私人乎仲遂殺適立庻以為徳于宣公公不容不報而生賜之氏俾世其官宣與遂若保其同逆之相終始矣乃訃至之日未聞哀恤繹祭不廢萬入以與賔尸樂之何其漠不相關之甚也葢生而以爵賞酬其私恩食之也愛之也終事不繹則以大臣之禮待之敬之也公固謂夫遂也吾之鷹犬食之足矣愛之之情且薄而何足與言禮敬也繇此思之其未死之日鄙之忌之貌合而中離也可知矣梁武之于沈約隋煬之于楊素宋大宗之于趙普忌其生快其死皆是志也遂將保其首領以終天年而不殄其世其猶幸乎里克死于晉惠傅亮死于宋文尸陳于市而敢望帷盖之恩耶春秋曰猶繹萬入以示萬世臣子事君而有異志者之顯戒胡氏以失寵遇大臣之禮責宣公之存邪心而不能格不知此猶具是非之心牿亾未盡之餘者奚責焉
  陳殺其大夫洩冶
  人臣盡忠以諌而至于死亦可以無媿矣死而其言驗愈可以無媿矣洩冶之死左氏非之胡氏引伸而言之其説何居比干諌而死子曰殷有三仁焉冶之仁不能必其如干冶之諌而死夫亦猶行比干之道也髙哀不義宋公而去宋公弗殺之耳非哀之必求生也不死則去之矣魯宣之⿱𫂁么 -- 簒弑𢙣已成而不可改弗庸諌焉為其母弟不忍自我而計不食禄焉潔其身而已矣洩冶為陳大夫君之貳也義不可視其淫昏而不言而陳靈淫昏非有必誅不赦之罪旦悔而夕更之身以之全國以之安如之何而弗諌也公固曰吾能改之無如冶退而寒之者至耳昏亂之朝不可仕也冶之仕非待株林已賦而後仕也既立乎其廷君失徳而遂恝然去之惻隠之心亾矣尸位食禄以為不可諫而遂杜口以保身羞惡之心亾矣諌諍之道初為人君失徳而責之臣休明之世君都臣俞抑又何所容其廷諍乎左氏曰民之多辟無自立辟使民而無辟辟亦奚俟其立哉嗚呼死生之際亦大矣處晏安無事之日引繩批根以責古人於無已易也至于主昏于上國亂于下刀鋸鼎鑊且加于身夙昔之謀心不知何往内顧妻孥外謀寵利不得已而與姦邪相比者未可一二数也奈何復重抑死諌之臣以貽孔光張禹之口實乎死而書名大夫之正也前書殺冶後書徴舒弑君春秋比事以屬辭其予冶以忠明矣豈以書名為貶耶
  楚子陳侯鄭伯盟于辰陵
  辰陵之盟鄭子良曰晉楚無信我焉得有信是何言歟而其情實自此見矣楚之徴㑹但求二國固未嘗曰吾將偕汝以討賊也陳鄭之受盟但見脅而從固未嘗曰吾將從楚以討賊也未幾而入陳㣲申叔之言縣之矣未幾而圍鄭㣲其君之能下人得國無赦矣盟猶不盟也楚果無信而陳鄭亦不以義相從明矣楚之主盟于中夏自此盟始春秋謹書之懲楚之横惡二國之下喬木而入幽谷也入陳之始有恕詞急討賊也恕止于其事前乎入陳而為此盟後乎入陳而為圍鄭何與於栗門之誅而槩許之
  楚子圍鄭
  賞必當其功刑必如其罪故曰刑賞忠厚之至無溢喜無溢怒不為已甚之謂也一行之瑕遂以累及沒齒一節之善遂以盖其生平聖人其為已甚乎楚莊借少西之義問肆啟疆之雄心當其事君子猶弗過許焉奈何溢其喜而為皇門之役解其慿陵之罪也春秋言圍不言入則自有説入者急詞也遽而直造其國都無可禦者也圍者緩詞也經時環攻而未下可以救者也晉優游河上坐失事機不急拯鄭危以解其圍使鄭君臣哭臨於庿不得已而降楚迨乎子良質潘尫盟乃始南轅而猶參差退縮使孤憤之一軍以取敗故書圍者形晉之不足為盟主也非以寛楚之爰書而揜其惡也胡氏曰近在王都猶從末減則殺一徴舒而下三川移九鼎剿絶宗周之大命亦可許以義而為之末減乎討賊大義也而孟子曰惟天吏則可以伐之今有殺人者有司弗能問而虎食之遂將晉虎于堂而奉以為吏哉故蔡般陳招惡劇于州舒而春秋不為楚䖍貸明夫討賊之義必以其類而後可舉也蠢爾荆蠻唯玉帛子女之是志土地人民之是謀而為蟊賊于内如孔寧儀行父者假之以義導之以逞國幸存則為功于陳國即亡又可為功于楚故陳且縣夏州已俘而二姦仍保其富貴此君子所為痛心疾首抱憤于千秋者也而更為奬楚以揜寧行父之大姦乎嗚呼劉琨之忠也而假權于叚氏功不立而身殞君子惜其不知義也蕭寶夤依拓跋以反攻梁王琳附髙齊以攻陳故國不興而身且北面其究也寶夤授首于關中王琳滅宗于淮右天之降罰不爽也聖人奉天以行法而豈其以殺一忿戾㓙愚之賊子遂不勝其喜盡取其惡而矜宥之也胡氏之論不亦過乎
  宋人及楚人平
  宋楚之平左氏曰華元登子反之牀而起之是與曹沬操劍而刧盟者同一弗獲已而以死刧之之計古人受刧而不能背其重然諾畏鬼神大槩然也公羊以為乗闉而語相告以情實而相勉以君子楚莊為君側為相聛聣中國欲剪滅之以問周鼎何恤乎憊何慕乎君子元其敢輕以情實相告而楚其肯以虚名廢垂成之實利乎公羊之言兒戲之説也胡氏據之以為論斷誤矣夫中國有可伸之大義而以貴大夫行曹沬荆軻之事胡氏以為貶之也似也然亦論其時而已宋受重困食絶於内援絶於外欲戰而饑疲之卒不可用欲成而肉袒之羞不可忍弗獲已而以身試不測之險刼其主帥而與之同死側不得不從莊亦畏其必死之心而不得不聼退舍三十里以盟而免城下之辱藺相如欲以頸血濺秦王於澠池張良使樊噲擁盾以刧項王皆此道也若如胡氏之詞莊果賢側果忠則徼幸以濟矣不然對虎狼而戒以人之不可食豈不為天下笑乎至謂子反之不論命則尤非也受刧于人而待君之命刃己劉其胸矣是元有功而側固無罪也于斯時也宋國之𫝑岌岌乎殆矣故春秋非奬刺客之書而于此有取焉聖人之難也書曰宋人及楚人平人衆詞國所依也平者平詞也宋無所屈也以宋及之者平不平權在宋也
  公會晉侯衛侯曹伯邾子同盟于斷道
  凡書同者必有其不同者矣靳靳然同其所同而不同其所不同之辭也是故首止葵丘翟泉踐土皆不言同書有年可以知他年之歉書六羽可以知他庿之八此春秋之㣲詞也于幽于蒲于平丘魯弗同也于新城蔡弗同也于清丘衛弗同也于蟲牢宋弗同也于馬陵于柯陵于雞澤鄭弗同也然則斷道之盟其為齊之不同可知矣其不同者何齊爭覇也行人徴㑹房帷笑客齊之睥睨晉而思與代興明矣是故不與于㑹而使者且止于中塗由是侵衛伐魯力争諸侯至于鞍之敗而後止皆争覇之實也前乎齊桓中國無霸桓創而晉襲之齊以為吾豈為晉先驅者哉忿忮生而思復其故争所以不能已也前乎頃公孝公争之後乎頃公霛公争之荘公争之景公繼争之至于悼簡之衰而争猶未已間亦姑屈于晉而忮忌終不忘也乃争之而卒不得者何也齊以為霸者吾之世業矣晉可世吾亦可世而抑知其不敵者不在諸矦之從違而在國中之不靖乎桓公五子而四子相踵以相奪羣臣之志不定萬民之情不安司馬氏有天下再傳而大亂况列國之相雄長而欲人之奉已其可得乎夫齊而有勿忘先業之志歟無亦輯寧爾兄弟綏撫余臣民待晉之衰而布恩信于天下不此之務而唯力是爭晉方世紹其業日與諸矦周旋拒楚而懐忿忮以爭之其危辱也不亦宜乎景公承晉之敝而修鄟陵之盟急沙咸牽洮之好盖為愈矣乃有晏子而不能用且晏子者又儉不中禮成乎規模之狹隘者也既不足以生諸矦之敬忌而且君移柄于權臣父偏私于愛子徒以激天下之𡝭忌艾陵敗而國敝于勾吴齊遂以終失其伯而天下亦因齊之争以解㪚呉越内訌三晉𤓰分宗周無恃以存而成乎戰國争伯之為害也亦烈矣哉春秋惡齊之甚于斷道書曰同以見齊之不同亦祇以異而為亂首也若曰諸矦同心謀欲伐齊則郤克抱憤亦屢請而弗許矣内不能同其國人而况諸矦哉
  成公
  季孫行父臧孫許叔孫僑如公孫嬰齊帥帥㑹晉郤克衛孫良夫曹公子首及齊矦戰于鞍齊師敗績
  史家之説非目見耳聞資之於傳聞而流俗之言亂之茍不以理裁之必䧟于誣三傳傳經而記事則史也故皆有誣焉左氏之誣多在鬼神災祥之異公榖之異則在人事委曲之情誣在鬼神者其説幻忽而不可測而或可借之以設敎誣在人事者適足資讀者之笑而弗能為鑒戒公穀之説戰鞍其尤已齊之得罪于晉與争伯也其結怨于魯衛侵伐不一使之失地而䘮師也故合謀殫力以致死而必挫之即有婦人笑客之事亦其凌蔑晉霸而辱其使以示無懼耳而公榖増飾其説以為或跛或眇或秃或僂使如其狀者御之以為笑資此適足為讀者諧噱之具爾而豈其然哉人之有廢疾不數數然也烏有一時四國之卿相聚一堂而各居一醜惡之狀即使然矣齊廷之上又安得有此四人恰與相肖而御之且列國之相聘各有差等送逆車歩之逺近儐介之多少饗食燕飱之厚薄幣帛庭實之輕重不一也主君延而見之不可一日而旅見故荀庚孫良夫之至魯君臣議其先後聘與盟日各異也晉伯主曹小國未有相偕而入門者縱齊頃欲以辱晉而夷之於曹郤克之傲其肯聽命而羣趨乎况齊頃雖不量力以争勝然觀其既敗以後弔死問疾七年不飲酒不御内則亦非挾童心以供婦人之歡者而何為其然耶鞍之戰齊晉興替魯衛安危之機也備書四卿與列國之大夫以見當日公憤同力之情事奈之何以戯笑之俗傳亂之
