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或問 (四庫全書本)/全覽

春秋或問 全覽


  欽定四庫全書       經部五
  春秋或問         春秋類
  提要
  等謹按春秋或問二十卷附春秋五論一卷宋吕大圭撰大圭字圭叔號樸卿南安人淳祐七年進士官至朝散大夫行尚書吏部員外郎兼國子編修實録檢討官崇政殿説書出知興化軍嘗撰春秋集𫝊今己散佚此或問二十卷即申明集𫝊之意也大㫖於三𫝊之中多主左氏榖梁而深排公羊於何休解詁斥之尤力考三𫝊之中事迹莫備於左氏義理莫精于榖梁惟公羊襍出衆師時多偏駁何休解詁牽合䜟緯穿鑿尤多大圭所論於三家得失實屬不誣視諸家之棄𫝊從經固逈然有别所著五論一曰論夫子作春秋二曰辨日月褒貶之例三曰特筆四曰論三𫝊所長所短五曰世變程端學嘗稱五論明白正大而所引春秋事時與經意不合今考或問之中與經意亦頗有出入大㮣長于持論而短于考實然大圭後于徳祐初由興化遷知漳州未行而元兵至沿海都制置蒲夀庚舉城降大圭抗節遇害其立身本末皎然千古可謂深知春秋之義其書所謂明分義正名實著幾㣲為聖人之特筆者侃侃推論大義凜然足以維綱常而衛明教又不能以章句之學錙銖繩之矣乾隆四十四年八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或問卷一     宋 吕大圭 撰
  春秋褒貶論
  或問春秋以一字為褒貶信乎曰春秋因魯史而成文者也史之所有聖人因之其所無者不能以意度也史之所述聖人定之其所闕者不敢以强補也聖人作經以示萬世固未嘗有一毫私意參於其間而顧欲竊褒貶之權以自尊乎且魯一國也夫子匹夫也夫子因一國之史而欲以律天下之君大夫則是私魯也以匹夫之微而欲以竊天子之刑賞則是私己也聖人宜不為是也故夫春秋者紀實之書也然則夫子之於春秋也固一切因魯史之舊文乎曰史之所有聖人因之其情理失實者聖人固不盡因也史之所述聖人定之其猥冗不綱者聖人固不盡從也是故有史官之筆有夫子之筆史官之筆謂其事也夫子之筆謂其義也因其事以著其義而事實矣明其義以録其事而義著矣故曰其事則齊桓晉文其文則史其義則丘竊取之矣又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知聖人者謂其去煩剔蕪得事之實而是非邪正為不誣也罪聖人者謂其不純用魯史之文而或出于夫子之筆削則太嚴矣史之所書如彼夫子之所書如此史之所書文或揜其實夫子之所書則實著於文矣後世因其所録之實而得其可以褒可以貶之義可也謂其借褒貶以代賞罰某為善吾字之某為惡吾名之某有功吾爵之某有過吾奪之則聖人决不如是也聖人之筆如化工洪纎高下要亦使之各得其所而已豈曰容私意於其間哉春秋非聖人所自作亦非聖人不能作學者誠知春秋非聖人所自作也則夫名稱爵號予奪紛紛譬若法家用法刻覈𤨏細者其説不可用也誠知春秋非聖人不能作也則夫歸之赴告策書諉之魯史舊文而聖人精微之意或未之講者其説不可盡從也曰先儒以褒貶為例而或謂春秋無褒詞皆貶爾其説何若曰吾方不敢以褒貶論春秋矣況敢盡以為貶乎孟子曰春秋無義戰彼善於此則有之矣此自後之觀春秋者言之也非自孔子之作春秋者言之也聖人之述史也始自堯典終於獲麟書則記言之史而其時則唐虞三代也其人則堯舜禹湯文武成康臯夔稷契伊傅周召也觀其所記孰非治世之事乎春秋則記事之史而其時則春秋也其人則齊桓晉文宋襄楚荘秦穆之流管仲舅犯先軫之儔也觀其所記孰非亂世之事乎述治世之事孰非可褒乎述亂世之事孰非可貶乎然則春秋之書以事言之則皆可貶爾豈必自孔子作春秋之時而例貶之哉曰然則公穀之以日月為例也奈何曰記事者以事係日以日係月此自作史之法耳拘日月之例以為褒貶則尤不通之甚也若事之是非固有因日月以見之者矣而所書之意不為日月設也曰子不以褒貶論春秋可也獨不曰天子之事乎曰以春秋為天子之事此自孟子言之爾非謂聖人之作春秋本竊天子之權以行賞罰也且夫叙彝倫立人極位天地育萬物此天子之事也而豈徒曰賞罰之哉周道衰微乾綱解紐亂臣賊子接跡於世彝倫㡬於不叙人極㡬於不立天地㡬於不位萬物㡬於不育矣夫子雖賢聖不得位而斯文所在自不可誣退而因魯史修春秋使夫是非邪正之理曉然於天下而惻然於人心則人欲尚可以遏天理尚可以扶彝倫尚可以叙人極尚可以立天地可位而萬物可育也此其功盖與禹之抑洪水周公之驅猛獸者等易亂而治此其機也是不曰天子之事乎而説者特以賞罰言之是不惟不知春秋抑亦不知天子之事矣愚故曰春秋者紀實之書也非賞罰之書也曰然則聖人之筆法也何若曰舊史之文不可得而見也今案左氏衛甯殖將死語其子曰吾得罪於君名在諸侯之策曰孫林父甯殖出其君然則書之於諸侯之策固有孫林父甯殖出其君之文矣而今春秋之文則曰衛侯出奔齊盖書曰孫林父甯殖出其君者舊史之文也書曰衛侯出奔齊者夫子修春秋之文也又案杜預載汲冢竹書紀年其著書文意大似春秋經文稱魯隠公及邾荘公盟于姑蔑即春秋公及邾儀父盟于蔑是也又稱晉獻公㑹虞師伐虢滅下陽即春秋虞師晉師滅下陽是也又稱周襄王㑹諸侯于河陽即春秋所書天王狩于河陽是也推此類言之則聖人筆削之意固可見矣曰然則孔子何以作春秋曰其文則修其義則作孔子病天下之是非邪正貿亂而不明也天下之是非邪正貿亂而不明則是人心之惻隠羞惡者無復存也人心之惻隠羞惡者無復存則是天下不復有人道也天下不復有人道則是造化生生之理遂息滅而不復運也孔子天理之所在而詎敢以自安乎春秋雖欲不作惡得而不作
  春秋
  或問春秋魯史也諸侯亦有史乎曰案周禮小史掌邦國之志説者曰如春秋𫝊所謂周志國語所謂鄭書之屬是也外史掌四方之志説者曰昔魯之春秋晉之乘楚之檮杌是也此亦不過借後世之事以明先王之典耳竊意邦國之志小史掌之四方之志外史掌之此不過如太師採詩以觀民風則遂從而掌之爾非謂列國各自為史也如左氏所謂鄭志所謂諸侯之籍者大抵皆東遷以來事也陳傅良曰晉乘楚檮杌魯春秋皆東遷之史也古者諸侯無私史有邦國之志則小史掌之而藏周室魯人所謂周人御書晉人所謂辛有之二子董之晉於是有董史者也是故費誓係於周書漢汝江沱至於譚大夫下國之詩皆入於南雅自三史作而國自為史矣曰然則夫子之修史也何以主魯曰夫子魯人也春秋魯史也以魯人而修魯史固其宜也而何疑之有且夫子嘗曰我欲觀夏道是故之𣏌而不足徵也我欲觀商道是故之宋而不足徵也吾觀周道幽厲傷之吾舎魯何適矣此夫子修春秋之意也
  隠公
  或問春秋何為始於隠公曰隠公之元年平王之四十九年也周之東遷非平王之為乎此一時也固世道升降之一㑹也自是而上進進而升則其極也為成康為文武由是而下駸駸而降則其極也為戰國為暴秦世道升降之㑹決於此時矣是以聖人望焉望之而不足以副吾望也則深悲之思昔蒼籙肇基文武成康艱難積累以立其國惻怛忠厚以字其民徳澤浹洽法度詳明盖至於王道浸衰之時而所以淪浹斯民之心維持社稷之脉者猶有所恃也厲雖板蕩而宣輒中興幽雖暴虐而朝廷不替朝事不幸而犬戎作難國家陵遲至於東遷極矣然使其時有興衰撥亂之君勵復古中興之志則澗洛之周尚可以退而為豐鎬之周也今平王即位已久至於四十九年而不克自立則亦無可望矣此聖人之所深悲而修春秋之所從始歟故嘗謂書之末春秋之始也聖人定書至於文侯之命而止聖人盖傷之矣何也父讎不報天理滅矣幽王為犬戎所殺平王東遷之初正當克志厲行以求報之可也今其策命之辭則曰其歸視爾師寜爾邦事已畢矣用賚爾圭瓉秬鬯一卣功已報矣簡恤爾都用成爾顯徳四方無復事矣幸一時之茍安而忘百世之大禍此豈復有人道邪聖人録之於定書之末非善其猶能策命諸侯也正傷其不能興復王業也是故書至於是而止焉書止於文侯之命是平王之初年也春秋始於隠公之元年是平王之末年也然則平王之一身固書春秋之所為終始歟曰魯侯爵何以稱公曰臣子之辭也
  元年
  或問春秋書元有義乎曰人君即位之一年則謂之元年自古然矣縁終始之義不可一年而二君縁臣民之心不可曠年而無君故君薨嗣子踰年而後即位改元自古然矣然則書元年者魯史之文也而夫子因之爾或曰元者氣之始也人君即位必法氣之始信乎曰元始也自乾坤言之則曰乾元坤元自人君即位之一年言之則曰元年舜典紀元日商訓稱元祀所從來久矣非夫子特以是示訓也
  春王正月
  或問王正月之説建子之月乎建寅之月乎曰此千百年未决之論也以愚觀之以春秋考春秋足矣大抵從建子之説則與詩書不合從建寅之説則與周禮春秋孟子不合世儒欲主建子之説則必拗詩書所載以强附於建子欲主建寅之説則必牽周禮春秋孟子所載以强列于建寅要皆不通之論何則詩言四月維夏六月徂暑謂建巳建未月也書云惟元祀十有二月乙丑謂建丑月也而鄭康成孔安國諸儒皆主周正之説亦恐其未當周禮有正月正嵗之異春秋載春無冰之文孟子述九月十月之説要皆用周正也而近世儒家乃欲强為之説而歸之於夏正則愚亦未敢以為然請得而論之周禮所謂正月者謂建子之月也所謂正嵗者謂建寅月也而近世儒者乃謂正月為建寅之月正嵗為建子之月則誤矣案周禮太宰之職以正月布治於邦國都鄙小宰之職以正嵗帥治官之屬而觀治象之法大司徒之職以正月布教於邦國都鄙正嵗令於教官曰各供爾職小司徒之職正嵗帥其屬而觀教象之法鄉大夫之職正月之吉受教法於司徒嵗終則六鄉之吏㑹政教事正嵗令羣吏攷法于司徒州長之職正月之吉各屬其州之民而讀法嵗終則㑹其州之政令正嵗讀教法如初合而觀之則太宰司徒以建子之月而布政教小宰小司徒則以建寅之月而令百官太宰司徒主治教者也故體天道之始而布之小宰小司徒奉行者也故體人事之始而布之亦理之當然若謂小宰先帥其屬以觀治象之法而後太宰始布其法亦恐於理顛倒又況大司徒之職先書正月布教次書正嵗令教官鄉大夫之職先書正月受教次書正嵗令羣吏州長之職先書正月屬民讀法次書正嵗讀教法如初則先子後寅亦自然之序故周禮言嵗終者建丑月也正嵗者建寅月也正月者建子月也有大政令則先以建子之月若其他事則率用建寅之月耳至如凌人之職鄭司農釋云掌氷正言掌冰之政令也下文云嵗十二月令斬冰此與孟子嵗十二月輿梁成之文義相似而或者讀以為正嵗十二月則誤矣彼謂正嵗為十一月矣而又以正嵗為十二月可乎此不通之論耳孟子言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輿梁成朱文公舉國語夏令曰九月成杠十月成梁則是孟子之所謂十一月者即今之九月也十二月者即今之十月也況九月而徒杠成十月而輿梁成然後民不病涉若待十一月十二月而後成則民之病於溺者多矣安得以為民未病涉乎孟子又言七八月之間旱則苗槁矣所謂七八月正今之五六月也若謂夏之七八月則禾且實矣安得謂之苗哉故以周禮攷之則知其用周正也以孟子攷之亦知其用周正也而況於以春秋攷春秋而益信乎案僖三十三年經書冬十有二月隕霜不殺草李梅實所謂十二月即今之十月也十月隕霜乃其常也隕霜之必殺草也惟隕霜而不殺草乃其所以為異也豈必建丑之月而後為異乎定元年冬十月隕霜殺菽所謂十月即今之八月也隕霜而殺菽其為建酉之月無疑若謂建亥之月則不應尚有菽也劉向亦以為八月殺菽是劉向以十月為八月矣春秋書無冰者三桓十四年春正月無冰成元年春二月無冰襄二十八年春無冰所謂春正月二月者皆謂建子建丑月也以建子建丑之月而無冰則無以為凌室之藏聖人是以記之或謂仲春開冰而無冰然後書無冰則桓十四年正月書無冰豈有建寅之月而遽開冰乎春秋所書如蝝螽李梅實隕霜無冰之類要皆據目前之災異而書爾豈必待開冰而無冰然後書無冰乎或者欲援大無麥禾之類以證謂嵗終㑹計而後書大無麥禾猶開冰而後書無冰也不知大無麥禾之書與書大有年為一類盖總一嵗之事而記之於嵗終也開冰之事亦可與㑹于嵗終者比乎然則無冰之為建子建丑之月又明矣桓八年經書冬十月雨雪謂建酉之月而不應雨雪也若以為建亥之月則又何以為異乎隠九年經書春三月癸酉大雨震電庚辰大雨雪正謂建寅之月不應大震電而又大雨雪也或謂建辰之月不應大雨雪不知大震電而又大雨雪乃其所以為異盖大雨震電者陽氣之大𤼵散也大雨雪者隂氣之大凝結也雨與雪非二物以陽氣散之則為雨矣以隂氣凝之則為雪矣聖人所書正謂隂陽之錯行爾何必泥於建辰之月而大雨雪乃為異乎僖十年冬大雨雪其所以書者亦謂以八九月而不應大雨雪耳若以為建亥建子建丑之月則又豈以為異乎或謂桓四年經書春正月公狩于郎狩冬事也不宜書而書之則知春狩之為非禮矣不知狩雖得時而狩之非其地烏得而不書亦猶西狩獲麟以獲麟書非以其不時而書之也或謂桓八年春正月己卯烝烝冬事也不宜書書之則知春烝之為非禮矣不思書春正月己卯烝盖為下文夏五月丁丑烝起也一嵗而再烝烏得不以為非禮以春秋一書考之則知春秋所書正月者盖周之正月也所謂春者即周正月之春也明矣又何疑乎或者又案左氏之文以證其用夏正之説如莊十六年𫝊載公父定叔出奔衛三年而復使以十月入曰良月也就盈數焉以十月為盈數則知其為夏十月也隠三年𫝊載夏四月祭足帥師取温之麥秋又取成周之禾麥熟於夏禾熟於秋與今時無異則知其為夏之四月也其他引證甚詳要皆明左氏所載即與今時之月數無異初未嘗用周正耳然愚案左氏所載與經書不合者甚多未易盡數僖八年經書天王崩而左氏載於七年曰閏月天王崩襄王惡太叔之難不𤼵喪至八年十二月襄王定位而後𤼵喪豈有天王之喪而可以匿喪踰年乎盖經書於八年之十二月而𫝊誤以為七年之十二月也由此觀之則𫝊之與經其不合既有如此又何止於月日之間乎然嘗觀左氏所載若僖五年正月朔日南至與襄二十七年十一月乙亥朔日有食之辰在申司厯過也之類固是用周正紀事然至於僖五年經書春晉侯殺其世子申生𫝊云去年十二月太子縊于新城僖二十四年經書冬天王出居于鄭𫝊云秋王適鄭處于汜經書春而𫝊以為去年之冬經書冬而𫝊以為秋以此見左氏所據之史是用夏正紀時者是以當書於春者誤之於冬當書于冬者誤之於秋耳夫子所定之春秋自一史也左氏所據以為𫝊者又自一史也夫子以周正紀時而左氏所據之史以夏正紀時亦明矣若其間用周正者則亦參錯雜亂而不純以此見左氏所據之史盖雜以諸國之史而非一史也有如僖五年載卜偃之言以為九月十月之交者正指夏正之九月十月也莊六年載十月之入者即指夏正之十月也夏四月取麥秋取禾正指夏正之四月也盖左氏所據國史不一有用周正者有用夏正者其雜亂不純亦可見矣杜預載汲冢書記晉曲沃莊伯之十一年十一月魯隠之元年正月也其紀年篇皆用夏正建寅之月為嵗首豈左氏所傳亦此等書邪其為非魯史亦明矣而或者必欲援左氏以為證則誤之甚也況如左氏所載昭十七年冬有星孛于大辰梓慎曰今兹火出而章火入而伏其居火也久矣火出於夏為三月於商為四月於周為五月夏數得天若火作其四國當之如此等處分明載夏商周正朔之異與家語合家語載季康子問於孔子曰今周之十二月夏之十月而猶有螽何也孔子對曰丘聞之火伏而後蟄者畢今火猶西流司厯過也於夏十月火既沒矣今火見再失閏矣借曰家語之書不足信孟子之書亦不足信乎由此言之則謂王正月為建子之月亦信而有證矣曰然則所謂春者何也曰先儒之論是也多矣而未有定論也為胡氏之説則曰周人以建子為嵗首則冬十一月是也建子非春亦明矣乃以夏時冠周月何哉聖人語顔子則曰行夏之時作春秋以經世則曰春王正月此見諸行事之騐也以夏時冠周月垂法後世以周正紀事示不敢自専也為吕本中之説則曰春者天時也王正月者時王之正月也人君當上謹天時下奉王正所以為君之道備春王正月者周以建子之月為正則春者始建子之月云爾或曰王正月則周之正月也而春則夏之春也故以春冠王正月上孔子曰行夏之時是也諒乎曰聖人以王制正諸侯之失明其僭叛之罪而先自改王制易時月何以正其罪哉且彼將有辭矣夫所謂行夏之時者固謂顔子得志行道改革天命當如是爾如使顔子得志行道未能改革天命則亦將從時王之制不得擅用夏時況春秋尊用王制其尊聖人也過矣二説異焉未知其孰從故曰此千百年未决之論也姑闕之以俟知者
  王正月
  或問書王正月何謂也曰先儒論之詳矣元年春王正月者盖舊文也仲尼修經之際於春三月始有事者特書王欲明天下之事必係於王以繩當時之亂而示後世之法也故事起正月則書王正月二月雖有事不復書王矣如文元年書王正月公即位二月癸亥日有食之之類是也事起二月則書王二月三月雖有事亦不復書王矣如莊四年王二月夫人享齊侯于祝丘三月紀伯姬卒之類是也若正月二月已有事而例但書時則三月雖有事亦不復書王矣如隠九年春王使南季來聘三月癸酉大雨震電之類是也惟孟仲未有事至三月而始有事則書王三月如隠七年春王三月叔姬歸于紀之類是也若人君之始年則正月不以有事無事而皆書王惟定公則否
  公即位
  或問春秋十二公隠莊閔僖不書即位其餘皆書即位惟定公則春不書即位六月書即位者何曰先儒之論是也多矣然而徃徃自相反也有謂書即位為繼正者矣以言文成襄昭哀五君可也桓宣定亦可以為繼正乎有謂不書即位為繼弑者矣以言莊閔僖三君可也隠亦可以言繼弑乎至於不通則曰隠不書即位桓書即位如其志也隠有孫桓之志桓有簒弑之心故皆如其志而書之夫以書之為正則不書者皆不正矣以不書為正則書之者皆不正矣安得自相牴牾耶胡氏之説則曰人君即位此重事也為子受之父為諸侯受之王此大本也咸無焉則不書即位隠莊閔僖四公是也在春秋時諸侯皆不請王命矣然承國于先君則得書即位以别於内復無所承者文成襄昭哀五公是也至於桓公與聞乎故而書即位則以為著其弑立之罪宣公為弑君者所立受之而不討賊則亦以為如其意而書之定公則亦以為季氏所立此其義又精矣然以隠莊閔僖為上無所承内無所受可也桓宣定亦上有所承内有所受乎以文成襄昭哀五公為别于内復無所承者可也又何以自别于桓宣定乎或者為之説曰春秋常事不書書即位非正也何以為不正曰不禀命於天子也何以知其不稟命于天子曰桓書即位者也莊元年王使榮叔來錫桓公命則是桓未嘗請命也文書即位者也文元年夏天王使毛伯來錫公命則是文未嘗請命也故書即位以貶之以桓文之事攷之則可以知其他書即位者皆不稟命於天子者也愚竊以為不然即位者人君之始事也春秋之所當紀者也何以知其為春秋之所當紀也曰以定公之事攷之則可知矣定元年春不書即位而於夏之六月書之盖於是時始得以正其朝廟臨羣臣之禮爾莊閔僖皆繼弑者也隠不自正者也故皆不書然則桓宣何以書即位曰桓宣之得國者不以道然意其得國之初必有以正其朝廟臨羣臣之禮故書之書其即位而不沒其得國之正與否也春秋紀實之書爾後世因其實而攷之則褒貶見矣又豈以書即位為褒不書即位為貶不書即位為褒書即位為貶哉善乎王氏之言曰不書即位禮之不舉也新君踰年即位由阼階三揖而後升謂之踐阼禮之不舉故不得而書也然則隠公非攝歟曰生稱公死稱薨何攝之有曰然則隠公之有孫桓之志也善乎曰三代𫝊嗣之道立適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無適則庻立均庶則長立隠公聲子之子也桓公仲子之子也隠公雖庶子桓公亦庶子何以知桓公之為庶子也古者諸侯無再娶再娶亦妾也何以知再娶之為妾也晉少姜卒公如晉及河晉侯使士文伯來辭曰非伉儷也請君無辱是以知再娶之為妾也恵公為隠公娶于宋宋女美公自取之而生桓公則始娶仲子者非娶之為夫人也仲子不得為夫人則桓公不得為適子矣均為庶子而隠公乃探父之邪志而有辭孫之心焉故曰若隠者可謂輕千乘之國蹈道則未也公羊氏不曉其義而有母以子貴之説何休至以為妾母得稱夫人其説謬矣

  春秋或問卷一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或問卷二     宋 吕大圭 撰
  隠公  公及邾儀父盟于蔑元年
  或問盟何以或日或不日曰盟必有日月其不日者史失之也蘇氏曰春秋以事係日以日係月以月係時以時係年事成于日者日成於月者月成於時者時不然則皆史失之也故崩薨卒弑葬郊廟之祭盟戰敗入滅獲日食星變山崩地震火災凡如此者皆以日成者也朝覲蒐狩城築作毁凡如此者皆以時成者也㑹遇平如來至侵伐圍取救次遷戍追襲奔叛執放水旱雨雹冰雪彗孛螽螟凡如此者或以月成或以時成者也惟公即位不書日有常日也外殺大夫不書月與日卑不以告也此言得之矣如定六月即位亦書日必如穀梁之説則曰蔑之盟不日其盟渝也謂七年伐邾之役也信如此則春秋所書日盟者皆不渝乎且春秋因魯史而成文也盟必以日月此書法也假使史而無之聖人安得強而加之乎其不可以是為説明矣曰然則儀父何以稱字曰邾附庸之國也附庸之君未得列于諸侯故書字以别之桓十七年公㑹邾儀父盟于趡莊二十三年蕭叔朝公此其例也必如𫝊者之説以為貴之褒之則儀父固未見其有可貴可褒之實也而況盟非春秋之所貴哉難者曰子謂盟非春秋所貴固也周禮司盟之職掌盟載之法凡邦國有疑㑹同則掌其盟載是周之時已有盟矣而春秋何以不貴之曰盟生於信之不足也失信而後盟而況於春秋之諸侯㑹盟之牲血未乾而邉境之干戈已逞尚足貴乎善乎劉氏之言曰司盟掌盟載之法凡邦國有疑㑹同則掌其盟約之載初有疑於周官夫成周全盛之時聖王在上方國諸侯同心協力以藩屏王室朝覲㑹同各以時至九伐之法雖設而不施安得有疑㑹同哉盟者亂世之事盖出於衰周之際王徳不競信義不足以懐逺威刑不足以制強諸侯携貳不能協一是用假展牲歃血之事以要一時之信而背信産亂實起於此詩曰君子屢盟亂是用長此言不出於成康而刺於變雅夫使周公輔佐成王建卜世之基而虞人之不信區區恃盟詛以時繩約之盖亦危矣然則司盟之職載在禮典果可疑也烏乎東遷之後列國交盟紛然四起或㑹諸侯而同盟或合一國而交盟其甚出於大夫又其甚出於蠻荒去古浸逺盟約浸繁頹波横潰不可禁制雖或質之以鬼神鉗之以禍福實之以載書然口血未乾兵刃已接則回視前日之盟適資狙詐之計耳然則案春秋所書以想觀先王之盛則司盟之職載於典禮又可疑也聖人傷信義之不復見而諸侯變古易常以滋亂後世故自隠迄哀凡盟詛之事皆書於春秋所以疾當時而律萬世也曰然則盟一也何以或曰㑹或曰及或曰暨也曰三者皆與也與者彼此同也曰㑹曰及曰暨而不曰與者所以别内外而分彼我也故曰㑹者主彼言也及者主我言也暨之為言不得已也此蔑之盟案左氏則曰公欲求好於邾故為蔑之盟則我欲之矣故以及書之
  鄭伯克段于鄢
  或問克猶殺也何以或言克或言殺曰殺者殺其一人耳克則勝其徒衆也案春秋諸侯殺大夫稱人稱國殺世子母弟稱君稱人則陳人殺其公子禦冦之類是也稱國則鄭殺其大夫申侯之類是也稱君則晉侯殺其世子申生之類是也段亦母弟也而不稱殺其弟則徒衆盛矣何以不言伐非敵國也書曰克若敵國然云耳曰段以弟簒兄以臣伐君必誅之罪也莊公特不勝其母焉耳宜若無罪焉可也何以稱鄭伯曰段之不弟不足言矣莊之不兄其罪顧不多於段耶公子吕言之者再而公不聴者再始曰姜氏欲之焉辟害則固己有忿之之心矣至曰子姑待之此何意耶及段將襲國始曰可矣得非存心積慮養成其惡而至於殺乎以後世之事比之則建成元吉之謀為變與段之謀襲鄭其愚一也太宗之謀殺其兄與鄭伯之謀殺其弟其譎一也莊公之罪顧不大於段耶然則段無罪歟曰段不得與於弟子之稱則段有罪矣曰大叔于田之詩當時之人乃有美段之辭何也曰詩縁人情者也春秋明大義者也人情之所喜固有大義之所棄者大義之所許固有人情之所不樂者矣何可一邪
  天王使宰咺來歸恵公仲子之賵
  或問先儒皆謂宰為冢宰咺為名名冢宰譏其賵妾母也而子不從之何也曰愚亦以春秋攷之爾案春秋周大夫不名爵從其爵單伯劉子之類是也未爵稱字家父榮叔之類是也必微者而後名之宰咺之類是也卒名之王子虎劉卷之類是也舎是無名道矣是故經書宰有三是年宰咺書名而不氏者士也桓四年宰渠伯糾書氏及字者命大夫也僖公九年宰周公書官而不名氏者三公也始使士繼使大夫終使三公天子日微諸侯日强矣此其㫖不亦甚明白哉夫以天王之尊下賵諸侯之妾母則其事固不待貶絶而自見矣何必名其使而後為貶哉曰子何以知仲子之為孝公妾而不為惠公妾也曰以僖公成風之例而知之也妾母不得稱夫人其稱夫人者非禮也恵公仲子與僖公成風一例爾此妾母係子之義也且必以為恵之妾桓之母則左氏固有子氏未薨之言矣使左氏之言而可信則是天王之生賵人母也其亦不近人情矣
  及宋人盟于宿
  或問及之義曰及者主我言也然則及之者誰乎曰春秋書盟而書及者多矣是年及宋人盟于宿莊二十二年及齊高傒盟于防文二年及晉處父盟十年及蘇子盟于女栗成三年丙午及荀庚盟丁未及孫良夫盟十一年及郤犨盟襄七年及孫林父盟凡此者皆不出主名而但書及者也夫既曰及則必有與及者矣書及猶書㑹也有書公㑹者有但書㑹者有書公及者有但書及者内不出主名則皆公也春秋之法為尊者諱為親者諱禮也是故及宋人盟宿及齊高傒盟及晉處父盟㑹楚人盟于齊㑹齊侯盟于幽㑹王人盟于翟泉皆不言公皆諱之也蓋亦有書公者矣此則春秋之變文也或者為之説曰卑者之盟不日及宋人盟宿及蘇子盟女栗是也其日者公也丙申及齊高傒盟防乙巳及晉處父盟丙午及荀庚盟丁未及孫良夫盟己丑及郤犨盟壬戌及孫林父盟是也此其説亦巧矣雖然吾巳論之於前矣
  祭伯來
  或問祭伯何以為天子之上大夫曰石氏曰天子之畿方千里公卿大夫皆邑於其中其受地則皆視公侯伯子男至於禄而不世則不可與外諸侯班焉故曰天子之縣内諸侯禄也外諸侯嗣也今祭伯天子之大夫而國於畿内其來於魯不以王命故書之穀梁曰寰内諸侯非有天子之命不得出㑹諸侯不正其外交也聘弓鍭矢不出竟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束脩之肉不行竟中有至尊者不貳之也此為知所譏也禮載縣子之言曰古之大夫束脩之問不出竟今之大夫交政於中國然則此年祭伯來莊二十七年公子友如陳葬原仲莒慶來逆叔姬其為臣也可知矣
  三年二月己巳日有食之
  或問春秋書日食或言日或不言日或言朔或不言朔何也曰春秋日食三十六隠一桓文成各二僖宣定各三莊四襄九昭七而書既者三桓三年七月壬辰宣八年七月甲子襄二十四年七月甲子朔是也然有言日言朔者日朔俱得也有言日而不言朔者失其朔也有言朔而不言日者失其日也不言日與朔者日朔俱失也皆以厯家錯亂太史職廢而無以正之故也
  二年春
  或問春秋或書王正月或書王二月何也曰春秋之法有事無事皆書王正月餘年事在正月者則書王正月如桓公二年春王正月戊申宋督弑其君與夷之類是也事在二月則書王二月如隠公四年春王二月莒人伐𣏌取牟婁之類是也事在三月則書王三月七年春王三月叔姬歸于紀莊十二年春王三月紀叔姬歸于酅之類是也一時無事則書首月莊五年春王正月十一年春王正月之類是也若事在月末則月而不書王如隠八年春宋衛遇于垂三月鄭伯使宛歸祊是也若事係於時而不係於月則獨書春而不書月二年春公㑹戎于潛五年春公矢魚于棠莊九年春齊人殺無知十七年春齊人執鄭詹之類是也而穀梁乃謂隠十年無正隠不自正也元年有正所以正隠其説誤矣
  公㑹戎于潛
  或問㑹之禮曰周禮大宗伯之職曰時見曰㑹大行人之職曰時㑹以𤼵四方之禁此言天子有事則合諸侯而命事曰㑹也曲禮言諸侯相見于隙地曰㑹此言諸侯將朝天子則必先㑹于閒隙之地以習禮儀也曹劌曰㑹以訓上下之則制財用之節朝以正班爵之義帥長㓜之序諸侯有王王有廵守以大習之由是觀之諸侯無私㑹必有天子之事而後㑹焉凡書㑹皆非正也以諸侯而㑹諸侯然且不可况㑹外乎㑹而不已必且盟盟而不信必且肆其暴有潜之㑹然後有唐之盟有唐之盟然後有伐凡伯之事是以春秋惡之胡氏曰四裔舉號外之也天無所不覆地無所不載天子與天地㕘者也春秋天子之事何獨外四裔乎曰中國之有四裔猶晝之有夜陰之有陽也其勢迭相消長晝短則夜長陰盛則陽衰理之常也然而必不容其顛倒錯迕則亦使之各安其所也無不覆載者王徳之體内中國而外四裔者王道之用是故以諸夏而親四裔致金繒之奉嵗以餌敵其策不可施也以内屬而朝諸夏位侯王之上亂常失序其禮不可行也以降人而居塞内無出入之防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萌窺伺之漸其禍不可長也為此説者其知内外之㫖而明於馭外之道乎
  莒人入向
  或問左氏言莒子娶于向向姜不安莒而歸莒人入向以姜氏還而子不從之何也曰吾以經考經也案經桓十六年冬城向宣四年伐莒取向則向為我邑明矣況穀梁有是言乎故愚嘗謂讀春秋之法經之所有則從經經之所無則從𫝊曰入之義杜預曰弗地也公羊曰得而不居也穀梁曰入者内弗受也三説異焉何也曰所謂入者直謂入其國都而已其義不在弗地與得而不居也且攻人之國而能勝之入焉斯入之矣非必以内弗受為辭也然所謂入者亦以見吾無所畏難而彼莫之禦我也經書入國入邑入郛者凡二十有六而此其始焉非有其地故不曰侵非伐其人故不曰伐非環以守其城故不曰圍非宻以出其不意故不曰襲非以勢力而得之故不曰取聖人所書随其事而已然則其稱人何也曰稱人其常也稱君稱將皆特辭也小國稱人正也人之為言未定其為君大夫微者之辭也春秋之初列國之大夫皆稱人内大夫則不書人無駭帥師是也外大夫必有故也而後書大夫來逆女則書大夫盟則書大夫至於侵伐則皆書人伐書大夫主名者自晉陽處父始入書大夫主名自郤缺始侵書大夫主名自趙穿始是故春秋自文公以後而大夫之名字始班班見之於經矣
  無駭帥師入極
  或問無駭何以不氏曰石氏曰未以氏見也春秋之初大夫皆不以氏見紀之裂繻鄭之宛詹魯之翬柔溺皆不以氏見也曰其書帥師者何曰將尊師衆則稱曰某帥師以將之尊師之衆此皆大夫之専兵權者也翬帥師伐鄭而終也有寪氏之變慶父帥師伐於餘丘而終也有子般之禍此秉兵權之騐也然自僖以前書帥師者九自文公而後書帥師者百有八焉世之相去略同而帥師之多寡不侔若是盖其始也大夫之専權猶寡其終也則視以為常矣然則無駭其始歟東周以降王政不行外則莒人入向内則無駭入極非王命而入人之國邑逞其私智以見諸侯之不臣也擅興師而征討不加焉以見天王之不君也據事直書而其義見矣
  公及戎盟于唐
  或問戎之族類不一而此獨書戎何也曰春秋以來戎之雜處四方者多矣今其見於經者有曰山戎曰北戎曰姜戎曰雒戎曰茅戎曰陸渾之戎而戎蠻子赤則又諸戎之族類也皆戎也而惟山戎為最强故齊桓伐之以安列國齊桓之功於是為大矣此所謂戎則徐州之戎也案書費誓淮夷徐戎並興東郊不開則此盖徐戎久居中國在魯之東郊者也伯禽開國之初即征徐戎此魯人家法也而隠即位之二年春㑹之秋盟之隠公於是乎無魯家法矣胡氏曰與徐戎歃血以約盟非義矣盟于唐書日謹之也後世乃有結和親以許婚而骨肉棄于逺如西漢之於匈奴乞外兵以求援而畿輔遭其逼如肅宗之於回紇信甘言以與盟而臣主蒙其恥如徳宗之於尚結賛雖悔於終亦將奚及
  紀裂繻來逆女
  或問内女未有言來逆者此何以書曰春秋之紀事有故則書以重書以變書内女未有書納幣者而宋公使公孫夀來納幣則書之以事之重而書也内女末有言來逆者而紀裂繻來逆女則書之以禮之變而書之也男女夫婦人道之大也是以聖人謹焉是故内女之見於經者不一矣然皆有故而後書齊子叔姬郯伯姬𣏌叔姬不書歸而來歸則書志吾女遭人倫之變也内女之為夫人者八見於經非是者不書而莒慶來逆叔姬齊高固來逆子叔姬則書志大夫之越境逆女而公為之主也至於紀伯姬叔姬宋共姬尤詳焉此可以見書法矣其書紀伯姬也若曰是吾女之喪未殯而紀侯去國者也其書紀叔姬也若曰是吾女之為娣於紀而卒歸于酅者也其書宋共姬也若曰是吾女之遇災而能謹於禮者也故其歸其卒其葬皆詳之此吾所謂以變書以重書者也曰伯姬卒子叔姬卒皆未適人者也而卒之何也曰此亦以重書之也鄫季姬卒則以魯君之於季姬聽其外遇而卒之也宋伯姬卒則以其遇災而卒之也紀伯姬卒紀叔姬卒則以其外災而卒之也𣏌叔姬卒則以𣏌伯來逆叔姬之喪而卒之也然則伯姬子叔姬意以其情之重而卒之乎或者必欲為之辭則求之過矣
  伯姬歸于紀
  或問諸侯必親迎乎曰親迎禮也男子非親迎不有室女子非親迎不有家不親迎非禮也曰諸侯有社稷有人民茍必迎於他邦而所娶之國或道里之逺則將綿歴日月曠廢國家之治恐於理不然矣且文王之迎太姒惟曰于渭不曰于莘造舟之地蓋未逺于周邦且文王當是時未知己為諸侯否也至於詩云韓侯迎止于蹶之里則蹶為王卿士若韓侯因朝覲至周而迎不亦宜乎然則迎夫人使卿未為不重此先儒之説云爾曰胡氏曰以封壤則有小大以爵次則有尊卑以道途則有逺邇或迎之於其國或迎之於境上或迎之於所館禮之節也紀侯於魯以小大言則親之者也而使履渝來魯侯於齊以逺邇言則親之者也而使公子翬徃是不重大昏之禮也
  紀子伯莒子盟于宻
  或問紀莒之盟何以知其為魯故也曰以前年莒人入向四年莒人伐𣏌取牟婁八年公及莒人盟于浮來則莒之强可知也紀方與魯為婚則其與莒盟者疑其為魯故也曰然則紀子伯者何也曰春秋闕文固有據本史因之而不能益者有先儒𫝊受承誤而不敢增者闕疑而慎言其餘則可矣必曲為之説則鑿矣
  夫人子氏薨
  或問夫人子氏杜氏曰桓母也公羊曰隠母也穀梁曰隠妻也宜孰從曰隠桓之母俱不得為夫人也則其為隠之妻者近是彼為公羊之學者盖惑于母以子貴之説而不知妾母不得稱為夫人也隠桓之母俱不得以夫人稱隠之妻不得不以夫人稱隠桓之母俱不得為夫人則嫡庻之義明矣隠之妻得為夫人則君臣之分定矣曰春秋盖有以妾母稱夫人者矣曰此禮之未失也作俑者其僖公乎春秋天王歸賵則曰恵公仲子書秦人歸襚則曰僖公成風此言妾母係子之義也然恵公雖尊其母未聞以夫人稱也仲子之宫别為立廟特以致厚焉爾然不祔于姑猶有辨焉是春秋之初尚以為疑而禮未甚變也至於僖公致厚於妾母而薨稱夫人則適庻亂矣𦵏稱小君於是有二夫人祔廟則亂倫易理無復辨矣自是而後習以為常宣八年經書夫人嬴氏薨冬十月葬我小君敬嬴而敬嬴則文公之妾而宣公之母也襄四年經書夫人姒氏薨八月葬我小君定姒而定姒則成公之妾而襄公之母也昭十一年經書夫人歸氏薨九月葬我小君齊歸而齊歸則襄公之妾而昭公之母也故成風敬嬴齊歸皆稱夫人盖實録也惟定十五年秋七月姒氏卒不書夫人不稱薨九月葬定姒不稱小君則其禮猶有所降殺耳當是時子雖立而未踰年故不以夫人之薨禮治䘮不以小君之禮葬也然則妾母稱夫人其僖公作俑之罪乎或曰適夫人薨則成其為夫人哀姜薨而成風正出姜薨而敬嬴正齊姜薨而定姒正蓋君在則公子為其母練冠縓縁既葬除之既薨則母固正矣然適薨而後可得伸其尊也為此説者不亦可乎曰否邦君之妻邦人稱之曰君夫人稱之異邦曰寡小君蓋敵體之稱也若夫妾媵則非敵矣其生亦以夫人之名稱號之其沒亦以夫人之禮卒葬之非所以正其分也以妾媵為夫人徒欲尊寵其所愛而不虞卑其身以妾母為夫人徒欲尊貴其所生而不虞賤其父卑其身則失位賤其父則忘本越禮至是不亦悖乎禮庻子為君為其母無服不敢二尊也聞諸胡氏者如此
  鄭人伐衛
  或問春秋書侵伐圍入滅取之異亦有意乎曰聖人各據其實而書之而輕重自見矣泰山孫先生曰天下有道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天下無道則禮樂征伐自諸侯出自諸侯出蓋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夫禮樂征伐者天下國家之大經也天子尸之非諸侯可得專也諸侯専之猶曰不可況大夫乎隠桓之際諸侯無小大皆専而行之宣成而下大夫無内外皆専而行之其無王也甚矣故孔子從而録之凡侵伐圍入取滅皆書正以王法也愚謂入春秋之初書殺弟自鄭莊始書伐國亦自鄭莊始莊之於段也養之以成其惡而殺之矣其子奔於他邦以餬其口而又加兵於衛以責之莊之所為不已甚邪當是時也王政不行伯圖未起而鄭莊實以姦詐詭譎之雄肆行其間此一役也専伐國則有以見無王之罪焉討公孫滑則有以見殺弟不怠之怒焉一書而二罪具矣