  取汶陽田
  春秋之世三代之澤將斬封建之法將亡之日也必欲立一王之制以定諸矦之封域則必有明天子起坐明堂朝諸矦議禮制度乃可正強者之兼并按山川而各畫其封守乃其能宰制六合使震疉于威靈而不敢競抑必先之以誅暴禁亂之天誅則于時必有勲賢之輔受茅土之封而取足于諸侯所侵之地非可䂓然按先王之版藉以固守之也古之萬國至周初而五存其一至春秋而見于經傳者百二十四其僻處而弱小不見於經傳者必無幾也則列國之疆域已不可問矣如晉反魯之侵地而因以取汶陽之田斯田也魯以之封季友在數十年以内也前此者為齊地乎為魯地乎且非齊非魯而為已滅之國乎齊以是反于魯魯必請之天王則使非齊非魯而為亡國之𭏟其子孫之有無不可問即幸存焉而降為編甿已不可為人君又將何以處之周室而既陵矣非魯一旦以虗名一請而可返共主之權也魯即請之晉固不聴之晉即聴之恐周亦不敢任之周即任之亦以虗名聊應之而固不能為有無矣荆呉僭王而不能革陸渾之戎近在王畿而不能驅南陽之田晉以兵力取之而不能禁滅國者數十而不能復乃一田之㣲明明齊侵而魯復之而責其不按故府以辭受乎正天下者道也非徒法也齊威王朝周而為天下笑實不至而務其名耳故使孔子而為東周必有宰制之大用即當日之天下而釐正之非但狥名迹以尊王室狥名迹者未有能尊王室者也夾谷之㑹齊人歸田以謝過夫子受之而不聞請正于周府然則獨以責成公行父而不自責乎知此則知聖人經理天下之大權不在區區請命之間也
  公㑹楚公子嬰齊于蜀
  傳譏季文子肆忿忮之褊心而不能懲忿窒慾以取辱夫季孫實不能無罪而不可以此責之也以秃御秃而致忿傳者之訛耳魯背齊而結晉齊將出楚師以伐魯為日久矣赤棘受盟臧孫急繼守備未幾而齊兵壓境取龍矣侵及巢丘矣魯欲弗忿而不可得矣此敵加于已不得已而應者也非忿之不懲也乃若魯之不道以致辱則説在恒之九三矣不恒其徳或承之羞謂㢲順極而處震動之下皇皇四顧不克自持以成風雷倐忽之𫝑徳之不恒也或之者疑之之也疑于羞而展轉以思免然而羞卒承之弗能避之也躁人之無恒氣不抑也愞人之無恒志不固也其足以承羞則一也行父魯所恃為社稷之臣也楚自入春秋以來未嘗有一矢之加于魯而何為惴惴然貽君父以致賂納質之羞乎行父三思而行者此正其三思之害非忿之不懲也魯之依霸而戴之舊矣故楚禍不及而國以小康乃行父當國以來謀為宣公定其篡位舍晉而亟事齊已而頃公不逞郤克怒知齊之不可終恃矣又背齊而走晉倐合倐離占風候氣以為從違自謂審之熟而知幾早乃齊怨既深楚抑知其随風而靡之可多得志也如之何不脅之以威而恣其無已之求也蔡昭背楚誑呉卒致州來之哭司馬欣反楚背漢卒致汜水之剄魏豹死于孤城吕布殺于急縛其左顧右盻以無定情夫豈躁而不恤禍哉沈思而得游移之術以為茍全之智皆憂疑太深進退失據人不信天不佑而死為天下僇者也春秋于侵蜀之師諱而不書甚為魯恥之也恥其思屢變而無恒以召侮夫豈忿之無懲哉
  叔孫僑如帥師圍棘
  胡氏謂魯初税畆作丘甲棘不願為之氓故勞大師以圍之其説是矣乃齊自桓公以來變周之制棄太公之法頃公用兵已急征徭繁數豈能恤民而使民依之以不忘者乎齊猶魯也何愛于齊而背其故主也于是而歎亂世之民蹙蹙靡騁從違不以其心既危其身家又䘮其忠孝大可恨而又深可憫也弱者失之強者攫之強者攫之弱者又争之争之不得假人之𫝑以圖之圖之既得又不能自強而為衆庶之馮依岌岌然且將復失之則其民將何挾以自存而何恃以相親其躊躇于笑啼不敢之時亦可為痛哭也矣勾踐臥薪嘗膽而呉終為沼燕昭卑躬下士而盡復故疆民亦有心孰不願得故主而君之特無如其不能終保者何也棘本魯地齊以強取之而使已屬魯君臣而能憤起有為折齊而下之使歸已焉民之從之如流水固人情也乃巳之不振受兵而恇懼假晉之威以獲无妄之福楚師一臨于蜀惴惴焉納賂質子之不遑魯之不能終有棘也較然矣齊矦不御酒内决意于雪恥棘之人聞之而惴惴一旦舍強大而納賦於魯庭他日之隠憂民雖愚其慮之也必深也父老顰眉而相語子弟翹首而東望于是為觀望之術者進曰待其圍而後下他日可以謝齊圍焉而下之抑可以謝魯嗚呼土吾土也民吾民也胡然使彼持兩端而視我如䧟阱弱國之君臣衆疑親叛漠然無丘隴之情亦使其民而至于若此哉書圍棘而棘人之忘忠孝親仇讐牿䘮其良心者見矣魯之君不君臣不臣無能鎮撫其先世之遺民亦見矣自非志士孰能忘禍福以依君親故曰可恨而亦可憫也
  梁山崩
  左氏載絳人之言降服乗縵徹樂出次祝獘史辭以禮焉而又足之曰其如此而已雖伯宗若之何其言正矣為此以盡修省之文而生其引咎責躬之心人君敬天以彌災如是焉得矣糓梁謂壅河三日不流輦者曰君親素縞帥羣臣而哭之既而祠焉則流何其誕也山之崩也以為朽壌之偶然歟則無所為而壅者固不以有所為而流以為君失徳而致災歟則畏天以實非縞素祠哭之虚文所可格也三日而流者新潰之土不堅漲極而激湍浸灌必復決也乃哭之祠之棄人崇鬼巫覡之術而欲名山大川之我聽必不然之數也其説昌而淫祀興風俗壊誠敬弛政教廢幽明失理非細故也二傳之誣甚于左氏于此信矣
  立武宫
  左氏謂以鞍之戰故立武宫而曰聼于人以救難不可以立武似謂宫非以祀武公而為别宫以誇勝績乃以廢宫桓宫僖宫之例求之而證以有事武宫之文其言非也故胡氏決為武公之廟而示即逺有終之義以譏之是矣而猶未盡也周制天子七廟有文武之世室焉魯初祖周公而祀伯禽于世室世室一而已雖僭而猶不敢與天子等也至是乃更尊武公等之于武王而等魯公于文王則世室二而純乎天子矣世室者不祧者也故至于昭公尚有事焉故明堂位曰魯公之廟文世室也武宫武世室也魯之郊禘非禮久矣至此而一一皆與周匹是未有代徳而有二王其僭為已極矣故書曰立立者不宜立也煬宫因季氏之私禱而建故曰作以見其妄作此以本非所得而立故曰立以見其誣而僭立一字之貶聖人之意存焉非但世逺宜祧之謂也
  取鄟
  取鄟取邿取鄫或以為國或以為邾莒之邑以經文考之則信其為邑而非國也國之曰滅廢其君毁其宗廟社稷不復有是國之謂也言取以諱國惡則彼受滅之國斬先祖之祀蔑先王之封其可閔傷者不顯非春秋經世之義矣取者于彼未亡而我有之也無社稷之守則雖易主而邑猶是邑也國則不可言取也且使鄟邿而為國也魯滅之為已有必其地相鄰矣乃自成公以上入春秋者百有餘年而覲問盟㑹侵伐槩不見于經傳則以知天下之固無此國矣唯鄫為東海之小邦而莒滅之為己邑取之者取莒邑而非滅鄫子之國也國之存亡封建之興廢事莫大焉為國諱惡婉以紀之可耳惡容視先王分茅胙土之侯服為一彼一此任人取與之下邑乎
  叔孫僑如㑹晉士燮齊人邾人伐郯
  晉方通呉而呉即伐其與何也呉為封豕長蛇棄信而無厭方欲通晉以敵楚而既通乎晉即聛聣東諸矦而蠶食之其為匪人之情固然也晉方通呉而即與呉争郯何也呉進而即與晉争諸矦自不容已于與争既發其燄乃畏其焚林而撲之既決其防乃畏其滔天而湮之愚昧者之情固如此其不定也争諸矦而僅合齊魯邾之兵何也郯者三國之外蔽郯亡而呉兵加乎三國晉不成乎霸矣故急請晉争之而與偕也晉為魯謀而魯請緩師何也魯之從霸非心服之畏其強耳呉強則又畏呉呉兵未加于境則恐怒呉而挑之釁也其勤兵以争為人謀固其疆圉而人心不固者晉之通呉自貽伊戚及是而悔之晩矣唐召回紇以討安史而兩京受其塗炭宋約金人以滅契丹而二帝為其俘獲晉不慮患于早而魯懐異志于後幸一時制楚之利偷目前免呉之憂他日者召國君徴百牢争長于黄池皆啓之也胡氏徒譏其無恤小之義狥大國之令未足以盡其愆也
  三國來媵
  魯宋矦國也嫁女而三國媵之娶婦而備十二女傳謂備書以欲敗禮而逾制大義盡于此矣而取公羊録伯姬之説謂因貶以見褒夫賢而可褒其逾禮則子路使門人為臣以昭孔子之徳而何以責之為欺天也賢不肖無定者也故不肖而或有一事之得不于其得而譏之賢而有一行之非不于其非奨之宋魯所以待伯姬伯姬所以自處亂人之道也何足以見伯姬之賢乎夫宋之為此有説矣以為吾先代之後可郊可禘而何不可同于天子之納后乃周先王之以天子之禮樂修其事守者為成湯存配天之徳也非使其子孫儼然與天子敵禮也華元當國以来欺周之衰而僭踰無紀蜃炭翰檜見譏于君子久矣借書之以閔周之下移而宋君臣之不臣也何褒也齊之僭自管仲始之而封矦建國魯之僭自臧辰啓之而立五門列三頌宋之僭自華元導之而盛昏禮備塟儀強大夫欲自僭以視諸矦而收其實利乃惑其君以僭天子而竊其虚名虚名得而實利䘮諸矦之愚春秋之所深惡而重傷之也
  公㑹晉矦宋公衛矦曹伯伐鄭
  君存而世子立後世之亂法春秋時尚未有也晉景之卒在六月經偶闕月耳伐鄭以五月其為景公明矣而左氏謂齊矦有疾立太子州蒲為君以伐鄭將州蒲遂端冕臨戎而以侯禮諸矦乎則置景公于何地也州蒲既為君而稱晉矦矣獳之卒又書晉矦名實亂而無辨夫子修經何不是正之也或景公負疾而出使太子從焉以代行軍禮所謂守曰監國從曰撫軍而傳聞之譌遂以州蒲為君耳肅宗靈武之立為千古不孝之口實趙汝愚之立嘉王以貴戚易位之道廢不孝之灮宗不得已之權也而且肅宗既立𤣥宗稱太上皇而不復稱帝宋之三世内禪其崩也皆曰太上天無二日不容有二君也趙武靈亦稱主父不稱王矣此義不明則魏主燾周主贇以恣其妄自尊大之私心而苖傅劉正彦之逆亦託之以逞傳經而失實鮮不為名教累也
  晉人執季孫行父舍之于苕丘
  行父僑如之乍屈乍伸也晉無君魯無君惟其大夫之自為朋黨已耳國有朋黨而亂奚有定哉自其相忮以各為黨者言之郤氏忌蔑行父而欲削之以收魯欒范惡僑如而欲安魯以事晉得失分焉而行父之執僑如之張唯郤氏行父之釋僑如之遂唯欒范晉君無能決焉故曰晉無君也僑如託三郤以逞君且為之辱卿且為之執有外援之助而不知有君行父託欒范以免公子唯其刺國母唯其禁有外援之助而内不假于君命故曰魯無君也僑如之以動郤犨者曰魯有季孟猶晉之有欒范犨妬欒范而因以妬季孟縶行父即如其纍欒范而僑如與犨内外之黨成矣已而釋行父者果欒范也僑如之言終驗而欒范之必釋行父者亦聞僑如之言而惻然曰魯之有季孟猶吾二族之在晉何容聽其廢而以長僑如者長三郤乎而欒范與季孟之黨又固矣三郤欒范争權于内而魯之三卿與廢于外國中分黨而内外為朋交相忮以相賊皆欲奪君權以歸己其忮也國之所以分也郤氏以季孟之如欒范故而欲逐之欒范以季孟之猶已而必釋之已成乎兩不相下之𫝑則他日者三郤授首而欒范當為之一快然而匄與書終以是怨厲公必弑之以為三郤報陳尸之怨欒范豈私三郤者哉其心曰今日之所以處三郤者即他日之所以處欒范也不殺厲公而大夫之死生終制于君手矣僑如之惡甚矣君且為之辱卿且為之執其于季孟已成乎兩不並存之勢則欒范為援成公往㑹季孟之𫝑得而僑如竆矣然則奪叔孫氏之世使永廢于魯也季孟當不遺餘力然而國母可幽公子可刺而僑如安驅以出且使其支子相襲而為卿季孟豈愛僑如哉其心曰今日之不可廢叔孫者即他日之必不可廢季孟也誅僑如而奪其世官而大夫之廢置終制于君手矣雖相怨而必相庇互為援植以固其權其庇也君之所以孤也夫然晉與魯安得有君哉荀范智氏滅而三卿廢靖公為家人昭公討季氏而叔孟交起以攻公徒或相忮或相庇朋黨固結而不可解魯晉之覆𮜿施于漢唐宋而未息朋黨之可畏烈矣哉
  齊髙無咎出奔莒
  左氏稱仲尼之言曰鮑子之智不如葵葵猶能衛其足殆非夫子之言也不然則如速貧速朽之説夫子自以他故譏鮑子而左氏傳聞不審以持禄容身為聖人之正訓也子曰邦無道危行言孫謂處事外而持清議非愛身存道之智耳鮑氏自叔牙以來為齊之世臣休戚與共而清宫禁肅僚寀以靖國家其職也其道也即其不容委之責也愛克亂于宫中乗輦以入于閎僑如以之辱君于晉宋鮑以之弑君而立是可含黙不言以坐視傾危之至乎徒以衛足為智也則全軀保妻子之臣附嫪毐以媚不韋比蓮花而諛昌宗者皆聖人之所謂智矣葵有衛足之智抑有向日之忠忠與智相扶以成徳者也故曰此非夫子之言不然必他有所謂而非以持禄容身為智也
  晉弑其君州蒲
  稱國以弑泰山孫氏明復曰舉國之衆皆可殺是也所謂衆者當國之大臣繼主之嗣君之謂非統編甿而言之而傳者致疑于三晉半天下以為淫刑者不逹于孫氏之㫖也薛之弑比事無傳焉莒僕之逆滔天而國人是因呉㶢之隙已深而國人共戴莒呉之人奚所逃罪在官者殺無赦而况協謀以逞乎厲公之弑中行偃實為賊魁以車一乗塟於翼東門之外死猶不解其怒固莫可分惡于衆也乃欒書與之同刼同辭同稽首于廷使程滑者書為主而偃與偕書之為戎首又不得而辭也鄭公子宋弑君謀于歸生持兩端而有畜老憚殺之言春秋舉大逆而歸刑于歸生以懐逆而姑避者其心憯也偃書召士匄而士匄辭召韓厥而韓厥辭殺牛莫尸之説猶歸生也不討賊不越竟不直詞以止其惡而嫁罪于人君子之所必誅不赦者則匄也厥也歸生趙盾之辟所不能逭也厲公弑矣周子立矣厥匄偃書相繼以將中軍而不相下則其同謀操刀於先而迭主晉政於後無首無從一而已矣豈徒書偃匄厥哉自知罃以降六官之長幸厲公之死以受新命者亦不但在官勿赦之科也周子幸先君之弑立乎其位而行賞功之典罰弗及焉亦魯桓宣之等也故曰舉國之衆皆可殺孫氏之言豈過哉胡氏曰深求其㫖知聖人誅亂討賊之大要亦此意歟穀梁舎惡不治獨咎君惡之甚夫君而見殺必有瑕矣臣而弑君必有辭矣然則必為天子如武丁成王為諸矦如丁公衛武而後弑之者始服汙瀦之刑乎誠其為武丁成王丁公衛武也又孰得而弑之也
  襄公
  遂成虎牢 戍鄭虎牢
  善制敵者不求大勝而為其不可敗善立功者不求速成而為其不可毁善謀國者不求亟安而為其不可危善交鄰者不求縣合而為其不可離晉悼公其知此矣其初入而嗣立當君臣交擕上𢦤下弑之餘而外有齊秦呉楚之交相向也乃清源數語以無心嗣服之坦衷立主綱以折羣黨既乃命官收譽修徳恤民内已靖而後勤外畧馳士匄之詞而齊定從嘉父之謀而戎服權通呉以制楚既屈楚而辭呉舍新軍以革僭勤聘問以睦鄰皆從容不廹持之定而謀之不爽易曰其亡其亡繫于苞桑握之固也詩曰不敢暴虎不敢馮河制之緩也悼公有之而其城虎牢而戍之尤足以見其審慮之宻而規模之宏逺焉自齊桓以來覇中國者之争鄭乆矣或頓兵城下以脅之或蹀血中原以争之乃陘亭已服楚而鄭為首止之逃城濮已敗楚而鄭猶取汜水之討近者鄢陵之挫晉威張矣鄭終懐集矢之恩而依楚不舎無他晉逺阻并汾隔以大河限以太行南下而有事于鄭也難故鄭欺其不易出而恐其難終恃也虎牢者大河之南太行之東廹鄭而拊其背者也城之戍之則鄭背我以合楚而攻之也易鄭親我而楚攻之我起而救之也亦易不亟與楚争一旦之雌雄不廹以求鄭乍時之屈服則鄭雖有晨變盟而夕寒言之狡計亦無所容其反覆則是役也不必有召陵城濮赫赫之功而収鄭于指掌為計決矣鄭貳則為我屯牧之地鄭服則為鄭指臂之援乃卒以収二十七年鄭人歸命之績而楚不敢北向以争中國其為經綸天下之大略盖春秋二百四十二年未有之殊猷也趙充國曰帝王之師出萬全悼公允矣春秋于悼公制楚服鄭之事書之重詞之複繁而不殺其予悼者至矣鄭未服則虎牢為南北之要樞城而不繫鄭者所以旌悼公之功為天下城之功不僅在鄭也鄭已服則虎牢為鄭之憑藉戍而繫之鄭者所以白晋之未嘗私虎牢而為鄭計深逺也一字之増損悼公之訏謨見而其無所奪于鄭之心亦著矣胡氏以扼險逼鄭少之将失險以聴鄭之南嚮椘之北犯而後為得乎若榖梁氏以伐䘮責晋抑不念鄭伯睔將死之言為鄭叛服不定之大機不可失也哉聖人之所予傳者之所奪吾不知也
  諸矦之大夫及陳袁僑如盟
  禮也者體也無禮則無以為體失其體則禮廢矣夫招𢹂懐逺之以禮為重決矣體者肢幹強固而筋脉柔和以利用而正焉者也太剛則折太柔則靡合其冝而居正以正人不亦難乎陳自辰陵即楚以來不通中國者三十年矣雞澤之㑹心儀悼公之賢復霸中國而思納欵乃其君猶首鼠兩端不躬從㑹而屬命于一介之使其情未定也于斯時也惡其不敏而拒之拒之得矣而絶之已甚非懐集之量也矜其已愚而納之納之可矣而納之踰量非至徳之威也故拒之不得則且屈列國元矦與一大夫定交於盤敦之間自失其體而陳愈驕驕愈不保其不叛也于是而使大夫與之盟弗拒也弗輕納也聊如其來而待之耳若置之可來可不來而無驚喜匆遑之色此之謂有體此之謂有禮此之謂居正以正人而榖梁以為失正也何居
  莒人滅鄫