  春秋或問卷二
<經部,春秋類,呂氏春秋或問>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或問卷四     宋 吕大圭 撰
  隠公  宋人伐鄭圍長葛 取長葛五年
  或問伐國不言圍邑公羊之説然爾此其言伐言圍何曰春秋所書有獨言伐者公子慶父伐於餘丘是也有直言圍者叔孫僑如圍棘是也言伐言圍而又繼之以取此年伐鄭圍長葛明年取長葛是也伐者聲罪致討也圍者環其城邑也取者取其土地也此其義自不相妨如莒人伐杞取牟婁則取之也易故不言圍宋人伐鄭圍長葛則取之也難故先言圍而後言取書圍者又以見鄭之有城守也書圍而後言取者又以見宋之志於必得也
  鄭人來輸平
  或問春秋書平者六而獨此年書來輸何也曰平者解仇釋怨之辭也平之義則一而情異矣宋人及楚人平則宋欲之也及齊平則兩相下也宋及楚平蓋出於不得已也魯及齊平則齊知敬魯而魯亦不欲加於齊也若夫來輸平則直出於鄭伯之意爾言來輸則有自屈損之意鄭豈誠敬魯哉亦豈誠畏魯哉亦豈誠欲與魯釋其舊憾而為玉帛之好哉特以宋魯方合而幸其有可離之隙於是乎自屈損以求成耳觀後年鄭伯使宛來歸祊而魯入其地㑹鄭人伐宋得郜及防而魯又取其二邑是知輸平者蓋以利而相結也春秋惡之
  公㑹齊侯盟于艾
  或問春秋書盟有言㑹有言及有曰來有曰涖有曰同有曰㑹盟者何其辭之異也曰及者主我言也㑹者主彼言也涖盟者我欲之而徃彼也來盟者彼欲之而來於我也同盟者其欲同也㑹盟者召而後至也召盟而後至稱㑹盟鄫子㑹盟于邾是也召伐而後至稱㑹伐單伯㑹伐宋之類是也然則稱㑹者主彼言而我㑹之也
  叔姬歸于紀
  或問叔姬媵也何以書曰石氏曰媵之為言送也郯伯姬之歸不言歸以其媵也此叔姬亦伯姬之媵爾其書為歸于酅起也甚矣春秋録紀事之詳也聖人豈無微意哉隠二年書紀裂繻來逆女又書伯姬歸于紀七年又書叔姬歸于紀桓五年書齊侯鄭伯如紀六年書公㑹紀侯於成冬又書紀侯來朝八年書祭公來遂逆王后于紀九年書紀季姜歸于京師十七年公㑹紀侯于黄莊元年齊師遷紀三邑三年紀季以酅入于齊四年三月紀伯姬卒夏紀侯大去其國六月乙丑齊侯葬紀伯姬十二年紀叔姬歸于酅莊二十九年紀叔姬卒八月葬紀叔姬聖人録紀事之詳也豈無微意哉紀微國也介於齊鄭之間二國謀之久矣其始也齊侯鄭伯如紀以謀襲之故書齊鄭如紀惡之也鄭不能襲而齊志於滅之前年㑹于黄次年遷其三邑故莊元年書齊師遷紀郱鄫郚甚之也紀終不能以自固也其弟先以酅入于齊四年而書紀侯大去其國閔之也然魯之於紀㛰姻之國也伯姬叔姬皆魯女也天王之於紀后戚之國也桓后季姜紀出也齊侯恃其强暴以謀并紀非一日也紀侯度其微弱以求援助非一朝也六年書公㑹紀侯于成冬又書紀侯來朝庶乎魯之能救也八年書逆王后于紀九年書季姜歸于京師庶乎天王之足依也已而魯不能救天王不足依齊襄所以得伸其志而無忌憚也聖人録紀事之詳者意或在此而言春秋者未嘗及之故次而論焉
  城中丘
  或問城一邑新一廏作一門築一囿時與不時皆詳録之何也曰春秋於土功之事必謹而書之所以重民力也然其所書之義有二有志其不時者有志其非制者周制五等諸侯國家宫室皆有命數之差城之高下大小皆有限制如左氏所言大都三國之一中五之一小九之一所以謹王度也凡土功龍見而戒事火見而致用水昏正而栽日至而畢所以謹時也春秋之所書有越禮而踰制者矣亦有不踰制而違時者矣是以聖人皆謹而書之若夫書城者二十有九而主乎内者二十有二焉蓋内之土功無小大必書而外之事非有故則不書
  齊侯使其弟年來聘
  或問諸侯之交聘也禮乎曰諸侯之於天子也比年小聘三年大聘所以致其恭其於邦交也嵗相問也殷相聘也所以致其愛諸侯之交相聘禮也雖然春秋之時朝聘不入京師相與結驩繼好者數大國而已無復有慕賢考禮一法度尊天王之實也故雖玉帛交聘脩於邦交之常禮而其實則諸侯横恣連衡自固以相比周爾故大國聘而不朝小國朝而不聘聘而不朝者以其强而足以役弱也朝而不聘者以其弱而有以事强也故或以卿大夫或以弟聖人皆著其實而書之此年齊之來聘者則將以結魯也是私也使其弟來亦私也然春秋書兄弟之例有二書盟書帥師而稱兄弟者有以見其厚寵愛之私書出奔書歸而稱兄弟者有以見其薄友愛之義故此年使其弟年來聘桓三年使其弟年來聘鄭伯使其弟語來盟與夫黑背帥師之類皆私也盜殺衛縶秦鍼宋辰出奔皆薄也仁人之於兄弟也絶偏係之私篤友恭之義人倫正而天理存矣
  公伐邾
  或問伐邾之役何以為悦宋曰隠元年嘗與邾盟矣今未聞其有罪而伐之何故蓋魯為宋討也五年邾鄭伐宋是宋與邾有讐矣四年公遇宋公于清翬帥師㑹宋伐鄭是魯與宋有好矣去年鄭人來輸平則是魯又與鄭為親矣魯方與鄭為親而宋方與邾鄭為讐魯方得鄭邑又憂宋之不我悦也故託為辭以伐邾將以求宋焉耳公之執義不固可知矣元年盟之今年伐之盟果春秋之所貴耶
  凡伯來聘
  或問天王之聘諸侯也禮乎曰上之所以待下者有以致其愛也下之所以事上者有以致其敬也方周之盛諸侯軌道四時述職朝宗覲遇未始少懈非朝之嵗三年大夫聘五年而卿聘凡以致其敬爾王者於是時聘以結諸侯之好間問以諭諸侯之志歸脤焉以交其福慶賀焉以贊其喜致禬焉以補其災凡以致其愛爾春秋之際諸侯之所以事天子者益懈而天子之所以聘於諸侯者何其不憚煩哉十二公之中魯之臣如京師者纔六而王臣來聘者八周王之為天子可知矣隠公即位已七年其臣未有一如京師而天子遣使聘之何哉雖然春秋自宣十年定王使王季子來聘之後魯厯五公周更四王皆無來聘之文何也蓋文宣以前周固微弱然王命猶足以為重文宣以後周室之衰尤甚於前蓋亦不足以為輕重矣是以春秋之書來聘者八則止於宣公書來求者三則止於文公書來錫命者三則止於成公來聘則止於宣者自宣以後雖有禮文不足以結諸侯也來求則止於文者自文以後天王雖求之諸侯亦不與也來錫命則止於成公者自成公以後雖有爵命不足以寵諸侯也烏乎是可不為世道慨歎哉
  戎伐凡伯于楚丘以歸
  或問凡伯一人爾何以言伐曰凡伯周之卿大夫銜命出境必有副介徒衛戎將害之固必用兵用兵而不曰伐謂之何哉曰于楚丘則有以見衛之不救王臣之患也曰以歸則有以見凡伯之不能死於位也胡氏曰周之秩官敵國賔至關尹以告候人為導司徒具徒司寇詰奸佃人積薪火師監燎其貴國之賔至則以班加一等益䖍至於王吏則皆官正莅事今凡伯承王命以為過賔於衛而戎得伐之以歸是蔑先王之官而無君父也故旄丘録於國風見衛不能修方伯之職也戎伐凡伯于楚丘以歸見衛不救王臣之患也為狄所滅則有由矣
  宋公衛侯遇于垂
  或問不期而㑹曰遇公及宋公遇于清則將以㑹伐鄭也宋公衛侯遇于垂則將以為瓦屋之盟也豈不期而㑹乎是特假遇禮以行其私爾是以春秋詳之
  歸祊入祊
  或問左史言鄭以祊易許田而春秋特書來歸何也曰以經攷之則見其有來歸祊之文矣未見其有易許田之事也桓公即位而後鄭伯以璧假許田則假田蓋在桓之世而不在隠之世矣左氏以其二事比而言之而謂之易非經意也蓋許田者魯之邑而近於鄭祊者鄭之邑而近於魯周制六年五服一朝故於天子之郊有朝宿之地成王以周公有大勲勞故特賜之許田以為朝宿之地周制又六年王乃時狩諸侯各朝於方岳故於泰山之旁有湯沐之邑宣王以鄭伯母弟封鄭特賜之祊田以為湯沐之邑周衰天子不復行岳狩之禮諸侯不復講朝覲之儀故鄭之視祊魯之視許田亦㡬於無用矣然是時也鄭將以結魯而非魯將以結鄭也故前年來輸平則約之以言今年來歸祊則啗之以利彼豈真以祊為逺於鄭而無用故歸於魯以為好哉致恵以結魯之好將以為糾合諸侯之地爾雖然方其歸祊也彼其心固已有覬覦許田之念矣特以吾方求結於魯故姑緩之以為糾合諸侯之地若其威勢漸張則許田之地一言而魯亦歸之於鄭矣既而桓公簒君自立鄭伯於是要其許田之地設為之辭而曰璧假鄭於是始有以取償於魯矣後之人見祊近於魯而入於魯許田近鄭而入於鄭遂以為兩下相易則失之矣或曰非其所有而得之曰取本其所有而還之曰歸今曰歸祊則不毋乃魯之舊邑乎曰歸字有二義有以還其所有謂之歸者有以易而言歸者如齊人來歸鄆讙龜隂之田齊以歸於魯而非魯取之於齊也鄭人來歸祊是鄭以歸於魯而非魯取之於鄭也石氏曰言來歸祊若魯之所自有也此説得之曰其言入何也曰鄭歸之我入之入則有其地而遣吏治其人矣與入者弗受之辭其㫖異矣雖然來歸鄆讙龜隂之田不言入何也蓋鄆讙龜隂我故物也故不言入此言入則非我故物也
  盟于瓦屋
  或問據左氏齊侯平宋衛之怨于鄭則瓦屋之盟蓋齊志也何以首宋公曰春秋之法㑹盟先主㑹征伐先主兵自隠元年至莊十四年諸侯之㑹中國之政無伯者主之凡見於經者十有六國惟主㑹者先焉自莊十五年至僖十七年諸侯之㑹中國之政皆齊桓主之凡㑹者十有四國而㑹首於齊桓自僖十八年至二十七年諸侯之㑹中國之政皆宋楚爭之凡㑹者二十一國而㑹先於宋自僖二十九年至哀十三年諸侯之㑹中國之政皆晉楚爭之凡㑹者二十國或先楚或先晉此㑹盟所以先主㑹也若夫瓦屋之盟則未有以主之也欲平宋衛於鄭者雖齊侯之志而齊實未能主之莫之為主則亦序王爵而已此所以首宋也雖然有參盟則必有主盟矣入春秋至是八年内之為盟如蔑宿外之為盟如石門宻非所謂善也兩義不安而彼我之情不能無嫌是以有衆情共疑而參盟之事至此瓦屋之盟則共相疑而為此盟也方其未盟則宋衛遇于垂以謀之固已有不信齊侯之意矣其既盟也而齊人鄭人伐宋信安在哉齊能挽三國以求釋恨於鄭而不能無明年齊鄭伐宋之師齊之罪亦可知矣夫瓦屋周地也三國㑹於此既不入覲於王而刑牲歃血私相要結其蔑視王室之罪可勝誅哉雖然是盟也其關於世道升降之機尤不細也石門之盟聖人為之隠憂况瓦屋乎諸侯參盟蓋自此始由是而降不為北杏不為幽不止也
  盟于浮來
  或問與大夫盟沒公及莒人盟浮來何以不沒公曰與大夫盟沒公正也其不沒公者春秋之變文也春秋書内盟不曰㑹則曰及㑹未有無主名者及亦未有無主名者其不出主名者皆公也及宋人盟宿及荀庚盟及孫良夫盟及郤犨盟及孫林父盟皆不言公不使大夫敵公也及蘇子盟于女栗亦不言公外諸侯不宜與内諸侯盟也惟公及莒人盟于浮來公及齊大夫盟于蔇則公之所欲而春秋亦不之諱也㑹諸侯同盟于幽不言公聖人以是為春秋之變文也諱之㑹盟于齊不言公楚始與諸夏盟也諱之㑹盟于翟泉不言公晉初以大夫盟王子也諱之惟公㑹盟于蜀言公甚楚之强以憑陵中國故亦不之諱也故曰與大夫盟沒公正也其不沒公者春秋之變文也然則春秋之作何為若是之異乎魯之所諱聖人諱之魯之所不諱者聖人亦不之諱也春秋魯史也聖人何加損哉
  無駭卒
  或問無駭何以不氏或曰未命也或曰未賜族也宜孰從曰所謂未命者謂其未命于天子也春秋之際大夫皆命於其君矣固未聞有天子之命卿也何獨無駭挾為然哉所謂未賜族者蓋出於左氏羽父請族之説然以宋萬宋督之不氏左氏固以為華督南宫萬矣則是未嘗無族也然則大夫不氏正也其氏者春秋之變文也春秋之初大夫皆書名内之無駭翬挾柔溺皆名外之鄭宛詹紀裂繻皆名未聞以氏稱也自僖公以後而内之大夫未有不書氏者若臧孫叔孫季孫仲孫之類是也其甚則有生而以字書者季友仲遂之類是也外之大夫無有不氏者盟書齊高傒晉趙盾衛𡩋速宋華孫比比而是矣征伐書晉陽處父宋華元衛孫良夫徃徃而見矣此時之變也非聖人之私也春秋之初惟内大夫卒而書公子者二公子益師公子彄是也蓋以貴書以重書也是二公子者隠之叔父也故以貴重書之非公子之貴也則亦名之而已矣故無駭挾皆不氏也然無駭挾之不氏則又異於翬柔溺之不卒矣盖無駭挾世禄也翬柔溺非世禄也非世禄則亦不卒之矣
  公㑹齊侯于防
  或問公㑹齊侯禮乎曰程子曰古之治時諸侯服天子之命以守疆土以治人民其朝聘有時其出入有度無非禮者也世之亂也王綱不振諸侯無法以自守强陵弱衆暴寡大者則糾合其黨以逞其私小者則附從不暇以救其亡故列國之㑹紛然於天下矣聖人一以王法正之凡書㑹皆非正也若夫彼善於此惡有重輕則各存乎其事春秋之法公與諸侯為㑹則書曰公㑹某侯于某防與中丘之類是也内臣㑹諸侯則書曰某㑹某侯于某鄄與戚之類是也外諸侯相㑹則書曰某侯某伯㑹于某蔡侯鄭伯㑹于鄧齊侯宋公㑹于洮之類是也唯以國之大小强弱爵之高卑為次凡皆非王事而相㑹聚耳胡氏曰左氏稱宋公不王鄭伯以王命討之使來告命㑹于防謀伐宋也于中丘為師期也亦謂之非王事可乎曰以王命討宋而聴征討之禁於王都雖召陵之舉不是及矣始則私相㑹為謀于防中則私相盟為師期于鄧終則乘敗人而深為利以取二邑歸諸已奉王命討不庭者果如是乎
  公㑹齊侯鄭伯于中丘翬㑹伐宋敗宋師取郜取防
  或問將以伐宋者鄭伯也而中丘之㑹序齊為首何也曰齊僖鄭莊之圗為伯也久矣盖自石門之盟始自是而後齊鄭為一黨魯宋衛陳蔡為一黨而宋衛則其首也自鄭人來輸平以離魯宋之黨而又納祊以結之齊亦為艾之盟又使其弟年聘魯於是背宋而從齊鄭齊鄭既得魯矣又欲平宋衛以伯諸侯於是為瓦屋之盟則未知宋衛之能俯首於齊鄭也宋衛之未能俯首以從齊鄭也則又㑹于防㑹于中丘以謀伐宋然則伐宋之師是齊鄭之相為謀也非獨鄭伯之罪也以國之大小言之則齊為先矣曰帥師者翬而敗宋師稱公何也曰翬帥師㑹伐正兵也公之敗宋師是竒道之兵也臣㑹伐而君率輕師以敗之詐也未浹旬而取其二邑貪也隠公徳薄而多大功慮淺而數得志此其所以有鍾巫之禍歟且公豈真能敗宋者哉有齊之力有鄭之謀齊鄭方求與宋戰宋方備齊鄭之不暇是以公幸而成功爾
  宋衛入鄭 宋衛蔡伐戴鄭伯伐取之 齊鄭入郕
  或問齊鄭方伐宋而宋人衛人乃入鄭是竒兵也是擣虚之役也宋衛既已入鄭而又移兵以伐戴三國雖衆其師老矣是困獸之猶鬬也四國既鬬鄭伯乘其弊而伐取之此卞莊子之術也此所以能取三師歟或疑三師非鄭之所能取謂鄭取戴非也春秋書取者有三凡邑田曰取若莒人取牟婁是也師曰取鄭罕達取宋師于嵓是也内大惡諱凡滅國不曰滅而曰取若取鄟取邿取鄫之類是也惟滅項則言滅公不在國故也是以不諱未有外伐國而言取也且三國方伐戴而鄭伯取戴亦無此理鄭之患三國無以異戴以患則均所讎以惡則均所疾鄭荘雖未近古詎肯棄所疾而利所危乎其入郕也徃年衛師入郕蓋自是郕從衛矣齊鄭入郕其所以孤衛之黨歟
  滕侯薛侯來朝
  或問諸侯朝於諸侯禮乎曰吾聞之陸象山之言曰古者諸侯之於天子比年一小聘三年一大聘五年一朝天子五年一廵狩周制六年五服一朝又六年王乃時廵考制度于四岳諸侯各朝于方岳朝所以考制度尊天子也故曰天子無故與諸侯相見曰朝考禮正刑一徳以尊天子穀梁子以為天子無事諸侯相朝誤矣禮所謂兩君相見者不能無是事爾非定制也比年小聘三年大聘諸侯交相聘問則有定制矣故曰朝覲之禮所以明君臣之義也聘問之禮所以使諸侯相尊敬也是故一不朝則貶其爵再不朝則削其地三不朝則六師移之先王之通制也義之所在非由外鑠根諸人心達諸天下先王為之節文著為典制苟不狂惑其誰能渝之周衰典禮大壊諸侯不事天子朝聘不入京師或比年以相朝或五嵗以相聘自以强弱相制大小相凌豈復有考禮修徳以尊天子之意哉魯之所如者舉皆齊也晉也其甚則朝蠻荆之君而齊晉楚未嘗一朝魯也魯之所受朝者滕也邾也薛也杞也曹也否則外國之附庸而滕薛邾𣏌曹未嘗一受魯之朝也蓋齊晉伯也而楚則所畏也邾滕薛𣏌曹則土地狹隘兵寡衆弱而不能與魯抗也僖公立三十有二年朝王所者再而如齊者三成公立十有八年如京師者一而如晉者四下是則雖如齊如晉如楚之不常而終無有朝王所如京師者矣春秋據事直書而善惡自見
  隠公薨
  或問隠閔不葬左氏曰不成喪也二𫝊曰君弑賊不討則不書葬也宜孰從曰二𫝊之言信有理抑吾攷之春秋而不合也外之諸侯曰君弑賊不討則不書葬而蔡景許悼不合也内之君亦曰君弑賊不討則不書葬而桓公不合也或曰隠閔不葬謂其賊在内而魯之臣子可得而討也是以不葬也桓公書葬謂其賊在外而魯之臣子不得而討也是以葬之也不亦可乎曰賊未討則不書葬者謂讎不復則不葬也不葬則服不除寢苫枕戈所以明為臣子也葬者臣子之終事也其義未終故不敢以急葬也此賊不討則不書葬之説也若桓之被弑賊雖在外然為魯之臣子有不共戴天之讎何可以一日忘之乎不共戴天之讎未復則臣子之職終未盡也臣子之職未盡而可以急葬乎而可以除其服乎若隠閔則以為臣子之事未終而不敢以急葬若桓則臣子之義詎可以為忠乎此皆未免有互相牴牾者吾故曰隠弑桓立國内多故不能具禮以葬則亦不書爾春秋之法據事直書而善惡自見惟於魯之事則特有隠諱焉此則臣子之義也故公薨不書弑為尊親諱也不書地則亦不沒其實矣
  隠十年無正
  或問隠十年無正何也曰隠將孫乎桓故不有其正月此公羊之説也曰隠十年無正隠不自正也元年有正所以正隠也此穀梁之説也此則求春秋太過之失爾夫事在正月則書正月事在二月則書二月事在三月則書三月事有不係於月而特係於時者則書春此自春秋之書法爾隠之春秋亦有事在正月而不書者乎蓋未之有也未之有則其不書也宜矣何用為是支離哉











  春秋或問卷四
<經部,春秋類,呂氏春秋或問>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或問卷五      宋 吕大圭 撰
  桓公  公㑹鄭伯于垂鄭伯以璧假許田盟于越元年或問左氏以為易祊田經以為璧假何也曰言假則非易言易則非假向也來歸祊則鄭以此結魯也今也以璧假許田則鄭以此要魯也甚矣鄭荘之姦雄也哉不直要之而為之辭曰假假有歸之時公非不知鄭假之必不歸也而不得不從既許其假矣而後得為越之盟甚矣鄭莊之姦雄也哉始而公㑹鄭伯于垂則志為此㑹者鄭也已而及鄭伯盟于越則志為此盟者魯也鄭伯何為志為此㑹哉將以要其許田而為此㑹也魯何為志為此盟哉將以藉鄭之力以求安其位也春秋之時簒弑之君諸侯茍列於㑹則天子亦不之討諸侯亦不之問此鄭莊之所以逆其意而與之㑹也此魯桓之所以因其㑹而遂假之以許田也㑹猶未足繼而盟焉則愈固矣是舉也於以見鄭伯之巧於要魯也於以見魯桓之急於倚鄭也於以見魯之不復朝周而棄其朝宿之邑也於以見鄭之不王而奪其所賜之地也於以見弑君之賊諸侯不惟不加討而又因之以為利也於以見世衰道微雖罪大惡極之人而徃徃得以自安於其位而無復懼也
  秋大水
  或問洪範庶徴春秋災異一也此年大水説者以為桓弑隠百姓痛傷悲哀之心既蓄積而復専易朝宿之邑隂逆與怨氣并之所致豈非有合于洪範庻徵之意乎曰此漢儒之説也抑吾之所以論洪範者不然洪範之為疇也九五行五事八政五紀三徳稽疑庻徴五福六極八者之疇條分品列而必以皇極居乎其中者何也蓋皇極之道立則五行順五事正八政舉五紀協三徳全卜筮得庻徵從五福應皇極之道不立則五行戾五事乖八政虧五紀失三徳失其宜卜筮失其理庻徴失其時福極失其應蓋以一統八而八者之用實主乎一也然則説洪範者亦論皇極之建不建爾皇極建則𢑴倫叙而肅乂哲謀聖有以召雨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寒燠風之時皇極不建則𢑴倫斁而狂僭豫急蒙有以召雨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寒燠風之恒天人之交如響斯應㡬微之際孰能識之如必曰某事得則某休徵應某事失則某咎徵應則亦膠固而不通矣春秋之際災異荐見此皆隂濁肆行陽明不用而天人之間交相感應故人之所為顛倒悖繆有以感天道之變天之所運乖戾舛誤有以極人道之災而山崩川竭日食地震之異水旱蝗蟲之災無日不見此聖人所以傷之也夫豈指其一事而為一異之應哉故是年之大水以為隂逆與怨氣幷之所致可也指其事以實之則拘矣故嘗謂推明五行之運行以關於五事之得失而明天人感應之理者洪範之説也因洪範之説而必欲推尋其所致之由者漢儒之説也厯紀一時之災異而不書其故以明天變之不可忽者春秋之所書也因春秋之所書而附㑹之以一時之事者何休諸儒之説也
  宋督弑其君與夷及其大夫孔父
  或問春秋弑君而書及者三其賢之乎罪之乎曰春秋據事直書而義自見其所以書及者正以其與君存亡者爾春秋之弑君者多矣由是而併殺其大夫者亦為不少而獨於孔父仇牧荀息得書此必與君存亡者也書弑其君而曰及不曰殺而蒙弑文非能與君存亡者何以加此蓋孔父未死則與夷不可得而徒弑也仇牧未死則捷不可得而徒弑也荀息未死則卓不可得而徒弑也既弑其君而必及其所忌則孔父仇牧荀息之事亦可知矣據𫝊則孔父乃穆公之所屬殤公者也荀息乃獻公之所屬其子卓者也孔父荀息存則殤公子卓與之俱存孔父荀息亡則殤公子卓與之俱亡殤公子卓已弑而孔父荀息尚存則督里克不得而全矣仇牧之事雖不必如孔父荀息之受屬於先君然以𫝊攷之則仇牧聞君弑趨而至遇於門手劍而死之由此言之則仇牧生而存則萬不可以生仇牧死然後萬得以奔陳矣是亦能與君存亡者也其賢之乎罪之乎學者觀之而自得之矣
  滕子來朝
  或問隠十一年滕嘗來朝矣書侯之爵至此未閲二嵗而遂書子或以為時王所黜或以為在喪稱子然使時王能黜諸侯則是天王能執其柄矣春秋豈復作乎使其果在喪則終春秋之世滕皆書子此理之不通也胡氏謂朝弑逆之人是以春秋貶之信乎曰春秋據事直書而善惡自見矣豈升降諸侯之爵次而亂其名實哉案春秋或稱侯或稱子或稱伯其稱不一惟滕薛𣏌耳三國皆小國也故𣏌稱公正也稱伯稱侯稱子皆降也滕稱侯正也稱子降也薛稱侯正也稱伯降也蓋春秋之時諸侯自恣朝㑹不常小國之諸侯介於大國之間而無以自存廹於號召之令而不敢不從故自貶而稱子稱伯蓋懼以公侯之爵來則其貢禮必重故也有如晉鄭爭承子産曰鄭伯男也而使從公侯之貢懼弗給也正此意爾當時之小國既以此禮來當時之諸侯亦以此禮受當時之史官亦以此爵書之聖人何加損哉
  㑹于稷成宋亂
  或問春秋之法為尊者諱禮也而以成宋亂則目言之何也曰成之為言平也蓋督弑其君而逆子馮一國之人豈無有不順督之所為者乎四國㑹于稷以平之而公子馮始安於位督遂相宋公所謂平宋亂也案春秋㑹未有言所為者惟此年成宋亂與襄三十年諸侯之大夫㑹于澶淵亦書曰宋災故乃特言其所為此聖人之深意不可不察也夫宋督方弑其君使四國明乎孔子沐浴請討之意則㑹于稷以討之可也而今其㑹也特以平其國内之亂而已孰謂弑君之賊可以不討而反使其國人平之乎蔡般方弑其君使諸侯之大夫明乎邾定公斷獄之法則㑹于澶淵以討之可也而今其㑹也特以宋災故而謀更其財而已孰謂弑君之賊可以不討而反慮其失火之國乎稷之㑹不書以成宋亂則疑于謀討督澶淵之㑹不書宋災故則疑於謀討蔡是以聖人直書其所為而後是非善惡之實著矣先書以平宋亂則可以見四國不能討賊之罪矣繼書取郜大鼎于宋則可以見四國取賂之罪矣又書納于太廟則益可以見桓公同惡相濟⿰⾔𭑃大倨肆之意矣
  蔡侯鄭伯㑹于鄧
  或問鄧之㑹左氏以為始懼楚何也曰左氏以為楚卒滅鄧入蔡而其後鄭卒為楚之服役故其説云爾然以經攷之則桓公以來楚之猾夏未見於經也況前乎是蔡實從宋伐鄭又從宋伐戴則蔡蓋宋之黨也今也宋鄭既合則其通於蔡理無可疑者然後此五年蔡衛陳之從王伐鄭則又托公義以釋私憾者也豈非鄭雖求平於三國而三國讎鄭之心至是猶未已邪然則以㑹鄧之書而究其終始則諸侯離合之不常亦可知矣
  公及戎盟于唐公至自唐
  或問公行或書至或不書至何也曰告至則書不告則不書此史册之常也史之所有則書史之所闕則不書亦夫子修春秋之法也夫書至非聖人新意也攷之於書湯既勝夏而仲虺之誥必曰王歸自夏成王東伐淮夷遂踐奄而多方之命亦曰王來自奄蓋君出入重事也而可不誌乎春秋之書至蓋亦縁魯史之舊而著其反國之日月爾其不書者史闕之也不然魯君之出百七十有二自文以前公之出者八十而書至者十九自文以後公之出者九十有二而書至者乃六十有四夫以行李之徃來不甚相逺而書至之多寡其相去乃若是何邪然則亦因其世代有久近耳故君之行必告廟反必告至此禮也或謂書至之義或誌其去國踰時之久或録其盟㑹侵伐之危或著其黨惡附姦之罪此則求之過矣若其去國踰時之久則因其書至而可以見學者比事觀之則知之矣未必聖人書至之意也
  三年春正月
  或問桓何以不書王曰闕文也何以知其為闕文也曰春秋無事必書首月首月必書王此春秋書法也而桓公則十四年不書王四時雖無事首時過則書此春秋書法也而桓公則七年不書秋冬吾以是知桓之春秋於是多闕文矣孔子之前史有闕文孔子之後經有闕文孔子之作春秋也授諸弟子則其𫝊之也豈能無脱文哉或曰桓之無王非闕文也桓無王也元年有王始之治桓也二年復有王再以治桓也至於三年則諸侯之喪事畢矣是乃入見受命於天王之時也而天討不加焉故自是而後不復書王明桓之不王而王之失政也十年有王數之終也十八年有王桓之終也不書秋冬亦非闕文也明天討之不加也古者賞以春夏刑以秋冬順天道也桓以弟弑兄以臣弑君而天討不加焉是有陽而無隂嵗功不能成矣故四年之不書秋冬則以天王之下聘而天王不復討矣七年之不書秋冬則以穀鄧來朝而天下之諸侯亦無可望者矣故特不書秋冬二時以誌當時之失刑也為此説者不亦可乎曰為此説者信巧矣然以經攷之則桓宣二公皆為簒弑之主亦皆天討不加者也宣未嘗無王而桓獨無王則聖人用法何乃如是之異也況春秋書王本以律天下之不王豈因桓之不王而遂自去其王乎當時之諸侯以簒弑得國者又非獨一桓公也又何以不去王乎若經實以桓無王而不書王則當始末盡然又奚以元年二年十年末年各書王乎若如是説則聖人書法頓自改易又安能使學者之必知其意乎至於不書秋冬信如其説則桓十七年五月公羊不書夏昭十年十二月三𫝊皆不書冬僖二十八年冬有日而無月不知又將何説乎至若二年有王則以為正與夷之卒十年有王則以為正終生之卒則固不待辯而知其謬矣
  齊侯衛侯胥命于蒲
  或問胥命公羊以為近正穀梁以為近古荀卿亦曰春秋善胥命然則善之乎曰愈於盟可也謂之正則不可然則其所以相命者何也曰當是時王澤寖微伯圖未起諸侯强力蓋未有以相伯也則云胥命而已齊衛二國皆大國也召康公命太公曰五侯九伯汝實征之而狄人廹逐黎侯黎之臣子亦以方伯連率之職責衛侯則齊衛之受命於周以為侯伯舊矣當時齊僖自以為小伯而衛亦有圍郕入鄭之威故於此以侯伯之職而相命焉向也石門之盟則齊鄭相結將以圖伯也繼而瓦屋之盟則齊於是始有脅諸侯之心然而未能脅也今也胥命于蒲則又以侯伯之事相命亦將以圖伯也其後也又為惡曹之盟則又相結以為强也伯圖自是浸長矣然則二國之相命其五伯専權擅命之漸乎故曰愈於盟可也謂之正則不可
  日有食之既
  或問日食三十六而書既者三桓三年宣八年襄二十四年是也先儒於桓則曰楚滅穀鄧僭稱王之應於宣則曰楚圍宋伐鄭勝晉中國爭奪屈服彊楚之應於襄則曰楚滅舒鳩齊崔氏衛𡩋喜弑其君之應其説信乎曰日食者陽微之所致也春秋以來隂濁肆行陽明不競陽為君為父為夫為君子為中國隂為臣為子為婦為小人為四裔故凡臣弑君子弑父妾婦乗其夫小人勝君子四裔陵中國此皆陽微之事也奚必曰指某事以為應哉日食雖有常度至於書既則變之尤大者也此豈非陽微之所致歟若何休之説則以為先事而食後事而應其説亦太泥矣
  有年
  或問春秋惟桓公書有年宣公書大有年而他公不書何也豈他公皆無如此之有年乎曰非也書有年則前此未嘗有年矣喜之是以書之春秋一螽一蝝一螟一無麥禾一無麥苗則書之重民事也則其書有年書大有年者亦重民事也或謂桓宣不宜有年其有年者異也春秋常事不書惟紀異則書之則其書有年大有年亦紀異也此為求之過矣夫桓宣固不宜有年矣而聖人豈樂天下之無年哉然以桓宣之春秋而特二年書有年則其他年之歉亦可知也天理不僭信哉
  公狩于郎
  或問周禮冬曰狩周之正月則夏之十一月也𤼵微以為四時之田當用孟月正月而狩非時也然乎曰狩于郎亦言其非地爾古者蒐狩必於其封内之隙若秦之原圃鄭之具囿是也孟子曰郊關之内有囿方四十里則是囿有常處當在郊關之内矣郎非國内之地而公狩之則過于郊而非囿有常處矣此與公矢魚于棠之類皆以其逺地也故公羊以為逺何休以為諸侯之田狩不過郊杜預以為非國内之地其言得之矣
  宰渠伯糾來聘
  或問宰渠伯糾或以渠為氏伯為爵糾為名或以渠伯為爵宜孰從曰渠其氏伯糾其字與南季一例爾天子之大夫稱字
  甲戌己丑
  或問左氏以為再赴公穀以為甲戌之日出己丑之日得信乎曰否甲戌之下當别有字而簡編脱爾
  齊侯鄭伯如紀
  或問齊鄭如紀何也曰此著紀侯大去其國之由也齊鄭為黨舊矣至是挾鄭伯以如紀非以紀之彊盛而禮之以免禍也又非申結前好以息民靖國也其積心措慮有自來矣恃力以乘人之危隂險以伺人之隙齊鄭之罪可勝誅哉至莊元年而遂遷其三邑三年而酅入于齊四年而紀侯大去其國矣是以春秋詳之紀盖與魯為婚姻之國是以來告而史書之於策仲尼存而弗削而齊人滅紀之罪與紀侯去國之由皆可見矣
  仍叔之子來聘
  或問仍叔之子或以為未命未命則匹夫也匹夫不當將天子之命信乎曰此與武氏子一例爾既曰天王使之矣烏有非王官而使之者乎亦以著其世官而已矣然謂之子則必其童稚㓜弱者也方周之衰小人得志視朝廷官爵為己私援引親黨分據要途故雖童稚之子而且使之預國事矣書曰武氏子曰仍叔之子則當時大臣徇私意而用其子弟之弱以預國事亦可知矣彼其曰武氏子者父死而子世官之辭也此其曰仍叔之子者父在而子為官之辭也來聘非義也使仍叔之子非禮也
  蔡衛陳從王伐鄭
  或問從王伐鄭者獨三國何也曰此以誌周室復振之機亦周室寖衰之𠉀也自隠以來天子不能命諸侯久矣諸侯不能奉王命以討諸侯亦久矣鄭以王之懿親而近王者也非惟朝聘之禮不行於王廷而専盟擅伐取邑易田一無所顧王之伐之固其宜也使周王能號召諸侯聲罪致討當時之諸侯又皆聞命畢集僇力盡忠則鄭寤生雖詐猾其敢不畏服鄭服而周室中興矣今也王欲伐鄭而從之者僅三國三國豈誠尊王哉蔡衛陳之讎鄭乆矣隠二年鄭伐衛四年宋衛陳蔡伐鄭十年衛宋入鄭又與蔡入戴而鄭復伐三國之師而取之桓二年陳與鄭雖㑹于稷蔡與鄭雖㑹于鄧未有成也衛之隙未解也衛之隙未解則陳蔡之黨未散而讎鄭之心未已也今天討有加於鄭而三國從之是亦托公義以濟其私忿爾三國非有誠于從王之心鄭莊亦有敢于敵王之意鄭不服而至於戰戰不勝而至於敗周之威令於是益不行於天下矣天下事無復可為矣故夫東周之不競則鄭莊之為也
  大雩
  或問書雩之義曰春秋書大雩者二十而此其始也左氏以為龍見而雩謂建巳之月蒼龍之宿昏見東方萬物始盛待雨而大故為求雨之祭過則書公羊曰旱祭也謂之旱祭則不拘於龍見之時矣要之龍見而雩自是常祀旱而雩則因旱而後雩也經無建巳之月雩者則知雩乃旱祭也非失時之謂也書雩以見旱也周禮國大旱則司巫帥巫而舞雩是也公羊謂之記災信矣然聖人不特為記災書也書之曰大則其為僭可知矣聖人於魯之僭禮皆不直書必因事而後見如書禘則因吉禘于荘而書如郊則因卜郊不從乃免牲郊牛之口傷改卜牛牛死乃不郊而書聖人之意微矣
  