  毁其宗廟社稷曰滅滅則自此而無有此國矣立異姓以為後君其國者非其苖裔神不歆非類已姓之祀移矣然宗祧猶然鄫之先世也社稷猶然鄫之茅土也鄫氏之支子猶然為公族也職貢猶通于上國㑹盟征伐猶列于五等也臣民猶有所戴而不以為俘也遽為之名曰滅名實交亂史氏如此且不足以為信史聖人作春秋定大法而舞一字之深文以相加哉吕非嬴而仍秦牛非馬而仍晉柴非郭而仍周可云嬴氏司馬氏郭氏之亡而不可云秦晉周之滅使可云滅漢祖入關而子嬰降劉裕篡立而徳文弑陳橋擁立而柴氏廢又将何辭以加之乎然則莒人滅鄫果興師破其國而滅之左氏恃賂之説是也鄫近莒而莒圖鄫非一日矣鄫不能支而屬于魯魯不能庇而歸于晉魯弱而不能撫晉逺而不能救莒于是奄而有之為己下邑魯不平而復取之于此書滅于後書取亦既章章矣公榖之説巧而誣焉足信乎上書鄫世子巫矣何復有異姓以干之者巫即異姓之子乎則此書滅以甚其罪而前何予以世子之名使非巫而别有異姓之子乎此世子巫未甞殺未嘗廢而何往耶滅鄫之後鄫不復見于經二傳不考始終而強為之説亦至是哉
  鄭伯髠頑如㑹未見諸矦丙戍卒于鄵
  髠頑之卒與弑不可得而審也左氏謂子駟使賊夜弑之而以瘧疾赴于諸矦舊史不能明言其弑聖人不輕以傳聞定人不赦之辟其説亦通而公羊曰為中國諱榖梁曰不使夷狄之民加中國之君則是舊史本書弑而聖人故諱之以書卒信然則亂臣賊子唯弑無道之君乃膺宫官之辟君而賢也可唯其弑而姑貸之豈理也哉其云子駟欲從楚僖公不欲以此而見弑非也成公將卒子駟請息肩于晉矣從晉者子駟之志也何至此而忌僖公之如㑹耶且僖公弑矣諸大夫可行其志矣何復侵蔡以怒楚而終受盟于晉乎意者騑自以不禮之故甘心于君父未敢正告同朝唯與罕豐之黨密謀操刀其以瘧疾赴也必於丙戌之前已弑矣又偽以疾稱且有求醫禱祀之事以文飾之至于丙戌而後曰不可起也乃從行之士卒鄵邑之編氓或有與聞而私相告語者于是稗官野史或為紀載而三傳因之若聖人因魯史作春秋闕疑而慎言之固不狥道路之口輕加人以覆載不容之罪然特起未見諸矦之文則隐然有死不可知但憑其赴之意矣宋太祖之崩也有戳雪之疑當宋世而傳之矣然使修史者直信而書之曰㶢義弑其君抑豈可哉寧失不經勿殺不辜聖人之慎聖人之忠恕也
  作三軍
  作三軍為季氏之攘國此一説也而不盡然也魯舊有二軍而三之一軍一卿則叔孟二氏與季鼎足而立而季氏之權損也宿何利為此而叔孫豹何不欲也春秋軍賦之制㑹盟征伐所出之車乘卒徒幣帛饔餼皆視此以為輕重故子產争小國之賦自旦至昏而必欲自損悼公之世征伐方勤奔命盖不遑矣季孫宿猶⿰木𠮲然自大以駕列矦之上而虗國以疲民故叔孫豹曰子將不堪惡宿之病國也三家之專魯自文宣而已然不待今日也至于意如當國愈攘奪以自強而舍之則三軍之作舍無與于季之專不專明矣魯頌之詩曰公車千乗其甲士歩卒當七萬二千人用其半休其半而曰公徒三萬然徒雖逾于二軍而不盡用之以從三軍之制所以息民而裕國也三軍之作國已勞民已敝書作者謀國之不臧也若季之盡征則又因事而行私作而季不益舍而季不損非僭擅也傳者未攷焉
  同盟于亳城北
  屢盟而數背背可惡也而因背以成其嚮未可惡也棄信勤兵以勦民非善謀也而因勞以求其逸謀亦未嘗不善也晉鄭之合離晉與鄭自謀之自知之而其迹則若顛倒無術而詐諼已甚者三分四軍以困楚而收鄭晋君之成筭也舎之固已測之審矣晋曰於我未病舍之曰晋能驟來晉曰楚不能矣舎之曰楚將不能不啻桴鼓之相應符劵之相合也楚疲矣鄭之從楚可以質楚而無歉矣至于蕭魚之㑹禮囚納堠皆如其志之所期而前之忽晉忽楚乍降乍叛者晉亦深諒之而知鄭之非狡矣使其不然晉難不深楚勞未艾縱偷旦夕之安而欲二十四年晏然北向楚之不能以一矢相遺其可得乎以欲翕固張之術行背荆同華之志大信在我何恤人言七姓十二國之祖自鑒我委曲以求合于晉之深衷雖千重誓而不顧勞民争戰不遑寧處而不恤非叛也非勞也所以固其交而謀大逸也春秋于鄭之侵宋稱爵稱大夫稱帥師而無貶辭知其不以叛盟罪鄭也亳北之誓守以蕭魚庸何傷
  叔孫豹㑹晉荀偃齊人宋人衛北宫括鄭公孫蠆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杞人小邾人伐秦
  齊崔杼宋華閲沒其名氏而以人稱左氏曰惰也惰者其迹而有所以惰之心春秋誅其心而重貶之非但在儀容進反之間也晉之失伯三世矣其抗衡而欲蔑伯者非但楚也齊挾其伯之餘業而収魯以長于東方秦恃西戎之伯而日修怨于河外晉有三方之釁久矣宋懲易子析骸之禍戴晉而無固志又晉之所為内患也悼公起而張之抑楚收鄭而拒呉東方靖矣乃西問秦罪而責士雃樂禍不止之辜中原之禍在秦不容不討也晉之濟涇以深入安危之機在焉崔杼華閲次且河上以沮軍心夫豈憚勞而已哉以為東方之國唯吾二國為大耳進則諸大夫承我而興退則晉人且因我而沮使其如北宫括公孫蠆之決志以從荀偃之馬首欒鍼士鞅之鋭氣得輔而昌欒黶之猜離不足以逞秦安得不斂手以乞盟乎而二子先沮焉此何心耶齊環之忮也不利晉志之得也向戌之偷也隠然有不敢得罪于秦楚之心横亘于中也是故悼公甫沒而髙厚早歌不類之詩向戌亟獻弭兵之䇿二國之情畜之已久特畏悼之威而未敢發耳幸而晉之𫝑猶盛而秦無楚援不足以逞也藉其不然乗解散之人揜歸師而廹之豈徒晉受其毒哉出函谷以窺三川潰㪚者不可復収而天下之傾危在旦暮矣二卿之肉其足食乎彭城之師覆而陳遂䘮淮南九節度之軍潰而唐終失河北危矣哉故杼閲之罪不勝誅非但怠慢之愆已也
  大夫盟
  創業者之所為非後人所得而效也善守成者以我之不可學前人之可時移事變而𡚁不生若夫效之者拙而以成乎𡚁乃以咎作法之涼過矣湨梁之㑹荀偃怒大夫盟在㑹諸矦不能為政傳者推其原于悼公之委三㑹於大夫亦設身而為悼公思乎八年之内九合諸矦急于制楚救鄭而勤列國之君于道路諸矦即不憚勞而悼公之心固不寧也楚退鄭服諸君之存倦心必矣猶使其終年奔走躬聽命于道路君疲民勞國且不堪矣不欲重勞友邦之君使其大夫聽命而公獨親之則又自媟而失主盟之體乃當日六官之長皆民譽也公控御之得其道而諸大夫弗敢挾迎立之功以相亢賜六轡在手唯其所使以拒呉而討秦在公為之固自有張弛操縱之權焉委之大夫也何傷平公嗣立乍有事于中國未嘗煩諸矦之奔走而才又不足以御先世之舊臣無先君日馭戎路以馳驅之成績而但效其休息以靖天下之成局平公之拙也非悼公之咎也或曰明主之制法非但我所可行也必豫謀子孫之不若已而早為之制悼公不慮後嗣之不已若而早為之所安能辭其咎哉是固然矣乃大有為者之輯寧内外也有序而不可廹晉失伯三世矣其急在外則攘楚為當日之先務且功名不立諸矦不順而欲早行威令于國中望輕而下國不服夫悼公亦且遲回以思待楚鄭呉秦之難皆已平矣然後徐取國中之定分而整飭之未晩也公之立也年方十四三駕之後猶在壯年使天假之年必有漸張之權消旁門倒持之釁者而不虞其早折也晉明帝速天而蘇峻叛周世宗早殂而趙宋奪天也非人之所能為也君子方為悼公深惜焉而豈忍取後嗣之不振以過責之
  公㑹晉矦宋公衛矦鄭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同圍齊
  榖梁曰諸矦同罪之病也以圍而書同起特筆焉非病之明矣胡氏責齊環之背盟棄好宜得同罪也而諸矦之背盟者衆矣傳固曰春秋不貴盟誓齊之罪豈獨在背盟哉齊之加兵於諸矦經無所見其屢書者伐魯耳齊之罪在伐魯而春秋惡之亦在伐魯非但為宗國恤也魯不能霸而霸倚為重輕魯不能勤周而周與為存亡者也明徳之後秉周禮而以文教重于天下是文武成康之靈所慿依而五帝三王之道統所維繋者也故欲得天下諸矦者必先得魯魯之去來不敢以兵争之而但以徳綏之故晉文興而不問戌衛取榖之罪晉悼興而先勤士匄士魴之交齊矦而欲與晉競也則顧周公太公夾輔之誓亟親魯以動天下而猶恐魯之不從乃當其時有不賔之椘有不徳之呉有遂君之衛有背華之陳蔡有犯大之邾莒皆置之而唯魯是求蔑裂秉文之國以矜夸詐之雄諸矦羣起而致武豈魯之𫝑能得此于天下哉冠帶詩書之望國人心不死未有忍視其陸沈者也苻堅不聽王猛之諌而風鶴奪其魂魄拓跋逞其飲江之志而狒狸死于邜年盛衰者時也存亡者數也聲容文物文武之統緒所繋而不可凌者理也一人倡之衆志翕然而興雖悍且㓙折之崇朝而隕落矣同者不介而孚豈有爽乎
  取邾田自漷水
  榖梁曰軋詞也其文隐幾不可解范寗曰軋委曲隨漷水言取田之多漷水入東海入于泗經數百里安能盡取之乎公羊曰漷移也北方之水徙決無恒魯與邾舊以漷為界至是漷移而入邾疆魯乃隨其所移指為已境而奪邾田故書自漷水以著其罪然所取者魯邾疆域之一曲耳故當以公羊為正
  衛甯喜弑其君剽
  君臣以義合審之于先而弗能改于其後者也合則無所逃于天地之間矣生乎逆亂之世非其君不事其不事也則不可一日立乎其廷故張良以匹夫撃天子而不名為賊既已為君則不可他日而易其志故王彦章事簒立之朱温為之效死而可名為忠食人之禄執人之政而謂君非吾君也其心先喪矣甯殖惡死後之惡名而属其子甯喜承其父之亂命而敢于弑其心曰是非吾君而衎吾君也將誰欺皮冠之見小過耳而殖敢行其大逆喜而欲盖前人之愆維有避位出奔舍剽弗君而聽國人之迎故主耳乃殖死七年矣懐姦以事剽尸禄以專國知衎之𫝑終不忘情于入而内有母弟外有賢臣以為之援乃身犯大逆加刃於所翼戴之君其惡不可矜其死不能逭矣春秋舉弑君之刑以加之其罪定也又書殺其大夫甯喜以衎之隂殺而陽任之失人君之道也豈得以子大叔置君弗定之小失為喜薄責乎罪莫大于弑廢立其次也
  叔孫豹㑹晉趙武楚屈建蔡公孫歸生衛石惡陳孔奐鄭良霄許人曹人于宋
  宋之㑹滕邾之君與焉杜氏以謂私屬而略之小國畏征賦之繁難而請屬于大國不得已之情宜矜恤而存之何忍遽沒之乎于此見春秋正名之深意有所略以存君臣之大分與晉文召王之沒而不書同扶人道以立大綱所謂非聖人莫能修春秋也㑹盟者國之大事君弗躬親而委之大夫以執牛耳諸矦之不自強可閔也既已使大夫主之邾莒雖小自可視曹許而使其臣以聽命乃甘屈于大夫之下從而受盟愈可閔也春秋欲伸滕邾之君于晉楚之上則南北弭兵之大故大得大失之所係不可使滕邾任其功罪欲序之于孔奐良霄之下則倒冠于履下而君臣之大分亂而不可理故不得已而沒二國以存天下之綱大夫辱諸矦也諸矦自辱也天尊地卑之大義先王建矦之大法不可辱也此聖人之深意也
  衛矦之弟鱄出奔晉
  能制國之謂君能尊主之謂臣能定是非審利害原始要終守貞而不違于道之謂信逢君之非導人之逆堅䕶其不道之言以為信信而賊矣衛矦衎之要寗喜曰政由寗氏祭則寡人失政而何以有國此之謂君不君鱄受命而以與甯喜相期許此之謂臣不臣喜伏其辜而怨衛矦失要約之言悻悻以去不義之信此之謂不信要其君以政與人君不從而鱄曰君不信父逐君而子欲擅國殺之非不當罪而鱄曰君無刑然則茍全鱄硜硜之言以千乗之國十餘代之世守舉國之生殺盈廷之黜陟邦交之離合財賦之出内兵戎之動静一惟喜是聽而衛矦歛手以聽命鱄之言踐而後可不失其君臣兄弟之𢑱倫以立乎廷而不去哉喜專之衎固不平之衎不平而喜怒又移于衎弑剽之刃且加于衎鱄又何以保信于其君也夫鱄而果不惜為亡公子以靖乃心則祝宗告亡之日何不去而待之殺喜之後乎榖梁子曰是亦弑君者也以鱄為喜之黨也其論正也又曰鱄之去合乎春秋春秋其奬亂之書以與聞乎弑君者為合耶變文書弟使與秦鍼宋辰等盖惡其守私要而忘親背君以逃也
  豹及諸矦之大夫盟于宋
  一人一事而再見則畧其氏修辭之體然也豹之不氏二氏以為違命而貶之夫其所命者何也季孫欲使争承小國之賦視滕邾也魯以周公之𦙍千乗之國為周室之大宗有先王之景命在國之所以立也乃欲視滕邾而為人私屬沒于利而棄禮以自卑亷恥道喪以貽四鄰之欺削宗國之望蔑先王先公之世守使其命出於魯君且可以義裁之而况其為季孫宿削國以自殖之私意乎夫邾為魯之附庸君以字稱大夫比于微者其來舊矣滕本侯爵自替而從子男之賦則天下諸侯皆子之春秋亦因而子之此鄙嗇而自墮其令緒之覆𮜿也曽有血氣者而忍耐之乎豹之不從義也何貶也夫修辭者必有體雖讀者不厭其繁雖聖人亦何異于人哉取而巧説之以為褒貶之案盖亦未之思也若公羊謂衛石惡為惡人之徒在是而危之一石惡何足以辱諸國况乎魯非主盟尤不任咎言愈鑿義愈詘矣
  呉子使札來聘
  有一人之行有一國之政春秋者紀國政之書不舉一國之大政而以論一人者也一人之生平有邪正一事之行止有得失春秋者紀事之書不取一人之生平于一事而論之者也故管仲蘧伯玉子産史魚衛公子荆皆聖人之所與而不搜其遺事以附見于經子西之卑賤衛豹之姦賊皆聖人之所惡而不著其名氏以顯其惡責臧孫之竊位而告糴不加之貶嘉寗愈之愚不可及而來聘不特為褒呉札之來聘呉子邦交之事也從乎來則嘉其慕義之例而已矣札一使臣雖使徳如舜禹亦僅如其事而書之耳而傳經者或以為賢或以為責屈一國以從一人舍其事之得失而論其人之善惡則春秋非天子之事而為私好私惡之書同於范曄陳夀之史矣故以為賢季札者皆非也而曰責札之辭國以生亂則尤異乎聖人之言矣子曰聖人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君子者斯可矣其所厚望于天下者君子也非不願當世之有聖人而躐君子以自任為聖則且為無忌憚之小人聖人之所深懼也乃欲以非常之事責季札之不即奄有呉國而以失節為逹節乎季札輕千乗之封守世及之義庻幾欲仁而得仁者故夫子稱之曰延陵季子之于禮其合矣夫而題其墓曰有呉延陵君子之墓盖亦以得見君子為慰也而何貶也僚之妄立而不君光之争國而行弑于季子乎何尤君子求諸巳而已矣僚光之不肖季厯叔齊之賢非已所得而謀也且也僚之頑光之狡伍員要離專諸之為亂人不可以理化者也使札而嗣立能保其凛凛夀夢之遺命帖然而事我乎順以撫之則彼且為劉濞為蕭鸞欲遏其惡則且為宋太宗之于光美徳昭也故曰躐君子而自任為聖則且為無忌憚之小人也世儒好為廣逺權宜之論而究為名教之害譙周馮道之流皆曰吾逹節以止亂也異乎聖人之言而賊道甚矣
  昭公
  楚子麋卒
  楚子麋書卒經有明文以為弑者左氏也豈其無徴而加人以大惡此有以知其説矣公子圍之心路人知之矣設服離衛鄰國相與歎之使鄭中返國人固驚其必有為也乃入而問疾而麋旋死矣疑之深諒之決于是凡楚之臣民竊相告語曰弑也浸乃聞之四鄰浸乃傳之簡册皆曰弑也未有不信其固然而左氏據傳聞以決言之不然其赴告也曰病而卒孰敢以疑似犯㓙人之忌而證其果非病而為弑乎聖人傳信而不傳疑存忠恕以消逆億下輕以大逆加人從赴而書卒録其實而已矣幕及平夏駢首受刃相食之慘雖不弑猶弑也終不以莫須有之爰書名之為弑立法審而後亂賊懼不然實弑者且援引以反唇譏春秋之過于刻覈何懼哉胡氏謂因申之㑹曲為中國諱夫合十二國冠帶之君羣戴僭王之匪人以為盟主斯古今之大變人道之深憂豈必有弑逆之惡始足動聖人之悲閔乎言之已深反失之淺此類是已
  叔弓如晉
  常衮辭大官之饌論者謂自顧不能則可辭尊位不可辭常禄君子以為知言叔弓銜命修兩君之好晉雖盟主以周班言之等之為元矦也以懿親言之魯者諸姬之宗國也郊勞有恒典授館有定儀受之而非有溢榮弓自揣不足以膺使命則不如弗往既將命矣館垣之卑隘子産猶執詞以毁之儼然大國之使跼蹐而若弗克負荷不亦隕君命而辱周公禽父之靈乎夫弓之苶然畏縮者則有繇矣瀆盟疆鄆弓實帥師而叔豹戮矣小人無禮緩則行私以犯霸政急則辱國以求茍容恭不近禮自恥自辱而叔向以為知禮左氏艷稱之彼烏知禮意哉
  鄭殺其大夫公孫黒
  黒之誅與衆棄之也傳乃以畏強幸疾為上累何足為鄭之君與執政累乎子産之善于馭姦也以寕國也為岐黄之術者曰因其衰而刺之事長已故石碏討州吁不于弑立之際而誘之以覲王之請季友誅慶父不於再弑之初而乗之于奔莒之時時有所必待𫝑有所必因也惡不積不足以亡身㓙人㓙終自有期觀釁而發迎機而立數其罪拒其請尸諸通衢辭嚴義正而國不動揺謀國之善非褊衷之所能測也若必于彼惡方張之日憤焉思逞其不為晉厲之誅三郤魯昭之于季孫陳蕃竇武李訓鄭注之于宦寺者鮮矣然則何以書大夫非有弑君叛國之大惡而上又無王命以討之不削其官法之正也凡討有罪而書大夫率此義耳
  叔弓敗莒師于蚡泉
  公羊之説迂而不當多矣而何休又導之以入于詭誕蚡泉之文三傳所傳各異左氏謂之蚡泉榖梁謂之賁泉賁音扶粉反與蚡相近文雖異而其為魯地一也公羊謂之濆泉而曰濆泉者直泉也直泉者涌泉也既不可通何休乃云戰而涌出為異象公在晉臣下專受莒叛臣以興兵百姓怒歎氣逆之致按經言敗莒于蚡泉與敗莒于酈敗邾于偃何以異且方戰之時勝者喜而旋師敗者潰而遽走即有泉涌出非江河之決足以渰軍何関于戰且魯既勝矣泉涌為災應當在莒而魯何任其咎牽強天變以立異説休之學盖䜟緯之流而公羊實作之俑矣
  暨齊平