  或問書螽之義曰春秋書螽者十一記災也螽之為物常因旱而生書雩書螽皆旱也
  寔來
  或問寔來之義曰説者以為州公為寰内諸侯而朝曹王臣無外交故書而寔來則以為闕文夫以寔來為闕文可也然州公如曹疑於魯無甚相干涉者如齊侯鄭伯如紀則紀實魯姻其後㑹于成紀又來朝最後盟于黄則皆為紀故春秋詳紀事故録之若州公如曹則外相如不書之例也其書必以接我而書之是以正月書寔來則寔即州公名也不書爵則知其為失地之君矣不書來朝則知其不復其國矣似乎其説稍通
  大閲
  或問書大閲之義曰經書大閲者一大蒐者三皆僭也胡氏曰大閲簡車馬也周制大司馬中冬大閲教衆庶修戰法獨詳於三時者為農隙故也書八月不時矣以鼓則王執路鼓諸侯執賁鼓以旗則王載太常諸侯載旂以殺則王下大綏諸侯下小綏其禮固亦不同矣書大閲非禮矣
  蔡人殺陳佗
  或問公穀以陳佗為外淫而子不從何也曰據左氏陳侯鮑卒佗殺太子免而代之則佗為弑逆之賊也然經無明文公羊以為陳佗外淫穀梁亦以陳佗淫于蔡或者又以為陳佗陳人也而蔡人殺之則其必有罪而奔蔡者也愚以為果若是則春秋必不書之矣蓋春秋載他國之事非有關於大故者不書此蓋衛人殺州吁齊人殺無知楚人殺夏徵舒之義也然佗之弑逆春秋不書則史闕之耳案經諸侯雖簒弑茍踰年則皆以成君稱之齊商人弑君者及其見殺則稱君蔡般弑父者及其被殺則稱侯陳佗既踰年矣而不稱君何也齊無知亦踰年而不稱君蓋當是時一國之人猶知其為弑逆也異邦之人猶知其為弑逆也故皆以討賊之辭名之若夫子之修經則録其實而已矣
  子同生
  或問春秋二百四十二年惟此一年書子同生何也曰此説者所以求其説而不可得也或謂魯恵無適子隠桓皆庻所以啓桓簒奪之禍今桓公實生適子以喜書也或謂莊文成襄皆適嗣也而獨書子同生者此聖人所以正周公之後而决後世之疑也或謂此蓋為莊公如齊納幣張本爾古者天子諸侯十五而冠二十而娶莊公生於桓之六年至即位二十有二年始納幣二十四年始如齊逆女其年已踰三十七八年矣蓋文姜必欲娶於母家故踰時越禮一至於此其後冢嗣不立弑逆相繼魯㡬不能自保所謂文見於此而義起於彼者也要之皆不然國之重器莫重於適嗣適嗣不正則禍亂生焉古者適子生必以禮舉之所以正國本係人望而絶庻孽覬覦之心也此大事也經烏得而不書後世配適奪正之事所以紛紛而起者正縁名不正而適以召亂耳然則世子生而必書者正春秋意也然而君茍不以世子生之禮舉之則史亦莫得而書矣史莫得而書則聖人亦莫得而書矣故曰書子同生者以適子之禮舉之也若其受制於文姜必齊女而後娶以至於失時越禮則可以因是而攷之矣
  紀侯來朝
  或問紀侯朝魯何也曰此紀不能自存而托魯以自存也桓公簒弑之人自保不暇安能庇人乎昭公主齊終以客死鄭伯主楚終於乞盟紀侯主魯終於去國非所主也

  春秋或問卷五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或問卷六     宋 吕大圭 撰
  桓公  正月己卯烝八年
  或問書烝之義何也曰胡氏曰案周書大司馬烝以中冬今魯烝以春正月其不同何也周書有周月以紀改而其言曰夏數得天百王所同其在商周革命改正示不相沿至於敬授民時廵守烝享猶用夏焉然則司馬中冬教大閲獻禽以享烝所謂用夏而魯之烝祭在春正月見春秋用周正紀魯事也而穀梁乃曰烝冬事也春興之志不時也是以閉蟄而烝為是與周制異矣春秋非以不時志也為再烝見黷書也
  冬十月雨雪
  或問十月雨雪常事也何以書或曰此春秋以周正紀事之一證也
  祭公來遂逆王后于紀紀季姜歸于京師
  或問祭公來遂逆王后于紀而先書來何也曰此與祭伯來一例爾蓋私來也王臣無外交祭公來非禮也其逆王后于紀何也紀之於魯蓋婚姻之國也紀援齊難于魯而王娶后於紀則魯實為之謀也天子之娶女於諸侯也使同姓之諸侯為之主太上無敵也故紀季姜之歸于京師魯實主之魯急於固紀是以因祭公之來而使請於王以逆后爾當祭公之來王固未有成命使之逆后逆后之命其殆出於祭公來魯之後乎因祭公之來魯而遂逆王后于紀非端本之道也然春秋書逆王后者二桓八年及襄十五年劉夏逆王后于齊是也然惟紀季姜書歸于京師而劉夏之逆后不書歸則祭公之逆以魯為之主而書之也劉夏之逆以其過魯而書之也魯為之主故書歸不為之主則亦不書歸矣劉敞以為劉夏之逆后則士也祭公之逆后則公也使公則已尊使士則已卑卿逆之公監之乃合於禮其理或然或以遂為専行之辭然以理度之必無此事豈有逆王命而不由天子之命乎亦必不然矣春秋書遂皆繼事之辭非必皆専行也僖四年侵蔡遂伐楚是蓋先侵蔡而遂伐楚也僖三十年書如京遂如晉蓋先如京而後如晉也此年祭公來遂逆王后于紀蓋先來魯而後遂逆王后于紀也但其始來之初不為逆后而來而卒以逆后歸耳故夫遂者繼事之辭也
  公㑹衛侯于桃丘弗遇
  或問公與衛侯約㑹于桃丘而弗遇何也曰齊鄭之如紀将以圖紀也而紀㑹公于成又朝于我納后于周又以魯為主皆將以固紀也齊鄭急於圖紀故不得不急於謀魯伐鄭之役衛實從王則鄭與衛有隙矣故魯桓因而㑹之將以為援也然蒲之胥命則齊與衛亦既修舊好矣衛始以鄭之怨而約與魯㑹終以齊之故背魯而弗來蓋魯之所以弗遇者齊與鄭實軋之也是以有郎之戰爾書曰弗遇罪不在魯也
  來戰於郎
  或問桓公弑逆之人天下之大惡也齊衛鄭之來伐未為無辭而春秋以來戰為文何也曰桓弑逆之人天下之大惡也鄭伯則首盟于越以定其位齊侯則繼㑹于稷以濟其姦則既與之為好矣今之來戰非有名義之可仗不過以私怨小忿親帥其師而來戰于魯之近邑舉兵深入而實未有辭也書曰來戰于郎罪不在魯也
  齊衛鄭盟于惡曹
  或問此郎之諸侯也曷為稱人曰春秋書法凡一役而再見者人之隠十年公㑹齊侯鄭伯于中丘夏翬帥師㑹齊人鄭人伐宋此其例也三國既以不道興師而為郎之戰又結怨固黨以為惡曹之盟使鄭莊不死則三國之黨不分而魯之兵禍未有已也書郎之戰而繼以惡曹之盟三國之惡稔矣抑是盟也又豈特以抗魯而已哉齊鄭自石門之盟而有志於伯齊衛自蒲之胥命而有志於伯今也三國合而為惡曹之盟不特以抗魯也亦將以抗王也鄭既有敗王師之罪矣而其後齊亦滅后之母家衛亦抗子突而自立其無王甚矣自有參盟莫甚於惡曹春秋惡之
  宋人執祭仲突歸于鄭鄭忽出奔衛
  或問祭仲之事公羊以為知權何也曰甚哉公羊之謬也愚嘗摭其説而論之公羊之言曰宋人執祭仲謂之曰為我出忽而立突祭仲不從其言則君必死國必亡從其言則君可以生易死國可以存易亡少遼緩之則突可故出而忽可故反是不可得則病然後有鄭國古之有權者祭仲之權是也權者何權者反於經然後有善者也權之所設舎死亡無所設行權有道自貶損以行權不害人以行權殺人以自生亡人以自存君子不為也愚請反之曰祭仲不從其言則身必死國必不亡祭仲死則鄭怒於宋民知有義宋必不能逞志於我從其言則身可以生易死君必出國必亂少遼緩之然後出突而反忽是逐二君也古人有權者不如是也權者何權者合於經然後有善者也權之所設舎正理無所設行權有道必度義以行權不背經以行權殺人以自生亡人以自存君子不為也何者若祭仲知權者宜致死勿聴使宋人知雖殺祭仲猶不得鄭國乃可矣且祭仲謂宋誠能以力殺鄭忽以滅鄭國乎則必不待執祭仲而刼之矣如力不能而⿰⾔𭑃大為言何故聴之且祭仲死焉足矣若不能是莫若强許焉還至其國而背之執突而殺之可矣何故黜正而立不正以為行權亂臣賊子孰不為此乎故曰甚哉公羊之謬也突不係以鄭何也曰小白係以齊明當有齊也子糾不係以齊不當有齊也忽係以鄭明當有鄭也突不係以鄭則其不當有鄭也可知矣曰君在喪未踰年稱子忽立三月矣何以不稱子而稱名曰此争國之辭也曹羈雖立而未成君也鄭忽雖立亦未成君也未成君者蓋其國人亦未之君也未之君則其與突何異焉忽之名與突無異而係忽於鄭則有異矣至於復歸于鄭則稱世子何也曰此正其為世子也正其為世子則突之不當立明矣
  柔㑹盟于折
  或問柔何以名曰禄去公室政在大夫其始於柔㑹宋陳蔡之盟乎先儒皆以為貶而稱名然謂之貶而稱名例也公子結何以不貶夫以大夫與諸侯盟此不待貶絶而自見者也而何必求之過哉故嘗謂内大夫帥師自無駭始内大夫與諸侯盟自柔始自其有無駭之帥師也然後有翬有慶父有公子友公孫兹公孫敖公子遂公孫歸父之帥師甚則季孫行父臧孫許叔孫僑如公孫嬰齊四卿並帥師矣自其有柔之盟也然後有公子結公孫敖季孫行父公子遂臧孫許仲孫蔑仲孫貜仲孫何忌之及諸侯盟甚則叔孫州仇仲孫何忌二卿及邾子盟于句繹矣然則折之盟何也曰鄭連齊衛與魯為讎陳蔡從王與鄭為讎久矣今鄭莊已死而宋有立突之功折之盟其殆欲倚宋以平魯鄭陳蔡而將以定突之位乎魯桓以為鄭突猶已匹也是以汲汲而為此耳蔡叔何以稱字曰諸侯之母弟稱字者非大夫也此年蔡叔十五年許叔十七年蔡季莊三年紀季是也其稱名者大夫也
  㑹于夫鍾于闞于穀丘于虚于龜于武父
  或問公與宋公四㑹一盟春秋列書而不置何也曰亦可以見春秋之㑹盟無一足恃者矣突以弟簒兄倚宋之力而得國而突之賂于宋者未滿其欲也是以責賂於鄭公於是四㑹一盟以求之而宋終不與之平也然則宋之猜貳無厭可知而魯之强聒不捨亦已甚矣始也為人謀事而欲解其讎終也怒其辭平而復黨其惡魯之罪可知矣受人之惠而忘其徳忿其小怨而至於用兵鄭之罪可知矣執人之權臣而使之出其君納簒弑之人而多責其賂宋之罪亦可知矣皆罪也而魯尤甚且不謀人之事則已五反而不合至於結黨而交兵謀人之事者固如是乎或曰突簒君也武父之盟書曰鄭伯何也曰諸侯雖以簒得國茍其大臣君之其國人君之諸侯亦與之㑹盟以為彼國之君也聖人亦從而君之從其實也武父之鄭伯是也茍其雖正適而未成君也其大臣不之君其國人不之君列國之諸侯亦未以為彼國之君也聖人亦從而名之從其實也曹羈鄭忽是也聖人何加損焉
  及鄭師伐宋戰于宋
  或問戰而書及何也曰戰而書及皆公也此年戰于宋十七年及齊師戰于奚莊九年及齊師戰于乾時皆公也胡氏曰既書伐宋又書戰于宋者責賂於鄭而無厭屢盟于魯而無信者宋也二國聲其罪以致討故書曰伐夫宋人之罪則固可伐矣然取其賂以立督者魯桓也資其力以篡國者鄭突也無諸已然後可以非諸人用賢治不肖不以亂易亂也故又書曰戰于宋來戰者罪在彼戰于郎是也徃戰者罪在内戰于宋是也
  公㑹紀侯鄭伯戰齊宋衛燕師敗績
  或問此一役宜可以固紀矣而紀不免於亡何也曰此所以速紀之亡也向也齊鄭如紀將以襲紀也紀倚魯以為重一㑹于成再來朝三納后于王皆將以固紀也齊衛鄭來戰于郎矣又盟于惡曹皆將以抗魯也今者魯宋有隙齊又挾宋衛燕以圖紀魯鄭援紀而與戰而四國敗績焉紀之亡形成矣夫以垂亡之國而獲勝捷之功此可喜也以大國之勢而蓄必報之憾甚可懼也公之所以為紀謀者既無以為固紀之道而徒挾鄭以與人戰幸而勝齊彼将謂可以固紀矣而不知所以速紀之亡者在是役也迨夫紀懼亡之不給復為黄之盟求以安紀亦晩矣胡氏曰齊為無道恃强凌弱此以紀為主何也彼為無道加兵於已必有引咎責躬之事禮義辨諭之文猶不得免焉則亦固其封疆効死以守上討諸天子下告諸方伯遂率與鄰國之諸侯其必有伸之者矣不如是而憤然與戰豈已亂之道乎同力度徳動則相時小國讎大國而幸勝焉禍之始也息伐鄭而亡鄭勝蔡而懼蔡敗楚而滅今紀人不度徳不量力不徵辭輕與齊戰而為之援者弑君之賊簒國之人也不能保其國自此戰始矣
  公㑹鄭伯于曹
  或問陳氏曰凡君在喪稱子僖九年宋子二十五年衛子定四年陳子衛宣未葬則其稱衛侯何不以居喪之禮出也衛朔宋固成三年陳溺襄五年猶踰年也鄭費成四年未踰年亦曰鄭伯甚矣春秋之法茍在喪未踰年不成君是故衛成公不書卒鄭厲曹羈之奔也但書名此亦未踰年也而自稱鄭伯吾從而志之無改焉可也以其不成君則春秋不可以不辨茍繼世矣則春秋弗辨也從而志之徒見其悖禮焉爾
  春無冰
  或問無冰何以書曰古者藏冰𤼵冰所以節陽氣之盛也夫陽氣之在天地間譬猶火之著於物也故當有以解之十二月陽氣藴伏錮而未𤼵其盛在下則納冰於地中至於二月四陽作蟄蟲起陽始用事則亦始啓冰而廟薦之至於四月陽氣畢達隂氣將絶則冰於是大𤼵食肉之禄老病喪浴冰無不及是以冬無愆陽夏無伏隂春無淒風秋無苦雨雷出不震無災霜雹厲疾不降民不夭札故夫藏冰𤼵冰者此燮調之一事也春秋之書無冰不獨志恒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異常燠之罰而亦以備暑之無其備也
  御廩災乙亥嘗
  或問春秋常事不書礿祀烝嘗常事也何以書曰春秋書烝嘗者二惟桓八年兩書烝與此年一書嘗而已蓋春秋常祭凡得時與合禮者皆不書如有事于太廟有事于武宫皆不書祭名所以書者為事起也惟桓兩書烝嘗書烝則以其黷烝而書也書嘗則以災之餘而書也夏五月而烝秋八月而嘗皆黷祭也
  宋人以齊蔡衛陳伐鄭
  或問書以之義曰春秋書以者三此年及僖二十六年公以楚師伐齊定四年蔡侯以吳子伐楚是也以者能左右之而行已意也齊蔡衛陳本無意于伐鄭而伐鄭者宋以之也楚本無意於伐齊而伐齊者魯以之也吴子本無意於伐楚而伐楚者蔡侯以之也春秋書擅征伐皆惡之而況於以人之兵而伐人之國哉大亂之道也劉單以王猛居於皇則王猛之所以居於皇者劉單以之也尹氏以王子朝奔楚則王子朝之所以奔楚者尹氏以之也此皆非其本意而為人所以之稱或曰齊桓晉文之用諸侯也不曰以何也曰桓文倡尊周之義而率諸侯以從之用伯討也宋魯蔡挾一已之忿而乞師於他人以用之報私怨也用伯討猶出於人心之所樂從報私怨恃强而來耳宋人之始出忽而立突也不智其次責賂而無厭也不義其卒以四國之兵伐鄭也不仁不仁也不智也不義也宋之罪可逃哉至於四國從之伐鄭則四國之罪亦可見矣齊方有喪而㑹伐又其甚者也
  鄭突出奔蔡鄭世子忽復歸于鄭
  或問君在喪未踰年稱子忽立三月矣何以不稱子而稱名曰此爭國之辭也曹羈雖立而未成君也鄭忽雖立而未成君也未成君者盖其國人亦未之君也未之君則與突何異焉忽之名與突無異而係忽於鄭則有異焉至於復歸于鄭則稱世子何也曰此正其為世子則突之不當立明矣或問諸侯不生名失國則名此年鄭伯突出奔蔡昭二十一年蔡侯朱出奔楚二十三年莒子庚輿來奔哀十年邾子益來奔皆名之然案左氏則突之出奔祭仲逐之也沒而不書何也曰書曰鄭伯突出奔蔡則突之自失國也春秋之法茍其道足以失國雖有權臣亦以自致之文書之是故鄭祭仲殺雍糾而突出衛孫林父殺子蟜子伯子皮而衎出燕大夫殺外嬖而欵出書奔而已矣曰鄭忽之出奔衛則見祭仲突之出奔蔡則不見蔡仲何也忽之出特祭仲之為耳非忽罪也是以見其故突之出非特其臣之罪也突實有國而出于其臣乃其所自取耳故以自奔為文忽奔不書子而突奔則書伯突之君也久矣而忽之復歸于鄭稱世子何也突雖君而忽世子之位終不絶也忽世子之位不絶則突之不當君明矣忽之奔也名以其未成君也其復歸也稱世子正其為世子也春秋别嫌明微是非若世子而不得正其名則亂臣賊子得志於天下矣其書復歸何也曰復其位也鄭世子忽復歸于鄭曹伯襄復歸于曹衛侯鄭復歸于衛皆復其位之稱劉子曰復歸有二義有諸侯之歸有大夫之歸諸侯歸可言復大夫歸不可言復諸侯世國可以言復大夫不世官不可言復謂可言復而不言復者奪其國之意也不可言復而言復者致其竊取位之意也
  鄭伯突入于櫟
  或問厲公復國削而不書而獨書入于櫟何也曰胡氏曰經於厲公復國削而不書獨書入于櫟何也夫制邑之死虢君京城之叛太叔皆莊公之所親戒也今又城櫟而置子元焉使昭公不立何謀國之誤也衛有蒲戚而出獻公楚有陳蔡不羮而叛棄疾末大必折有國之害也故夫子行乎季孫曰古者家不藏甲邑無百雉之城遂堕三都以張公室於厲公復國削而不書者若曰既入于櫟則其國已復矣於以明居重馭輕强幹弱枝以身使臂之義為天下與來世之鑒也
  公㑹宋公衛侯陳侯于袲伐鄭公㑹宋公蔡侯衛侯于曹公㑹宋公衛侯陳侯蔡侯伐鄭
  或問兩㑹伐鄭何也曰春秋書㑹盟㑹伐㑹救皆前定之辭也未前定則書㑹于某而後伐㑹于某而後盟㑹于某而後救前定同欲也未前定繼事也袲之㑹先㑹而後伐也左氏以為謀納厲公或疑宋既以齊蔡衛陳責賂於突而伐鄭不宜今年又謀納厲公遂謂袲之㑹曹之㑹是皆伐突以救忽然以魯桓方與突伐宋亦不宜㑹宋以伐突春秋諸侯離合不常可勝辯哉今但據其伐鄭二字言之則是時突在櫟忽在鄭則其為伐忽明矣向也宋因責賂于突而伐之矣今也忽入而突出突出而復入櫟突盖宋昔時所納者也又安得不助其昔時所納之人哉突之歸于鄭也忽奔於衛而袲之㑹則衛與焉忽之復歸于鄭突出奔蔡而曹之㑹則蔡衛與焉衛不應伐忽以納突則蔡亦不應伐突以救忽春秋諸侯離合之不常可勝辯哉但自是而後忽之事春秋不載亦未嘗稱其為君意者自伐鄭之後而突遂有鄭國乎其入也稱鄭伯突其卒也稱鄭伯突則夫其後與齊侯遇于垂從齊桓㑹于鄄所謂鄭伯者即突也左𫝊載忽立二年而高渠彌殺太子忽於桓十七年而立子亹十八年齊殺子亹而立子儀至莊十四年傅瑕殺子儀而納厲公然皆不見於經則未可盡信也王氏曰突之未出也宋方有所責故嘗伐之突之既出也宋懼無所得故求納之始宋不和而公以鄭伐宋及突已出而公與宋伐鄭向者相戾之深今也相周之固豈無意而然哉於戲悲夫春秋之世弑逆公行固有自而然耶盖以正繼正禮之常也諸侯無所求以亂易亂國之釁也諸侯有所責故利其亂則幸其危貪其賂則黨其邪聖人觀其聚散而求其情書其向背以見其故故自突入櫟公及宋公三㑹諸侯而再伐鄭無他賂故也案春秋之初蔡衛凡同㑹皆序衛上隠四年蔡衛㑹伐鄭十年蔡衛㑹伐戴桓四年蔡衛從王伐鄭十四年宋人以蔡衛伐鄭今年春蔡衛㑹魯宋于曹蔡皆序衛上至於四月之㑹伐則衛序陳上蔡又在陳下何也曰先儒以為後至也夫王制諸侯之爵先後固有序矣春秋之時禮制既亡伯者以意之向背為升降諸國以勢之强弱相上下先後浸易其序而名分亂矣
  衛侯朔出奔齊
  或問奔君書名以其嘗失國也失國而名之者蓋誌其某國君某云爾衛侯朔名鄭伯突名宜也而僖二十八年衛侯出奔楚何以不名襄十有四年衛侯衎出奔齊又何以名曰奔而名者國非其國矣奔而不名者國猶其國也鄭伯突出而世子忽入國固忽之國也衛侯朔出而公子黔牟立國非朔之國也晉文有憾於衛侯而立叔武叔武辭立而他人立則恐衛侯之不得反也於是已立乎其位而反衛侯是則國猶鄭之國也故其奔也不書名衛侯衎出奔齊而剽已立則是國有二君也故其出奔也名之不然則無以别二君也鄭之出也而叔武立其從㑹也則稱衛子以見武之未嘗為君也武雖未君而鄭嘗失國也故其入于衛書衛侯鄭以見其嘗失國也衎之出而剽立其從㑹也則稱衛侯以見剽之簒也剽雖簒而衎之位終未絶也故其入于夷儀也稱衛侯所以正其為侯也聖人書法之嚴如此哉若夫魯昭在鄆内無簒立之君則魯昭之位未嘗絶也衛侯鄭在楚而叔武攝事則衛侯鄭之位亦未絶也衛衎在夷儀而剽猶在衛則衎之位猶未正也故剽之弑也稱君而經書衎復歸于衛鄭伯突在櫟而忽浸弱則鄭突之位可以漸正也故忽但稱世子而突稱伯其復歸于鄭也不書聖人之書此也紀其實而已矣
  蔡季自陳歸于蔡
  或問蔡季不名何也曰突歸于鄭則名之赤歸于曹則名之以其爭國也爭國則名之以别於二君也蔡季歸于蔡則不名以其非爭國也言不終於為君也春秋之時篡亂已甚兄弟爭國者有之若突忽之相攻魯桓之弑逆父子之爭國者有之若衛輒之拒商人之弑人倫亂而禮義滅矣蔡季之輕已出外則不利之也其歸也以國人之所嘉而已亦無所利焉卒之終不有其國若季者過人逺矣劉氏曰蔡季之去其國與秦伯之弟鍼無以異秦伯之弟鍼以富懼誅蔡季以賢見疑俱不能安其身而季為顯矣太子申生知必不免而終不去以逞其父之欲衛公子伋知必見殺而終不忍逃以遂其弟之求行非不難也而春秋不貴是皆不明於權也使申生衛伋深見輕重之分因負罪引慝超然逺舉必母陷其父兄有不義之名豈不為賢哉上為吳太伯下為蔡季使人不間於其父母昆弟之言此閔子之所以稱孝也
  葬蔡桓侯
  或問葬未有不稱公者而蔡桓獨以侯稱何也曰稱侯正也稱公非正也或謂臣子之於君極其尊而稱之禮也諸侯葬而魯徃㑹從其臣子而稱之亦可謂禮矣然則蔡之稱侯是𫝊之失也然其實不然周之盛時諸侯薨皆請諡於天子案晉仇卒於平王之時諡曰文侯以諡加本爵是以知請命於天子也是後周益衰諸侯薨不復請諡於王五等之爵皆稱曰公乃臣下之自諡爾而蔡侯稱侯則知其請諡於天子明矣蓋蔡季之賢知請諡也劉氏曰人多愛其君矣莫能愛君以禮而蔡季行之此賢者之所以異於衆人也胡氏曰孔子疾子路使門人為臣子曰無臣而為有臣吾誰欺欺天乎曾子疾草而易簀曰吾得正而斃焉斯已矣故終而必安於正人子不以非所得而加之於父是為孝人臣不以非所得而加之於君是為忠極其尊而稱之不正之大者而可以為禮哉
  公㑹齊侯于濼公與夫人姜氏遂如齊公薨于齊公之喪至自齊葬我君桓公
  或問桓公書葬何也曰魯桓弑兄而自立隠有孫桓之志而桓忍弑隠之心偃然居位者十有八年而見弑於姜氏天理亦不僭矣然其所以至此者則夫不夫婦不婦也古人制禮尺寸不敢踰毫髪不敢越者夫豈强拂人之情性而以繁文末節為尚哉經國家定禍亂而杜未然者也泉水載衛女思歸而不得載馳載許穆夫人歸唁其兄而義不可夫人之適其國父母在則有歸寧既終則大夫行聘問而已古人之於禮所以别嫌明㣲者如此春秋書魯桓之𦵏其亦深著其非禮也哉