  傳以翼經經有微言之難喻則徴之傳經以正傳傳有殊説之難定則稽諸經經之屬辭比事合先後參彼此而傳之異説可折中矣暨齊平糓梁以為魯也左氏以為燕也夫亦孰從定之哉考之經之前後而知之矣齊魯自夷儀之後盟㑹不絶曽無一矢之相加遺平者平其不平也固無不平而何平之有于燕則前書齊矦伐燕後書納北燕伯于陽則暨平之為燕徴矣齊景于是有復覇之心焉故因伯欵之奔挾義問以致討盖亦欲修桓伐戎辟地之勲也伐燕者正也受復而退觀釁而後動為義不終急于平而以納君待之五年之後偷而不足以有為景公沒于利而墮義晏嬰知其失而弗能強諌齊之所以終不能復覇也故書曰暨授權于燕而抑齊哀其見義之不為無勇也晉既失覇齊又無成拱手而授中國之權于呉越聖人之所傷也宋楚平而晉覇衰齊燕平而齊覇不復曹之卒章傷天下之無覇春秋之情見乎詞尤章章矣
  陳矦之弟招殺其世子偃師
  招殺世子而稱陳矦之弟以為寵愛之過者非也人之不仁狥牀第之愛至殺其冡嗣而猶能與兄弟相友愛以至于過乎援㓙人而授之刃者溺也乗君之昏而逞其㓙者招也非招無敢任殺者故溺委其事於招而果成乎殺溺豈有愛于招乎卒之身縊以死愛子奔招之于溺又豈嘗念其愛而有所不忍乎殺世子以自殺而亡其國所謂自作之孽不可活也書曰陳矦之弟招殺其世子偃師謂陳矦之弟殺之即陳矦殺之也若從常例而稱公子則罪在招陳矦不仁之惡掩矣趙主父楊堅皆以此亡至不仁者亂賊不與分其惡人道滅絶聖人之所閔招之惡不足深論可矣
  叔弓帥師圍費
  行有不得者反求諸巳為君子言也若夫叛逆大惡豈以此責之哉人方以叛人為叛叛人即以責已之叛者為叛叛者𢙣之黨叛者和之舉國之習于叛而不覺者從而附㑹之而叛人乃以叛之名歸之責已者而不怍人以正責已矣不名為叛則不可加之兵不名為討則不可以欺國人而逞已之志亂臣跋扈以上刼主下脅衆固逆黨㪚義旅者此也蚩蚩之氓何知焉驟聞兵戈之猝起驚相告語斥之為叛不幸功隳而死亡遂傳之爰書傳之告赴曰彼叛而我平之叛人之名反受而不能辭君子原初終正大義伸孤忠抑横逆不以成敗論人豈其然乎若叛人之所叛而亦叛之衆人之所叛而遂叛之天下亦何頼有君子之名教哉南蒯入費季氏謂之曰叛叔弓討之之辭曰叛魯人因自言之曰叛流及于齊齊亦斥之曰叛不謂胡氏翼經作傳明聖人之大義而亦以為叛也夫蒯之為謀歸室于公以費為臣𧨏至正也蒯謀之憖憖告之公請命而行非擅興誣上之師也季氏稔惡不悛盗憎主人而援戈相向此猶可責以仁禮存心而厚望之為君子乎或曰蒯幸而成也不能必其終戴公室而盡其忠也曹操圖董卓操復為卓劉𥙿誅桓𤣥𥙿復為𤣥何為遽許之以非叛哉曰義之正者不容先慮其邪而早奪之君子勸忠之至意也當其舉國從逆之日而能倡義以起亦奚必保其往乎即如操𥙿之懐慝久矣而當滎陽攻卓京口討𤣥之日從卓與𤣥之詞而號之曰反又豈可哉故書圍費而不書蒯叛深惡季孫重貶叔弓之黨惡斥其動干戈於邦内而不戢也他日公山弗狃之召子曰吾其為東周乎聖人之志見矣
  楚公子此自晉歸于楚弑其君䖍于乾谿
  楚麋之卒非實弑而春秋從偽赴也于書比弑其君䖍而益信矣傳以楚未嘗錮比比未嘗不向楚而坐責比君臣之義未絶而為弑君者所援立因厚其責而目之為賊夫坐之向背子鮮偶忿為之而豈必義絶者之皆然晉之以覊抵禄晉為之非䖍使為之以䖍之忮毒雖無錮比之事又豈須臾忘比者哉且即君臣義絶亦無貴戚而推刃尊親之理傳之于義疎矣况乎比以經權失宜而加以不赦之辜䖍以覆載不容而沒其元憝之迹春秋非聖人所修也則可春秋為聖人所修也何倒置如斯也麋惟實卒故䖍稱君而比書弑比唯實弑故棄疾書殺而比不稱君乾谿之獄情得理允而比無可曲觧明矣乃胡氏之説既然三傳之義又異何論楚獄者之紛紛也所不解也左氏既以䖍為逆賊矣公羊則曰歸無惡于弑立也榖梁則曰以比之歸弑比不弑也要皆惡䖍已甚而曲為比解也君雖不君臣不可以不臣誅䖍者有萬世之公説而豈比所得操刃以相嚮乎雖然亦未害為君子詞也何也䖍之宜授首于人君子之所快也楚既僭竊䖍復竆㓙設服離衛既攘臂以奪其主投龜詬天又瞋目而蔑宗周坐致齊犧剪滅上國惡極將隕猶耽于周鼎鄭田恃大城以逼諸矦自楚氛猖獗以來頵之横旅之疆未有如此日之淫威以逞者中外喪氣神人共憤久矣君子懐千秋之公怒寛假弑之者以幸其亡亦天理人情之不容已而三傳之説立焉然而非聖人之大法也聖人正名實定刑賞不為已甚者也
  意如至自晉
  左氏之輕以禮許人不一矣意如逃歸而猶曰以尊晉罪已許之曰禮則亦孰為非禮者哉意如之削其氏族聖人賤而削之也盖意如者始貪惏以啓釁繼畏愞而私逃穿窬之行也因其賤而賤之聖人之法嚴矣若以為史策之固然則季方專魯誰敢操觚以削其族而史藏魯府亦何能以謝罪于晉而修事大之禮乎且使魯畏晉自貶而史亦不敢存孤卿之姓氏則君辱矣卿執矣與邾莒齒而屈于下矣猶自惴惴焉䑓𨽻其冡臣勿敢私尊于國史則辱人賤行不足以立國禮者所以強立而不反也而豈其卑柔沮喪之足云哉此説行而唾面自乾者且以訓其子孫士君子之節斬于天下久矣
  有事于武宫籥入叔弓卒
  易曰見金夫不有躬无攸往有其躬而後可以立身可以事君可以治人可以事神可以善生可以安死非愛其身之謂也不以身戚君不以身辱國不以身亂禮無他利不足以動之而已矣權與𫝑利之所存也怙權𫝑而不忍失之生以之敗徳而誤及國家死以之虧禮而羞及鬼神叔弓莅事于武宫甫籥入而仆于庿次其耄老垂盡之氣非一旦矣而不能辭莅事之役非不欲辭莅事之勞也辭莅事則必辭其禄位弓沾沾而不忍舍雖死而不憚勞故不辭也弓之生平趨利而失身久矣疆鄆取郠為季氏厚封殖而害及其君帥師圍費為季氏逐異巳而病深于國是以得季氏之歡心而倚之為重魯㑹盟征伐之政恒在三桓而弓獨十一見焉迨及病且憊而季氏猶寵之以有事之榮以狥之弓亦不惜餘喘以自安其卿位諱疾忍死至于顛仆昏冒而始知大命之傾不恤其躬乃使先公不得享其養曽孫不得盡其誠其死也無異于巖牆桎梏矣嗚呼士大夫之喪其恥心也老不休病不謝其甚者有父母之喪而不去其官史嵩之張居正楊嗣昌之為名教罪人也不有躬不有父母而何有于君哉春秋書籥入叔弓卒醜之也三傳于此言禮禮豈為奔金夫以宣淫者設哉
  許世子止弑其君買
  五刑之屬三千不孝為大然輕重則有等矣違温凊定省之常儀而遽加以汚瀦之大法又豈忍哉許止之弑斷自聖筆罪較然矣左氏曰飲太子之藥卒公羊曰止進藥而藥殺以刅與藥有以異乎此逆子不刋之定案也而榖梁以為不知嘗藥故備責之見孝子之至不嘗藥者子道之不盡謂之不孝允矣而謂之弑不已憯乎榖梁此論非以求全於孝子特以曲貸于元㓙而已是擣附入宫而霍光掩其妻之大惡紅九進御而方從哲賞李可灼以金幣之術也榖梁何私而曲庇逆止哉盖止鴆其君父而欲揜之也故為震悼號泣不食不飲之態飾其惡而免于討㓙人之涕洟無情而泉涌者多矣踊擗呼號尤易為也飲食則無從察之于曖昧也人不察而或疑其為無心之過傳聞焉而遂僅以不嘗藥聞迨夫鬼神弗赦魂喪神驚畏梟磔而走晉以死天殛之也乃謂之毁死而榖梁信之僅以不學責之然則劉劭崩衂破裂之詔遂可盖合殿之極慘哉然則何以書葬葬者臣子之事君弑而賊不討則不書葬以罪其臣子世子躬為逆又誰責焉故許悼蔡景皆特書塟此處梟獍之法非臣弑其君者等又春秋之犬法也
  盜殺衛侯之兄縶
  左氏書縶公榖書輙音相近而亂未知孰是要之皆名也榖梁乃謂兩足不能相通謂之輙輙豈無名而蒯聵之子又豈廢疾之人而亦曰輙乎齊豹稱盜微之也春秋但責衛矦之不能庇其兄豹不足當春秋之法也胡氏不審乃舍手刃之盗而蔽罪于與難之宗魯過矣宗魯之不足弔孔子正事主之義以訓門弟子非春秋正名定罪之大法也
  劉子單子以王猛居于皇
  猛不稱子猛不得為先王之嗣也猛之書名猛不得為天下之君也其稱王猛者王國不可言周從乎鄭忽曹覊之例而繋之王亦猶王人王姬之稱王也猛非次當王者乎曰猛長當王也景王立朝之命正乎曰不正然則猛何以不得為景王之子而君天下耶曰立子以嫡無嫡立長天下之公義也君無正命廢長立幼大宗得而持之大臣得而斷之賢士大夫有口匹夫匹婦有心可得議之非為子者所得挾之以自争也義無定在存乎其人故曰義内也非外也公叔文伯之惡母數之則為賢母妻數之則為妬妻存乎其人而已矣漢武帝之立昭帝非義也而燕旦抗表入侍則自取誅夷唐太宗之立髙宗非義也而承乾封事詐上終以幽死盖父能制命為慈子以承命為孝父不慈子不孝雖與之天下不能一日居也猛處人倫之變父既嬖愛弟又擅私雖欲不為西山之遁採藥之行其可得乎或曰伯夷泰伯之至行不可責之中材以下猛非大賢何責備焉曰人倫之大唯有至者是方員之規矩也道二仁與不仁而已矣不為伯夷泰伯則必䧟于大𢙣無中處之餘地也奪其子之稱而不以天子之尊尊之聖人之為萬世父子法也公羊氏以稱王為當國之辭國誰之國自謂當之而遂許之當乎然則敬王亦無父命而何以天王之稱予之耶曰猛已卒朝已逆晉楚各挾已争劉單尹召交訌於内天位久虚四海無主敬王雖非父所欲立而亦非父所不欲立者也以靖國家之難據正而承祚夷齊皆逃而中子立中子不得不立也國為重則尊之焉可矣其于猛也生則絀其子之稱以立㤙子道也兄道也卒則稱子以明景王之私子朝之篡父道也弟道也王敬王之號而不貶劉單之争君道也臣道也聖人之權衡精矣故曰聖筆如化工
  有鸜鵒來巢
  鸜鵒之異自南而來北宜穴而營巢二傳所論正矣而左氏復實之以童謡彼師已者無乃意如之黨援天徵物附益之以為理數之自然而非意如之逆天以行惡也叔詰之卒情見乎辭矣乃述之紀載將使天下後世謂國之治亂安危定于五百餘嵗之前而非由人造則春秋紀異本以立恐懼修省之教而為此説者使人委于命以聽庸主之怠荒姦人之縱恣也左氏好異而亂常若此類者衆矣讀者所宜辨也
  黒肱以濫來奔
  黒肱不繋國闕文也春秋之為闕文也不一仲孫忌晉魏多皆闕也而公穀恥其所不知必曲為之説于曼多何忌則曰春秋譏二名以啓王莾之妄而貽辱于匈奴于黒肱也榖梁則曰别乎邾而為不受封于天子之國公羊曰天下未有濫足以辨其非矣而抑曰黒肱為賢者之後而推以通之則尤迂僻而不通黒肱之祖叔術而果賢也亦無因事而通其後人之法畢公髙㪚宜生之賢其後人不見于春秋即當時為夫子所推予者蘧伯玉管仲子産而亦不借事以特書何獨於叔術而有特筆况其所傳叔術妻嫂逆命二子嬰稚争食之説穢亂猥𤨏尤為君子所不屑道者乎胡氏有曰曲為之説則鑿矣鑿者君子所惡以不知而為知學者之大戒也
  仲孫何忌㑹韓不信齊髙張宋仲幾衛世叔申鄭國參曹人莒人薛人杞人小邾人城成周
  王事之闕霸事之資也故曰詩亡然後春秋作有子頺之釁而齊覇以興有叔帶之難而晉霸以起猛朝之亂亦晉覇已衰而復振之幾也晉自平丘以後文悼之世業衰矣成周之城合十二國以戮力于王室無敢違者自是而十年之後諸矦之戴晉者猶昔也無私要之㑹盟無相攻之侵伐而乗安輯雒京斥絶庻孽之後大㑹于召陵以將問罪于楚雖以久相携貳之陳蔡從未賔服之頓胡亦牽帥以從而中國之勢較桓文而尤盛甚哉大義之在人心不可冺而鼓舞之權莫大於此也春秋備紀大夫之名氏不書盟于狄泉而特大書曰城成周序其績以見天下之綱維所繋之重也傳者弗為之表章畧矣嗚呼以頃定之懦也魏舒韓不信范鞅之鄙也一修勤王之節而天下景從之也如此况秉忠志義以大有為於當世者哉項羽㧞山盖世之威而縞素一臨摧之如拉朽苻堅投鞭斷流之勢而正朔所在自潰如驚麕天下之大百年之永人心猶故而興起于晦昧之中安得謂遂無其人哉
  公薨于乾侯
  昭公客死之嵗夫子已將及彊仕之年目撃式微之痛而自叔梁大夫通籍于魯為世禄之家則君臣之義定焉故陳司敗知禮之問引咎于已而諱公之惡盡臣道也然則乾侯之訃有愴聖心深可知矣書曰公薨于乾侯傷之甚憤之甚情見乎詞矣傳者以昭公不君季氏不臣並舉而分譏之事何異于司敗之直而無禮以傷聖人之志哉君之不君客死于晉土其效也不待言而不忍言矣且昭公之討季氏詎可盡責其不君乎智短謀踈未嘗不有自貽之咎然較之娶同姓之惡則不侔矣于彼諱之而于此罪之耶君臣不坐為天子方伯者且辨以其分而畧其曲也况聖人之心乎書公圍成望之也書齊侯取鄆幸之也書鄆潰傷之也皆聖人忠憤之所托也史墨之言曰社稷無常奉君臣無常位政在季氏于此君也四世矣此亂賊之黨所以搖人心而㓕天理墨盖借魯以曲媚趙鞅為篡弑之地者傳者引之以釋聖人之經何其迷於邪説而不思也利口之覆邦家其史墨之謂與
  定公
  春王三月
  定公元年無正月不忍遽絶乎先君也昭公雖薨而殯未返定公雖嗣國而未立故喪至自乾侯書曰公不曰先君至戊辰而始以公之號加于定公明此三月猶昭公之月非定公之月也故從乎凡紀繫春于三月不忍使臣子遽忘客死之先君聖人之痛深矣傳以為不正定公之始者非也定何不正之有哉定之立非篡也務人之廢季氏之畜逆已固結而不可解盈庭皆季氏之孚而定公以介弟孤立處危疑之勢擁之而立而猶謙讓以不決則國非其國而主祭已久之季氏亦何所不至乎定公立而魯之公室猶有統焉社稷為重非可以處常之道論正始正終也
  立煬宫
  祭仲孫林父寗殖皆嘗逐君矣而猶必立君以不敢專季氏逐君曠大位而已主公之祭其欲代魯之心無所逃罪矣特以生不當田和趙藉魏斯韓䖍之時天下未有而不敢創也乃既已賂結齊晉而免人之責矣所難以欺人者恐鬼神之未佑也於是禱于煬公以錮昭公之復國且知昭公之客死已可坐而待之也而果客死矣于是歸功于煬公曰此先君之意也先君許我而無恫于神可無惡于人矣故立煬宫以昭已之得佑于先君也是王莽金匱之術也意如不死家臣不叛定公之不為孺子嬰者幾何也春秋書立煬宫以誅其誣神欺人之大慝傳者薄責之曰不宜曰非禮豈足以盡其惡乎
  蔡矦以呉子及楚人戰于柏舉
  師曰以能左右之也進之緩急唯其謀退之遲速唯其意兵之深淺唯其志敵之縱舍存亡唯其命敵納欵唯已受之俘其人畧其地唯已有之而為所以者聼命焉故能以人者必其能制人而使左使右也蔡何能以呉哉沈玉而濟志在報楚而未知何人之可託也求晉不克而求之呉伏以聼命尚惴惴焉恐呉之不我攜焉呉則與楚相持者數十年其思吞楚也久蔡偶挑之而動以速耳豈果為蔡而興師乎半濟而撃非蔡謀也五戰及郢非蔡力也夾漢之陳處宫之穢鞭尸之慘蔡無與焉蔡何能以呉哉春秋冠蔡于呉之上而歸以之權于蔡不與呉之成乎霸也蔡以覇待呉呉以覇自命君臣相率以憂中國為名責隨之容納楚子而以漢上諸姬為辭皆覇者之成局也自此而徴㑹争歃窮兵以逞於中原不但覇而且有代周之志矣故聖人亟奪之而使蔡以之若曰此蔡之以懲楚而報其毒者也呉特唯其鞭弭之是從耳晉矦召王而書曰天王狩于河陽存天子之體也楚師救晉伐齊而曰公以呉師救蔡伐楚而曰蔡以者奪其覇也春秋奪楚而尤奪呉呉之為豕為蛇甚于楚也傳謂善伐楚解蔡圍則元之滅金為宋報二帝之讐亦將與之乎楚不滅蔡蔡必折入于呉呉其可終恃乎若謂予呉以罪晉在召陵書侵以陋晉罰不重施何必于此而申其責也
  從祀先公
  從祀之典三傳皆以為反文公之逆祀而順之從猶從衡之從直也胡氏獨取馮氏之説以為始祀昭公于庿從者祔于祖而後列于昭穆也定公于閔僖親盡而祧矣僖宫以季氏之私而存閔則毁矣于是時也魯方有内亂而何暇及于閔僖之順逆則馮氏之説允矣陽虎之為此也所以奉昭公而掲季氏之罪以為兵端也故胡氏謂其事順情逆出陽虎而不可詳然而陽虎之為匪人一人之善惡也昭公之當祀千秋之分義也論人者核其微定禮者重其大不相掩也君子不以人廢言而况于宗庿之大典君臣之大分褫權姦之慝申孤憤之志顧可以人廢之乎昭公之出非鄭突之篡衛衎之驕燕欵之私昵莒庚輿之殘忍也國柄旁移主臣倒置國非其國辱及先公不容不激起而申天討特其作之無序輔之非人謀之不審以至于敗耳身死異國而魂魄倚于宗邦是臣民之所不忍忘而祖考之欲共其歆享者也虎之為此必昌言于廷請命于君上告于羣公則非虎之私為之而魯之大政也何為而不可詳耶孔子之溝而合諸墓聖狂雖有霄壌之隔其為人心之公義一而已矣如謂必待其人而後可行無文王則不可饗親非武周則不可饗帝乎必待孔子而始修昭公之祀則使定公不能用孔子而女樂之歸早速孔子之行昭公永為無祀之鬼而三十年之國祚中絶定公亦何所受而君國乎書從祀者伸昭公以記魯之終合乎禮許之也亦幸之也奚問其為陽虎哉不書禘嫌于譏其僭書于竊寳玉大弓之上偶相屬而已陽虎叛季季氏逐君罪有輕重不得伸季以抑虎也
  晉趙鞅入于晉陽以叛