  春秋或問卷六
<經部,春秋類,呂氏春秋或問>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或問卷七     宋 吕大圭 撰
  莊公  夫人孫于齊元年
  或問夫人何以不氏曰春秋書孫者三此年及閔二年夫人姜氏孫于邾昭二十五年公孫于齊是也凡皆内無所容而岀奔也内諱奔故曰孫孫遁也言孫則有孫順之意使若不為臣子之所逐所以全恩也然此年夫人孫于齊不書姜氏而哀姜之孫于邾則書姜氏至于夫人氏之喪至自齊則又不書姜或者例以為闕文然以鄙意思之若以是為闕文則春秋之可以闕文言者固多矣奚獨此哉竊意此年夫人孫于齊不書姜氏者盖前年書公與夫人姜氏遂如齊則今年孫于齊者即如齊之姜氏也閔元年夫人氏之喪至自齊盖前年書夫人姜氏薨于夷則其所謂夫人氏之喪至者即薨于夷之姜氏也此盖蒙上文而書之若夫夫人孫于邾則上無所見故不得不以姜氏稱也春秋書法固有先目而後凡者則其書夫人書夫人氏者亦此例耳曰然則文姜只書夫人哀姜加之以氏何也曰經書夫人某氏者所以别其為某氏也如書夫人氏則猶母氏伯氏仲氏之謂爾所謂夫人所謂夫人氏者固通稱也似不宜以此而别輕重也曰然則文姜哀姜之事固無貶乎曰前書公與夫人姜氏如齊繼書公薨于齊繼書夫人孫于齊則文姜之罪著矣前書公薨繼書夫人姜氏孫于邾則哀姜之罪著矣夫茍有以著文姜之罪則夫婦之義絶矣茍有以著哀姜之罪則母子之義絶矣夫婦之義絶子母之義絶則凡人爾此不待貶絶而自見也曰文姜之㑹齊侯與其薨其𦵏皆書夫人姜氏哀姜之葬也亦稱小君則猶魯之夫人也聖人之書此也無異辭母乃溷于名實乎曰桓雖見弑而莊公之於母也一以夫人之禮事之閔雖見弑而僖公之於哀姜也一以小君之禮葬之彼且以為夫人也我可不謂之夫人乎彼且以為小君也我可不謂之小君乎聖人書法亦紀其實而已矣至于事之得失是非則世必有能辨之者而孔子所書則實録也然胡氏之説則學者不可不知胡氏曰桓公之弑姜氏與焉為魯臣子者義不共戴天矣嗣君夫人所出也恩如之何徇私情則害天下之公義舉王法則傷母子之至恩此國論之難斷者也經書夫人孫于齊而恩義之輕重審矣梁人有繼母殺其父者而其子殺之有司欲當以大逆孔季彦曰文姜與弑魯桓春秋去其姜氏𫝊謂絶不為親禮也夫絶不為親即凡人耳方諸古誼宜以非司寇而擅殺當之不得以逆論也人以為允故通于春秋然後能權天下之事矣劉氏曰宋襄之母獲罪於君歸其父母之國及襄公即位欲一見之而義不可得作河廣之詩以自悲然宋襄亦不得而致也為嘗獲罪于先君不可以私廢命也母子至親而不得不絶者義也
  單伯送王姬 築王姬之舘于外
  或問單伯送王姬何也曰天子嫁女于諸侯必使諸侯同姓者主之諸侯嫁女于大夫必使大夫同姓者主之盖以天子之尊而與列國議婚姻之好論好則瀆君臣之分而敬有所不足明分則廢君臣之好而愛有所不通此所以嫁女納后必使同姓諸侯主之也主諸侯所以盡愛敬必同姓所以重本支王姬将下嫁于諸侯必使魯主之盖周之先以周公懿親為之主自此以為常故魯常主之他公不書而獨莊公書者二其他常事不書故也莊公有父之喪其讎在齊義不與共戴天天王不能為之誅而俾之主婚姻之禮天王之非可知也莊公在寢苫枕塊之中其義為不可受而受之莊公之罪又可知也知其不可而為之為之築舘于外亦非也穀梁曰仇讐之人非所以接婚姻也衰麻非所以接弁冕也知其不可故特築之於外也此言當矣然單伯或以為周大夫或以為魯大夫以經攷之則魯無單伯也且古姓氏或以國或以字或以地或以官或以諡或以事或以居齊魯秦吴則氏以國也孟仲叔季則氏以字也曰留曰黄地也司馬司徒官也文武成宣之族則氏以諡也巫乙匠陶之類則氏以事也東門北郭之類則氏以居也春秋之時在魯則有仲叔季孫之類在晉則有范欒狐趙之類在齊則有髙國鮑晏之類衛之孫𡩋宋之華樂未聞有在魯而為晉之氏族在齊而為宋衛之族也單伯周之世族也周有單襄公簡公豈有單伯哉諸侯大夫無稱伯者如毛伯召伯凡伯皆王朝之卿士則單伯天子之卿也明矣或疑鄄之盟經書單伯㑹之于鄄稱單伯㑹諸侯則單伯為魯人也猶曰叔孫豹㑹趙武屈建而已若單伯為周大夫則應書單伯齊侯㑹于鄄不得屬㑹于單伯也又文十四年齊人執單伯十五年單伯至自齊與季孫意如至自齊為一例不應周大夫而書至自齊也此説似矣然經書單伯㑹伐宋又書單伯㑹于鄄謂鄄之㑹不得屬㑹于單伯則單伯㑹伐宋亦不可乎茍單伯㑹伐宋而可則單伯㑹于鄄何為而不可且宰周公劉子之㑹皆公㑹之既書公㑹則不得不書宰周公劉子㑹矣此自文體然也至若單伯之至自齊則為魯故也為魯故而執於齊則其至也又可以不誌乎然則單伯之為天子大夫明矣曰然則築王姬之館于外何也曰此魯之臣子以為義不可以館之於内也且其不知則已夫既知之而乃築之于外以自誣曰我庶㡬得禮哉若是則不如不知之為愈也且天王之命魯者非也為魯之臣子者可以辭矣辭之以居喪可也當是時晉鄭曹衛皆同姓豈獨魯哉亦申其誠請可矣胡氏曰有三年之喪天王於義不當使之主有不共戴天之讎莊公於義不可為之主築之于外之為宜不若辭而弗主之為正也
  王使榮叔来錫桓公命
  或問王何以不書天曰春秋来錫命者二賜命者一此年及文元年天王使毛伯来錫公命成八年天子使召伯来賜公命是也凡言来錫命皆非禮也穀梁曰禮有受命無来錫命来錫命非正也賜則有加於錫矣然或言王或言天王或言天子杜預孫公皆以為王者之通稱者非也或者以為缺文理或然矣說者以為去天以示貶則失之彼謂春秋皆書天王不應只書王耳春秋不書天者惟此年與文五年王使榮叔歸含且賵三月王使召伯㑹𦵏而已為先儒之説則曰春秋書王必稱天所履者天位也所行者天道也所賞者天命也所刑者天討也今桓公弑君簒國而王不能誅又反錫之命僖公成風妾母也而王使人歸含且賵又使人㑹𦵏成其為夫人使妾並適此二事最大故皆去天以示貶謂其不能奉天也此其説只在拘春秋書天王之例故有此説春秋之作為尊王而作也而已自貶天王何以責人乎榮叔歸含且賵與宰咺来歸仲子之賵一例耳何以不去天而示貶乎以名冡宰為貶則榮叔何以不貶乎豈歸仲子之賵罪在冢宰而不在天王乎又豈歸成風之含賵罪在天王而不在榮叔乎此其不通也明矣
  齊師遷紀郱鄑郚
  或問書遷之義曰經書遷者十而其義有二焉有强人而遷之者有自欲遷者若齊遷紀邑宋人遷宿齊人遷陽此强而遷之也邢遷夷儀衛遷帝丘許遷葉遷白羽遷于夷遷容城蔡遷州来此其自欲遷者也強而遷之者三此獨稱師者豈齊襄恃其兵衆以迫脅小國而遷其人民故聖人詳而録之以見其强暴之甚歟且諸侯之國皆受之於天子其封域有定分人民有定居強者不可以力并詐者不可以誕取若紀者豈非受之於天子者邪若受之於天子則齊烏得而遷之今也至於遷其三邑而無所顧忌則是王法不存而詐力勝小國烏得不日侵月削以至於亡也凡書遷與書取異取者取其土地耳未若遷其民之酷也遷其民則父子兄弟離散而民失其常居矣恃衆以遷紀之民此聖人所以書師以深疾之歟
  夫人姜氏㑹齊侯于禚
  或問姜氏㑹齊侯聖人備書於册何也曰此所以𤼵夫人羞惡之心以為後人之鑒戒也以經攷之夫人姜氏自孫于齊之後此年冬㑹齊侯于禚禚齊地也四年享齊侯于祝丘祝丘魯地也五年如齊師師則衆在焉七年春㑹齊侯于防防魯地也冬又㑹于穀穀齊地也始而㑹焉繼而享焉享則禮有加矣又繼而如齊師如齊師則無羞恥於衆矣又一嵗而再㑹焉其為惡益逺矣載馳之詩曰汶水滔滔行人儦儦魯道有蕩齊子遊遨序詩者以為刺襄公之無禮義也敝笱之詩曰敝笱在梁其魚唯唯齊子歸止其從如水序詩者以為惡桓公不能防閑文姜也猗嗟之詩曰猗嗟名兮美目清兮儀既成兮終日射侯不出正兮展我甥兮序詩者以為刺莊公有威儀技藝而不能防閑其母也夫齊襄之惡人皆知惡之矣而其原則在桓之不能防閑其妻桓之失人亦皆知之矣而莊公之不能以禮防閑其母則世或未之察也善乎趙子之言曰子可以制其母乎夫死從子通乎其下况國君乎君者人臣之主也風教之本也不能正家如正國何若莊公者哀痛以思父誠恭以事母威刑以篤下車馬僕從莫不俟命夫人徒往乎夫人之徃也則公之威命不行而哀慼不至耳
  溺㑹齊師伐衛
  或問溺何以不氏曰石氏曰溺之不氏説者曰大夫不可以専入邑帥師入邑自無駭始大夫不可以専伐國帥師㑹諸侯伐鄭自翬始大夫不可以専㑹諸侯盟㑹諸侯盟折自柔始春秋之時大夫専㑹紛紛皆是誅之則不可勝誅誅其始僭而已此其所以不稱族也至於溺㑹齊師伐衛非始僭也謂其不當黨仇讎以伐同姓也是以去氏以貶之為此説者亦巧矣然挾之卒也不氏又不知其何以貶之乎宜吾曰春秋之初大夫皆不以氏見也
  葬桓王
  或問天王崩有書葬者有不書葬者何也曰不書葬者是魯不徃㑹也或曰不書葬者公親㑹也書葬者公不親㑹也不言葬者常也言葬非常也夫事孰有大於葬天子而可以不志乎死生終始之際人道之大變豈以是為常事而不書也然比事而觀則葬諸侯不書公葬天王亦不書公文無異辭則其為公不親徃也明矣文六年使公子遂葬晉侯九年叔孫得臣葬襄王是均周晉也昭十一年使叔弓葬宋公三年叔弓葬滕侯二十二年叔鞅葬景王是均周宋滕也葬諸侯使卿葬天王亦使卿魯之夷王於諸侯也可知矣盖猶有甚焉者成五年定王崩不書葬而十年晉侯獳卒公如晉襄二十八年靈王崩不書𦵏而楚子昭卒公在楚於天王則不葬於諸侯則㑹之於蠻荆則㑹之何為者哉春秋諱公之葬晉侯也故書曰公如晉諱公之葬楚康也故書曰公在楚是故春秋不徒志葬也
  紀季以酅入于齊
  或問紀季以酅入齊或曰大夫不得用地公子不得去國君子無避外難紀季皆犯此三者其惡可知也紀之為國本受之天子雖諸侯不可以其國而與敵况於季為人弟義當與之同休戚而乃裂其邑以事讎使其勢益孤而無以自存則季之為也或曰齊為無道紀侯事之而不得免焉固不忍鬭其民也逡廵有去志紀季由是以酅入于齊請復五廟以存姑姊妹姑以存宗祀焉其亦可也二說將孰從曰以春秋一書攷之則可見矣春秋之法凡人臣竊地以逃者必書奔如邾庶其以漆閭丘来奔莒牟夷以牟婁及防兹来奔之類是也今季不書奔則非奔也凡臣竊地以自恣者必書叛如晉欒盈入于曲沃以叛是也今季不書叛則非叛也不書奔不書叛而直以酅入于齊則是以酅入于齊而求存其宗祀而已尚奚疑哉曰然則比之微子何若曰不類微子之事昔人以為微子度紂之必亡抱祭器而歸周盖深覩夫存亡消長之機以求存其宗國其實不然盖微子紂之庶兄也比干箕子皆宗臣也比干既安於義之當死箕子則以為我無臣僕從人之理而詔王子出迪故微子之去所以存宗祀也然所謂去者非謂紂之國未亡而微子先抱祭器以歸周也出於自靖自獻之心不忍與比干相從於死而懼其後之無以繼也是以去之及武王克商然後靣縳銜璧衰絰輿櫬而歸周以求存宗國夫豈殷國未亡而先棄宗國以從人乎若紀季之事則紀侯不能下齊又自度不能死守其國故以酅與季而使之入齊以為附庸是微子之歸周盖在於商紂既亡之後而紀季之入齊乃在於紀侯尚存之時微子之歸周出於理勢之不得不然而紀季之入齊則出於紀侯之命紂未亡而微子遽歸周則微子為不仁紀侯不能死守其國而紀季不以酅入于齊則紀季為不智故曰紀季之事出於不得已而然耳
  公次于滑
  或問書次之法曰有伐而書次者有救而書次者有俟而書次者伐而書次者有整兵謹戰之意遂伐楚次于陘是也救而書次者有緩師畏敵之意次于匡救徐次于聶北救邢是也俟而書次者有無名妄動之意師次于郎以俟陳蔡是也此年次于滑而不言其所以則其所以次者亦無謂矣是將救紀而不能也自齊鄭如紀之後紀之所恃者惟魯而已紀之於齊有積年之恨魯之於紀有婚姻之好紀之有難魯當救之可也然公之於齊有不共戴天之讎而不能報尚安能謀既危之紀而存之乎自知其不能而姑欲竊救弱之名以次于滑則亦無謂而已矣書此不惟見魯之不能救紀亦以見魯之不能憾齊也
  紀侯大去其國
  或問紀侯大去其國聖人之書此也罪之乎許之乎曰春秋之際小國介于大國之間日見侵削不幸而如紀之事固難乎為紀矣滕文公問於孟子曰滕小國也間於齊楚竭力以事大國則不得免焉如之何則可孟子曰是謀非吾所能及也無已則有一焉鑿斯池也築斯城也與民守之效死勿去又曰昔者大王居邠狄人侵之去之岐山之下居焉邠人從之者如歸市君請擇於斯二者孟子之所以為滕文公謀者不過此二説而已紀之見偪於齊也使其有大王之徳則不以其所以養人者害人委而去之可以為仁使紀侯明乎世守之道則築城鑿池與民守之效死勿去可以為義今紀侯未見其有強為善之實則其仁不足稱也又不能效死而不去則其義不足道也方之大王養人之言則不類比之孟子世守之說則有愧矣聖人之書此也非罪之也亦非許之也直傷之而已矣紀之可傷則齊可惡矣夫紀之見疾於齊也久矣紀之所以圖免者亦至矣始㑹于成再来朝将倚魯以為重也而魯不足倚已而嫁女於王將依天王以為安也而天王不足依已而㑹于黄以圖釋齊之憾亦可已矣而齊之貪未止也至襄公時卒遷其三邑之民紀知齊之决不可事也以先君之故而謀以酅入之亦庶㡬稍釋其怒矣而齊之欲未息也三國為垂之遇是將以兵壓境矣紀侯為是妻死不暇葬委而去之已去其國而叔姬歸于酅悲哉國滅而身不知所存兄弟訣别而骨肉離散没者以齊故而不及葬生者以齊故而不獲其所歸紀之不幸也甚矣聖人傷紀之不幸則齊之惡可知魯之不足倚也又可知天王之不足依也又可知故書曰紀侯大去其國悼紀也惡齊也病魯也又以病天王也雖然諸侯而去其國非義也
  㑹伐衛王人子突救衛衛侯朔入衛
  或問衛侯入于衛何以不言復曰案春秋奔君言復者皆復其本位之辭也是故鄭世子忽復歸于鄭衛侯鄭自楚復歸于衛衛侯衎復歸于衛曹伯襄復歸于曹皆書復以明其本有而今始復也其或歸不言復者未得國也鄭突入櫟不言復衛侯入于夷儀不言復盖未能復國也故不言復非未得國也而不言復則非奔君也蔡侯歸蔡陳侯歸陳是也若衛侯朔則嘗有國矣已而出奔今其歸也不書復直曰入而已矣凡書歸皆易辭凡書入皆難辭許叔入許猶有鄭難焉鄭突入櫟猶有忽在焉衛侯入于衛猶有黔牟在焉衛侯入于夷儀猶有剽在焉不然則直書歸而已矣書入而不書復以明朔之不當有國也或曰朔之立出于先君之所命何以不當有國曰以適言之則伋當立其次則夀朔與宣姜搆伋於衛宣公為之殺伋及夀衛人為之賦二子乘舟孔子取焉是朔之不當立也明矣朔之不當立也而先君欲立之當是時使其國人安之以為君為天王者亦可以治其舊惡而廢之而况國人怨之而不與乎天王因國人之所不與也而命黔牟此固義之正也五國不恤天王之命而欲納朔天王以大義之正而救黔牟為五國者亦可以退聴矣而五國連兵必欲納朔而後已魯以冬伐衛而秋始至則五國連兵以抗王人也可知五國連兵以抗王人而朔始入衛諸侯之罪可勝誅哉春秋之初惟桓五年書蔡人衛人陳人從王伐鄭是天王猶能舉征伐之權也惟莊之五年書魯齊宋陳蔡伐衛六年春王人子突救衛是天王猶能執廢置諸侯之權也夫使三國從王伐鄭而鄭服則諸侯無有不臣者矣惟其伐鄭而鄭不服然後王命不行於天下夫使王人子突救衛而黔牟立則諸侯無敢不稟命而自立者矣惟其救衛而朔卒得以自立然後王命益不行於天下矣春秋之初天王之能舉其政刑者惟有此二事耳而卒止於此然則鄭寤生抗王之罪五國連兵納朔之罪擢髪不容數矣
  齊人来歸衛俘
  或問左氏經文作俘而三𫝊皆以為寳何也曰胡氏謂書稱俘厥寳玉則寳玉亦可謂之俘也然謂之俘則必伐衛之所得謂之寳則必朔以此賂五國也然先書朔入衛而繼書齊人来歸衛寳則必是納朔而得賂無疑四國之㑹于稷也取郜大鼎五國之納朔也衛寳来歸當時諸侯之罪可知矣或謂説文保字後人從□省文作保古字通用寶或作𠍂𠍂字與俘字相似故誤作俘字耳
  師次于郎以俟陳人蔡人甲午治兵夏圍郕郕降于齊秋師還
  或問書次書俟書師還何也曰春秋書用師多矣未有如此之詳者與陳蔡約將有事于鄰國陳蔡未有師期而先出師則輕舉而妄動也師次而俟外援俟之而不至而後治兵則有畏也至夏而後及齊師圍郕則取必於郕也齊魯同圍郕而郕不降魯而降齊則無義而不足以服人也自正月出師至秋而後師還則淹時之久也聖人備而書之重用師之道也案左氏仲慶父請伐齊師莊公不可是國君上將親與圍郕之役也然其次其及其還皆不稱公者重用衆也春秋正例君將不稱帥師則以君為重今此不稱公則又以為重衆何也輕舉大衆妄動久役俟陳蔡而陳蔡不至圍郕而郕不服經三時而後還則無名黷武非義害人未有如此之甚者至是師為重矣義係於師故不稱公也經未有言師還者今此獨言師還何也曰還者始班師也據經之凡書還者皆去其所徃之地而未至國也文十三年公如晉既盟而歸鄭伯㑹公于棐書曰公還自晉者言公已離晉而鄭伯㑹之也故明年始書公至自晉宣十八年公孫歸父如晉還未及國聞君薨而奔書曰歸父還自晉至笙遂奔齊襄十九年晉士匄帥師侵齊未至齊而齊君卒不遂侵焉故書曰聞齊侯卒乃還以知還者皆自彼反此而未至之辭也秋師還言始班師也以見暴師於外歴時之久無功而還也
  齊無知弑其君諸兒
  或問弑君者連稱管至父而曰無知弑其君何也曰君弑而無知受之則賊不在二子矣是故連稱管至父實弑齊襄公無知與聞故者也而無知受之則無知為逆首公子棄疾實弑楚靈比與聞故者也而比受之則比為逆首此可見春秋書法矣胡氏曰僖公私其母弟異於他弟施及其子衣服禮秩如適此亂本也故於年之来聘特以弟書於無知之弑不稱公孫著其有寵而當國也垂戒之義明矣古者親親與尊賢並行而不相悖故堯親九族必先克明俊德而後九族睦周封同姓必先庸康叔蔡叔而後王室強徒知寵愛親屬而不急於尊賢使為儀表以明親親之道必有簒弑之禍矣餘見胡𫝊
  齊人殺無知
  或問踰年稱君無知弑君而自立既踰年矣而不以成君書之何也曰正其為賊也正其為賊者明以賊討之也州吁無知是也弑君之賊其見殺也而稱君稱爵者不正其為賊也不正其為賊者明不以賊討之也齊商人蔡般是也弑君之賊人人得而討之然而國人以賊名之則春秋亦以賊名之國人不以賊名之則春秋亦不以賊名之據事直書而褒貶之義見矣蔡般之見殺也而稱爵則楚子誘而殺之也非以賊討之也商人之見殺也而稱君則國人既安之以為君而又殺之也亦非以賊討之也里克之見殺也而亦稱大夫則晉人既視之猶大夫而後殺之也亦非以賊討之也討之不以其賊則聖人亦不以討賊之辭加之從其實而已矣












  春秋或問卷七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或問卷九     宋 吕大圭 撰
  莊公  公子結媵婦遂及齊侯宋公盟十九年或問書遂之義曰春秋書遂皆繼事之辭然有書之而不為譏者有書之以見譏者如諸侯遂圍許齊侯遂伐楚之類所譏不在遂也公子結媵婦遂及齊宋盟公子遂受命如京遂如晉公孫歸父未復命遂奔齊仲孫蔑㑹于戚遂城虎牢此皆書之以譏其専也又有書之以為美者如齊桓帥諸侯之師以侵蔡遂伐楚楚人伐許諸侯遂救許則聖人固許之矣由此言之春秋書遂非専以為譏也顧其事如何爾然所謂遂者大抵皆本為此而遂為彼之辭公羊以為大夫無遂事出境則専之可也此言過矣善乎胡氏之言曰聘禮大夫受命不受辭出竟則可以安社稷利國家則專之可也謂本有此命得以便宜從事特不受專對之辭耳若違命行私雖有利國家安社稷之功使者當以矯制請罪有司當以擅命論刑何者終不以一時之利亂萬世之法是春秋之㫖也
  齊人宋人陳人伐我西鄙
  或問此齊桓圖伯之時也齊方求我而何為伐我乎曰三𫝊不言其故孫先生曰為受鄭詹也或有此理然稱伐則奉辭也稱人則將卑師少也伐我西鄙則非大致伐也不過聲罪而已此亦可以見齊桓圖伯之事為不輕矣然公子結方以秋與齊宋盟乎鄄而其冬二國來伐孰謂結之専盟為可以安國家利社稷乎使結既盟而齊不來伐則謂為結之功可也是猶當以擅命罪之况無益乎
  齊人伐戎二十年
  或問或謂齊桓之入至此十年伐鄭伐宋滅譚滅遂其恃威力以加於中國者若此聖人皆詳録之而於此始一見其伐戎又稱人以微之者凡以著其自為封植而緩於救災止亂也信乎曰不然戎之為侵暴也久矣齊桓之伯豈無意於攘之哉盖緩以圖之而未嘗急也漸以處之而未嘗遽也諸夏諸侯有一焉之不安於我則固不可以從事於逺畧故其汲汲焉以㑹盟中國之諸侯者所以治其内也十年之久而後有伐戎之舉不用大兵不動大衆而聲罪致討之義嚴焉則其規模之素定故也故此年伐戎書人三十年伐山戎亦書人則其不用大兵不動大衆亦可知矣一捷之後而戎始不能為列國患戎不能為列國患而後齊得以專意於楚此管仲之規模也此諸葛亮五月渡瀘縱禽孟獲以服其心而後得以專意於曹魏之意也其不用大兵不動大衆者節制之師也讀春秋至荘僖之編當知聖人有惓惓桓公管仲之意毋徒槩以伯圖而絶之可也雖然齊桓未伯之初滅譚滅遂猶恃力以逞自盟柯之後而春秋書齊之事與滅譚滅遂者異矣意者管仲得志當在盟柯以後乎
  鄭伯突卒二十一年
  或問陳侯鄭伯遇于垂者子儀乎突乎曰案左𫝊桓十七年高渠彌殺世子忽而立子亹十八年齊殺子亹而立子儀莊十四年傅瑕殺子儀而納厲公則莊十四年六月以前為鄭君者皆子儀也莊四年齊侯鄭伯遇于垂此子儀也莊十四年單伯㑹齊侯宋公衛侯鄭伯于鄄十五年又㑹于鄄十六年同盟于幽此突也然以經攷之子儀之名不見于經而入于櫟則書鄭伯突卒則書鄭伯突突書鄭伯則其所謂遇于垂者亦突明矣忽係以世子明其當為世子也突係以伯明其實能君也忽雖當為世子而實不能君突雖能君而實簒要皆不沒其實而已矣忽雖歸鄭而不能君春秋猶不以伯許之況子儀乎借使忽死而子儀乘間得立其為君也微矣安能㑹諸侯乎故知遇于垂者乃厲公也突始終書爵不沒其實而已矣
  葬我小君文姜
  或問文姜之行甚矣何以得書葬曰自桓公薨于齊之後而文姜為國君母者二十年莊公以小君葬之聖人安得不書書桓公薨于齊夫人孫于齊以著其罪書夫人如齊如莒以著其惡書薨書𦵏以著其實並書于册而是非褒貶自見矣
  陳人殺禦冦
  或問書殺之義曰春秋書殺大夫四十七皆惡専殺也古者諸侯之大夫皆命於天子諸侯不得専命也大夫有罪則請於天子諸侯不得專殺也葵丘之盟曰母專殺大夫大夫猶不得専殺况世子母弟乎春秋備録之而其罪著矣然殺之罪雖一而重輕之等有三有稱君以殺者晉侯申生宋公世子痤天王佞夫稱君則君之志也有稱國以殺者鄭申侯晉陽處父陳洩冶稱國則其國君與其大臣咸有罪焉有稱人以殺者此年禦冦晉人殺先都晉人殺士縠箕鄭父陳人殺公子過稱人則衆殺之也然衆殺之義有二有弑君之賊人人得而討之則稱人以殺者討其罪之辭也如衛人殺州吁鄭人殺良霄齊人殺無知之類是也有國亂無政衆人擅殺令不出於君而衆殺之者如陳人殺禦冦之類是也稱人雖同而立義異矣曰稱人以殺或以為殺有罪而子不從之何也曰殺有罪云者謂其如州吁良霄之類是也其他則不可以是言矣案文七年宋人殺其大夫左氏載昭公欲去羣公子而穆襄之族率國人以攻昭公殺公孫固公孫鄭則衆殺之也八年宋人殺其大夫司馬左氏載宋襄夫人因戴氏之族以殺孔叔公孫鍾離及大司馬公子卬則衆殺之也九年晉人殺其大夫先都晉人殺其大夫士縠及箕鄭父則以靈公尚㓜國亂無政而先都士縠箕鄭父之見殺皆非君意則衆人擅殺之也昭八年陳人殺其大夫公子過則亦以陳侯卒國亂無主而殺之非君意也故以衆殺為文比事而觀則稱人之為衆殺也明矣曰殺之則或稱公子或稱大夫或稱大夫公子何也曰稱公子者公子而非大夫也如此年陳人殺其公子禦冦昭十四年莒人殺其公子意恢是也或公子而未命為大夫則稱公子也或公子而未誓為世子亦稱公子也稱大夫者大夫而非公子也鄭殺申侯晉殺里克之類是也稱大夫公子者公子而又為大夫也如成十六年楚殺其大夫公子側襄五年楚殺其大夫公子壬夫二十年蔡殺其大夫公子燮二十二年楚殺其大夫公子追舒昭八年陳殺其大夫公子過哀二年蔡殺其大夫公子駟是也若公孫黑公孫姓公孫霍則公孫而為大夫也又有書殺其大夫而以官舉者則以官重而書之也宋殺其大夫司馬是也乃若晉侯殺世子申生則著世適之重也天王殺其弟佞夫則著親親之義也觀聖人所書而褒貶固已寓乎其中矣
  公如齊納幣
  或問公如齊納幣何以書曰公如齊納幣其失禮者三齊為讐國而公與之圖婚姻一也文姜之喪始練而納幣二也納幣大夫之事而公親之三也古者男子二十而冠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過與不及非禮也天子諸侯十五而冠者以娶必先冠亦欲國嗣之蚤定也今莊公生於桓六年至是三十有六嵗以世適之正諸侯之貴而無内主盖為文姜所制使必娶於母家而齊女待年未及故自今年之納幣越明年而如齊觀社又遇于穀盟于扈皆為婚姻而徃夫娶夫人奉祭祀以為宗廟主不以大義裁之而母言是聴其踰時失禮一至於此聖人一一書之所以垂戒後世也逺矣
  祭叔來聘二十三年
  或問祭叔來聘何以不書使曰案春秋王臣來聘者八凡伯南季渠伯糾仍叔之子家父宰周公王季子皆言使晉聘魯者十一齊聘魯者五宋聘四衛聘四陳鄭聘各一楚聘三秦聘一吳聘一凡三十一聘皆言使而此獨不言使或謂祭叔以其私來而自以聘禮行也然祭叔來私來也言來而不言聘言聘非自來也自來則非聘也或謂祭叔使人來聘耳其不稱使者不與祭叔之使也亦非也此自與武氏子來求賻毛伯來求金為一例爾盖非王命而來求賻故武氏子不言使非王命而來求金故毛伯不言使非王命而來聘故祭叔不言使盖方武氏子之來也嗣王方在喪事無以給周之大臣自以其意來求賻於魯耳方毛伯之來也襄王尚未葬而未有以葬也周之大臣自以其意來求金于魯耳方祭叔之來也則以莊十九年五大夫作亂立子頽王出奔温至二十一年鄭虢納之乃克歸周當是時王之命令不能以自執而威柄之奪於臣也久矣故祭叔之來聘亦當時大臣自以其意行而不出於王命耳豈必其私來哉或曰武氏子來求賻不稱使毛伯來求金不稱使盖當喪未君耳嗣子定位於初喪矣而武氏子何以不稱使國君踰年即位矣而毛伯何以不稱使盖古者君薨聴于冢宰者三年又曰即位矣而未稱王也未稱王何以知其即位以諸侯之踰年即位亦知天子之踰年即位也以天子三年然後稱王亦知諸侯之三年稱子也踰年稱公矣曷為三年稱子縁臣民之心不可一日無君縁終始之義一年不二君縁孝子之心則三年不忍當也為此説者善矣然愚攷之書成王崩逆子釗于南門之外則固稱子矣既入翼室恤宅宗則書曰王麻冕黼裳既受諸侯朝則書曰王釋冕反喪服然則三年然後稱王之説猶有可疑者至謂諸侯三年稱子則以經文攷之若僖九年春三月宋公御説卒夏㑹于葵丘稱宋子二十五年夏衛侯燬卒冬盟洮稱衛子定四年春二月陳侯吳卒三月㑹召陵稱陳子則皆未踰年也成二年宋公鮑卒衛侯速卒三年㑹伐鄭稱宋公衛侯襄四年陳侯午卒五年㑹戚稱陳侯則皆踰年也然則三年稱子之説猶有可疑獨成四年鄭伯堅卒冬鄭伯伐許則其為吉禮從事明矣黎氏曰若謂天子必終喪而後即位則匡王恭王何以纔踰年而遽稱王邪若謂既葬始成君求之天子則景王已葬而猛以子卒求之諸侯則莊僖未葬而閔文先己即位乃知天子諸侯但逾年則改元即位不限葬未葬焉
  丹桓宫楹 刻桓宫桷
  或問案成三年甲子新宫災親廟切近不忍稱故稱新宫桓宫乃親廟切近也斥言桓宫以惡莊也然乎曰不然成三年書新宫災盖喪制僅終神主方入廟而遇災故書新宫若桓宫則固已久矣宜其稱桓宫也春秋書武宫煬(「旦」改為「𠀇」)宫桓宫僖宫皆斥言之然則桓宫亦所宜稱非斥言以惡莊也然既書丹桓宫楹又言刻桓宫桷繼言如齊逆女夫人姜氏入則桓宫有弗受者矣比事而觀之則得失可見
  公如齊逆女夫人姜氏入
  或問先書公至而後書夫人入何也曰案經書魯之逆女使卿行則曰公子如齊逆女還則曰某以夫人至自某盖婦人無自至者也桓三年書公子翬如齊逆女次書齊侯送姜氏于讙公㑹齊侯于讙後書夫人姜氏至自齊不書翬以夫人至者盖公受之於讙也不書公以夫人至者盖公之行非以逆女也推此而言則此年莊公既以夏如齊逆女矣秋至自齊矣而後書夫人姜氏入是親迎而不與婦俱至也親迎而不與婦俱至失夫之道也婦人從夫者也夫人不從夫入失婦之道也夫不夫婦不婦弑閔孫邾之亂兆矣於是莊公生三十有七年而在位二紀矣制於其母必齊女也而後娶齊人重要之為之親納幣而觀社遇穀盟扈一年三見於齊齊之遲遲如彼而公之汲汲如此也夫人之未至也為之丹楹刻桷崇飾宫廟以誇示之其既至也厚大夫宗婦之禮以尊崇之而夫人之入實不與公偕至公之所以寵之者如彼而夫人之慢又如此也備書於册而是非之鑒昭然矣
  陳侯使女叔來聘
  或問女叔二𫝊以為字而子以為名何也曰此劉敞之言云爾穀梁以為命大夫不名非命大夫則名若以女叔為天子之命大夫則當時列國若晉宋齊衛來聘之卿豈無命大夫者而經皆稱其名何獨於女叔稱字哉左氏以為嘉之故不名然諸國來聘結好者多矣何獨嘉女叔也然則女叔之為名也審矣案經書及其大夫孔父𫝊者以為字謂賢其能與君存亡也惟劉敞以為君前臣名既名其君於上則不得字其臣於下故父者名也非字也宋人執鄭祭仲𫝊者皆以為天子命大夫也惟蘇氏以為且方名其二君而可以字其臣乎故祭仲名也非字也陳侯使女叔來聘𫝊者亦皆以為字惟劉敞以為名故予亦謂女叔名也非字也盖經之所書有書字者則中國之附庸書字如公及邾儀父公㑹邾儀父蕭叔朝公是也王朝之大夫書字則王使榮叔來錫命天王使南季來聘是也諸侯之弟稱字則蔡叔盟折蔡季自陳歸蔡許叔入許是也孰謂女叔而可以與榮叔南季等乎
  日有食之鼔用牲于社
  或問春秋書鼓用牲于社何也曰案日食三十六鼓用牲于社者三莊二十五年六月辛未朔三十年九月庚午朔文十五年六月辛丑朔是也鼔可也鼓用牲于社不可也聲陽類也鼓所以作陽而助聲也書曰乃季秋月朔辰弗集于房瞽奏鼓嗇夫馳庶人走而周官之救日月則有鼓人以詔王鼓有太僕以贊王鼓詳於用鼓者急于助陽也天子伐鼓于社者社隂之神也日食則隂勝陽也天子尊諸侯卑天子責神諸侯自責而已諸侯而鼓于社則失正矣復用牲非禮也凡天災有幣無牲牲者祭祀之事也牛三月在滌三月之後方成牲日食而用牲取具於臨時耳左氏以為惟正月之朔慝未作然後有伐鼓之事然書載奏鼓乃在季秋又豈必正陽之月耶
  公子友如陳
  或問公子母弟一也或稱弟或稱公子何也曰石氏曰諸侯之尊弟兄不得以屬通在禮諸侯絶期而臣諸父昆弟君臣者分之别也昆弟者恩之屬也禮不可以無分異貴賤則禮法嚴臣不可以敵君申私恩則公義廢然則春秋之書公子乃其常也其書弟者變之正也故始元終麟惟其來聘來盟則書侵伐則書殺害出奔則書玉帛之好牲血之事大夫之職非天倫之所當行也故來聘來盟則書齊侯使其弟年來聘鄭伯使其弟語來盟是也爭怒逆徳也戰侵危事也人臣效命非恩屬之所當親也故侵伐則書衛侯之弟黑背帥師侵鄭是也廹窮患難不能相恤骨肉殘害以致相伐不顧也甚矣故殺害出奔則書天王殺其弟佞夫秦伯之弟鍼出奔晉是也外乎此者皆稱公子而已此春秋之法也而左氏公羊之例以為母弟稱弟庶弟不得稱弟而母弟稱公子亦已戾矣此年公子友如陳報女叔之聘是也然其出也終莊公之世不書其歸考之通例内大夫出使不書歸執然後書如意如至自晉叔孫婼至自晉是也
  公伐戎公至自伐戎
  或問公伐戎何也曰戎在隠桓之世嘗與㑹盟三十年間亦未嘗侵伐諸侯者至莊十八年公追戎于濟西必以其乘間而侵我也二十年而齊人伐之必以其姦紀而為暴也今又侵曹以出羈因亂以納赤其勢浸盛矣莊公念宿怨而伐之踰時而反盖亦危矣
  曹殺其大夫
  或問殺其大夫而不書其名氏何也曰春秋稱國以殺而不名氏其大夫者此年與僖二十五年宋殺其大夫是也稱人以殺而不名氏其大夫者文七年宋人殺其大夫是也稱人以殺而不舉其官者晉人殺欒盈是也或稱國或稱人而既書其官又書其名氏者鄭殺其大夫申侯陳人殺其大夫公子過之類是也以意度之則不書大夫之名氏者是大夫之無罪者也特書其名氏而不書其大夫以衆人殺之耳是有罪者也既書大夫又書姓氏者是大夫之與其國君分其罪者也古者諸侯之卿大夫命於天子而諸侯不敢専命也其有罪則請於天子而諸侯不敢専殺也春秋時國無大小卿大夫士皆専命之而不以告於王朝有罪無罪皆専殺之而不以歸於司寇無王甚矣陳君舉曰莊公卒有戎難而羈出奔赤於是簒曹簒而殺其大夫則必不義其君者也宋杵臼之弑也始不書賊而書宋人以是為君無道也無道而殺大夫則亦不義其君者也是故曹僖之大夫不名宋昭之大夫不名
  同盟于幽
  或問孔子稱齊桓公九合諸侯不以兵車管仲之力也先儒以為案桓公之㑹十有五十三年北杏十四年鄄十五年鄄十六年幽二十七年幽僖元年檉二年貫三年陽穀五年首止七年𡩋母九年葵丘此衣裳之㑹十有一也僖八年㑹于洮十三年鹹十五年牡丘十六年淮此兵車之㑹四也凡十五㑹而孔子謂之九合諸侯盖十有三年㑹北杏桓公始伯其功未見十四年鄄又是伐宋諸侯而洮鹹牡丘淮之㑹又皆有兵車故止言其盛者九焉此聖人貴禮義賤武功之深㫖然乎曰否古九糾字通用朱文公嘗據糾合宗族以藩屏周之語以為證矣
  㑹于洮𣏌伯姬來
  或問公穀二𫝊皆以為避内難而子以為莊公女也若莊之女則歸寧不為過此常事耳經當不書今書公㑹𣏌伯姬于洮又書杞伯姬來婦人既嫁不踰竟父母沒則使卿歸寧皆非禮矣此伯姬不可謂之莊公女也伯姬不當來𣏌侯不當聴公不當㑹陸淳謂參譏之是也莒慶來逆叔姬左氏以為莊公女然以宣五年子叔姬攷之則時君之女加子以别之謂叔姬為莊公女亦非也
  莒慶來逆叔姬
  或問莒慶非有君命也叔姬非適諸侯也何以得書乎劉氏曰以公自主之也自主之則敵敵則書矣凡喜怒哀樂愛惡者人之情所不免人之情所不免而無禮義之制則放而不反是以聖人物為之防使人乃廢心而任禮禮然而然不以私意損益其間未始有物者也每若是而天下服矣
  齊人伐衛衛人及齊人戰衛人敗績
  或問戰而書及何也曰春秋之義凡戰而書及者其義有三有以主及客而書及者有以内及外而書及者有以華及夷而書及者文二年晉秦戰于彭衙七年晉秦戰于令狐昭十七年楚吳戰于長岸此以主及客也莊九年齊魯戰于乾時成二年晉齊戰于鞌此以内及外也僖二十八年晉楚戰于城濮内晉而外楚也定四年吳楚戰于柏舉内蔡而外楚也此以華及夷也其有不言及者則文十二年晉秦戰于河曲不分内外一同之矣此年衛人及齊人戰盖衛為主而齊為客也以經攷之則二十七年幽之盟衛不與以是知衛之貳于齊也案左氏則十九年五大夫奉子頽伐王不克出奔衛衛師燕師伐周立子頹王處于櫟鄭伯納王殺子頹故前年之秋王使召伯廖賜齊侯命且請伐衛由此言之則伐衛之師奉王命也然經獨書齊人伐衛而不及王命是齊人之伐衛不以王命討也齊不以王命討衛則亦書齊人伐衛而已矣齊桓不以王命討衛而後伯權盛伯權盛而王命益不行於天下矣










  春秋或問卷九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或問卷十     宋 吕大圭 撰
  莊公  荆伐鄭公㑹救鄭二十八年
  或問荆自入蔡之後書伐鄭而齊必救之自是而後每以鄭為爭何也曰一鄭之叛服固天下盛衰之機也春秋之初鄭固中國諸侯之雄也自莊十年而荆之名始見於經十六年而荆始伐鄭桓公為是為幽之盟以謀之二十八年而荆再伐鄭桓公為是㑹魯宋以救之僖元年而楚又伐鄭桓公為是㑹于檉以謀之既而二年而侵三年而伐楚之加於鄭者益横矣桓公為是大興召陵之師以致屈完之盟楚雖屈服於齊而方强之勢未少損也五年首止之盟鄭伯逃歸則是畏楚而貳齊也桓公為是一為新城之圍再興伐鄭之役於是殺申侯以求說焉甯母之盟則子華至矣洮之盟則鄭伯乞盟矣葵丘之盟鹹之㑹縁陵之城牡丘之盟淮之㑹無一役不從齊者中國有以安鄭而楚不能爭也桓公沒而事異矣鄭於是折而從楚僖十九年與楚盟于齊二十一年㑹于盂盟于薄二十七年盟于宋其俯首請命甘内屬于楚而為之役豈鄭之得己哉畏楚故也宋襄蓋甞合中國之師以伐鄭矣而楚亦為泓之戰以報之中國之不振旅而楚人益横矣故自小白卒而鄭復從楚者鄭固畏楚之强而中國不能爭也二十八年而晉文圗伯城濮一戰楚師大敗於是踐土之盟温之㑹晉文主之陳鄭咸在越明年而翟泉之盟鄭獨不至則圍鄭之師出矣雖重耳既沒而三十三年從晉伐許文二年從晉伐秦三年從晉伐沈七年與晉盟扈鄭未甞敢叛晉也九年而楚始師于狼淵以伐鄭晉合五國大夫以救之猶足以抗楚而未至於失鄭故十三年㑹于棐十四年同盟新城十五年盟扈十七年從晉伐宋又㑹于扈鄭亦未敢叛晉也故自踐土之盟以至於扈之㑹而鄭皆從晉者有城濮之威震之於先有救鄭之師以挾之於後也然自狼淵之師楚范山言於楚子曰晉君少不在諸侯北方可圖也則楚人固己有輕中國之心矣而晉靈不君政荒氣裂救鄭之役止於書人新城之盟晉侯不出扈之盟曰討齊亂而受賂以返扈之㑹曰平宋亂而無功而還鄭謂晉不足與也而受盟於楚自是而後晉伐則從晉楚伐則從楚宣元年鄭偕楚侵陳宋則鄭從楚也晉於是㑹宋陳衛曹于棐林以伐鄭冬晉宋伐鄭二年晉宋衛陳侵鄭楚方伐陸渾之戎而不能救鄭也鄭於是始從晉矣楚以鄭之從晉也於是三年楚侵鄭四年楚子伐鄭五年楚人伐鄭九年楚子伐鄭晉郤缺雖帥師救鄭而不能以制楚也鄭於是復從楚矣十年晉宋衛曹伐鄭則鄭復從晉是冬楚子伐鄭則鄭復從楚或向或背蓋亦為免禍之計而已然而十年之間或叛或服之不常者蓋中國無以安鄭鄭不能不貳於楚也迨夫十一年楚為辰陵之盟以固鄭則楚莊之為也鄭方背之而楚圍鄭之師大舉鄭之君臣覆亡是懼荀林父帥師以救之是也使一戰敗楚則鄭将欣然樂附永堅事晉之心矣奈何林父未能行令先縠違命濟師邲不復從為中國羞楚勢益張則雖晉為鄭慮亦當俛首從楚以紆一時之難也故終鄭襄之世一於附楚成二年從楚侵衛又同盟于蜀同好棄讎無復叛去晉雖以宣十四年成三年兩加兵於鄭而終不能使之從晉者蓋中國無以安鄭而使之安於附楚也晉景懲邲之敗復修舊業諸侯稍稍歸晉於是蟲牢之盟鄭復與焉成六年楚伐鄭而欒書救之七年楚伐鄭而晉合七國以救之已而盟于馬陵盟于蒲皆将以固鄭也楚子猶志於得鄭也以重賂求鄭晉於是執鄭伯欒書為是伐鄭又㑹五國以伐之鄭不堪其屢伐乃始背楚十三年㑹晉伐秦十五年同盟于戚又㑹吳于鍾離皆所以從晉也而楚終志於得鄭也以汝隂之田求成于鄭而鄭從楚侵宋矣十六年鄢陵之戰楚鄭敗績宜若可以服鄭矣而鄭不服也秋又伐之十七年柯陵之盟王人實在宜若可以服鄭矣而鄭終不服也冬又伐之晉景能得鄭於蟲牢而不能保鄭之不從楚晉厲能勝楚於鄢陵而不能使鄭必從晉蓋晉景之威不足以駕楚鄭人畏晉之心不足以勝其畏楚之心晉厲之政不足以安鄭鄭人從晉之意不足以易其附楚之意故也晉悼繼伯而鄭始改圖矣然晉悼始立之初鄭猶安於楚也晉悼將盛之際鄭始折而從晉矣晉悼伯業将成之初鄭猶貳於楚也晉悼伯業既成之後鄭始一於從晉矣成十八年鄭㑹楚伐宋而襄元年韓厥帥師伐鄭二年鄭又伐宋而晉合宋衛以侵鄭又城虎牢此晉悼始立之初也三年㑹九國為雞澤之盟而鄭至五年㑹十四國為戚之㑹而鄭至是冬㑹七國以救陳而鄭至七年㑹于鄬而鄭至八年㑹于邢丘而鄭至此晉悼将盛之際也鄭雖服晉而楚亦見偪是故楚公子貞帥師伐鄭則鄭從楚矣九年晉侯㑹諸國伐鄭盟之于戲而鄭始服晉矣楚子憤鄭之貳繼而伐之則鄭復從楚矣十年晉㑹諸國伐鄭戍虎牢以偪之十一年晉又率諸侯以伐鄭同盟于亳城北而鄭再服晉此晉悼伯業方盛之時也既而又從楚以伐宋晉於是大合十一國以伐鄭㑹于蕭魚而鄭終服晉自是而後楚不能與晉爭鄭不敢向楚矣蓋自晉景以來服鄭之功至此為特盛也此晉悼伯業既盛之日也十四年春㑹于向夏同伐秦冬㑹于戚十六年㑹湨梁十八年同晉圍齊二十年盟澶淵二十一年㑹商任二十二年㑹沙隨二十四年㑹夷儀二十五年又㑹夷儀夏入陳秋盟重丘二十六年㑹澶淵十五年閒晉之盟㑹征伐鄭無不與故雖十一年楚人執良霄十八年伐鄭二十四年二十六年兩伐鄭兵師屢加而鄭終不敢從楚者以晉伯之威有以駕楚而鄭可恃以無恐也蓋自襄二十七年宋之㑹而晉楚並列異於前文虢之㑹而晉楚並列再讀舊書中國諸侯始兩屬於晉楚而莫之别是雖聖人猶序晉於楚之上城杞㑹澶淵晉猶足以㑹諸侯而楚之强亦已甚矣至昭四年而楚靈始㑹諸侯于申實用齊桓召陵之典鄭人奔走之不暇而何晉之有宋虢之㑹猶曰兩屬至㑹于申則一於從楚矣然則鄭之所以始於兩屬繼而一於從楚者晉平不足以主夏盟而權奪於楚也晉昭即位始也合諸侯之大夫為厥憖之㑹繼而合劉子諸侯為重丘之盟晉頃為黄父之㑹晉定為成周之城凡皆以夏主盟然是時也晉雖得鄭而不能駕楚楚亦浸衰而不能爭鄭至定四年晉定大合劉子十八國之師于召陵以侵楚此振中國遏狂楚之一機也有茍寅者求貨於蔡弗得遂辭蔡人晉由是失諸侯無功而還但為臯鼬之盟而止蓋自是而後伯者不復主盟而諸侯散矣定七年齊鄭盟于鹹則鄭結於齊也八年衛鄭盟于曲濮則鄭結於衛也十一年魯叔還如鄭涖盟則鄭又結於魯也哀二年而鄭罕達與晉趙鞅戰于鐵不復顧盟主矣然則定昭之際鄭之所以舍伯主而結齊魯衛者由伯主不能執安中國禁强暴之權而中國諸侯莫適為主也故曰觀一鄭之叛服而天下盛衰之機判矣合而觀之則中國之能得鄭者有三召陵屈楚新城服鄭則桓公之威有以得鄭一也城濮之戰踐土㑹盟則晉文之威有以得鄭二也虎牢城戍蕭魚同㑹則晉悼之威有以得鄭三也楚人之能得鄭者亦有三泓之戰中國不振旅而鄭從楚一也邲之戰荀伯不復從而鄭從楚二也申之㑹晉伯不主盟而鄭從楚三也而中國可以得鄭之機亦有三焉辰陵之盟鄭既背之矣使當楚子圍鄭之時而能一戰以郤之則鄭将欣附之不暇奈何三帥異謀卒自取敗而鄭決於從楚矣鄢陵之戰晉既勝楚矣使當晉厲勝楚之時而能増修國政以來之則鄭将俛首以從命奈何三郤擅權國内多艱而鄭無意於附晉矣召陵之㑹十八國之師大集此尤勝楚之一大機也奈何君衰弱而無政臣黷貨而無厭一失諸侯不可復合而鄭於是東結齊魯而無復事晉之心矣讀春秋者攷其世變能不為之於邑也哉
  冬築郿
  或問書築之義曰春秋書築者八莊元年王姬之館二十八年郿三十一年三築臺成十八年鹿囿昭九年郎囿定十三年蛇淵囿是也凡土功大曰城小曰築故館曰築臺曰築囿曰築郿邑也而曰築則新創邑也是年書大無麥禾又書臧孫辰告糴于齊而是冬築郿明年新延廏冬又城邑者二比事書之而魯莊之罪見矣三十一年又書三築臺三十二年又城小榖魯荘之罪益著矣魯十二公臺池苑囿之役莫甚於荘其不城一邑不築一囿愛民力而重農事者惟僖一人而已觀之春秋所書則可見矣
  新延廏
  或問新延廏何以書曰劉敞曰新之者何修舊也修舊不書則此何以書不務公室也天子有十二閑馬六種諸侯六閑馬四種大夫四閑馬二種又曰春秋二百四十二年所興作修舊多矣不必悉書也而延廏南門蓋微耳何故獨書哉若新宫災宣公之廟也太室屋壊魯公之廟也災與壊不能不修也而經無修之之文雉門及兩觀災記新作焉吾以此數者參之修舊不足書其書皆非禮之制不務公室也天子僣天道而後有諸侯僭天子諸侯僭天子而後有大夫僭諸侯大夫僭諸侯而後有陪臣僭大夫上為之則下有甚焉者矣故将欲撥亂世反之正則莫若正己正己而物正矣又曰若僖公修泮宫詩人頌之而春秋不書何也泮宫者諸侯之學也僖公修之得其時制則諸侯之事也故春秋不書春秋以制度弼其上為古而詩人以恩厚愛其君為事詩有過厚而春秋無虚美也然則其書延廏南門何也延廏者天子之廏非諸侯之廏也南門者天子之門非諸侯之門也所謂庫門天子臯門雉門天子應門延廏之僭非荘公也過在可革而不革故曰新南門之僭自僖公始罪在不可為而為之故曰新作春秋之記略常事簡小事謹大事所以經後世非史官之任也
  鄭人侵許
  或問桓公修伯業将以安中國而鄭猶侵許何也曰以見桓之伯業猶未甚盛而諸侯猶有侵小之事蓋至於桓公伯業既盛之時而預盟㑹之諸侯始無疆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事矣
  有蜚
  或問有蜚何以書曰劉敞曰蜚之為狀若牛而白首二目蛇尾行水則竭行草則死見則其國大疫非中國之禽也故曰有所以明其無也鸜鵒不逾濟而蜚非中國之物暫而一至故不可言多而言有麋者中國之所有也有之不足異而多則為異故不言有而言多螽螟者中國之所多也多不足怪而為災則害故不可言多而言災此制言之體也無所茍矣
  次于成
  或問書次之義曰春秋書次之義有三伐而書次者有整兵慎戰之義其次善之也遂伐楚次于陘是也救而書次者有緩師畏敵之意其次譏之也次于匡于聶北于雍榆是也俟而書次者有無名妄動之意次于郎以俟陳蔡是也然前書次于郎而繼書圍郕則次于郎者将以圍郕也此書次于成而繼書齊人降鄣則次于成者其将以救鄣乎前書郕降于齊師則不能服郕者在魯此言齊人降鄣則必欲服鄣者在齊隨文觀義而是非見矣胡氏曰春秋之法抑强扶弱明道義也伯者之政以强陵弱急事功也故曰五伯三王之罪人仲尼之徒無道桓文之事者
  齊人伐山戎
  或問伐山戎稱人何也曰據下文書齊侯來獻戎捷故伐山戎二𫝊皆以為齊侯而榖梁則曰愛齊侯平山戎也而諸儒又皆以為貶而稱人劉敞以為齊之僭天子自伐山戎始故貶之胡氏以為不務文徳而勤兵逺伐故貶之石氏以為二十四年戎侵曹宜即討至此六年而後伐之則譏其緩故貶之王氏以為荆内也患近而不可緩戎外也勢逺而不足恤近者養之以自封逺者伐之以為勞蓋楚患未已則諸侯可要伐戎有功則諸侯皆服此桓之志也故貶之凡此數説皆求其説而不得者也或者又以為伐山戎當書齊侯獻捷當書齊人交互致誤則又改易經文而難以為據愚謂經凡稱人者皆略辭用兵而非有大役者皆稱人今山戎之役其齊侯乎其将卑師少乎愚不得而知也以僖十年齊侯許男伐北戎之辭觀之則伐北戎為齊侯親徃伐山戎為将卑師少於義可通不然一齊侯也前伐山戎則稱人後伐北戎則稱侯前後自異誰能曉之或謂楚未服而伐戎則稱人楚已服而伐戎則稱爵或謂伐山戎書人譏其救中國之緩伐北戎稱爵與其禦外侮之冝以愚觀之皆有未免牴牾者然則伐山戎為将卑師少來獻捷為齊侯親徃亦何害乎稱人者其辭輕稱爵者其辭重將卑師少則其辭輕齊侯親徃則其辭重此自制言之體耳何必多為之説哉
  冬不雨
  或問不雨之書見經者七僖二年冬十月不雨三年春正月不雨夏四月不雨歴三時皆一書之文二年自十二月不雨至于秋七月十年自正月不雨至于秋七月十三年自正月不雨至于秋七月或歴三時而後書或歴四時而後書蓋以歴時不雨所以重也此年冬不雨纔一時不雨耳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一時不雨者豈止一年而已此何以書曰所以不書者災小而略之也獨此年一時不雨而書者蓋前年大無麥禾去年有蜚今冬又不雨而築邑者一築臺者三新廏者一明年春又城小榖書之於經以見其無恤民之心如此也
  公子牙卒
  或問公子牙書卒何也曰石氏曰兄弟之親不可廢也君臣之義不可忘也一之於愛則義有所不立一之於義則愛有所不行於此之際非聖賢不能處也武王崩管蔡導武庚以叛周公顧兄弟之愛則國必敗君必危天下不必周之有周公不以天下狥一人之私不以私愛廢君臣之義仗大義而誅之後世不以為不仁魯荘問後於叔牙叔牙曰慶父材問於季友曰臣以死奉般般立正也慶父非所立也季友顧兄弟之愛則慶父必立般必死魯國必亂季友不以私恩害天下之公義不以一人易一國之利奮大公而鴆之後世必有以察之此季友之義歟周公誅管蔡則暴其罪季友鴆叔牙則微其文二叔之罪已彰而不可掩也僖叔之罪尚隠而不可知也暴之於已彰者義也微之於尚隠者仁也仁義之道非聖賢莫之能盡也故書曰公子牙卒而以自卒為文也公羊謂之得君臣之義親親之道是也
  子般卒
  或問書子之義曰陳君舉言之矣君在喪當稱子宋子陳子之類卒亦稱子文十八年子卒若未葬也則卒稱子某子般子野王在喪稱王某王猛也卒稱王子某王子猛也非君在喪而稱子者必當國者也於是書衛子非王在喪而卒稱王子某者亦必當國者也於是書王子虎 榖梁云以其甞執重以守也
  慶父如齊
  或問公子慶父非有罪者乎其書如齊無異辭何也曰案桓十八年書公薨于齊荘元年書夫人孫于齊則文姜之罪著矣閔二年書八月公薨九月書夫人姜氏孫于邾公子慶父出奔莒則慶父之罪著矣獨此年子般卒下書公子慶父如齊其文無異辭則又何以知慶父之為賊邪蓋屬辭比事春秋法也先書公子牙卒繼書公薨書子般卒下書公子慶父如齊未二年而又書公薨公子慶父奔莒然則慶父之罪亦不可掩矣然其書曰孫曰奔蓋其罪已著内不容於國人而懼罪以出是魯猶有臣子也其直書曰如齊者蓋其恣横出入自如而莫之制是魯無有討賊之人也然則微而顯矣公子牙有今将之心季友力能鴆之季子之忠足尚矣慶父之罪大惡極而季子獨不誅之何邪非不誅之也力不能也慶父於是蓋主兵也莊公幼年即位專以兵權授之慶父嵗月既乆威行中外故於餘丘法不當書而聖人特書慶父帥師以誌得兵之始而卒書公薨子般卒慶父如齊以見其出入自如無敢討之者其垂戒後世之意明且逺矣
  閔公  元年齊人救邢
  或問書救之義曰胡氏曰凡書救者未有不善之也救在京師則罪列國子突救衛是也救在外國則罪諸侯狄救齊吳救陳是也救在逺國則罪四鄰晉陽處父伐楚以救江是也救而不速救者則書所次以罪其慢叔孫豹救晉次于雍榆是也救而不敢救者則書所至以著其怯齊侯伐我北鄙圍成公救成至遇是也兵者春秋之所甚重於救兵而書法若此聖人之情見矣
  齊仲孫來
  或問春秋以名字為褒貶先儒之説尚矣而子謂春秋不以名字為褒貶何也曰春秋魯史也史之所無聖人不能强加之史之所書聖人亦不革也聖人之所因革者其義也非名字之謂也且謂名為貶乎孔父仇牧荀息皆名也未見其有可貶之實也且謂字為褒乎南季榮叔原仲蔡叔未見其有可褒之實也故有不必名之而後為貶不必字之而後為褒也不書來盟不書來聘而直書曰仲孫來則其無名以來可見矣豈必名之而後為貶哉然則春秋為齊桓病矣桓公身為伯主魯國有難起而正之真伯主之事也荘公死子般弑閔公幼慶父夫人亂乎内魯之不絶者如綫設以齊正魯猶反手也落姑之盟僅能復季子而已而夫人慶父之志未可知也仲孫之來非盟非聘則未有以寧魯也未有以寧魯則其來者為無名魯國之望觖焉卒之再弑閔公者慶父也然則養慶父之惡使至於稔者齊桓也直書曰來而其義見矣
  吉禘于荘公
  或問禘之説曰愚案禘祫之名説者不一或謂天子諸侯皆有禘禘者審昭穆之祭天子大禘詩長發所以言大禘也諸侯則禘而已春秋所以言禘于太廟也禮三年之喪畢致新死之主於廟然後為禘祭以審昭穆此但見魯之有禘祭而為是言也如杜元凱之論則謂禘即祫也以其合集羣祖則謂之祫以其審定昭穆則謂之禘禘祫惟一而已此但見魯書禘而不書祫而為是言也或謂天子諸侯三年之喪異陳毁廟之主于太祖升未毁廟之主而合祭之之謂祫祫之為言合也五年而再殷祭因之以諦定昭穆之謂禘禘之為言諦也三年一祫所以法天道之小成五年一禘所以法天道之大備祫則合羣廟之主而食於太祖也禘則太王王季以上之遷主祭於后稷文武以下之遷主祭於文武之廟是合而祭之之謂祫就其廟之謂禘為此説者其分禘祫為二則是矣然其謂禘則太王王季以上之遷主祭於后稷文武以下之遷主祭於文武則為未然惟程子以為天子禘諸侯祫大夫薦庶人享上下之殺也而胡氏從之蓋天子曰禘諸侯曰祫皆合祭之義禘以其祖之所自出之帝為東向之尊其餘皆合食於前故謂之禘諸侯無所自出之帝則止於太祖之廟合羣廟之主以食是之謂祫禮不王不禘禘之為王禮明矣此明不王不禘之禮當矣而其謂以其所自出之帝為東向之尊而其餘皆合食於前則亦未當惟趙氏例引大𫝊之言曰禮不王不禘王者禘其所自出以其祖配之祭法云有虞氏禘黄帝而郊嚳祖顓頊而宗堯夏后氏禘黄帝而郊鯀祖顓頊而宗禹殷人禘嚳而郊冥祖契而宗湯周人禘嚳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禘者帝王立始祖之廟猶謂未能盡其追逺尊先之義故又推尋始祖所出之帝而追祀之以其祖配之者謂於始祖廟祭之而便以始祖配之也此祭不兼羣廟之主為其疎逺不敢褻狎也此説為當然則魯之禘者何也虞之所自出者黄帝也而祖顓頊夏之所自出者黄帝也而祖則禹商之所自出者嚳也而祖契周之所自出者嚳也而祖文王今魯既用天子之禮樂而祖周公故其禘也則文王矣禘者帝也帝者天子之號也諸侯不得祖天子故禘不及諸侯也春秋之中未甞言祫而止言禘言大事者即祫也言大事于太廟躋僖公則是合食閔僖二公之義也若時祭則當言有事爾然魯禘亦有二有常禘有三年之喪畢而禘者如言寡君之未禘祀則是三年之喪畢然後禘所謂吉禘也經書禘于太廟則常禘也魯人之禘惟用之於周公之廟所謂禘于太廟是也若禘之羣公之廟則非矣禘于荘公則非宫廟也凡皆失禮也然聖人本以魯之郊禘為非禮春秋書之則不勝書於其失禮之中而又失禮焉則書故此年吉禘于荘公則是三年之喪未畢而未可吉也僖八年禘于太廟用致夫人則言夫人之不可致也其餘則不書不能悉書也陳君舉曰禘者何王者享其祖之所自出而以其祖配之也雍之頌曰禘太祖也周有二祖太祖文王也始祖稷也文見儀禮祖之所自出者嚳也文王配帝於明堂稷配天於郊而嚳禘於太廟東遷之後諸侯祖天子矣於是始有太廟則亦有禘據𫝊吳子夀夢卒臨於周廟謂文王也衛蒯聵之禱曰皇祖文王烈祖康叔文祖襄公是謂三祖晉亳城北之盟亦曰先王先公則魯衛晉皆祖文武鄭祖厲王矣魯之郊禘恵公請之東周之僭禮也孔子曰魯之郊禘非禮也周公其衰矣又曰禘自既灌而徃者吾不欲觀之矣入太廟每事問蓋傷之也然則春秋何以始見於閔公閔公未除喪而亟行於荘公自是用之羣公之廟據𫝊昭二十五年禘于襄公定八年禘于僖公之類是故特書之以其不勝譏譏其甚者爾





  春秋或問卷十
<經部,春秋類,呂氏春秋或問>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或問卷十一    宋 吕大圭 撰
  僖公  次于聶北救邢元年
  或問救而書次何也曰春秋救而書次者三此年救邢及十五年次于匡救徐襄二十三年救晉次于雍榆是也先書救而後書次則是始以救兵出而卒不能救之也先書次而後書救則始有所次而卒能救之也然則救徐之舉先書楚伐徐而後書次書救則緩於救患也救邢之舉未見書伐者而宜書曰次于聶北救邢則次于聶北所以救邢也救徐之師在於楚兵既伐徐之後救邢之師在於狄人将伐邢之時此其所以異也蓋自去年十二月狄入衛邢與衛近前年又甞被兵今既入衛矣邢亦不免三國之師出無及於救衛而猶及於救邢故次兵于聶北而狄人遁矣故邢不言伐而衛不言救邢不言伐可以見齊桓之功衛不言救足以為齊桓之恥
  邢遷于夷儀
  或問邢之遷也齊遷之也而以自遷為文何也曰遷有二義有遷者有遷之者遷者自遷也遷之者强遷之也自遷其意也蔡遷州來許遷白羽是也遷之者强遷之也强遷非其意也宋人遷宿齊人遷陽是也此年邢遷案左傳諸侯救邢邢潰出奔師師遂逐狄人具邢器用而遷之師無私焉若然則齊桓遷之也齊遷之而以自遷為文者亦其意也非强遷也雖然衛見伐而至於入其國齊不能救邢見伐而卒遷于夷儀齊不能安中國桓之罪也邢遷如歸衛國忘亡桓之功也功罪不相掩春秋之㫖歟
  夫人姜氏薨于齊齊人以歸夫人氏之喪至自齊
  或問文姜與殺魯桓而孫于齊不書姜氏哀姜與弑二君而喪至自齊不書姜先儒皆以為貶文姜弑其夫于孫于齊即貶之正王法也于薨于葬則不貶不與子之討母也哀姜殺其子於其孫其歸其葬則不貶不與子之絶母也於其喪至然後貶之正王法也文姜正之於出孫之初哀姜正之於喪至之日蓋文姜於荘則母也於桓則弑君之賊也莊公於念母之愛雖在所隠而春秋於弑君之罪在所必誅春秋不以私恩害公義故奪而誅之此文姜孫于邾所以即貶也僖公之於哀姜非若文姜之於荘也閔之於僖非若荘之於桓也拒而絶之則不子追而治之則不仁春秋不以公義廢私恩故緩以正之此哀姜之喪歸然後貶之也范甯謂文姜殺夫之罪重故去姜去氏哀姜殺子之罪輕故止去姜為此説者不亦善乎曰否文姜與弑魯桓則夫婦之義絶矣哀姜與弑二君則子母之義絶矣二姜者豈可復入宗廟哉荘公固不可以子討母僖公固不可以子絶母然魯之臣子得以引大義而絶之矣若然則文姜之薨葬雖悉貶焉可也何獨孫于齊而一見貶哀姜之孫之歸皆貶之亦可也奚必以喪至而後見貶哉是説也更宜詳之
  城楚丘
  或問齊桓之城國三城邢因其遷也城楚丘以封衛也城縁陵以存𣏌也而聖人書法不同何也曰甞攷之經先書救邢後書城邢則城邢者因前日救邢之師也先書㑹于檉後書城楚丘則城楚丘者固㑹檉之諸侯也先書㑹于鹹後書城縁陵則城縁陵者固㑹鹹之諸侯也春秋所書有先目而後凡者如牡丘之盟十五年諸侯歴序故其下止書諸侯之大夫救徐新城之伐六年諸侯厯序故其下止書諸侯遂救許此春秋書法也縁陵之城書諸侯而不再序疑於前目後凡之例而城邢之師何以再序三國楚丘之城又何以沒諸侯而不見哉甞試思之歴序三國者詳書也但書諸侯而不再序者略書也沒諸侯而不見者略之而又略也觀聖人所書詳略之際其義可見矣合是三者而觀之則楚丘不如縁陵縁陵不如城邢城邢者城夷儀也以楚丘縁陵之例觀之當書曰城夷儀而乃曰城邢楚丘者衛之楚丘縁陵者𣏌之縁陵也以城邢之例觀之當書曰城衛城𣏌而乃曰城楚丘城縁陵蓋邢遷于夷儀而後城之則夷儀固邢之夷儀也救災恤隣道也故詳書而不殺予之也衛已滅而諸侯城楚丘以封衛故不曰城衛而曰楚丘𣏌未滅而諸侯城縁陵以存𣏌故不曰城𣏌而曰城縁陵以諸侯封諸侯非王法也楚丘之城沒諸侯而不序諱之也諱之者奪之也温之㑹書曰天王狩于河陽以為天王非諸侯之所得召也衛之封書曰城楚丘以為諸侯非齊桓之所得封也若夫縁陵之城則以淮夷病𣏌之故而為之城以遷之猶未至於如衛之已滅而復封之也故但書曰諸侯而不序則其功亦有不足録者矣故夫狄之再伐邢也齊救之既遷也齊城之前有救患之師後無専封之失此春秋之所予也書狄入衛而不書救則前無救患之師矣書城楚丘而衛不書遷則後有専封之失矣此春秋之所奪也或曰木瓜之詩聖人有取焉而楚丘之城春秋奪之何邪曰詩人言其情春秋明其義國已亡而復存在衛人以為深恩國既滅而専封在齊桓則為大罪且與其既亡而復存之孰若扶之於未亡與其既滅而復封之孰若救之於未滅赤子匍匐将入於井急起而救之則赤子無墊沒之患而救者之功不著迨其既入於井然後解衣濡體以出之於泥水之中則其父母以為大徳鄉鄰以為大功而救者之名著矣嗚呼此伯者之功所以不足乎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而仲尼之徒所以無道桓文之事者邪
  虞師晉師滅下陽
  或問春秋之序諸侯有二盟㑹則序爵征伐則序首兵非序爵也非序首兵也則必伯主也滅下陽之師以虞為首何也曰首兵之説有二隠五年伐宋之役邾先於鄭邾請於鄭而伐宋也荘十五年伐郳之役宋先於齊郳叛宋也以是為先主兵可也然隠四年伐鄭之役序宋首兵其實則衛州吁使告於宋而後伐鄭也此年下陽之滅序虞首兵其實則晉請於虞而後伐虢也蓋從州吁之請者宋也則伐鄭之役宋實為之衛不能以自必也從晉人之請者虞也則伐虢之師虞實主之晉不能以自必也觀此可以見聖人書法之嚴其後晉伐虞不書伐不書滅直曰執虞公而已蓋下陽既滅則虢亡而虞隨之矣虞公特一匹夫爾從而執之而已耳蓋下陽虞虢之塞邑也猶秦有潼闗蜀有劒閣皆國之門戸也潼劒不守則秦蜀破下陽既滅則虞虢亡矣
  㑹于陽穀
  或問陽榖之㑹齊桓之結江黄者何也曰胡氏曰荆楚天下莫强焉江黄者其東方之與國也二國來定盟則楚人失其右臂矣樂毅破齊先結韓趙孔明伐魏申好江東雖武王牧野之師亦誓友邦逺及庸蜀彭濮八國之人共為犄角之勢也或曰侵蔡次陘之師諸侯皆在江黄獨不與焉則陽榖之㑹安知其謀伐楚乎曰兵有聚而為正亦有分而為竒諸侯之師同次于陘所謂聚而為正也江人黄人各守其地所謂分而為竒也次陘大衆厚集其陣聲罪致討以振中國之威江人黄人各守其境按兵不動以為八國之援此克敵制勝之謀也退于召陵而盟禮定循海以歸而濤塗執然後及江黄伐陳則知侵蔡次陘而二國不㑹自為犄角之勢明矣予甞因是而思之未甞不善夫齊桓之能得江黄而又未甞不惜夫齊桓之急於結江黄也夫内合諸侯以壮聲勢外結江黄以為援兵此誠克敵制勝之術其謀誠巧矣惟其急於集衆貪於圖功求一時制勝之功而不為後日乆逺之慮為齊之計而不為江黄計也故自貫澤陽榖之㑹而已知異日有楚滅江黄之為矣且江黄之附齊而失楚也必謂齊為可恃也齊之結江黄以攻楚也亦必謂之曰我在汝可恃以無恐也恃人而人不足恃禍莫大焉為人所恃而已不足恃辱莫甚焉桓公管仲非其智之不知此也以為将急於制楚則固幸江黄之為吾用而未暇為後日慮也王者之道惟其不急於事功之成是以明白正大周緻縝密而無異日之憂伯者之道惟其急於事功之成是以參用智謀茍就亟為而貽後來之患此王伯之所以異歟觀管仲言於桓公曰江黄逺齊而近楚楚為利之國也若伐而不能救則無以宗諸侯矣管仲之智固有以及此矣然而卒與之盟者急於有為之心有以奪之也
  侵蔡伐楚次陘盟于召陵
  或問春秋無義戰召陵之師亦非義戰乎曰此所謂彼善於此者也召陵之役齊桓三十年圖楚之謀至是始遂而可盡非之乎荆自荘十年見於經十三年而桓已為北杏之㑹以圖諸侯十六年又為幽之盟大合八國然而未敢遽勤兵以逺畧二十年而後伐戎始有事於東方也三十年而後伐山戎再有事於北方也至僖四年而後南伐蓋山戎强於戎而楚尤强於山戎也方其始也兵威未甚振故伐戎而已其繼也兵威既漸振則伐山戎矣又其後也兵威既大振則伐楚矣是故荆敗蔡師以蔡侯獻舞歸此桓公未圖伯之時固不必論十四年荆入蔡而不能救十六年荆伐鄭而不能救豈桓公顧忘楚哉力未可以有為則姑隠忍而将以有待也二十八年荆伐鄭始㑹魯宋以救之然而未大戰也又豈赦楚哉力未可以大有為則姑解吾中國之急而大舉則以俟他日也梁丘之遇謀伐楚矣檉之㑹謀救鄭矣貫之盟得江黄楚之右臂斷矣徐人取舒楚之種落散矣陽榖之㑹處置定矣公子友如齊涖盟諸侯之大夫各受約束矣而楚之侵伐鄭者再於是輕兵侵蔡以破其黨重兵次陘以懾其氣而向時倔强之楚屈服而不暇矣楚雖欲不使屈完來盟不可得矣然則包含隠忍於前日者固将以大伸於今日邪至於召陵之師又何其整暇而有謀持重而不廹也先侵蔡非陵弱也以為蔡者楚之屬也不先侵蔡則楚未可伐而彼得以併力以拒我勝負特未可知也以吾兵力之强而加於蔡雖不待大興討伐之師而楚固折北而不支矣夫然後盡其力以萃於楚可以集事此攻堅瑕之術也次于陘非有畏以為吾方大合八國之師以壓敵竟彼誠不量事力出與吾戰則吾因可以坐收一勝之功如其不然吾乃深入其地頓兵於方城漢水之下則其勝負亦未可知也故次于陘以修文告之辭要以得其屈服則止此審進止之宜也迨夫屈完來盟于師而乃退師召陵以與之盟非示怯也蓋叛則討之服則舍之此伯主之義也方其叛也則提重兵以壓敵竟所以示其武及其服也則退師召陵以與之盟所以示其仁武以震之仁以懐之則中國之義合而蠻荆之心服矣此兼威懐之道也此蓋齊桓節制之師而管仲教之也楊子雲曰春秋美召陵正謂此也或者乃為之説曰春秋書屈完來盟而不稱楚子使之是屈完之盟非楚子意也楚之侵暴中國於是為甚必當大有以懲創之縱曰不加兵而使之自服猶當屈楚子於盟而後可今楚子不至而徒聽屈完之自盟是示弱於楚矣以堂堂八國之師侵蔡而蔡潰於楚子屈服之餘乗其餘鋒聲罪致討彼雖有方城漢水果足恃乎今乃示弱於楚卒之盟血未乾而圍許滅弦伐徐之師繼出皆齊桓示弱之過也故召陵之就盟不如城濮之一戰為此説者誤矣予甞攷之屈完之盟與齊國佐之盟一例也然成二年春秋書齊之事曰齊侯使國佐如師己酉及國佐盟于袁婁曰如師者請盟之辭也請盟則盟與不盟未可知也此年書楚之事曰楚屈完來盟于師曰來盟者前定之辭也前定則楚之來盟固其意也且書曰楚屈完來盟于師猶曰荆人來聘耳來盟不稱使來聘亦不稱使可言來聘非楚子使之邪蓋其使屈完來盟者自是楚不敢與齊戰而後屈完始來屈完來則楚服矣伯者之用兵要以服人則止豈必較區區之勝負於兩陳之間哉視召陵之師又與城濮不類城濮之戰當是時楚人圍宋楚人救衛楚師固在外也楚師在外是出穴之虎也與之一戰而決勝負則易召陵之師當是時楚雖以前年冬伐鄭而未甞駐兵於中原是楚師固已在國也楚師在國是距穴之虎也與之一戰而決勝負則難故侵蔡以伐其援使之左顧右盼而失其助次陘以壓其竟使之彷徨自救而懼其亡而又不深入客地以自犯難不急蹙窮犬以致反噬此真知兵者也城濮之戰可以挫楚之氣召陵之師可以服楚之心孰謂召陵之功顧劣於城濮哉又况先修文告之辭而不急於戰次退召陵之師而不逼其盟蓋又有王道氣象非詭譎以求功者之比殆管仲之為歟孔子稱之曰桓公九合諸侯不以兵車管仲之力也又曰管仲相桓公伯諸侯一匡天下民到於今受其賜微管仲吾其被髮左衽矣聖人之稱予也如此而或者顧欲薄其功可乎公羊曰桓公救中國而攘夷狄卒帖荆楚此言得之矣雖然是後也責楚貢不入王祭不供楚人服罪師有名矣而孟子何以言春秋無義戰也胡氏曰譬諸殺人者或曰人可殺歟曰可曰孰可以殺之曰為士師則可以殺之矣國可伐歟曰可曰孰可以伐之曰為天吏則可以伐之矣楚雖暴横中國齊不請命擅合諸侯豈所謂為天吏以伐之乎邵堯夫亦曰春秋孔子之刑書也功過不相掩五伯者功之首罪之魁也春秋之間有功者未有大於五伯者也有過者亦未有大於五伯者也觀二先生之言則可以知孟子之意矣
  許男新臣卒
  或問許男之卒卒於師乎卒於國乎曰春秋諸侯卒于師則曰師卒于㑹則曰㑹所以明卒于外卒于師者如成十三年公㑹伐秦曹伯廬卒于師襄十八年圍齊曹伯負芻卒于師蓋經但書諸侯伐國圍國而不書所次之地故書曰卒于師不曰于師無以知其卒于外也卒于㑹者宣九年晉侯㑹于扈晉荀林父伐陳辛酉晉侯黒臋卒于扈襄七年晉侯㑹于鄬鄭伯髠頑如㑹卒于鄵凡皆書其地者以明卒于外也此年許男之卒不書其地劉氏以為去師與㑹而復歸其國然以經文攷之晉侯卒于扈先書㑹于扈次書晉荀林父伐陳故下文不得不書卒于扈此年許男先從諸侯侵蔡次于陘下文又書來盟于師則許男之卒其為卒于次陘之師明矣不得與他文一例也經不書者蓋省文耳
  齊人執陳轅濤塗
  或問書執者多矣而或稱侯以執或稱人以執何也曰稱人略辭也稱侯重辭也稱人者其文之常也稱侯者特變其文也春秋諸侯之執人也皆以其私耳故皆稱人如宋人執鄭祭仲齊人執陳轅濤塗齊人執鄭詹齊人執子叔姬晉人執衛石買晉人執衛甯喜楚人執陳于徵師晉人執季孫意如晉人執叔孫婼晉人執宋仲幾晉人執宋樂祁犁齊人執衛北宫結凡皆稱人諸侯執諸侯亦稱人僖五年晉人執虞公十九年宋人執滕子嬰齊邾人執鄫子二十八年晉人執衛侯成九年晉人執鄭伯以上亦稱人惟僖二十一年書宋公楚子某某㑹于盂執宋公以伐宋二十八年晉侯入曹執曹伯則變文也蓋書執宋公於㑹盂之下書執曹伯於人曹之下故不復書某人矣昭八年楚師滅陳執陳公子招十一年楚師滅蔡執蔡世子有則亦變文也蓋書執陳公子招於滅陳之下執蔡世子有於滅蔡之下則亦不復書某人矣凡皆䝉上文也惟成十五年晉侯執曹伯歸之於京師不書人而書侯蓋春秋諸侯執人而得其道者惟此一事而已故特書之其亦異於非其道而執人者矣故曰齊人執陳轅濤塗略辭也人者通上下之辭然則齊桓之執轅濤塗也執有罪乎曰轅濤塗之為是謀也慮其重為國病耳不忠於齊而忠於陳者也奈何執之申侯鄭之佞人也貪悦大國而不顧其義之可否君子之所甚惡也奈何賞之齊桓不思已師之有擾而反罪陳人之不忠既執其臣又伐其國恃伯主之威以加列國齊桓之心至此亦稍盈矣成湯之征行者不止而耕者不變宣王之師不留不處而三事就緒古之善用兵者固有入人之竟而秋毫無所犯者齊桓之兵雖有節制然觀濤塗之言以為出於陳鄭之間國必甚病則其用兵行師之道固有愧於古人者矣
  晉侯殺其世子申生
  或問𫝊載世子縊于新城而經直書晉侯殺之奈何曰罪在晉侯也凡殺世子母弟目君蓋世子母弟之親非君殺之則無能殺之者矣獻公寵驪姬則並后嬖奚齊卓子則匹適也亂本成矣世子之殺非他人也晉侯而已矣然申生進不能自明退不能違難愛父以姑息而陷之於不義使其父有殺子之名者是申生之為也若申生者可謂輕其死矣語孝則未也董仲舒曰有國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前有䜛而不見後有賊而不知為人臣者不可以不通春秋守經事而不知其宜遭變故而不知其權然則若獻公者其諸所謂前有䜛而不見者邪此所以䝉首惡之名若申生者其諸所謂遭變故而不知其權者邪此所以陷父於不義
  㑹盟于首止
  或問首止之殊㑹世子何也曰葵丘之㑹書宰周公於諸侯之上以周公主㑹為文尊天子之三公也然其文亦與王人序於諸侯之上無異首止之㑹則殊世子而不與諸侯齊列蓋世子之尊不可與宰周公比也桓公於是不敢夷王世子於諸侯矣不以世子夷於諸侯固所以定世子也春秋㑹而後盟者間有事則書曰諸侯盟于某如襄十八年冬公㑹諸侯同圍齊繼書曹伯負芻卒于師楚公子午帥師伐鄭十九年春諸侯盟于祝柯則盟于祝柯者圍齊之諸侯也二十五年公㑹諸侯于夷儀繼書鄭公孫舍之帥師入陳秋諸侯同盟于重丘則盟于重丘者夷儀之諸侯也圍齊夷儀則諸侯列序而祝柯重丘則但言諸侯者前目而後凡也此年㑹首止之下别無他事而書諸侯盟于首止者蓋王世子不與盟也是故㑹有周人盟無周人書㑹于某某月某日諸侯盟則齊桓之遜也此年首止之㑹九年葵丘之盟是也㑹有周人盟有周人書㑹于某但曰某日盟則晉厲之伉也成十七年柯陵之盟是也桓之㑹有天子之事三于洮則序王人於諸侯之上而同盟焉王人微者也雖同盟而無嫌于葵丘則序宰周公于諸侯之上而不敢同盟焉天子之宰異於微者也于首止則不但不敢同盟也而殊㑹世子不敢以世子夷於諸侯以世子之尊非特天子之宰比也桓公於是知所節矣
  鄭伯逃歸不盟
  或問鄭伯逃歸非王命乎而以逃為文何也曰先儒已言之矣胡氏曰逃者匹夫之事以諸侯之尊下行匹夫之事雖悔於終病而乞盟如所喪何其書逃歸不盟深貶之也全文見𫝊石氏曰晉悼公㑹諸侯于鄬陳侯逃歸不與齊桓盟諸侯于首止鄭伯逃歸不盟鄬之㑹陳懼楚背晉首止之㑹盟鄭聽王叛齊二國之君去順從逆棄信忘義皆書逃以賤之王氏曰鄭伯不達大義而從王於昬因恵后之媚啓子帶之心成楚人之勢者鄭伯之為也
  楚圍許
  或問許男降楚楚子赦之然乎曰無此事也何以言之諸侯救許許圍已解何苦降於楚哉又是後許男甞與諸侯㑹知其初不降於楚劉敞言之矣
  小邾子來朝
  或問有邾子又有小邾子何也石氏曰此郳黎來也周武王封帝頊之後挾於邾挾之後有功於周又封其子友於郳邾魯之附庸也郳又邾之别封也莊五年黎來來朝書其名附庸之君稱字而郳又附庸之邑耳今來朝稱小邾子何休以為齊桓由天子進之遂以爵通義或然也
  禘于太廟用致夫人
  或問用致夫人者誰乎曰案用致夫人不書姓氏説者不同左氏以為哀姜公羊以為齊媵榖梁以為立妾之辭而劉向因以為成風又有以為文姜者則程氏之説也有以為聲姜者則王氏之説也蓋縁經不書姓氏是以致諸儒之紛紛以鄙意度之疑成風之説為近蓋用者不宜用也致者不宜致也春秋常事不書非常事則書之禘非禮也然其失已乆矣聖人雖欲譏之可得而悉書邪故於其禘而又失禮者始書之凡禘以審昭穆也聖人書此以明魯之失禮也成風妾母也春秋妾母之例有三隠之母書曰君氏卒而不書葬蓋隠不以夫人之禮葬其母也變文曰君氏以明其為君母也哀之母書曰姒氏卒而不書薨蓋哀不以夫人之禮喪其母也然而書葬矣書葬則其為君之母亦可知矣但曰葬定姒而不稱小君則雖葬而其禮猶有所降殺也若僖之母則薨稱夫人葬稱小君則是以夫人之禮喪其母以小君之禮葬其母也自是而後宣之敬嬴襄之定姒昭之齊歸皆然由是觀之則妾母為夫人自僖公始也前此也有恵公仲子矣何以言自僖公始曰聖人書來歸恵公仲子之賵僖公成風之襚蓋罪之也然仲子之宫猶立别廟以祠之猶有所疑也至僖公則薨葬用夫人之例矣故曰自僖公始也豈其成之為夫人者自此年之禘于太廟始乎至宣襄則有例矣故聖人於其用致夫人之始謹而書之若以為哀姜文姜則薨稱夫人葬稱小君矣未有葬稱小君而不祔廟直至於此時而後祔廟也若謂僖公之娶聲姜在未即位之前未甞廟見乃因禘而廟見則當僖公即位之時又安得不舉行其禮直至今日而後致邪若齊媵之説劉原父亦甞辨之矣故曰致夫人者成風也范甯言庶子為後為其母緦妾母不得為夫人之證其言是矣
  十二月天王崩
  或問經書十二月而左氏謂閏月何也曰劉氏曰左氏前年𫝊曰恵王崩襄王惡太叔帶之難懼不立不𤼵喪而告難于齊今年盟于洮然則盟洮之時諸侯已知王崩矣不應練而後告諸侯左氏謂前年閏月王崩而經書在今年十二月則謂襄王定位而後𤼵喪皆不可信然則七年𫝊所謂告難于齊實八年十二月事也八年謀王室者實今葵丘事也古記不同以故差互
  伯姬卒
  或問伯姬之卒不係之國何也曰此則未適人者也石氏曰女子許嫁笄而字書字則許嫁也在禮姑姊妹未嫁則服齊衰其已適人則降而為大功九月則降而從薄也檀弓所謂蓋有受我而厚之者也以為夫既受而為之朞則我當降而為之薄也禮又有之娶女有吉日女死則壻齊衰而弔既葬而除齊衰而弔以明有恩也既葬而除以明有制也壻既未受而為之除則兄弟不當為之降然則女之未適人者亦當為之服朞矣書伯姬卒譏不服也予謂内女未適人而書卒者惟此年及文十二年子叔姬卒而已或恐以情之重而書如鄫季姬之類亦未可知
  里克殺奚齊
  或問春秋殺未踰年之君四以内則子般子赤以外則奚齊齊舍其三待之如成君其一獨異其文何也曰是有説也石氏曰諸侯在喪稱子殺未踰年之君同成君子般書子以喪稱也齊舍書君同成君也晉里克之殺奚齊則異乎此也稱子必係於其君以明國人不子之也言君而必曰其君之子以明國人不君之也國人不子而獻公獨以為子國人不君而荀息獨以為君殺其君之子奚齊不曰君又不曰子其意亦可見矣夫道莫大乎明分者也故春秋嚴於適庶之分而曲致其嚴晉侯納驪姬之譖而殺世子申生使荀息傅奚齊而立之失正甚矣春秋奪而正之以明分之不可亂也
  公如齊
  或問公如齊何也曰十二公書如京師者一朝王所者二如齊如晉如楚屢矣其言可見也
  晉里克弑其君卓
  或問里克之於卓以弑君書之何也曰胡氏曰驪姬将殺世子而難里克使優施飲之酒而告之以其故里克聽其謀乃欲以中立自免稱疾不朝居三旬而難作是謂持禄容身速獻公殺適立庶之禍者故成其君臣之名以正其弑逆之罪克雖欲辭而不受其可得乎使克明於大臣之義據經廷諍以動其君執節不二固太子以携其黨多為之故以變其志其濟則國之福也其不濟而死於其職亦無歉矣人臣所明者義於功不貴幸而成所立者節於死不貴幸而免克欲以中立祈免自謂智矣而終亦不能免等死耳不死於世子而死於弑君其亦不知命之蔽哉語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為人臣而不知春秋者必陷於篡弑誅死之罪克之謂矣劉氏曰里克能不聽優施之謀甯喜能不從孫林父之亂陳乞能不隨景公之惑則晉無殺世子之禍衛無逐君之惡齊無立嬖孽之變矣患在於媮合茍容逢君之惡故春秋成其君臣之名著其篡弑之罪也所謂不知其義被之空言不敢辭矣不然卓與剽荼豈有宜為君之義哉
  齊侯許男伐北戎
  或問北戎之族曰杜氏謂北戎為山戎茅戎者西戎也瀘戎者南戎也其類實繁舉其一則餘可見矣遇魯荘于濟西而遂伐戎則知其為魯討也楚人伐鄭而後伐楚則知其為鄭討也北戎之伐諸侯不與而許男從之意其為許討歟
  季姬使鄫子來朝
  或問季姬者非内女乎其使鄫子來朝何也曰内女嫁曰歸于某隠二年伯姬歸于紀莊二十五年伯姬歸于𣏌之類是也出曰來歸宣十六年郯伯姬成五年𣏌叔姬之類是也無事而來則曰來莊二十五年𣏌伯姬僖二十八年𣏌伯姬之類是也季姬上無歸鄫之文則是未嫁者也此年六月及鄫子遇于防明年九月歸于鄫則是先與鄫子遇而後嫁于鄫也或謂季姬既嫁而中絶然季姬不係于鄫則未嫁之辭也或疑女子也而出㑹諸侯使來請巳事豈有至是者然春秋之間閫閾不嚴男女之别亂如姜氏出㑹比年不絶雖里巷匹婦尚或不然則季姬出遇恐或有之然女子許嫁笄而字書曰季姬則字也婦人書字許嫁之辭也豈其許嫁於鄫而未歸於鄫乎然則出遇諸侯使來請巳恐有此事不至如或者所疑何休謂季姬許嫁於邾而及鄫子遇使鄫子請巳未知何據
  沙鹿崩
  或問沙鹿不係之國何也春秋書地有不係之國者如楚丘不係衛縁陵不係𣏌蓋不以楚丘縁陵係於衛𣏌也沙鹿梁山不係之晉蓋天下之名山大川也古者名山大澤不以封其地其名固有常處矣下陽不係之虢虎牢不係之鄭蓋天下之險要地也下陽亡則虞虢亡虎牢者鄭之捍蔽天下險要之地亦自有數故亦不係之國也
  公如齊
  或問公如齊杜預以為五年一朝然乎曰案左氏文十一年曹伯來朝十五年又來朝左氏曰五年一朝古之制也此年公如齊前十年公甞如齊矣至是適五年故杜預何休皆以為古之義愚案陸象山之言曰古者諸侯之於天子比年一小聘三年一大聘五年一朝天子五年一狩周制六年五服一朝又六年王乃時狩考制度於四岳諸侯各朝于方岳朝所以考制度尊天子也故曰天子無事與諸侯相見曰朝考禮正刑一徳以尊天子榖梁以為天子無事諸侯相朝誤矣禮所謂兩君相見者不能無是事爾非定制也比年一小聘三年一大聘諸侯交相聘問則有定制矣故曰朝覲之禮所以明君臣之義也聘問之禮所以使諸侯相尊敬也是故一不朝則貶其爵再不朝則削其地三不朝則六師移之三王之通制也由是言之則諸侯無朝禮明矣