  傳經已僻遂以開無窮之禍無有如公羊以清君側之惡曲庇趙鞅者一言而毒流萬世為名教之罪魁亦酷矣哉劉濞以鼂錯為名王敦以劉隗刁恊為名蘇峻以庾亮為名垂及于宸濠寘鐇而不息挟篡之情稱兵犯闕宗社丘墟横尸載道皆此言啓之也叛逆之情無所不至而猶有所顧忌者以犯天下之大惡人無與助天下萬世且操公論以推其後也此言出而亂臣賊子公然正告于天下曰吾以效忠于社稷而奠生民則貪者濟其欲忿者逞其恨逆者成其謀而人之從逆以為梟獍者皆有所挾以為之用甚則愚忠愚孝惡執政之病國不審而從之以䧟于惡身死名滅為天下笑公羊氏之遺禍豈有窮哉以趙鞅論之荀寅士吉射惡也鞅亦惡也寅吉射在君側鞅亦在君側也互相噬以自強為吞晉計耳相與撓晉而濁之奚其清乃公羊之為此説也有所授之也戰國之世荀范之族斬矣趙氏篡晉三分而獨強武靈之威名平原之虛譽足以籠致横議之處士而文其先世之惡以冐為忠順邪説倡而公羊起于其後因襲而承之不知其為綱常之害至此極也道聽流俗之言以誣聖人之經教禍乃如此其烈可不懼哉春秋等三卿而書曰叛大義昭垂亂臣賊子之所懼者在是公羊之説興而懼者泮然自釋矣君側有惡而負險擁兵矢石加于宫闕以自命曰清側亦孰不可為也
  晉趙鞅歸于晉
  趙鞅之叛據土阻兵樹援要主惡莫大焉公羊氏既以除君側之惡文其奸其歸也穀梁氏又曰貴以其地反也許改過也何其為賊所愚而庇之深也鞅之歸果以地歸君乎抑仍擁為已有乎延及繼世尹鐸為之保障無恤據以自安沈竈産鼃而戴趙氏以不離晉陽之終為鞅有明矣歸國之後置先世之覇業于膜外而日尋于干戈以與荀范争鄭衛交起而加兵于覇國失魯媚呉瓦解桓文匡定之天下惡孰有大於鞅者邯鄲逺絳而晉陽近又入國而挾君以逞則又孰在君側者二傳何此之不察也鞅之歸也惡以稔也奚改之有春秋書歸傷晉之無君而逆臣復入之易爾大義立而傳亂之邪説横行日星為晦悲夫
  姒氏卒
  母以子貴非道之宜也子不得以其貴如諸其母而亂先君嫡妾之分也然春秋之世成風敬嬴嘗僭矣春秋因其僭而書夫人書小君志其失以記亂防之始然而生養死塟有可致其厚弗損于禮而可異于先君之他妾則不禁其厚而薄者為不仁矣姒氏定公之媵哀公之母其卒也當定公在殯之際哀公尚未改元而即位故褒崇之典不行猶然從妾例而不得以夫人小君之稱加之言卒而不言薨然視之他妾得以卒書則歛含奠塟之儀必有加焉者矣庶幾乎得情禮之中也公羊曰未踰年之君也其説是矣左氏以為不赴不祔不成䘮不赴何以得書妾母祔于庶祖姑何以不祔不成喪何以書塟是哀公過薄其毋而春秋因削其秩奬天下以薄矣夫豈其然哀公
  齊國夏衛石曼姑帥師圍戚
  處天下之大倫守天下之大正定天下之至變執天下之至常道二仁與不仁而巳矣無專計也心安而理得矣懐不定之心襲孝慈之迹相率為偽而天性蔑矣蒯聵衛輙之事亘古未有之變也斷斯案者夫亦何所容其委曲焉公子郢辭靈公之命決矣靈公彌㽞之際未嘗有遺命以拒亡人輙之於此處之亦易矣權主喪事涕泣以告國人亟請于晉迎蒯聵以歸位固蒯聵之位而胡氏曰避其位以譲之非也且子于父固不可以譲言也輙以其誠而迎父以居應有之位義正而辭嚴南子之黨其孰敢執異説以相撓者即使其怙邪不悛終拒蒯聵而不聼輙亦惟有棄苫次而逃從蒯聵于外靈公不患無喪主衛國不患無嗣君已之性盡而於人乎何求終身訢然忘衛國而為亡公子于外夫子所謂求仁得仁而無怨者謂此出乎仁則入乎不仁非夷齊則為梟獍更無所容轉計春秋書石曼姑帥師圍戚其為梟獍明矣而公羊曰不以父命辭王父之命違聖人之正訓以殘賊天性必此言夫胡氏抑曰辭其位以避之則衛之臣拒蒯聵而輔之可也假飾為偽以巧售其賊心使天下後世笑儒者之心跖而行夷以欺天下皆此等啓之也誠偽之分人禽之别名者實之賊也奈何君子之徒而為此名也
  晉人執戎蠻子歸之于楚
  十室之邑可以避難勢不惟其強弱惟其人而已晉之歸戎蠻子于楚傳譏其不競夫亦思其所以不競之故乎晉雖失諸矦楚亦國亡而僅存之餘也惴惴然聞通于少習之説而獻逃死相依之戎子以媚楚豈果畏楚之已甚哉趙鞅之言曰晉國未寧情見乎詞矣所謂不寧者非外侮也荀范之欲入而已夫孰使晉之不寧者鞅自不欲寧晉耳寅吉射而入猶鞅也鞅安其位以據晉猶寅吉射也皆晉之足以亡者也而鞅為甚寅吉射而入焉晉之禍或緩于鞅趙氏自盾以來窺晉而欲篡之非一日矣寅吉射而入則趙氏屢世之姦謀以敗則所云不寧者趙氏之不寧非晉不寧也全戎子以抗楚楚通少習而晉自可以據河山而與之争勝特鞅南拒楚則齊鄭衛挟荀范自邯鄲以乗虛而入盾之不在諸侯武之彌兵皆是術也鞅他日之不能以抗呉而譲之長者亦是術也曹操通信于孫權劉裕棄闗中于勃勃皆是術也一可以擅晉而篡之天下聽其瓜分呉楚聼其虎視而于戎蠻子何有焉俯首以媿于戎蠻而負之其貌柔其心忍其毒深亦至此乎
  齊陽生入于齊
  陳氏之欲篡齊也數世于兹矣當景公衰耄之際而陳乞之謀益亟凡人臣之欲竊國者非先有所廢立則不足以制主而箝服其臣民故乞搆景公以逐陽生及荼奪長以立則又挾陽生以弑荼而立之計其廢荼立陽生之日必且執長幼之序以為名建鼓以告國人曰國乃陽生之國也而後鮑牧之徒唯其所命而不敢爭甚矣公羊之好異而為巨囊闖然之説幾同兒戱使然則乞不成其為姦雄而國人亦且笑其愚而不聴矣華元乘闉而語敵齊夫人踊棓以闚客皆謔也謔以釋經不足取也固矣
  齊國書帥帥伐我
  殷髙宗英斷有為之主也而用兵或亟易稱三年克鬼方而曰憊則君子有黷武之憂焉故傳説訓之曰惟干戈省厥躬傳者以言魯事則不侔矣魯之積弱也至哀公之為君季斯之為臣也而益不堪國無與立而四鄰睥睨之且將聞金鼓之聲而震掉焉敵加于已使借内省以文其懦必益趨于痿痺而亡可待矣以曲直言齊以一女子而逞其毒進封豕長蛇以相逼曲在齊不在魯也業巳請平而又間呉禍之方興以罙入清泗是尚可斂兵謝罪恧縮以受其蹂躪乎是故冉有樊須之賢顔羽之勇公為不狃之烈義激于中而思與致命此所謂田有禽利執言者也而執政苶然無生人之氣一子守二子從公禦諸竟善策也而不用一子帥師背城而戰勝算也而不能逡巡畏縮使國書一旅之師深入無人之境是其非省躬之有闕而哀公疑其臣三桓忌其君上下相猜甘詘于人而偷全于内故不言四鄙而直書伐我見受伐之深而傷其弱也孟子反殿而夫子稱之汪錡死而夫子使弗殤之冉有用矛而夫子義之聖人之情見矣非可以規高宗者益魯君臣之葸畏也
  公㑹晉矦及呉子于黄池
  荆呉徐越以僭王故而絶之于中國盖天無二日萬古為昭而列國雖各君長其邦必奉一王而安于矦服封建之所以一天下而不可廢也聖人之大寳曰位雖名也實天經地義之所存矣楚之稱王齊矦攘之而陘亭之詞不訟言其僭盖彼⿰木𠮲然自大君臣相怙之已久不能以片詞折也然桓公之所以不能定天下之亂者在此名義在人心而不冺誠使昌言以使革其偽亦庸詎不可以奪其魄哉夫差之㓙悍視楚為甚而黄池之㑹晉曰命圭有命固曰呉伯不曰呉王夫差終以伯自居而不敢以王臨晉夫豈晉定之為君趙鞅之為相威逾于齊桓而制之哉義不可冺于人心雖桀驁者勿能倔強以争也或疑晉之争長無力姑借是以釋慙而墮其霸業于是謂稱及者為會兩霸之辭以哀晉之失霸夫失霸之與失王也孰大奪其王而即子之以霸不猶愈乎太伯為文王之伯父呉為諸姬之長亦可有辭而何慙之有乗其争長之機餌之以不成霸而禠其久僭之王趙鞅此舉差快人心宋爭獻納未能如此之得也故鍾離柤向皆言㑹呉而此言及及者我為志幸晉志之伸也然則何以稱呉子而不稱呉伯非呉之能自為不逺之復奪于晉之直而姑自抑稱伯則善在呉矣名義可以折強暴雖以趙鞅之無能為而名以正抱志義者何憚而不危言哉
  西狩獲麟
  公羊反袂霑袍之説未可盡非也感于麟而作春秋故至獲麟而止不然則文成麟至正可奉天命而終其事奚為絶筆哉曰以天道終者亦感麟之謂也麟為王者之瑞春秋天子之事聖人不得已而代王者以行其賞罰明王不作天命聖人作春秋以昭示萬世萬世之幸非聖人之幸也聖人知天道之在已而抑念天道之不集于帝王之躬亦以感天道之變而示春秋之合天豈一承天瑞遂矜天道之已屬乎乃若胡氏之言抑有説矣胡氏之為傳也當髙宗南渡之初宋室之不振甚矣庸君懦相問天而疑天不可問以為氣數在天非人之所能強争故安於割地請和而志不帥氣故言茍有其徳正大分辨大閑昭大義檢大倫則匹夫操南面之權天且以王者之瑞應而亂無不可撥治無不可反鼓舞髙宗之志以折汪伯彦黄潛善之姦此胡氏忠君衛國之深情無疚于聖人之㫖而抑以尊崇聖經為聖人之天道闢王安石斷爛邸報之邪説君子之立言固有如是者唯其時而已矣



  春秋四傳質卷下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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