  春秋或問卷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或問卷十二    宋 吕大圭 撰
  晉侯重耳卒
  或謂左氏載秦伯納晉文公及殺懐公于髙梁其事甚詳而春秋不書或以為不告也然乎曰否徐邈曰諸侯有朝聘之禮赴告之命所以厚交好通憂虞若鄰國相望而情志否隔存亡禍福不以相闗則他國之史無由得書魯政雖陵典刑猶在史䇿所録不失常法其文足證仲尼修之事仍本史有可損而不能益也或曰重耳小白之優劣亦有可論乎曰蓋甞攷論重耳之行事而質諸小白之所為然後知聖人譎正之辨小白三十餘年蓄威養晦始得召陵之盟重耳一駕而城濮之功多於召陵小白屢盟屢㑹遲回晩嵗始㑹宰周公重耳一年再致天王而温之事敏于葵丘小白終身與諸侯周族㑹鄄失魯盟幽失衞首止失蔡葵丘失陳重耳三㑹則大侯小伯莫敢不至其得諸侯又盛乎小白也然重耳之功多於小白罪亦多於小白者也事速於小白而義尤壊於小白者也小白殊㑹世子不敢盟宰周公所以尊王室而重耳兩致天王盟王子虎則悖矣小白首止之㑹為定世子洮之㑹為謀王室而首止衞地也洮曹地也無逼尊之嫌而重耳盟于翟泉洛陽城内地則逼矣小白凡大盟㑹未甞使大夫預盟而重耳翟泉之盟使大夫主之則大夫交政自此始矣小白之伯也諸侯未服不過伐其國執其臣未甞執諸侯也重耳則執曹伯復曹伯執衞侯復衞侯惟己所恣矣小白寧不得鄭不納子華之請懼其奨臣抑君不可以訓也重耳為元咺執衞侯使元咺得以自恣則三綱五常廢矣小白得江黄不用以伐楚蓋但使之為吾聲援耳不借二國之力也重耳謂非致秦則不可與楚爭楚之抑而秦之興矣小白之伯王臣無下聘諸侯者而重耳之伯則宰周公下聘列國矣小白之伯伐戎三救諸侯四城國三猶以中國諸侯為念重耳之伯則狄侵齊而不救衞遷帝丘而不之䘏矣大抵小白緩於圗事重耳急於成功小白猶志於尊周室重耳乃敢於致天王小白猶有救災恤鄰之心重耳惟以立威於己為念城濮之役其所以折楚人之氣者正欲以爭諸侯耳豈真有攘冦亂安中國之誠心哉然則聖人譎正之辨可謂深切著明也矣
  㑹於淮
  或問㑹於淮謀鄫且東略也經何以書㑹淮而不書城鄫曰㑹淮伐淮夷也然以經考之則諸侯之城縁陵者以淮夷之病𣏌也豈其㑹于淮者謀淮夷以杜其後患邪然大要皆為淮夷而為此㑹也北伐山戎南伐楚西為葵丘之盟東㑹于淮桓公之威加於天下者略徧矣此伯者之極盛也桓之心直是欲耀其威於天下以威遐荒以懼諸侯召陵之盟陳轅濤塗勸以出於東方觀兵而歸而桓幾從其説葵丘之㑹宰孔語晉侯曰東略之不知西則否矣此二人者其亦深探齊侯之心歟
  小白卒
  或問孔子稱齊桓正而不譎何也曰予甞攷論齊小白之事未甞不喟然嘆曰伯圖之興小白為之首伯之權重小白為之盛小白未興之前天下不知有王小白既興之後天下始知有伯天下不知有王君子以為憂矣天下始知有伯君子又豈以為喜乎夫小白太公之後也周公命太公也固曰五侯九伯汝實征之是先王之所以命齊者其意固在此矣春秋之初鄭荘公一時之雄而石門之盟齊序鄭上蓋鄭荘雖姦雄而齊固大國也其後蒲之役齊衛二國以事胥命蓋衛康叔之後北州之侯而齊太公之後則東方之望國也石門之盟鄭不得以先齊蒲之胥命衛不足以望齊是當時諸侯之所望以為伯者獨在於齊而不在他國也又明矣然是時也有相盟者矣而未有合諸侯以同盟者合諸侯以同盟者自小白始有相㑹者矣而未有合諸侯以大㑹者合諸侯以大㑹自小白始方其列國爭衡侯度無統亦誠有望於方伯連率之功然而大合諸侯糾率列國同盟而有主盟同㑹而有主㑹其事則前此未有也而小白創為之是以當時諸侯亦疑焉而未至北杏之㑹小白圖伯之始也而宋陳蔡邾僅以大夫至則未純乎從齊也迨夫盟柯之事齊能結魯而後信聞於諸侯伐宋之役單伯實㑹而後威行於列國於是鄄之㑹鄭衛至再㑹于鄄陳侯至又㑹于幽魯亦至魯至則諸侯皆至矣然猶沒公而不書則是魯猶以為諱也何者舉天下而聽命於一邦向未有是也魯為是疑焉遲遲而不至雖至而猶以為諱也至荘二十七年再盟于幽則始授之以諸侯而魯亦不之諱矣自是而後㑹于檉盟于貫㑹于陽榖盟于首止于𡩋母于洮于葵丘于鹹于牡丘于淮諸侯無一役而不從焉召陵之役諸侯之大夫一語不可則其身見執其國見伐首止之盟鄭伯逃歸則新城之圍伐鄭之師連年不捨不至於乞盟不已葵丘之盟幾於改物淮之㑹其伯業既衰之時也魯猶以滅項之故而見止焉是則合天下而聽命於一邦者未有如桓公之盛也是故北杏之㑹諸侯遲遲焉而未至於葵丘之㑹諸侯奔走而畢從遲焉而未至者是諸侯猶未敢以事周者而事齊也奔走而畢從者是諸侯不敢不以其事王者而事伯也伯圖之盛王迹之冺歟然則諸侯之所以從小白者其故何也曰春秋之初王綱浸弛天下未有知尊周者小白起而倡為尊周室之義春秋之初列國紛爭諸侯未有寧處者小白起而執其安中國之權春秋之初荆楚恣横荘閔之際益以盛强當時莫有能攘郤之者小白起而振其聲罪致討之功鄭伯禦王而不恤王人救衛而無功此何義也伐宋之役實請於周而單伯㑹首止之㑹世子實在而王室安洮之盟王人雖微序於諸侯之上葵丘之㑹周公實在不與諸侯之盟此義一明而諸侯無敢不服矣魯齊鄭㑹于時來而入許齊陳鄭遇于垂以圖紀此何景也盟㑹同而諸侯無私盟征伐共而列國無相伐衛既亡而復存杞幾危而復固邢為狄伐則為之城邢鄭為楚伐則為之救鄭此權一執而諸侯無敢不聽矣凡伯䝉伐戎强于北蔡師書敗荆盛于南狄人猖獗淮夷侵侮此何時也序績召陵而荆帖矣陳旅聶北而狄退矣獻戎捷于魯而戎難弭矣陳兵車于淮而淮夷畏矣此功一振而諸侯有所恃以為安矣故凡諸侯之所以奔走而畢從之者以小白有是三者之事爾故讀隠桓之春秋則見其天下之無王而紛紛者莫之定也讀荘閔僖之春秋則見其天下之有伯而擾擾者有所依也是則伯圖之興固天下之至幸也然隠桓之間天下雖不知有王而王之實猶存何者王之威令雖不行而其權猶未有所移也閔僖之間天下既知有伯而王之實已冺何者移其所以事王者而事伯也是則伯圖之盛又非天下之至不幸歟故甞謂小白未興之時是一時也小白既興之後是一時也小白既卒之後是一時也王綱浸弛莫提挈之侯度無統莫糾率之荆楚恣横莫攘郤之此小白未興之時也五禁明而王臣不下聘者六十年盟㑹同而諸侯無私爭者三十年帖荆退狄弭戎威夷此小白既興之時也天王出居而官守不問衛滅懿親而義師無討楚書子而主盟狄書人而參盟此小白既卒之時也然小白一身亦三變焉伐郳侵宋侯度未一入蔡侵鄭戎疾未殄滅遂降鄣履事未乆設施多舛遇榖盟扈閲理未熟檢防易肆蓋小白圖伯之初也貫澤而下葵丘以前衣裳不歃血兵車無大戰夫子稱其一匡孟子與其為盛在是數年此小白定伯之日也九國叛而萌震矜管仲死而廢繩墨城𣏌貶於城邢救徐怠於救許此小白成伯之後也驗春秋大勢之三變則小白為有功觀桓公一身之三變則其功為不逺徐攷顛末而小白之事可得而知之矣
  宋曹衛邾伐齊
  或問小白卒而宋即伐齊何也曰讀此編者自齊小白卒至葬齊桓公當作一類㸔桓公以十二月卒而宋率諸侯以正月伐齊蓋桓無適子而世子之位不定也桓之子六人皆非正嫡若以長則無虧當立也桓公舍其所當立而屬孝公於宋不可謂之正又蔽於雍巫之言而許立無虧不可謂之明身死之後竪刁易牙擅權五公子爭立國内大亂竪刁易牙既因内寵以殺羣吏而立公子無虧其名則立長也宋襄又帥諸侯之師以伐齊而納公子昭其名則桓公之所屬也二者之名雜於疑似之間而無所定此所以起國内之亂而四鄰諸侯皆謀動其國家而莫之恤乎是故宋曹衛邾伐齊為納公子昭也師救齊則救無虧也宋師及齊師戰為納公子昭也狄救齊則救無虧也一世子之位不定而宋得借此名以伐喪魯得借此名以敵宋齊得借此名以敵宋師狄得借此名以陵中國桓公身死至於九月而後得葬凡皆桓公之為也比事而書亦可以為萬世之永戒矣春秋於此編不書昭之當立與否而但書其伐戰敗救之事以見桓公方卒而國内之亂如此其義深矣然則昭與無虧之事孰正曰以義則無虧正然桓公管仲嘗屬孝公於宋襄公以為太子矣此則桓公之罪也胡氏曰不能制命雖天王欲撫鄭伯以從楚春秋猶以大義裁之而不與也見僖五年鄭伯逃歸不盟事桓公君臣乃欲以私愛亂長㓜之節其可哉
  狄人伐衛
  或問狄書人何也曰狄始書人也荆人來聘則荆書人徐人取舒則徐稱人江黄盟貫則江黄稱人皆著其與中國接也
  晉人及姜戎敗秦師于殽
  或問書序秦穆公伐鄭晋襄公帥師敗諸殽而經書晋人及姜戎敗秦于殽先儒謂晉襄不稱爵而人之所以貶晋秦穆不稱爵而國之所以外秦然乎曰春秋有書滅而爵之者如楚子滅蕭是也若以爵為褒滅人之國何善之可褒有書救而人之國之者如齊人救邢吳救陳是也若以人國為貶恤人之患何惡之可貶大扺春秋據事為褒貶之實非以人爵為褒貶之例晉襄父喪在殯而結戎師以伐婚姻且阨人於險晉之惡可知秦穆客人之館而謀其主利人之危而襲其國越人之竟而不哀其喪不虞其棄師也秦之惡可知書曰晋人及姜戎敗秦師于殽則晉人之罪著矣先書秦人入滑繼書敗秦師于殽則秦人之罪著矣又書於晋侯卒之後則秦人間晋之喪晋人背殯出兵之罪又著矣故子謂晋書人者即先軫也不必以為晋襄敗秦師當從左氏不必以為外秦若謂書序之言與左傳合則襲鄭之役左傳固以為孟明而非秦穆也書序亦可憑邪若謂敗秦于殽當從公羊則榖梁固亦書秦師不但左氏也况書曰秦師不愈見其棄師邪蓋後此晋侯及秦師戰于彭衙書曰晉侯則晉人及姜戎敗秦師但當為先軫可也况書曰晉人不愈見其背殯用兵邪故曰書晉人及姜戎敗秦師于殽而秦晉之罪兩無所逃矣不必貶晉外秦而後見其惡也
  宋公茲父卒
  或問宋襄公其假仁義者歟曰宋襄非能假仁義者也襄之志急於求諸侯而不度徳急於威列國而不量力執滕子以兾諸侯之畏盟曹南以要諸侯之從少不如意則圍曹以必諸侯之服陳蔡楚鄭盟于齊則為鹿上之盟以求齊楚於是遂㑹于盂以合諸侯而不虞楚人之執已也自釋之後猶不自反急為伐鄭之役以致楚人之來亟為泓之戰以雪盂之恥不知已之不足以敵楚也予竊謂盂之㑹顛倒特甚蓋逐鹿攫金之見有以蔽其明泓之戰不自量度蓋困獸猶鬬之忿有以奪其智若其所謂不鼓不成列之説蓋亦輕易之心所由發耳曽謂竊區區之名可以欺世乎人謂宋襄假仁義而亡予不敢以為信然也
  天王出居于鄭
  或問書天王出居何也曰始叔帶有寵於恵后后欲立之齊桓合諸侯于首止以定世子之位而世子安恵王崩齊桓又率諸侯以謀王室而襄王立僖十一年子帶召戎攻京師王以戎難故討子帶十二年子帶奔齊十年而王復之至是又召狄師以攻王子帶之罪不可逃矣然襄王之未立也固非已之所可必襄王之既立天下獨非襄王之天下乎其所以待子帶者則失其道矣舜之於象也封之有庳天子使吏治其國而象不得以有為於其國富貴之爾親愛之爾此待之之意也觀仲孫湫之言曰王怒未怠不十年王弗召也則既非不宿怨不藏怒之心及既復之必當處之有道而後可使之得以通隗氏起狄師則又非不得以有為於其國之義處之者既失其道矣鄭伯不王而以狄伐鄭富辰諫不聽又徳狄以其女為后諫又不聼子帶以狄師攻王王卿士将禦之又弗聽於是適鄭由此言之是亦王之自出而已矣書曰天王出居于鄭言非叔帶所能出之也而王不能待叔带之咎見矣
  晉侯夷吾卒
  或問左氏去年九月晉恵公卒懐公立懐公子圉也今年春秦伯納重耳殺懐公于髙梁而經於今年冬始書晉侯夷吾卒何也曰春秋之所據者魯史也左氏之所據者他書也其年月固自不同若果有懐公立而後秦納文公之事則史所不書聖人亦不得而書之矣
  戰于城濮楚師敗績
  或問春秋書齊桓之事北杏之㑹首出齊爵固予齊以伯矣然自北杏之後凡有征伐皆書曰人未甞書其爵至召陵之役然後書爵晉文始見於經一有征伐則書其爵何也曰齊桓之功著於三十餘年之後晉文之功著於一旦之間齊桓之楚雖曰猾夏敗蔡師執蔡侯又一伐蔡三伐鄭然蔡鄭特近楚之國未至偃然與中國並驅爭先故齊桓猶可以徐為之謀晉文之楚則執中國盟主而在㑹者不敢與爭戰于泓而宋以先代之後不能與之敵魯至於如楚乞師而戍榖逼齊四國合兵以圍宋而曹衛亦受其節制此荆楚之極盛也故晉文不得不速與之戰召陵之盟一得其屈完之盟而退師城濮之役不至於楚師敗績不已也蓋桓公之所為将以服强楚之心而晉文之舉事所以挫强楚之氣也二公所過之敵不同故其用計亦異而立功之緩急亦如之其為有功於中國則一也然甞思之則有以見齊桓之正而晉文之譎也何也召陵之師規模既定區處既當則堂堂之陳正正之旗聲其罪而伐之楚亦屈服而不敢校此正也晉文欲救宋而侵曹伐衛此固兵計之所當然及宋圍既解而又懼楚之遽退師於是為之執曹伯以畀宋人楚方愛曹而怒宋也其肯遽退師乎迨子玉使宛春告晉以釋曹衛則又私許復曹衛而執其使者楚怒於使者之見執也能不請戰乎及其将戰則又辟楚三舍名曰報施而實則示怯以誘子玉也子玉剛而無禮怒晉之頑喜晉之怯能不進戰乎一致師之間而其詭計如此孔子斷以一言而謂之譎豈不信哉然則城濮之戰春秋固予其功而無取其道矣齊桓晉文均伯之盛也然齊桓圖楚之功三十年而後有召陵之師㑹諸侯之事亦三十餘年屢㑹屢盟而後有葵丘之盛若文公則侵曹伐衛勝楚圍許盟踐土㑹于温兩致天王執曹伯復曹伯執衛侯復衛侯凡伯者之事為之略盡而皆在於一年之内故齊桓猶有近正之意若晉文則太譎矣齊桓猶有近厚之心若晉文則太廹矣
  衛侯鄭自楚復歸于衛
  或問榖梁曰自楚楚有奉也信乎曰案是時楚經城濮之戰膽喪氣沮又殺其大夫得臣是晉再勝而楚再敗也又安能奉衛侯而使之反國乎蓋為叔武受盟而請於晉以復衛侯無可疑矣案春秋書自之例如季孫意如至自晉與蔡季自陳歸于蔡衛侯鄭自楚歸于衛曹伯歸自京師蓋一例耳蓋季孫意如昔在晉而今歸魯蔡季昔在陳而今歸蔡衛侯鄭昔在楚而今歸衛曹伯昔在京師而今歸曹其義甚明何必費辭哉然書歸之義有書其所自者有不書其所自者書其所自者著之也不書其所自者略之也衛侯自楚歸于衛著其自楚也言歸自楚則背華即楚之罪可見矣曹伯歸自京師著其自京師也言自京師則晉侯執曹伯歸于京師之義得矣衛侯鄭之再執也亦歸自京師而不言歸自京師者晉文之執衛侯與晉厲之執有間矣
  衛殺其大夫元咺及公子瑕
  或問左氏元咺歸于衛立公子瑕則公子瑕甞為君矣何以不書曰春秋書公子瑕不以成君之例書之亦不以未成君之例書之則非君也假使元咺立瑕為君則當書云衛殺其公子瑕及其大夫元咺可也今此先咺而後瑕則是重在殺咺而輕在殺瑕也衛侯之出奔楚也其㑹盟書衛子則是武叔甞在位也故其歸也書曰衛侯鄭復歸于衛衛侯之被執也書公子瑕無異辭則是公子瑕未甞在位也故其歸也但書曰衛侯鄭歸于衛書復則是失位也書歸則是未甞失位也由是觀之則公子瑕未甞立也其殺而書及則以咺之故而延及於瑕爾
  天王使宰周公來聘
  或問王臣來聘之文僖文之前屢見僖文以下則間見焉何也曰王臣來聘者八隠七年凡伯九年南季桓四年宰渠伯糾五年仍叔之子八年家父荘二十三年祭叔僖三十年宰周公宣十年王季子來聘凡八桓王之聘於魯者五自隠七年至桓八年家父之聘是也在恵襄定之世各一自定以下則王臣無下聘者矣蓋桓王在位不能自强屢遣王臣下聘列國此周室之所以衰也定王而下則周室浸微王臣之聘不足以為列國之輕重而王臣下聘之文亦不復見於經此周室之極衰也始也使凡伯宰渠伯糾之屬皆以畿内諸侯或大夫來至於僖三十年之聘書宰周公則已尊矣至於宣十年之聘書王季子則益尊矣王室日衰諸侯日横顧如此哉然自荘二十三年祭叔來聘之後不書王臣下聘者四十餘年蓋齊桓之伯尊王人殊世子不盟宰周公其尊周之意明矣故王臣無下聘之文至僖三十年而使宰周公來聘者蓋晉文之伯兩致天王盟王子其抗周之迹著故王臣行下聘之事於魯如此則於齊晉也可知矣又至宣十年而後書王季子之聘者豈其間悉無王臣下聘之事哉或恐如南季家父之類皆不見於經耳必如王季子而後見於經也觀此則桓文之優劣可見矣
  公子遂如京師遂如晉
  或問大夫出竟有可以安社稷利國家者専之可也公子結媵婦遂及齊侯宋公盟與其與齊宋盟也公子遂遂如晉與其如晉也或謂書遂皆譏其専也二説當孰從曰不然蓋春秋書遂皆繼事之辭耳若其事之得失則存乎其事如祭公來遂逆王后于紀書曰來則非受命而來也其遂逆王后于紀則始以私禮來而終逆王后以歸也如公子結媵陳人之婦則始受命以媵婦而終以己意及齊宋盟也公子遂如京師遂如晉皆書曰如則以二事出也不可例以為専也
  取濟西田
  或問案左氏公羊皆以為曹田而經不係之曹何也曰先儒以為魯故田是也或謂此曹田也而得之於晉故不可係之晉亦不可係之曹故但曰濟西田耳此説非也郜大鼎微物也聖人必書其所自曰取郜大鼎于宋曷不可言取曹濟西田于晉乎故僖三十一年取濟西田不係之曹則濟西田魯故田也成二年取汶陽田不係之齊則汶陽田亦吾故田也汶濟皆近魯之地也然汶陽濟西之田則言取鄆讙龜隂田則言歸言取非其所欲也非彼所欲而我取之曰取言歸其所欲也非我强之而彼自歸曰歸
  夏四月四卜郊不從乃免牲猶三望
  或問書郊之義曰案春秋書郊凡九僖三十一年云云宣三年春正月郊牛之口傷改卜牛牛死乃不郊猶三望成七年正月鼷鼠食郊牛角改卜牛鼷鼠又食其角乃免牛夏五月不郊猶三望十年夏四月五卜郊不從乃不郊十七年九月辛丑用郊襄七年夏四月三卜郊不從乃免牲十一年夏四月四卜郊不從乃不郊定十五年春鼷鼠食郊牛角牛死改卜牛夏五月辛亥郊哀元年春鼷鼠食郊牛角改卜牛夏四月辛巳郊郊者三不郊者六蓋郊天子之祭也非魯之所當用也魯自恵公請郊祭之禮於平王魯之子孫縁是僭禮非一世矣孔子謂言偃曰魯之郊禘非禮也周公其衰矣蓋譏其僭也然自僖公以前不書郊至僖公而始書郊用見恵公雖請郊祭之禮而魯猶未以為常也至僖公而後欲用之書郊者九惟成十七年直書曰用郊用見僖公雖欲用之而不果至成公之十七年則直用之而已恵公雖請之而魯猶未以為常者是人心猶有疑也卜而不從則僖公亦可以己矣然而猶三望焉是意在於用恵公之請而不顧其非禮也僖公欲用之而不果宣公欲用之而不果成公始欲用之而不果者三是魯禮猶未大失也至於直曰用郊則不復言卜矣是意在於用僭郊之禮而不復審其可否也自是而後襄公雖不用之而定哀則皆用之矣始而有疑焉中而不果焉終而皆用焉聖人備書其事以見失禮之僭其由來者漸矣或曰史克之頌曰皇皇后帝皇祖后稷是僖公甞用郊矣而子以為僖公不用郊何也曰吾以春秋攷之而知其然詩人之言不過侈頌其后帝后稷之歆享爾非必實有是事也况自恵公以來已有請郊之説則詩人因是而侈言之固無足怪春秋固實録詩人多侈談豈相妨哉郊禘皆魯之失禮也然禘禮常用而郊禮罕用蓋禘禮主於文王而郊禮則主於后稷以諸侯而祀天子蓋東周以來之失禮也宋祖帝乙鄭祖厲王不特魯為然當時固不以此為異事也若郊天之事則魯猶秉禮之國故常遲疑而未敢遽用由此觀之則禘禮常用而郊禮罕用亦可知矣然則所謂卜郊何也王者以冬至祭天於圓丘蓋有常時矣魯不敢盡同王者故卜謂卜郊者卜其日也所謂卜牛者卜其牲也牲亦牛也或謂之免牲或謂之免牛卜而養之曰牛養成而将用曰牲曰免牲則是不郊也牲已可用而免之也故不曰不郊而但曰免牲曰免牛而又曰不郊者牛未可用而免之也故既曰免牛而又曰不郊左氏曰啓蟄而郊謂建寅之月也然案經宣三年正月郊牛之口傷成七年正月鼷鼠食郊牛角乃免牛則是魯亦用建子月矣僖三十一年成十年襄七年哀元年皆書四月則建卯之月也成七年定十五年皆書五月則建辰之月也此先儒所以有歴卜三正而後用之説趙子曰魯郊不以至之日避王室也卜用夏正於耕之始也或恐魯之常郊皆用夏正之孟春蓋合於啓蟄而郊之説而用於建子建卯建辰之月則皆非時矣若成十七年九月用郊則又其非時之甚者然聖人所書非特以其非時書之以事之變而書之也非以其卜郊不從而書之則以其郊牛傷食而書之惟成十七年直書曰用郊則猶前此之所未見也用者不宜用也於郊則曰用郊不宜郊而郊也於禘則曰禘于太廟用致夫人不宜致而致也至於卜郊不從而書郊牛傷食而書此則聖人著魯郊之非禮而天道之果不僭也夫一卜再卜而不從猶可曰時日之未協也至於三卜四卜五卜而不從則非時日之未協也鼷鼠一食其角猶可曰有司之不謹也至於改卜牛而鼠又食其角則非有司之不謹也書免牲書不郊矣而曰猶三望者聖人之意若曰不郊可也免牲可也而猶三望何哉春秋書猶之義有二猶朝于廟幸其猶朝于廟也猶三望謂其可已而不已也然則聖人所書之㫖亦可見矣劉氏曰吾以謂使魯郊者必非成王也其殆平王以下乎陳君舉曰諸侯之有郊禘東遷之僭禮也故曰秦襄公始列於諸侯作西畤祠白帝僭端見矣位在藩臣而臚於郊祀君子懼焉則平王以前未有也魯之郊禘恵公請之也齊桓欲封禪而晉欲郊鯀皆僭禮也然則春秋何以始見於僖公向者荘公之觀齊社也曹劌諫曰天子祀上帝諸侯㑹之受命焉諸侯祀先公卿大夫佐之受命焉用見恵公雖請之而魯郊猶未率以為常也僖公始作頌以郊為夸焉於是四卜不從猶三望故特書之以其不勝譏譏其甚焉者耳又曰記禮者以為魯禮皆成王賜之以康周公案衛祝鮀之言曰周公相成王以尹天下於周為睦分魯以大路大旂夏后氏之璜封父之繁弱殷民六族以昭周公之徳予之土田陪敦祝宗卜史備物典冊官司彛器則成王命魯不過如此隠公考仲子之宫問羽數於衆仲周公閱來聘享有昌歜白黒形鹽周公以為備物辭不敢受衛甯武子來聘宴之賦湛露及彤弓武子不答賦曰諸侯朝正於王於是賦湛露諸侯敵王所愾而獻其功於是乎賜之彤弓陪臣其敢干大禮以自取戾假如明堂位之言得用郊禘兼四代服器官祝鮀不應不及况魯僭天子之禮乆矣則羽數何以始問於隠公昌歜形鹽以之享天子之上公安用固辭湛露彤弓甯武子何以不答且致譏焉於以見魯僭未乆上自天子之宰至於兄弟之國之卿茍有識者皆疑怪遜謝而魯人並無一語及於成王之賜以自解故郊禘之禮當從劉恕太史公博極羣書定以為僭郊禮始於秦襄而恕亦該洽倘自史角之事之外有𫝊記與明堂位合則外紀豈獨遺佚乎












  春秋或問卷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或問卷十三    宋 吕大圭 撰
  文公  春王正月公即位元年
  或問書即位之説曰案春秋十二公書即位者八然隠以十一月薨而桓以正月書即位僖以十二月薨而文以正月書即位文以二月薨而宣亦以明年正月即位宣以十月薨而成亦以正月即位成以八月薨而襄亦以正月即位襄以六月薨而昭亦以正月即位定以五月薨而哀亦以正月即位惟定以六月即位是知踰年而後即位者禮之常也踰時而即位者事之非常也然則嗣子定位於初喪非乎曰國君嗣世定於初喪必踰年而後改元書即位者縁終始之義一年不二君縁臣民之心不可曠年無君即位者告廟臨羣臣也案書載舜禹受終𫝊位之事在舜則曰月正元日格于文祖在禹則曰正月朔旦受命于神宗率百官若帝之初于文祖神宗則告廟也率百官則臨羣臣也此即位之禮也案春秋凡書在喪未踰年之君皆稱子僖九年書宋子二十五年書衛子定四年書陳子此亦踰年而後改元即位之一驗也攷之漢書則文帝以後七年六月崩而景帝以六月即位景帝以後三年正月崩而武帝以正月即位宣帝以黄龍元年十二月崩元帝亦以是年是月即位則是先君方崩而今君隨即位也獨其改元則必待於踰年而後改者亦一年不二君之義也然此禮不特後世為然也蓋自康王而已然矣案周書成王以四月乙丑日崩即以是日逆子釗于南門之外延入翼室恤宅宗丁卯作冊命癸酉受冊命相去纔九日耳其曰受同瑁三祭三咤則告廟也太保率西方諸侯入應門左畢公率東方諸侯入應門右則臨諸侯羣臣也豈古者君薨諒隂三年聽於冢宰之禮至是而始變邪
  公孫敖㑹晉侯于戚
  或問公孫敖之㑹晉侯也非以大夫而㑹諸侯乎曰然案春秋之初蓋亦有以大夫而㑹諸侯者矣然未有若公孫敖之専㑹也外大夫有㑹公者矣内沒公而名大夫則及齊髙傒盟于防是也内不沒公而不名大夫則公及齊大夫盟于蔇是也或沒公或不名大夫皆有所諱也内大夫有㑹盟諸侯者矣柔㑹宋公陳侯蔡叔盟于折則柔猶不氏也公子結遂及齊侯宋公盟則猶有遂事非専㑹也若公孫敖㑹晉侯于戚則専㑹矣以見禮樂之自大夫出也春秋之初蓋亦有以大夫而帥師者矣然未有若晉陽處父之専伐也内大夫帥師而不氏者則無駭帥師入極溺㑹齊師伐衛是也内大夫帥師而氏者公子慶父帥師伐於餘丘公孫兹帥師㑹侵陳是也而外大夫則未有帥師而出主名者若晉處父則帥師而出主名矣以見征伐之自大夫出也蓋甞思之竊謂齊桓未伯之前大夫間有預邦交之事者矣而齊桓既伯之後則無之以大夫而交政於中國自晉文公始春秋之初列國之大夫間有竊用兵之權者矣而伯主之國則無之以大夫而専征伐之權自晉襄公始以大夫交政於中國其殆始於翟泉之盟乎晉文號為伯主而使大夫盟王子虎齊桓之伯無此法也大夫自是交政於中國矣晉文公之驟伯咎犯先軫諸臣人才衆多之力也然在文公之時其患未見至襄公之時則已見矣晉文之入曹也令無入僖負羈之宫而魏犫敢於爇僖負羈氏文公愛其材而不殺即此一事固已醖釀其臣負材恃功之端矣然其患未見也至於殽之役襄公舍秦囚則先軫不顧而唾箕之役先軫黜狼瞫而立續簡伯則狼瞫怒此其患已漸見矣而襄公又舉其權以委之伐楚之役而陽處父帥師始出主名矣自是而後中國諸侯凡大㑹盟大征伐皆以大夫主之其極至於三桓専魯六卿分晉其所由來者漸矣劉敞曰春秋自文公以來多變文以示義蓋當是時諸侯失政大夫擅權盟㑹侵伐之事始専於臣下今攷之經元年公孫敖㑹晉侯于戚此専㑹始也二年及晉陽處父盟此始専盟也三年叔孫得臣㑹晉人宋人陳人衛人鄭人伐沈此始専伐也八年公子遂㑹晉趙盾盟于衡雍此二大夫専盟也公子遂㑹雒戎盟于暴此始専㑹戎也九年公子遂㑹晉宋衛許人救鄭此大夫専救也十一年叔彭生㑹晉郤缺于承筐此二大夫專㑹也十二年季孫行父帥師城諸及鄆此内臣始専城邑也十八年公子遂叔孫得臣如齊此二大夫同如國也夫自隠公以來内臣甞出㑹矣未有獨㑹一國諸侯者至此元年敖㑹晉侯所以為専㑹之始也甞有兩國盟矣未有大夫自盟諸侯者公及處父盟所以為専盟之始也前此隠元年及宋人盟八年公及莒人盟荘二十二年及髙傒盟不過間見於經未有如文公以後之盛也甞有大夫㑹伐矣然必帥師亦未有數國大夫㑹伐者蓋帥師㑹伐雖在於大夫而命實出於諸侯至此叔孫得臣不稱帥師又㑹五國大夫所以為専伐之始也甞有大夫盟諸侯矣未有二大夫自盟者此年遂與趙盾所以為二大夫専盟之始也甞有公㑹戎盟矣未有大夫盟戎者此年遂盟雒戎所以為内臣盟戎之始也甞書大夫救矣亦未有不言帥師者此遂㑹諸大夫救鄭不言帥師所以為大夫専救之始也甞有大夫與諸侯㑹矣未有二大夫自㑹者此彭生郤缺㑹于承筐所以為二大夫専㑹之始也甞有城邑矣未有大夫帥師自城者此行父城諸及鄆所以為内臣城邑之始也甞有内臣如他國矣未有二大夫同如者此遂與得臣如齊所以為二大夫同如他國之始也嗚呼東遷之後始也諸侯僭天子今也大夫僭諸侯則名分不正王道之衰至此甚矣陵遲至於雞澤湨梁之盟天下之政盡歸大夫不復有諸侯可勝歎哉
  秦人伐晉
  或問秦晉之爭亦有可論者乎曰案春秋書秦晉之爭自殽之役始僖三十三年晉人及姜戎敗秦師于殽文二年晉侯及秦師戰于彭衙秦師敗績冬晉人宋人陳人鄭人伐秦報彭衙三年夏秦人伐晉取王官四年晉侯伐秦報王官七年晉人及秦人戰于令狐十年秦伐晉取北徵十二年晉人秦人戰于河曲宣二年秦師伐晉八年晉師白狄伐秦十五年秦人伐晉自僖之三十三年迄宣之十五年三十餘年之間尋戈復讎無有虚歳襄公已死秦康不能釋晉之讎穆公已卒晉靈不肯置秦之怨結怨連禍曽無已時勞民蠧國靡有寧日春秋皆詳而録之所以示世戒也説者曰殽之師其曲在晉故晉不稱子而貶之曰人彭衙之師其甚在秦故秦止稱師而晉稱侯秦既悔矣晉二年不當伐秦故以國卿而貶人之晉不出矣秦三年不當伐晉故以秦伯而貶人之四年晉侯伐秦報王官之役罪不在晉也故爵晉侯十年秦伐晉取北徵甚在秦也故狄秦伯以至令狐之役河曲之戰讎已易世而戰無已時故二國用兵舉皆人之其餘或稱人或稱師皆相敵耳蓋自令狐之後不復名其將師者一疾之也愚謂晉稱侯非襃之也其稱人非貶之也君將稱君大夫將稱人春秋之常辭也秦不稱伯或稱師或稱人或稱國亦非貶之也春秋固狄秦也非因事之曲直而後貶之也然則襄十四年叔孫豹㑹晉荀偃齊人宋人衛北宫括鄭公孫蠆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𣏌人小邾人伐秦何以書大夫秦晉之師非㑹伐不書大夫也故大夫将書人春秋之常辭也大夫将書大夫春秋之變文也然則秦何以不稱伯春秋之書秦固甞書人也雖大夫将未甞書大夫用大衆則書師其稱秦伯者二晉侯及秦伯戰于韓原秦伯使術來聘是已秦無大夫也則何以有君曰秦伯使術來聘即楚子使椒來聘吳子使札來聘之例也術椒札書名而秦伯楚子吳子稱使玉帛之事故也以其與我接也晉侯及秦伯戰于韓原獲晉侯此楚子㑹盂吳子㑹黄池之例也是聖人之不得已也齊桓之伯也秦晉不與然晉固中國之侯而秦僻處西戎者也秦穆崛起而獲晉侯聖人雖欲不目秦伯不可得也茍非獲晉侯之重則從其常辭而書秦人秦師而已其書秦則略辭也吳楚浸盛而書子秦伯崛起而書伯皆著其實而已若其曲直之辨則存乎其事而已始書秦人入滑明秦人之犯中國也繼書晉人及姜戎敗秦師于殽明晉之背喪用戎以薄人於險也二年書晉侯及秦師戰于彭衙用見秦之不悔而伐晉晉之志戰而敵秦也冬書晉人宋人陳人鄭人伐秦用見晉人再勝而猶用師也三年書秦人伐晉用見秦人再敗而不知悔也四年書晉侯伐秦用見彼此報復結怨連兵之無己也然自是而後秦穆不復報晉蓋知悔也向也殽函之役秦伯向師而哭作秦誓之書以自警蓋其一經喪師之後深懲力創好惡向背從是一變視夫前日所詆墓木拱者固今之所謂膂力既愆之良士也而庶幾有之前日所喜過周超乗者固今之所謂射御不違之勇夫也而庶幾能不欲之截截巧辯能移人之辭者固前日求之惟恐其或少也今乃以其徒實繁而厭之方寸既改羣動皆移充此心也帝王何逺之有惟其能懲創於師徒方喪之初而不能堅定於瘡痍僅瘳之日未及數年又興彭衙之師蓋其積怨深憤務欲得報而後已本其僻處西陲與戎狄雜居好攻戰而事詐力其俗然也讀車轔駟鐡小戎諸詩可以見矣穆公雖號賢君而習於其俗已乆其臣如孟明等又冒戰不已此所以頓忘前日自誓之言歟彭衙之役不得志而去未背已也至三年濟河焚舟取王官及郊封殽尸而還然後秦人之憾得逞矣四年晉人圍邧新城以報王官之役而秦不復報此則秦穆之雄也彼其蓄憾特在於殽函一敗之恥故自取王官雪殽恥之後而不復求以報晉所以全其勝也豈亦向時自誓之志至是而稍驗歟至若令狐之戰則秦晉皆已易世矣晉襄公卒晉人使先蔑如秦逆公子雍秦以師納之既而晉人中悔遂與秦師戰于令狐晉不謝秦秦納不正皆罪也十年秦伐晉報令狐也十二年晉秦戰于河曲不分首從一槩書人秦晉皆志乎戰也是故秦穆晉襄之讎自殽始秦康晉靈之讎自令狐始殽之敗所以兆彭衙之戰令狐之戰又所以兆河曲之戰也自是而後晉侵崇以致秦師之伐秦伐晉以致晉人白狄之師晉狄伐秦又以致秦桓公伐晉之役更相報復閱再世而未巳也聖人備書於䇿皆所以示世戒也蓋甞推原其故皆出於僖三十年晉人秦人圍鄭之一役夫秦晉本㛰姻國也晉恵公立而韓原之戰見獲於秦當是時晉曲而秦直秦許晉平而歸恵公恵公卒又納文公則秦為有徳於晉矣文公圖伯中原而城濮之戰温之㑹翟泉之盟圍許之師秦皆與焉惟圍鄭之役秦伯聽燭之武之説而與之盟戍鄭而去之晉固已憾秦矣文公卒秦人聞晉之喪也而謀鄭晉人以其向者背晉戍鄭之憾也然後要而敗之于殽故為晉之説則曰我文公主伯於秦尤親盟伐同之用固姻好今君雖終言猶在耳而秦伯不哀吾喪伐吾同姓憑陵諸國與晉爭伯蔑視我君敗我盟好則殽之戰秦實致之也為秦之説則曰驪姬起難恵公出奔吾首納恵公定晉之嗣恵公背好交兵于韓吾念穆姬之親既獲而釋之暨公不禄又納重耳是用主伯中原大興晉國今襄公忘我大徳修我小怨遽興戰伐覆我師旅則殽之戰實晉之罪也秦晉兩君各挾私怨由是累世之好一旦棄背而累世之讎綿延不解夫向也何其相親而今也何其相讎哉秦伯聽燭之武之言而背晉以戍鄭固已挾其恩以欺晉矣又間鄭之喪而興襲鄭之謀亦間晉之喪而敢越晉之竟是又挾其恩以輕晉矣以貪利之志而動之以有挾之心宜其取敗乎晉吾是以見與人共事之難也吾是以見報者倦矣施者未厭之為患也吾是以見貪利而動者之必有害也
  逆婦姜于齊
  或問逆不言公何也曰石氏曰春秋書婦姜者三於至書婦者二有姑之辭也宣元年遂以夫人婦姜至自齊成十四年僑如以夫人婦姜氏至自齊是已於逆書婦者一惡成禮於齊也此年逆婦姜于齊是已諱不書公又不書至以譏公也
  晉殺其大夫陽處父
  或問殺陽處父稱國何也曰左氏謂陽處父為侵官公榖以襄公為漏言以愚觀之皆未盡春秋所書之㫖凡殺在上則稱君在下則稱氏在衆則稱人在微者則稱盜君與臣同殺則稱國故稱晉以殺君臣同殺之辭也晉侯蒐于夷使狐射姑将中軍置帥已定矣陽處父至而改蒐于董易中軍此豈但進言於君以其人為不勝任然後其君以其言而易将哉陽處父之强乆矣盟魯侯以敵君帥大師以伐楚命帥已定而必欲改蒐以易将皆處父之强也雖曰聽其言而易将者出於襄公而襄公之不能制處父亦可知矣而又況於漏言以啓禍乎故夫自取見殺者處父之罪也使處父之見殺者襄公之罪也左氏曰陽子成季之屬也故黨於趙氏此言未必無據觀賈季之奔狄也宣子使㬰駢送其孥則可知矣宣子之使㬰駢是髙帝使張耳攻陳餘之智也㬰駢之人欲盡殺賈氏以報焉所幸㬰駢不從其言耳然而宣子之所以使㬰駢固欲致之於死地其所以待賈季者如此則其黨於處父也亦可知矣異時趙盾易嗣君亂晉國縱楚師卒弑靈公處父之故也
  閏月不告月
  或問不言告朔而謂之告月何也或謂蓋閏月之告不謂之朔而止謂之月以其無中氣也或謂因月之虧盈而置閏是主乎月而有閏也故不書朔而書月愚謂告月即告朔謂之月者以月之一周天而言之也謂之朔者以日月之合朔言之也置閏非人之私意也以日月之行一合朔而一置月則閏月之置亦以其合朔置之也閏月雖無中氣而有朔望孰謂閏月而非朔乎公羊以為天無是月也誤矣榖梁以為天子不以告朔而喪事不數也亦誤矣夫喪事之不數者以年計不以月計也告朔則以月計也孰謂天子不以告朔乎
  晉人及秦人戰于令狐
  或問二𫝊之説互有異同何也曰先儒皆謂秦晉自殽之役而二年有彭衙之戰八月而晉人伐秦三年而秦人伐晉四年而晉侯伐秦至此又有令狐之戰皆結怨用兵償報不已耳疑左氏載先蔑逆公子雍之事不足信又疑先蔑既是逆公子雍不應又為下軍将以禦送雍之師而先蔑奔秦之事當從榖梁輟戰奔秦之説然案杜預注左氏謂先蔑逆公子雍前還晉晉人始以逆雍出軍卒然變計立靈公以拒秦如此則亦無惡於先蔑既逆公子雍而又為下軍将也要之此事未可知今姑存左氏之説或恐秦人以師納公子雍於晉而晉人拒之若先蔑則黨公子雍者也然秦晉之爭乆矣聖人書此與河曲之戰亦不甚異蓋有挾怨償報之意在乎其間間晉之喪而來則其納公子雍者亦借此一事以為伐喪之舉耳
  先蔑奔秦
  或問奔不言出何也曰凡言奔而不言出者從外奔也王子朝奔楚公孫敖如京師奔莒歸父至笙奔齊此春秋謹嚴之文非襃貶之例也先蔑奔秦不言出亦此例
  公㑹諸侯晉大夫盟于扈
  或問扈之㑹不序諸侯不名大夫何也曰據左氏則云公後至故不書所㑹然經既書㑹書盟矣安得為後㑹乎愚案此年公㑹諸侯晉大夫盟于扈十五年諸侯盟于扈十七年諸侯㑹于扈皆略之而不序甞摭其事實而攷之然後知春秋之所以不序諸侯者蓋莫有主是盟之辭也桓文之盛皆序齊晉於諸侯之上主伯之辭也齊桓之未盛與晉伯之不競也則雖序齊晉於諸侯之上而必書曰同盟者未純乎主伯之辭也此年之盟與是後一盟一㑹皆不序諸侯者莫有主是盟之辭也於是夷晉於列國矣葵丘之盟宰周公不與也故但曰諸侯盟于葵丘首止之盟王世子不與也故但曰諸侯盟于首止若此年之盟則非有所不與者也新城之圍甞序諸侯及其再有事於救許則但書曰諸侯遂救許夷儀之㑹甞序諸侯及其盟于重丘則但書曰諸侯同盟于重丘若此年之盟則又非一役而再有事也然則但書諸侯而不序者其為莫有主是盟之辭明矣
  公孫敖如京師不至而復丙戌奔莒
  或問書復之義曰春秋之義有書還有書復者歸父還自晉至笙遂奔齊還者自彼及此而未至國之辭也公子遂如齊至黄乃復反其故所之辭也公子遂如齊與公孫敖如京師一也公子遂書曰至黄乃復則已如齊而未至齊遂之心本欲至齊而以疾不能也公孫敖書曰不至而復則敖本無至周之意雖受命而實不行也廢君命縱私欲莫大於此
  宋人殺其大夫司馬宋司城來奔
  或問殺大夫以官舉何也曰石氏曰春秋殺其大夫及外大夫出奔未有不以官舉者此年宋殺其大夫及來奔皆書以官諸儒謂譏其僭此得其一未得其二也古者謂君為元首臣為股肱言其一體相待以成未有股肱虧而其體胖也宋國之亂前年欲去羣公子而弗克故穆襄之族率國人以攻公羣大夫死之書曰宋人殺其大夫蓋言死者衆也今年宋襄夫人因戴氏之族以作亂公子卬死之蕩意諸奔焉書曰宋人殺其大夫司馬宋司城來奔蓋言官者殆盡也卿佐大夫君之所倚以平者也司馬司城國之所恃以安者也大夫既殺司城又奔枝葉皆落爪牙盡去君孰與處哉終之不免孟諸之禍而武穆之族見逐國人不靖者數世國無官也由此推之豈特譏其僭哉






  春秋或問卷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或問卷十四    宋 吕大圭 撰
  夫人姜氏至自齊
  或問夫人之行十有二皆不至而此獨書至何也曰夫人與君敵體者也出必告行反必告至則書於䇿告則書不告則不書此魯史之辭也而夫子之修春秋於君出則書至於夫人出則不書至降殺之等也獨於此書至者蓋有故也是故錄紀叔姬之歸者為歸于酅起也錄夫人姜氏之至者為歸于齊起也是聖人之微意也始書曰夫人姜氏如齊夫人姜氏至自齊卒書曰子卒夫人姜氏歸于齊然則出姜之不安於魯也舊矣文公私嬖敬嬴之罪著矣異時襄仲殺惡及視之兆已萌於此時矣聖人詳録其徃來豈特為其告至與不告至哉晉人殺其大夫先都殺其大夫士縠及箕鄭父
  或問殺二大夫已上不書及者何也曰其事同殺之志均故也成八年晉殺其大夫趙同趙括十七年晉殺其大夫郤錡郤犫郤至哀四年蔡殺其大夫公孫姓公孫霍是也書曰殺其大夫某及某者以某之故而延及某也若僖三十年衛殺其大夫元咺及公子瑕文九年晉人殺其大夫士縠及箕鄭父襄二十三年陳殺其大夫慶虎及慶寅是也胡氏曰稱人以殺者國亂無政而衆人擅殺之辭也何以知非討賊之辭書殺其大夫則知之矣當是時晉靈初立政在趙盾四人之殺皆非君意
  九月地震
  或問書地震之義曰任氏曰前此踰百年未有書地震也而自此至哀公書地震者五地道以靜為體以順為正安以承天者也逆其常理而不得其節焉則震而不安其所承矣於此足以見諸侯變而不承天子大夫變而不承諸侯外裔變而不承中國之象也
  楚子使椒來聘
  或問書楚子來聘之義曰春秋書戎蠻使人來聘四此年及十二年秦伯使術襄二十九年吳子使札三十年楚子使薳罷來聘皆非美其能聘也所以著其强也盂之㑹楚稱子是春秋之不得已也自是而後皆稱人至使椒來聘則稱楚子韓原之戰秦稱伯是春秋之不得已也自是而後皆稱人至使術來聘則稱秦伯鍾離之㑹柤之㑹向之㑹皆書之曰吳是聖人所以外之也至使札來聘則稱吳子蓋自是益以文物禮儀接中國矣是使中國無以異也椒術札不氏猶鄭伯使宛之例爾蓋向也書荆人則未有君大夫也繼也書子書伯書使則有君也書名則有大夫也然猶不氏也蓋至於薳罷則書氏矣葢以著其浸强也
  秦人來歸僖公成風之襚
  或問秦人來歸襚何也曰成風薨在四年葬在五年今五年矣而後秦人來歸襚則其非禮也明矣殆秦人之借此名以交中國乎
  楚子蔡侯次于厥貉
  或問楚子蔡侯之次何也曰春秋伐而書次者若齊率諸侯以伐楚次于陘是也救而書次者如齊師次于聶北救邢是也師而書次者如師次于郎以俟陳人蔡人是也㑹伐而書次者仲孫蔑㑹齊崔杼曹人邾人𣏌人次于鄫是也凡書次者必有兵楚子蔡侯之次于厥貉蓋亦兵次也明矣然不書伐不書師則其兵之未加乎中國也其書次則有窺中國之志矣案左傳陳侯鄭伯㑹楚子于息冬遂及蔡侯次于厥貉将以伐宋宋乃逆楚子遂道以田孟諸若是則陳鄭當在次矣又稱厥貉之㑹麇子逃歸則麇子亦在㑹矣宋公逆楚子而道之田則宋公亦在厥貉之㑹矣今經獨書楚子蔡侯而不及諸國疑左氏之説恐非事實蓋楚自城濮之後不敢萌心以窺中國襄公沒靈公幼而後楚有伐鄭之舉聘魯之事然則楚子蔡侯次于厥貉者正其窺中國之始也春秋獨書蔡侯而不及他國則可知矣或謂次于厥貉将以伐麇恐亦不然蓋次于厥貉則蔡侯預焉伐麇則獨書楚子然則其次厥貉也非為伐麇亦明矣
  叔孫得臣敗狄于鹹
  或問左氏以為長狄而劉敞以為非何也曰春秋書戎則曰山戎姜戎陸渾之戎書狄則曰赤狄白狄果長狄春秋何不書哉况書敗狄于鹹於狄侵齊之下則其為非長狄亦明矣
  郕伯來奔
  或問郕伯何以不名曰諸侯失地則名而衛侯出奔楚不名則衛侯未失國也郕伯來奔不名是亦未失國之例耳左氏乃謂郕伯卒郕人立君太子以夫鍾與城邽來奔公以諸侯逆之攷之經而不合劉敞曰意者郕伯卒太子即位而不能自安遂出奔此乃真郕伯矣以其即位日淺或謂之太子而左氏誤以為太子出奔也公羊曰失地之君也亦非也邢遷于夷儀此自遷也宋人遷宿此亡國之文也郕降于齊師此亦自降也齊人降鄣此亦亡國之文也此類分明理無可疑然則郕本未亡國也
  子叔姬卒
  或問左氏曰𣏌桓公來朝且請絶叔姬而無絶㛰公許之二月叔姬卒不言𣏌絶也書叔姬言非女也信乎曰劉敞言之矣劉之言曰此事當在成公九年而左氏誤置於此陸淳已言之矣案成九年𣏌桓公來逆叔姬之喪請之也然則𣏌伯絶叔姬事當在成八年之前而經於成八年書𣏌叔姬卒於成九年春書逆叔姬之喪以歸若今年𣏌伯來朝與子叔姬卒初不相闗而左氏强合而言之則誤矣
  滕子來朝
  或問文公之徳政無足言而曹伯來朝𣏌伯來朝郕伯來奔滕子來朝不一書於經何也曰魯固東方之望國也當是時伯國則晉也望國則魯也魯之威令不如晉之强徒以周公伯禽之後諸侯望而敬之承筐之㑹亦惟晉魯二國之大夫與焉秦術楚椒之聘亦汲汲於之魯然則曲阜之地非小弱也周公伯禽之澤猶在也聲明文物之舊猶故也諸侯之敬魯與外國之望魯亦不敢與他諸侯比也使其君能自强於政則其糾合諸侯翼戴周室之權不在晉而在魯矣惟其怠惰廢弛舉其國之柄而移於大夫之手自是而後浸微浸弱然則誰之咎哉
  季孫行父帥師城諸及鄆
  或問帥師而城何也曰石氏曰春秋書城邑二十四而帥師而城者皆有難也哀三年季孫斯叔孫州仇帥師城啓陽時蓋懼晉此年之城蓋備莒耳役民而城猶曰不可帥師而城得無勞乎此詳録以示譏也魯有二鄆成四年城鄆是鄆也蓋近晉之邑也故杜曰以備晉也此年城鄆蓋近莒之邑故杜曰莒魯之所爭者竊甞推之前年七年徐伐莒莒人請盟于我故公孫敖如莒涖盟則莒之於我未始有怨也今城二邑而懼莒之難者以公孫敖之在焉故也及者先後之辭及者不宜及也
  公㑹盟于新城
  或問兩㑹于幽書同自幽之後不書同新城之盟復書同何也曰幽之㑹齊桓伯業未盛之時則其㑹其盟也同出於諸侯之欲同於懼楚而為此盟也故書同迨夫齊桓既盛之時則合海内而聽命於一邦則有以主是盟者矣故不書同齊桓既沒之後晉文起而繼之諸侯附從之不暇則亦有以主是盟者矣故不書同襄公既沒靈公尚幼政在大夫糾合諸侯之力怠矣楚焰方張諸侯同懼於是汲汲焉為新城之盟而藉晉以為主非晉之能糾而合之也故書同是故桓文未盛之時是一時也桓文既盛之時是一時也晉伯已衰之後是一時也然則是盟也其亦幸而諸侯能知汲汲於從晉而為此盟邪其亦不幸而晉伯不競然後諸侯相率以為此盟邪
  公孫敖卒于齊齊人歸公孫敖之喪
  或問公孫敖卒于齊書之於䇿何也曰石氏曰孔子曰政在大夫五世矣蓋由文以來也襄王崩公孫敖如周弔不至而復遂從已氏奔莒因重賂以求入恵叔以為請許之将來卒于齊齊人歸其喪恵叔又請而受之書曰公孫敖卒于齊明年又書齊人歸公孫敖之喪言魯人雖欲絶之而不能也陪臣執國命可見矣又曰奔大夫卒皆不書如公子慶父出奔莒臧孫紇出奔齊是也内大夫卒于外皆不至如仲遂公孫嬰齊公孫敖奔大夫也其卒當如公子慶父臧孫紇絶而不書其書以齊人歸其喪起也其喪至當如仲遂公孫嬰齊闕而不録其録以魯人受其喪故也且祿去公室三家之子孫漸盛强矣敖雖廢命奔莒而其子文伯恵叔繼立於朝襄仲又從其請而復其生莒之二子然則大夫之汰可知矣單伯天子卿也叔姬魯女也齊人以魯之故皆執而辱之然則齊人之狂可見矣夫以其子之汰請其父之喪雖欲勿許其可得而禁乎於以見大夫之専也夫以齊之狂歸我臣之喪雖欲勿受其可得而辭乎於以見魯人之弱也
  宋子哀來奔
  或問書子哀何也曰左氏以為髙哀不義宋公而出書字貴之也然既書來奔則何可貴之有孫氏以為子姓哀名亦非也春秋書諸侯同姓之臣未有更書姓者惟黎氏以為子哀乃子同子糾之例此義稍近
  曹伯來朝
  或問曹伯來朝禮乎曰十一年曹伯來朝左氏以為始即位而來朝今年曹伯來朝左氏以為諸侯五年再相朝古之制也案周官六年五服一朝謂諸侯朝天子也豈謂諸侯相朝之禮也且以春秋時攷之曹小國也既當朝魯又當朝宋衛而楚鄭秦陳齊蔡滕又皆當朝之夫如是奔走於道朝何時而已哉
  齊人來歸子叔姬
  或問内女來歸何以書曰春秋書内女來歸三宣十六年郯伯姬來歸成五年𣏌叔姬來歸皆大歸也石氏曰郯人來歸伯姬𣏌人來歸叔姬而此獨曰齊人來歸子叔姬何也其曰來歸者本無他惡以不見禮而自請絶也若子叔姬則先書被執次書來歸非郯𣏌之比矣夫商人弑君而自立又執天子之使又虐其國君之母天子不能討諸侯不能伐季孫行父再如晉諸侯為是盟于扈皆無能為而退徒得單伯之至子叔姬之歸而已而興兵以侵魯者未巳也於以見晉伯之不競也於以見諸侯有弑君者而莫之討也於以見齊之横而魯之弱也
  宋人弑其君杵臼
  或問書弑之例曰春秋書弑君之例有出其主名者則其罪専在一人若其不出主名而稱國稱人則其罪不専在一人矣稱國以弑者則其大臣貴戚咸有罪焉莒弑其君庶其晉弑其君州蒲吳弑其君僚薛弑其君比是也稱人以弑則其國人咸有罪焉宋人弑其君杵臼齊人弑其君商人莒人弑其君密州是也何以言之案𫝊公子鮑禮於國人國人利公子鮑之恵也奉而欲立之然後夫人使公田孟諸公曰不能其大夫至於君祖母以及國人諸侯誰納我夫人乃使帥甸攻而殺之是宋國之人皆欲弑之也商人之既立也執天子之使執國君之母又加兵於魯肆為不道而莫之禁齊之國人亦必不安其所為矣𫝊載邴歜閻職謀弑懿公納諸竹中歸舍爵而行然則齊人之惡商人亦可知矣是齊國之人皆欲弑之也莒密州之見弑也以莒子虐國人攻而弑之而展輿立是莒國之人皆欲弑之也此稱人以弑之義也若夫莒弑其君庶其則太子僕因國人以弑之也晉弑其君州蒲則欒書中行偃之為也吳弑其君僚則公子光専諸之為也薛弑其君比則亦其當國大臣之罪也此稱國以弑之義也或曰春秋弑君之罪必出主名則太子僕公子光晉欒書何以獨免曰罪専在於一人者出其一人之名可也罪不専於一人者則稱國以弑而已或曰稱人之義何以知其非賤者乎曰吳子餘祭之弑書之曰閽蔡侯申之弑書之曰盜此賤者之名字不著之簡䇿也苟其出於賤者則當如書閽書盜之例而豈復稱人哉或曰稱人以弑君無道也故不罪其人夫春秋之世諸侯見弑豈其有道者哉聖人書此義以見為君者不可以自肆於人上也以見君臣之分萬世之不容易者也
  公子遂叔孫得臣如齊冬十月子卒
  或問二臣並稱何也曰胡氏曰使舉上介将稱元帥此春秋立文之常體也其有變文書介副者欲以起問者見事情也子赤夫人之子今卒於弑不著其實是為國諱惡無以𫝊信於将來而春秋之大義隠矣上書大夫並使下書夫人歸于齊中書子卒則見禍亂邪謀𤼵於奉使之日而公子遂弑立其君之罪著矣
  夫人姜氏歸于齊
  或問夫人歸于齊何也曰胡氏曰書夫人則知其正書姜氏則知其非見絶於先君書歸于齊則知其無罪異於孫于邾者而魯國臣子殺嫡立庶敬嬴宣公不能事主君存嫡母其罪不書而並見矣












  春秋或問卷十四
<經部,春秋類,呂氏春秋或問>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或問卷十五    宋 吕大圭 撰
  宋人及楚人平
  或問宋及楚平何也曰此一編也可以見晉伯之不競而楚之横行中國也甚矣向也晉與楚争陳其後也陳有少西氏之亂晉不能討而楚討之縣陳封陳在其掌握而陳在楚宇下矣向也晉與楚爭鄭其後也鄭有皇門之入晉不能救己而有邲之戰而晉師敗績而鄭又在楚宇下矣向也晉宋衛猶為一黨及宋師伐陳而衛救之則衛又貳於楚向也晉楚之争而中國之望如魯國者猶未嘗即楚也今則公孫歸父㑹楚子于宋而魯又即於楚當是時中國伯主之後則晉也先代之後則宋也二國皆大國也鄭及楚平則伐鄭者晉與宋也邲既敗則同為清丘之盟者晉與宋也清丘之盟陳人不至則為之伐陳者又宋也今也楚子圍宋者九月宋之國人至於易子而食析骸而爨矣楚之圍宋者亦軍𡚁食盡而將去矣而宋人告急之師晉不能一出力以援之一懲於邲之戰而中國之氣索然矣宋及楚平豈其得已哉書曰宋人及楚人平以見中國之無伯也以見蠻荆之恣横也以見諸侯之有畏於楚而莫之能救者也然則宋楚之平豈小故哉
  晉師滅赤狄潞氏以潞子嬰兒歸
  或問晋師之滅赤狄也非有志於安中國乎曰赤狄屢肆侵暴晉景滅之似也然楚之圍宋歴三時而不解晉不能一引手以救之而徒能加兵於狄今年書晉師滅赤狄潞氏以潞子嬰兒歸明年書晉人滅赤狄甲氏及留吁觀宋人之告急也晉侯欲救之而伯宗方以納汙藏疾匿瑕含垢自諉及晉侯之欲伐狄也諸大夫皆以為不可而伯宗乃曰後之人或者將敬奉徳義以事神人而申固其命若之何待之嗚呼是誠何心哉其為謀不過欺善怕惡爾不得志於楚乃求得志於狄晉侯以是賞桓子又以是賞士伯又使趙同獻俘于周君臣之間矜然徳色志得意滿矣何暇謀及楚哉聖人備書於䇿而義自見矣
  王札子殺召伯毛伯
  或問案左氏王孫蘇與召氏毛氏争政使王子㨗殺召戴公及毛伯衛然乎曰果如所𫝊則經當書王孫蘇以首惡此未必然
  公㑹齊侯于平州
  或問公㑹齊侯于平州何也曰與齊㑹而定公位也弑君簒國者已列於諸侯之㑹故不復致討故曹人以此請負芻于晉夫簒殺之賊毁滅天理無所容於天地之間身無存沒時無古今其罪不得赦也以列於㑹而不復討是導天下而為無父無君之歸矣此仲尼所為懼春秋所以作也
  齊人取濟西田
  或問取濟西田之義曰春秋書取田邑有伐而書取者八如隠四年莒人伐𣏌取牟婁十年公敗宋師取郜及防僖二十二年公伐邾取須句二十六年公以楚師伐齊取榖三十三年公伐邾取訾婁宣四年公伐莒取向九年齊侯伐萊取根牟十年公孫歸父伐邾取繹是用兵力以取之也有直書取者如僖三十一年春取濟西田我取之曹也此年齊人取濟西田齊取之我也成二年取汶陽田以鞌之戰而齊以歸我也此則不用兵力而取之易也凡言取者皆非其有之義若齊人取濟西田謂之非其有宜也若成取濟西田取汶陽田皆言取何哉蓋甞失之於彼矣而今取之是亦非其有而已矣
  楚子鄭人侵陳遂侵宋
  或問侵陳侵宋而書楚子豈予楚以伯乎曰春秋盟㑹而書楚子自盂始征伐而書楚子自侵陳始向也次厥貉甞書楚子矣然而未甞加兵於中國也繼而伐麇亦書楚子矣然而不過加兵於其與國也至於侵陳遂侵宋則直加兵於中國矣凡征伐而出爵者皆伯之辭侵蔡伐楚書齊侯伯齊侯也侵曹伐衛書晉侯伯晉侯也侵陳侵宋書楚子伯楚子也然則春秋固伯楚子乎曰楚而能伯春秋安得不伯之邪然聖人之書此則有幸之意焉有傷之意焉書曰齊侯晉侯喜中國之猶有伯也書曰楚子傷中國之無伯而蠻荆得以執伯權也美惡不嫌同辭此之謂歟然是時也楚子侵陳而趙盾亦帥師以救陳又㑹四國之君以伐鄭是晉猶有志於與楚爭也然晉師以救陳而起而楚子侵宋晉不能與爭其為不競亦可知矣
  宋華元及鄭公子歸生戰于大棘宋師敗績獲宋華元
  或問書大夫帥師書戰何也曰春秋書戰未有書大夫帥師而戰者書大夫帥師自此始自是而後戰皆書大夫故宋華元鄭公子歸生晉荀林父衛孫良夫魯季孫行父臧孫許叔孫僑如公孫嬰齊晉趙鞅鄭罕達齊國書凡皆大夫帥師而戰也戰不書大夫帥師者吳而已大夫之强可知矣然春秋書戰三十四惟晉趙鞅鄭罕達戰于鐵及此年大棘之戰皆稱帥師者其衆敵也春秋書獲者七惟齊國書及此年宋華元書敗績者身見獲而師又敗也大夫生死皆言獲鄭獲宋華元生也吳獲陳夏齧吳獲齊國書死也蓋存之殺之皆在既獲之後爾
  秦師伐晉
  或問秦師伐晉之義曰晉文之伯秦與有功晉伯之衰秦與有罪城濮之戰秦從晉以弱楚是故晉伯而楚衰自文十六年秦黨楚以滅庸而秦為楚役楚方陵駕中國而秦復興師以伐晉是故楚伯而晉衰雖然此非秦之罪也晉文之欲與楚爭也必得秦而後敢戰此固伯者之慮也殽函之事晉襄之度已淺而先軫諸人見利乗便未始有逺圖也自是而後更相報復無有窮已楚方窺伺中國而兩虎方鬭何暇議及他事哉楚荘之雄也通秦以軋晉而秦為楚役矣次于厥貉之後楚方有陵駕中國之心同盟新城之後諸侯方有懼楚之志蓋至於今則鄭復背晉以從楚黨楚以侵陳晉方與楚爭則通秦以軋楚可也否則置秦而勿問可也而盾之族子曰穿乃興侵崇之謀盾非病狂何故聽之是起秦之爭也宋方敗於鄭而晉復勞於秦非自致之而誰邪
  晉人宋人衛人侵鄭
  或問晉之侵鄭何也曰新城之盟鄭既從晉是同於病楚也未幾而鄭乃從楚以侵宋晉為是率諸侯之師以伐鄭又未幾而鄭公子歸生戰于大棘以敗宋晉又為是率諸侯之師以侵鄭且一鄭也昔何病楚而今從之昔何從晉而今叛之哉蓋自文十七年伐宋一役始夫諸侯之從晉也謂晉之有可依也率諸侯以伐宋将以討賊也及其受賂乃立公子鮑而還是立賊也鄭由是謂晉為不足與而從楚以侵宋蓋有辭於宋也晉乃庇宋以伐鄭鄭復使公子歸生以伐宋蓋其有辭於宋也晉復黨宋以侵鄭一動之非義而與國叛之敵國侮之彼得以奉辭而我疲於奔命至一至再而未巳也然則伯主之舉動詎可輕哉
  晉趙盾弑其君夷臯
  或問弑夷臯者盾乎穿乎曰歐陽氏胡氏已辨之矣歐陽修曰弑逆大惡也其為罪也莫贖其於人也不容其在法也無赦法施於人雖小必謹況舉大法而加大惡乎既輒加之又輙赦之則自侮其法而人不畏春秋用法不如是之輕易也三子説春秋書趙盾不討賊故加之大惡而以盾非實弑則又復見乎經以明盾之無罪是輒加之而輒赦之爾以盾為無弑心乎其可輕以大惡加之以盾不討賊情可責而宜加之乎則其後頑然未甞討賊既不改過以自贖何為遽赦使同無罪之人其於進退皆不可此非春秋之意也趙穿弑君大惡也盾不討賊不能為君復讎而失刑於下二者輕重不較可知就使盾為可責然穿焉得免也今免首罪為善人使無辜者受大惡此決知其必不然也若曰盾不討賊有幸弑之心與自弑同故寧舍穿而罪盾此乃逆詐用情之吏矯激之為爾非孔子以王道治人之法也孔子患舊史是非錯亂而善惡不明所以修春秋就令舊史如此其肯不正之乎此可知其繆也然則夷臯孰弑曰孔子所書趙盾是也胡氏曰正卿當國任事之臣也國事莫酷於君見弑不於其身而誰責乎亡而越竟謂去國而不還也然後君臣之義絶反而討賊謂復讎而不釋也然後臣子之義終不然是盾偽出而實與聞乎其故也假令不與聞者而縱賊不討是有今将之心而意欲穿之成乎弑矣惡莫慘於意今以此罪盾盾雖欲辭而不受可乎
  春王正月郊牛之口傷改卜牛牛死乃不郊猶三望
  或問不郊禮乎曰乃不郊為牛之口傷改卜牛而牛又死也不然郊矣胡氏曰禮為天王服斬衰周人告喪于魯史䇿已書而未葬也祀帝于郊夫豈其時哉謂不以王事廢天事禮乎
  葬匡王
  或問葬不書其人何也曰春秋書王崩而葬者四葬桓王葬匡王則不書其人葬襄王則叔孫得臣也葬景王則叔鞅也或謂桓王匡王之葬皆公親徃然以他文比而觀之葬諸侯而使卿者則備而書之其他不書其人者皆謂公親徃可乎
  鄭公子歸生弑其君夷
  或問公子歸生何以䝉弑君之名曰子公欲弑而不敢𤼵先以語子家則子家必有以制其可否之勢可否之勢在子家而輕以徇人其為首惡宜矣胡氏曰首謀弑逆者公子宋也懼譖而從之者歸生也而以歸生為首惡何也曰歸生與宋並為大夫乃貴戚之卿同執國政可以不從一也甞統大師與宋人戰獲其元帥已得兵權可以不從二也聞宋逆謀登時而覺先事誅之猶反手爾夫據殺生之柄仗大義以制人使人聽已猶犬羊之伏於虎也何畏於人懼其見殺而從之也哉計不出此顧以畜老憚殺比方君父歸生之心悖矣故春秋以弑君之罪歸之
  楚子伐鄭
  或問楚人加鄭稱人者三稱子者四何也曰稱子者蓋其君自将也不然則稱人而已
  晉趙盾衛孫免侵陳
  或問公羊曰趙盾弑君此其復見何親弑君者趙穿也公羊之説蓋謂弑君之賊不復見於經其復見於經者以明盾之非弑也然乎曰此説誤矣案春秋弑君之賊不復見者惟宋督鄭歸生齊崔杼陳乞四子耳其他如商人世子般宋萬晉里克衛𡩋喜皆再見於經又有以討賊而見於經者州吁無知是也他國之臣唯銜命來魯及預㑹盟侵伐則書無事則不書趙盾所以書者以帥師侵陳也若其事當書豈以弑君之賊而不之書若其事不當書豈以其非弑君而强書之邪况其身為弑君之賊而預國事再見於經適足以見其國之無臣子爾豈謂其非弑君而乃再見之哉
  衛侯使孫良夫來盟
  或問來盟稱使何也曰春秋書來盟五桓十四年鄭伯使弟語閔二年齊髙子文十五年宋司馬華孫宣七年衛孫良夫襄二十九年𣏌子來盟是也而稱使者二凡書來盟自内録也其稱使則前定之辭也蓋甞有約言矣而又使其大夫來盟所以固之也是冬㑹于黒壤而公從之則可知矣案左氏則晉人止公然則孫良夫之來盟為魯有疑心而未信乎衛既來盟而復見止以此知盟非春秋之所貴明矣
  辛巳有事于太廟仲遂卒于垂壬午猶繹萬入去籥
  或問萬入去籥禮乎曰仲遂之罪宣公當追而正之也不能正其罪則是君臣之恩未絶也知其不可繹而猶繹則非矣石氏曰禮有重輕先後大小之不同有國者當圖其稱也以祭視繹則祭為重而繹為輕以繹視卿佐之喪則繹為輕而卿佐之喪為重昭十五年有事於武宫籥入叔弓卒去樂卒事以大夫之卒而去祭樂是以所輕廢所重也有事于太廟仲遂卒于垂壬午猶繹以卿佐之喪而猶繹是忽所重而行所輕也宣公之行所輕昭公之廢所重春秋譏之一也孔子書有事于太廟有事于武宫皆在二臣卒之前至稱萬入去籥去樂卒事在叔弓仲遂卒之後明猶繹去樂之為不當也
  晉侯黒臀卒于扈
  或問諸侯卒于内不地此其地何也曰於國都之外則地之衽金革而死則書卒于師如曹伯負芻修玉帛之好而死則書卒于㑹如𣏌伯成于竟外則許男𡩋之卒于楚吳子遏之卒于巢于封内則如鄭伯髠頑卒于鄵宋公佐卒于曲棘惟許男新臣卒于師不地蓋許男既與次陘之師而其下文無異辭則其為卒于次陘之師明矣故雖不地而其義自見
  衛侯鄭卒
  或問晉成公何以不葬衛成公何以不葬曰魯不㑹也胡氏曰衛成事晉甚謹而魯宣公獨深向齊衛欲為晉致魯故謀黒壤之㑹而特使孫良夫來盟以定之也及㑹于黒壤而晉人止公賂然後免是以扈之㑹皆前日諸侯而魯獨不徃二國繼以喪赴亦皆不㑹此所謂無其事而闕其文也
  陳殺其大夫洩冶
  或問洩冶諫而死經書其名何也曰石氏曰書國以殺大夫皆殺無罪之辭攷稱國以殺之文則洩冶之無罪可見矣奚必待洩冶之不名哉陳宣公君臣滛亂於朝洩冶諫而死左氏引詩而罪之是非孔子之言也後之儒者從而和之有曰慕匹夫之直死而無益有曰居滛亂之邦諫不能行從二者之言是忠不可為而義不可守也何以為近臣哉此榖梁之言近正也大夫見殺有罪無罪皆書名
  齊人歸我濟西田
  或問取不言我而歸言我何也曰取不言我者宣公以立之不正而欲賂齊以求㑹故不言我以見内無惜之之意也於其歸也則公比年如齊情好已篤外有鄰國之禮内有㛰姻之故魯亦欲得而齊以歸之是以言我以見内有欲之之意也師曰經凡言歸邑三定十年齊人來歸鄆讙龜隂田哀八年齊人歸讙及闡與歸我濟西田是也然或言來或不言來言來者非魯之所求而齊自歸之也何者夾谷之㑹齊侯以無禮自屈為是歸田以謝過非魯求之也若夫濟西之田則公連年朝齊又與之為㛰姻又助之以伐萊故因是求之而齊歸之也讙之與闡亦猶是矣其始也以公入邾之故而齊取之既而歸邾子益而與齊平則因請其所取之邑故齊以是歸之也然則言來者無所惜之辭也不言來者有所惜之辭也無所惜其所欲也有所惜則出於不得已矣
  楚人殺陳夏徵舒楚子入陳納公孫寧儀行父于陳
  或問楚荘之殺陳夏徵舒非伯討乎曰胡氏曰殺徵舒討其賊為義入陳取其國為貪舜跖之相去逺矣其分乃在於善與利耳楚莊以義討賊勇於為善舜之徒也以貪取國急於為利跖之徒也為善為惡特在於一念須㬰之間而書法如此故春秋𫝊心之要典不可不察也或曰聖人大改過楚雖縣陳能聽申叔時之説而復封陳可謂能改過矣猶書入陳以貶之何也曰楚荘意在滅陳雖復封之然鄉取一人焉以歸謂之夏州而又納其亂臣是制人之上下使不得其君臣之道也晉人以幣如鄭問駟乞之立故子産對曰若寡君之二三臣而晉大夫専制其位是晉之縣鄙也何國之為辭客幣而報其使晉人舍之他國非所當與也而必欲納其亂臣存亡興滅其若是乎
  楚子圍鄭荀林父帥師及楚子戰于邲晉師敗績
  或問邲之戰曰此一戰也晉楚列國勝負之決也前乎此也晉與楚爭陳楚鄭侵陳則晉救之陳即楚則晉衛侵之陳及晉平則楚伐之扈之㑹陳不至則晉荀林父伐之陳猶未純乎從楚也迨夏徵舒之弑其君也晉之君臣曽不能為陳謀之陳於是從楚為辰陵之盟晉方且㑹狄于攅函而不謀諸侯之難楚以南服之雄乃能執討賊之權而縣陳封陳在其掌握於是陳為楚有而晉安得而有之前乎此也晉與楚爭鄭鄭從楚侵宋則晉伐之晉宋又伐鄭則鄭受命於楚以敵之鄭即晉則楚侵之又伐之黒壤之㑹扈之㑹鄭在晉宇下則楚子再伐之鄭不堪楚之屢伐也於是從楚以為辰陵之盟然其心固曰與其來者可也是其心猶未純乎從楚也故又徼事於晉楚子之圍鄭也所以爭鄭也晉既不能有陳矣則邲之一戰是固勝楚得鄭伯諸侯之一決也自晉師之敗績而楚得以伐宋横行於中國而莫之制矣案左氏則是晉中軍未成列而楚車馳卒奔以乗晉軍是以晉師敗績耳然以經文攷之則是成列而戰可知也案左氏則邲之役六卿並在大夫司馬皆具官不欲勦民者三帥也違命濟師者先縠也而獨書林父何也胡氏曰古者仗鉞臨戎專制閫外雖君命有所不受況其屬乎欒書救鄭軍帥之欲戰者八人武子遂還衆不敢遏偪陽之舉匄偃二将皆請班師荀罃令曰七日不克必爾乎取之遂下偪陽林父既知無及於鄭焉用之矣諸帥又皆信然其䇿先縠獨以中軍佐濟若下令三軍無得妄動案軍法而行辟夫豈不可既不能令乃畏失屬亡師之罪而從韓獻子分惡之言知難而冒進是棄晉師於誰責乎故此稱敗績特以荀林父主之也公㑹晉侯衛侯曹伯邾子同盟于斷道
  或問斷道之盟魯與焉何也曰前乎是魯專事齊至此魯始從晉石氏曰斷道之盟左氏以為辭齊榖梁以為外楚今從榖梁義何則自宣公以來凡晉㑹諸侯齊未嘗不與也衛嘗同盟矣清丘之盟辭曰討貳而陳貳於楚宋人伐之衛乃救陳晉以衛之救陳也討焉衛殺其大夫孔達以説於晉然則斷道之盟衞人在焉故曰同外楚也左氏見明年同衛世子臧伐齊成二年有鞌之戰而謂以此為辭齊亦不興經合矣
  公弟叔肸卒
  或問書弟何也曰案春秋之義諸侯之尊弟兄不得以屬通其弟云者以重書也然有以弟而書字有以弟而書名者以其為母弟之貴也比之天子命大夫而書字則叔肸許叔蔡叔之類是也其已為大夫者則書名衛縶宋辰齊年鄭語之類是也




  春秋或問卷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或問卷十六    宋 吕大圭 撰
  成公  春二月無冰元年
  或問或謂開冰而後書無信乎曰春秋書無冰三桓十四年春正月無冰是年二月無冰襄二十八年春無冰無冰者恒燠之罰也而皆書之於春或謂開冰而無乃書無冰與大無麥禾書之於嵗終為一例然以鄙意觀之大無麥禾書之一嵗之終可也若無冰則但當於鑿冰之時而無冰可鑿則書之非必待既開冰而後知其無也然則春秋以周正紀事亦可知矣
  王師敗績于茅戎
  或問書王師敗績于茅戎何也曰程氏曰王師於諸侯不言敗諸侯不可敵王也於外裔不言戰外裔不能抗王也不可敵不能抗者理也其敵其抗王道之失也桓王伐鄭兵敗身傷而經不書敗存君臣之義立天下之防也劉康公邀戎伐之敗績于徐吾氏而經不書戰辨内外之分立中國之防也是皆聖人筆削非魯史之舊文也然筆於經者雖以尊君父辨内外為義而君父所以尊内外所以辨則有道矣桓王不以討賊興師而急於伐鄭康公不以信厚持國而輕於邀戎是失其所以君天下禦外侮之道也書敗績于茅戎言自敗也其自反亦至矣
  季孫行父臧孫許叔孫僑如公孫嬰齊帥師㑹晉郤克衞孫良夫曹公子首及齊侯戰于鞌齊師敗績齊侯使國佐如師及國佐盟于袁婁
  或問使舉上客而文公之末年書公子遂叔孫得臣如齊将稱元帥而成之二年書四卿帥師㑹戰何也曰用以見大夫之爭强也於是衛未有大夫将書孫良夫曹無大夫書公子首而賞鞌之功晉於是有六軍韓厥趙括鞏朔韓穿荀騅趙旃皆為卿征伐皆在大夫矣案此編與屈完來盟之義略同然屈完之盟書曰屈完來盟于師則來盟者屈完之意也盟于召陵因其來盟而與之盟也齊侯使國佐如師則國佐之來請於四國也及國佐盟于袁婁則四國之欲也曷為以四國之欲言之國佐如師将以賂免非服之也晉大夫又不以徳命使齊人盡東其畝而以蕭同叔子為質由是國子不可請合餘燼背城借一揖而去之郤克使魯衛之使以其辭為之請逮乎袁婁而與之盟則汲汲欲盟者晉也故反以晉人主之齊桓合九國之師以臨楚屈完來盟于師則退于召陵而與之盟不敢以臨楚盟屈完也晉郤克合四國之大夫以戰齊齊侯使國佐如師則進師于袁婁而與之盟必欲以偪齊盟國佐也齊桓為有禮而四國為忿矣
  取汶陽田
  或問汶陽田書取何也曰石氏曰内取外邑皆曰取如取鄟取邿取根牟外歸魯皆曰歸如濟西龜隂及讙闡是也汶陽田魯地也齊人以歸于我當曰歸今而曰取者葢因晉之力而取之易也歸者其意也取者我也非其志也於後齊復事晉故八年使韓穿來言歸之于齊然此年齊歸我田書曰取八年齊取我田乃曰歸者取之自晉歸之自晉以見魯國之命制於晉而已故雖我田也而不得偃然有之其猶寄耳故齊歸我田書曰取猶若取之扵外也齊取我田書曰歸猶若齊之所有也胡氏曰取者得非其有之稱恃大國兵力一戰勝齊得其故壤而不請於天王以正疆理則取之不以其道與得非其有奚異然則宜奈何攷扵建邦土地之圖若在封域之中則先王所錫先祖所受經界世守不可亂也不然侵小得之春秋固有興滅國繼絶世之義必有處也魯在戰國時地方五百里而孟子語慎子曰如有王者作在所損乎在所益乎經於復其故田而書取所損益可知矣
  㑹盟于蜀
  或問蜀之盟不沒公何也曰此與浮來之盟同是㑹也是盟也葢為魯病矣當是時晉主夏盟者也晉方與魯衛曹之師戰齊于鞌而楚即帥鄭師以從事於魯衛遂侵于蜀公㑹公子嬰齊而同十一國之人以盟于蜀豈魯之得已哉晉之不能卻强楚以安中國亦明矣晉不能卻强楚以安中國而十一國之盟皆稱人何也晉猶主夏盟也葢至扵晉趙武楚屈建合諸侯于宋而後晉楚之勢均楚靈王求諸侯于晉晉人許之而後諸侯始皆從楚此蜀之盟所以略之也
  晉侯使荀庚來聘衛侯使孫良夫來聘丙午及荀庚盟丁未及孫良夫盟
  或問來聘而盟何也曰案經聘而遂盟者五是年荀庚孫良夫十一年晉侯使郤犫來聘己丑及郤犫盟襄七年衛侯使孫林父來聘壬戌及孫林父盟十五年宋公使向戌來聘己亥及向戌盟于劉此皆諸侯使大夫來聘而魯要之使盟明魯不當要盟諸大夫不當自盟也何以知之桓十四年鄭伯使其弟語來盟宣七年衛侯使孫良夫來盟則是來盟者其君使之也今但曰使來聘則是其君之所使者來聘而已非來盟也魯之為要盟可知矣
  鄭伐許
  或問鄭伐許説者以為外鄭然乎曰案春秋文十年秦伐晉成三年鄭伐許昭十二年晉伐鮮虞先儒皆曰外之也於秦伐晉則曰晉自令狐之戰不出師者三年秦不顧義見利而動又起此役此佳兵之道也於鄭伐許則曰鄭襄背盟棄信與楚比周一嵗而再伐許故外之也扵晉伐鮮虞則曰楚靈不道殄滅陳蔡晉為盟主既不能救且偽㑹齊師假道鮮虞此狙詐之術也或曰自滅庸以後秦為楚役自晉主諸夏之盟舍秦無加兵於晉者也使晉之失伯秦人為之也於是外秦楚之伯鄭人為之也由齊桓以來爭鄭扵楚桓公卒鄭始朝楚諸侯折而入楚鄭為亂階也是故外秦而後外鄭春秋之外秦以晉故也外鄭亦以晉故也則其外晉何晉之君卿無中國之志也楚䖍弑君之賊也而執齊慶封放陳招殺蔡侯般假討賊之名以盟諸夏而晉連年有事扵狄鮮虞雖吳入郢扵越入吳晉猶圖鮮虞也詳於狄事而不詳於楚則晉無中國之志也於是外晉惟蘇氏以秦鄭為闕文而晉伐鮮虞則亦以為外之以愚觀之是皆深於求春秋者也甞竊以為事有小大辭有詳略其書人書氏書爵者詳辭也其直書國者略辭也秦晉之爭自令狐而後其事微矣故略之晉伐鮮虞亦然春秋固不可盡以闕文視之而亦豈可字字而求其義乎善乎吕本中之言曰先儒徃徃以為不稱人者皆外之恐未必然記事有逺近有詳略有小大不可以一概論褒貶之實則不在是焉秦之伐晉事小而地逺故略之特罪其諸侯自相侵伐殺生自恣耳如加人而中國之則遂合於禮乎又曰事有小大則記有詳略史家常法春秋特以是褒貶垂訓後世爾所謂吾無隠乎爾也晉伐鮮虞罪在伐人之國以天子在上而諸侯放恣擅行征討也其事則微故其書亦略晉伐鮮虞略辭也其罪則自見矣以晉伐鮮虞為狄之則荀吳帥師何以不外之也以此知詳略之異非褒貶所繫
  仲孫蔑叔孫僑如帥師侵宋
  或問魯侵宋何也曰上三年甞㑹宋衛同伐鄭矣次年宋使華元來聘通嗣君矣又次年魯使仲孫蔑報華元矣是年冬鄭伯背楚求成于晉而魯衛與宋又同盟于蟲牢矣今而衛侵宋魯又侵宋何也其諸受命於晉乎其諸以諸侯謀復㑹而宋辭之乎然是役也二卿並書何也此與季孫行父臧孫許叔孫僑如公孫嬰齊四卿並書之意同當是時大夫専擅各自帥師而公家微矣是故侵宋之事小而専權之患大晉景公末年有二大盟㑹前有斷道後有蟲牢稍能振伯業者二㑹之力也然蟲牢之盟宋實與焉謀復㑹而宋辭之何哉其豈非以伯主於行事之間非純出扵禮義有不當於人心者乎如齊桓首止之盟鄭伯逃歸未純乎義之所致也
  宋公使公孫夀來納幣
  或問納幣常事也何以書曰春秋書者三莊二十二年冬公如齊納幣公榖云公親納幣也啖子云且居喪娶仇女也文二年公子遂如齊納幣公羊云譏喪娶也趙子云又譏使公子納幣也成八年夏宋公使公孫夀來納幣趙子曰婚禮不當使公孫胡氏曰禮不可略亦不可過惟其稱而已略則輕大倫過則溺私愛宋公之請伯姬魯侯之嫁其女皆致其厚者也而不知越禮踰制豈所以重大婚之禮也哉經悉書之為後法也愚案春秋書内女惟扵紀叔姬宋共姬特致其詳非無謂也紀叔姬之歸于酅宋共姬之待姆而卒皆有賢徳者也是以魯人重之魯史記之為特詳聖人因魯史而紀之亦為特詳隠二年紀裂繻來逆女伯姬歸于紀七年叔姬歸于紀莊四年紀伯姬卒齊侯葬紀伯姬十二年紀叔姬歸于酅莊二十九年紀叔姬卒葬紀叔姬書紀叔姬之詳如此成八年宋公使公孫夀來納幣衛人來媵九年伯姬歸于宋夏季孫行父如宋致女晉人來媵十年齊人來媵襄三十年五月宋災宋伯姬卒秋叔弓如宋葬宋共姬書宋共姬之詳如此意者魯人以其賢而書之於冊故仲尼得以從而述之爾不然史之所不載仲尼亦安得而紀之乎然仲尼所以紀之者亦有故也其書公孫夀納幣季孫行父如宋致女則譏其使卿也書三國來媵則譏其諸侯一娶不應有十二女也葢亦因其紀錄之詳而得以記其失禮爾
  天子使召伯來賜公命
  或問不書天王而書天子何也曰春秋書天王者二十三稱王者三而稱天子者二莊元年冬王使榮叔來錫桓公命文五年王使榮叔歸含且賵王使召伯來㑹葬及此年賜命是也説者曰桓公弑君而王不能討及其死而又使來錫命成風以僖公妾母用夫人禮而王不責反令榮叔歸含且賵又使召伯來㑹葬故皆去天以示貶焉又曰天王者制治天下而主乎法者也天子者養天下而主乎恩者也在詩賞善罰惡之事多稱王恩賜燕好之事多稱天子桓公篡弑之賊而來錫命則不能行王法故王去天成公之立八年矣未甞有勤王之績而來錫命則失於行私恩故稱天子愚請有以折之春秋書來錫命二王使榮叔來錫桓公命天王使毛伯來錫公命是也來賜命者一賜成公命是也夫錫桓公命固不能行法錫文公命獨為得禮乎賜成公命固為失恩錫文公命獨不為失恩乎使榮叔歸成風之含賵使召伯㑹成風之葬固為非禮宰咺來歸仲子之賵獨非妾母乎王不去天何也説者曰名冢宰所以貶也然則榮叔獨不可貶乎豈歸仲子之賵罪在冢宰而不在天王乎歸成風之含賵罪在天王而不在榮叔乎凡此皆牴牾而難通者也然則如何杜預孫明復皆以王者之通稱過矣或者𫝊寫誤歟啖助吕本中之言云爾吾從之
  衛侯之弟黒背帥師侵鄭
  或問諸侯之弟兄不得以屬通君臣之義也來聘來盟書弟則齊年鄭語也帥師書弟則衛黒背也奈何曰説者或曰不書爵命氏族者未命也未命則一匹夫耳齊侯使其弟年來聘匹夫而代大夫之事也鄭伯使其弟語來盟匹夫而代諸侯之事也衛侯之弟黒背侵鄭匹夫而代諸侯之權也師者人之司命而治亂安危之所繫寄之匹夫焉亦已輕矣愚曰此説非也夫既命之盟聘帥師矣焉有非大夫而可以任國事哉其書弟者葢以見其私耳仁人之於兄弟也固親愛之而已矣然其待之過厚則亦非所以為中觀齊年之子無知僖公愛之衣服禮秩如嫡卒之弑諸兒者無知也衛侯之弟子叔黒背生公孫剽孫林父𡩋殖出衛侯衎而立剽亦以其父有寵愛之私故得立爾然則齊年鄭語衛黒背皆以弟書者豈非其寵愛之私聞於鄰國而史冊書之孔子因以記之乎若夫陳侯之弟黄出奔楚衛侯之弟鱄出奔晉天王殺其弟佞夫秦伯之弟鍼出奔晉陳侯之弟招殺世子偃師盗殺衛侯之兄縶宋公之弟辰出奔陳宋公之弟辰自陳入于蕭以叛又自蕭來奔凡此者書之所以見其薄友愛之義爾一則已厚一則已薄聖人並書於冊而兄弟之義著矣
  夏四月五卜郊
  或問卜郊之屢何也曰魯僣天子之事以卜郊其言三卜者一襄七年是也四卜者二僖三十一年襄十一年是也五卜者一成十年是也屢卜而不吉則勿郊可也
  公㑹晉侯伐鄭
  或問經書晉侯而左氏云晉侯有疾晉立太子州蒲以為君而㑹諸侯伐鄭信乎曰信經是矣
  公㑹晉侯衛侯于瑣澤
  或問瑣澤之㑹何也曰左氏云華元克合晉楚之成鄭伯如晉聴成㑹于瑣澤成故也劉敞云瑣澤之㑹本以合楚鄭也今楚鄭不至魯衛自盟何邪合晉楚者宋也宋亦不與又何邪凡晉楚為平則應大合諸侯以申成好今三國㑹而已又何邪然則𫝊之言未足信也愚意瑣澤之㑹為伐秦起文耳今年㑹于瑣澤明年春使郤錡來乞師而後五月暨諸侯伐秦比事而觀之可見矣
  公如京師
  或問公如京師豈非得禮之正乎曰經書朝于王所者僖公也如京師者成公也僖公朝王所為㑹晉耳成公如京師為伐秦耳非其尊周之本心也僖公二十八年書曰公㑹諸侯盟于踐土公朝于王所此年書公如京師公自京師遂㑹諸侯伐秦春秋所誌可謂微而顯矣叔孫僑如如齊逆女僑如以夫人婦姜至自齊
  或問稱族尊君命舍族尊夫人信乎曰非也劉敞論之矣一事而再見者卒名之此春秋之常也非為尊君命故舉氏尊夫人故舍族也石氏曰婦有姑之辭時穆姜存焉與宣元年遂以夫人婦姜至自齊之義同
  晉侯執曹伯歸于京師
  或問執稱晉侯何也曰春秋書執多矣皆書人執諸侯亦書人略辭也亂辭也惟此年晉侯之執曹伯書晉侯𫝊曰負芻殺太子而自立晉侯執而歸于京師或者疑焉以為負芻之殺太子經無明文設有之春秋何以不書疑未得其實然甞以春秋書法攷之則他執諸侯皆稱人其稱侯者獨此一事耳安得以為非伯討乎晉文之執衞侯亦歸于京師也然而猶稱人者晉又之執衛侯私意也此年之執曹伯伯討也此所以異其文𫝊之所言與經意合益足以為證矣
  宋殺其大夫山
  或問山之不氏何也曰石氏曰殺大夫不氏楚得臣與宋山而已楚蠻荒也其略之不備宜矣此蕩澤之不氏左氏則以為背其族何休則以為譛華元發微則以為大夫之未命皆未當也葢甞疑其脱耳又左氏載宋華元之奔與子山之殺及魚石之出首尾不實學者更宜詳之
  㑹吳于鍾離
  或問鍾離之㑹呉何也曰晉實始通吳也向也為中國患者楚而已與中國盟㑹者亦楚而已未有呉也自成七年呉伐郯始見扵經於是有吳為中國患矣自成十五年㑹吳于鍾離於是有吳與中國盟㑹矣鍾離之㑹猶以諸侯之大夫也若曰不以中國之諸侯與之為敵也襄五年善道之㑹猶大夫也戚之㑹柤之㑹則諸侯實與為㑹矣雖然以諸侯之大夫㑹呉猶可也又烏知大夫之自為㑹可乎哉案春秋㑹而殊㑹者有二㑹王世子于首止是㑹世子也㑹吳于鍾離㑹吳于柤于向是㑹蠻荒也説者曰㑹世子于首止尊王室不敢與世子抗也㑹吳于鍾離于柤于向意在賤呉人而罪諸侯不能與敵也或曰其言㑹吳何㑹吳子也然以經攷之則戚之㑹曷為不外吳人又何以知吳之為吳子蘇氏曰吳子未甞與中國㑹晉為之合諸侯而㑹之特書曰㑹呉于鍾離以吳與㑹也愚案此説為通葢戚之㑹乃諸侯㑹而吳人來㑹故序吳扵諸侯之下鍾離之㑹乃吳未通中國而晉欲㑹吳故特以㑹呉為文然則曷為不與首止之文同義曰首止之文曰公及晉侯㑹王世子于首止若世子在此而諸侯徃㑹之然尊世子也㑹呉之文曰叔孫僑如㑹晉士燮㑹呉于鍾離是其㑹晉士燮也為㑹呉爾
  雨木冰
  或問雨木冰之義曰文公經説曰成十六年雨木冰榖梁曰雨而木冰也註云介胄之象何休公羊註云木少陽㓜君也冰隂凝臣也臣将脅君此乃五行家牽合之説未可信終未見上温下冷之意
  公㑹尹子單子晉侯宋公衛侯曹伯齊人邾人伐鄭
  或問或謂曹伯負芻弑君自立晉侯執之歸于京師次年曹伯歸自京師已而尹子單子㑹晉侯伐鄭曹伯遂列于㑹是王縱負芻以成曹亂故是年不書王言王之不王也曰不然是年不書王脱文耳
  楚子鄭伯伐宋宋魚石復入于彭城
  或問伐宋以納魚石也而不曰納魚石何也曰納公孫寧儀行父于陳則納之者楚子耳非公孫寧儀行父之能為也今曰宋魚石復入于彭城則納之者雖楚子而復入則魚石也其諸晉欒盈之儔乎先儒曰以惡曰復入是故魚石不言自楚欒盈不言自齊








  春秋或問卷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或問卷十七    宋 吕大圭 撰
  襄公  城虎牢二年
  或問陳君舉曰向也曰虎牢今也曰城虎牢何不繫之鄭者為天下城之也繫之鄭者為鄭戍之也是故楚丘不繫之衛縁陵不繫之𣏌梁山沙鹿不繫之晉皆非一國之辭也郱鄑郚繫之紀彭城繫之宋皆一國之辭也然乎曰説亦巧矣然案春秋楚丘不言衛縁陵不言𣏌皆是衛𣏌不能有之而齊桓城之爾然則城虎牢者亦鄭不能有之爾此必近楚之地而鄭不能有之是以諸侯城之
  莒人滅鄫
  或問榖梁曰莒人㓕鄫非滅之也立異姓以莅祭祀滅亡之道也公羊亦云莒女有為鄫夫人者而立其出信乎曰未可以為信也此直是莒人滅鄫耳立異姓之事未敢盡信
  季孫宿如晉
  或問左氏曰晉人來討曰何故亡鄫為魯當屬鄫故也信乎曰以經攷之則莒與鄫同預戚之㑹莒之滅鄫正晉之所當討扵莒也而反討扵魯何哉恐未必然
  鄭伯卒于鄵
  或問鄭伯之名何也曰諸侯不生名此其名之者以其卒也與吳子遏伐楚門于巢卒同從省文也諸侯卒扵國都不地此其地者以其不在國也為如㑹而卒也故地與宋公佐卒于曲棘同未見諸侯而卒與許男卒于師同此諸侯之例如此而説者徒見其文之異便有鄭伯見弑之説誤矣
  同盟于戯
  或問戲之盟鄭服乎曰案左氏同盟于戯鄭與焉然柯陵之盟亦書於伐鄭之後則鄭之服未可知今以經攷之盟于柯陵之後諸侯再伐鄭則其未得志於鄭可知盟于戯之後楚子伐鄭則其為鄭服可知十一年同盟于亳城北亦鄭受盟也㑹于蕭魚亦鄭預㑹也皆書於伐鄭之後比事而觀可見矣
  㑹于蕭魚
  或問蕭魚之㑹非悼公之盛乎曰此悼公之盛也而君子亦有不滿焉何以言之甚矣悼公再伯之難也晉楚所爭者二其一陳也其一鄭也悼公紹文襄之烈凡有盟㑹諸侯麕至向也鄭從楚至城虎牢而鄭始服向也陳從楚至盟雞澤而陳來㑹自是陳鄭即中國矣而楚之讎於陳鄭者亦如之是故再㑹于戚為戍陳也而楚公子貞為是伐陳諸侯於是有救陳之師又明年而公子貞圍陳諸侯於是有鄬之㑹凡以爭陳也鄭侵蔡而獲燮則楚伐鄭鄭受盟于楚則晉伐鄭鄭同盟于戲則楚伐鄭鄭為楚伐宋則晉又伐鄭諸侯戍鄭虎牢則楚救之鄭公孫舍之侵宋則晉伐之鄭同盟于亳城北則楚師至楚子鄭伯伐宋則晉師來凡以爭鄭也然而陳卒從楚而晉不能爭鄭卒從晉而楚不能爭何也無他鄭近晉而陳近楚也觀范宣子之言曰楚人討貳而立子囊必改行而疾討陳陳近於楚民朝夕急能無徃乎有陳非吾事也無之而後可吁此晉之所以不能爭陳歟觀子展之謀曰吾與宋為惡諸侯必至吾從之盟楚師至吾又從之則晉怒甚矣晉能驟來楚将不能吾乃固與晉吁此楚之所以不能爭鄭歟夫惟陳近於楚而民朝夕急也故其望於晉也緩夫惟晉能驟來而楚将不能也故其從於晉也急自鄬之㑹陳侯逃歸而中國之㑹盟不復有陳自蕭魚之㑹鄭伯實與而楚之威令不能行於鄭者二十年由此故也夫以悼公再伯之烈其所可稱道者不過蕭魚之㑹而止以盟則不能如屈完之來以服其心以戰則不能如城濮之師以讋其氣然以荆楚方强子囊為政而凜然有憚晉之心雖或時帥師徒以示不怯而卒不敢以陵駕中國者豈無故哉觀子囊之言曰今吾不能與晉爭晉君類能而使之舉不失選官不易方其卿孫於善其大夫不失守其士競於教其庶人力於農穡商工皁𨽻不知遷業君明臣忠上孫下競當是時也晉不可敵然則晉悼之所以能服楚者固有道矣然甞評悼公之伯而獨扵㑹吳之事深不滿焉悼公之所以急於㑹吳者固将以撓楚也然吳猶楚也急於為撓楚之謀而不知適以啓吳人之釁楚患雖微吳憂方大異時駸駸强盛以至於黄池之㑹儼然為兩伯以臨諸侯而春秋終矣是悼公之為也不亦可惜也哉抑悼公之所以為大失者尤在於大夫之専也雞澤之㑹諸侯實在而使大夫盟甚至邢丘之㑹大夫得以㑹諸侯而向之㑹則直以大夫而已以悼公之賢而不能抑大夫之専又從而張之是将誰咎哉至於鄫甞預㑹而聼苢人之滅鄫莒魯同盟而不恤莒人之讎魯進世子光於諸侯之上而不知班序之亂要皆未純乎王道者無他急於得陳則不暇恤大夫之専盟幸莒已服則不暇恤鄫魯之怨喜齊世子之先至則雖躋之諸侯之上不顧也葢其設心措慮全在制楚而其他皆未之及此所以不能如桓文之盛歟
  劉夏逆王后于齊
  或問劉夏何以名曰任氏曰天子之公當書公如宰周公是也卿當書伯如召伯毛伯是也大夫當書字如宰渠伯糾是也惟士則書名如宰咺之類是也劉夏書名士也
  大夫盟
  或問書大夫盟何也曰胡氏曰牡丘之㑹諸侯既次于匡則書曰公孫敖帥師及諸侯之大夫救徐雞澤之㑹諸侯既盟而陳侯使袁僑如㑹則書曰叔孫豹及諸侯之大夫及陳袁僑盟今湨梁之㑹諸侯皆在是若欲使大夫盟者則宜書魯卿及諸侯之大夫盟可也而獨書大夫何也諸侯失政大夫皆不臣也上二年春正月㑹于向十有四國之大夫也夏四月㑹伐秦十有三國之大夫也冬㑹于戚七國之大夫也此三㑹皆國之大事也而使大夫専之諸侯皆不與焉是列國之君不自為政禮樂征伐己自大夫出矣况悼公既沒晉平初立無先公之明也君若贅旒而大夫張亦宜矣夫豈一朝一夕之故哉善惡積於至微而不可掩常情忽於未兆而不預圖荀偃怒大夫盟而晉靖公廢趙籍韓䖍魏斯為諸侯之勢見矣有國者謹於禮而不敢忽此春秋所以待後世之意也
  邾庶其以漆閭丘來奔
  或問左氏三叛人名之説信乎曰春秋書以地來奔者三今年庶其昭五年莒牟夷三十一年邾黒肱是也人臣之奔必適讎國欒盈之奔也必楚秦鍼之奔也必晉而庶其之奔也必魯豈非以南鄙之怨歟魯之於邾也既執其君取其田又伐其國而又納其叛人甚矣學左氏者曰求名而亡欲葢而彰齊豹書盗求名而不得也三叛人名欲葢而彰者也有此二物足以懲肆而去貪也為此言者以為學左氏則可以為學春秋則不可九月庚戌朔日有食之十月庚辰朔日有食之
  或問九月食而十月又食何也曰石氏曰此年九月日食十月日食二十四年七月八月日食食之變起於交也有雖交而不食者春秋二百四十二年而食纔三十六也有頻文而日食者此年及二十四年三年之内連月而食者再也諸儒以為厯無此法或𫝊寫之誤然漢髙之時亦有頻食者二年十月十一月天道至逺不可得而知後世執推歩之術案交㑹之度而求之亦己難矣
  豹及諸侯之大夫盟于宋
  或問宋之盟非弭兵乎曰否宋之盟是天下之大變也晉楚之爭諸侯也乆矣諸侯之從晉者楚伐從楚者晉伐天下亦多故矣雖然晉之為中國盟主則自若也宋之㑹名曰弭兵而以晉楚之從交相見自是晉楚夷矣魯自僖公以來雖貳於楚而未甞一迹其國自盟宋之後明年如楚踰年乃至春秋備書之以見中國諸侯之事楚猶事晉矣向也不過陳鄭蔡從楚耳無他近楚之國也今也魯衛宋均扵事楚矣自是再㑹于虢至申之㑹而蠻荆之君大合十一國之衆而楚専主諸侯矣故曰是天下之大變也據左氏所載則宋之盟楚實先晉而春秋書晉於楚之上者所以存中國之體也或問湨梁之盟書曰大夫盟言大夫之無諸侯也宋之盟書曰諸侯之大夫不與大夫之無諸侯也此其説失之鑿矣案湨梁之盟中間無他事先序諸侯於其上矣故但曰大夫盟宋之盟中間有衛侯殺𡩋喜弟鱄奔晉之事故再舉諸侯之大夫此書法也雞澤之盟亦中間無他事而書諸侯之大夫及袁僑盟何也曰雞澤之盟諸侯不與盟若但曰叔孫豹及大夫及袁僑盟則不辭矣故書曰諸侯之大夫此自書法云爾何必過為之説哉
  十有二月乙亥朔日有食之
  或問左氏再失閏之説信乎曰劉氏權衡曰左氏云於是辰在申司厯過也再失閏矣明年春無冰杜氏曰頓置兩閏以應大正故正月建子得以無冰為災皆不然也厯家之術求閏餘易求交朔難今司厯能正交朔反不能置閏乎此非人情也閏有常準率三十二月必一逢之如𫝊所言再失閏者則司厯廢閏殆七十月彌五年矣亦非人情也頓置兩閏詭聼駭俗亦非人情也且必若所云其亂天時多矣春秋何以不譏乎故曰未然
  十二月甲寅天王崩乙未楚子昭卒
  或問杜預謂十二月無乙未信乎曰吕本中曰甲寅乙未相距四十二日明閏月之驗然不書閏月者承前月而受其餘日故書閏月之日係前月之下史䇿常體又有定例故不必每月發𫝊此范𡩋之説也然杜預以十二月無乙未日誤矣葢預専據左氏説經二十七年十一月乙亥朔日有食之左氏以為辰在申司歴過也再失閏矣二十八年春無冰杜預以為前年再失閏頓置兩閏故此年正月得以無冰為災而書而孔穎達正義又以為甲寅乙未不得同月是皆不知閏月之日係於前月之下史䇿常體之法也
  天王殺其弟佞夫
  或問天王亦不得専殺乎曰吕本中曰言殺其弟無親親之恩也孫明復曰春秋之義天子得専殺故二百四十二年無天子殺大夫之文此年殺其弟佞夫以為天王不能容一母弟不可不見也某竊以為明復此言未為知春秋者也夫所謂諸侯無専殺大夫者必禀命於天子也天子無所禀命有罪則與衆殺之非謂殺生自恣悉由己出而謂之専殺也春秋偶無天王殺大夫之事耳或史官脱略孔子無從取書也如使實殺無罪見之簡冊聖人豈肯不書以為世戒之理而以為天子可以専殺大夫而遂不書也使後世暴君有作殺生自恣無所忌憚由明復此言也予故以為明復此言未為知春秋
  葬蔡景公
  或問君弑而賊不討則不書葬蔡景公書葬何也曰吕本中已言之矣吕曰許止蔡般皆以子弑父臣弑君罪惡之極也而二君皆書葬則是君弑而賊不討不書葬者本無是説也而為之説者又必曲為之義以信其説使聖人之意不明亦聖門之罪人也











  春秋或問卷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或問卷十八    宋 吕大圭 撰
  昭公  莒去疾自齊入于莒莒展輿出奔吳元年或問經書小白係齊則糾不書子忽係之鄭則突不稱國明無二君也而莒之去疾展輿皆係之莒或謂貴賤鈞而後得以爭信乎曰此説非也假使其貴賤鈞亦當有當立者不可以貴賤鈞為辭意者去疾係莒則是去疾長而展輿少也去疾當立明矣然自密州既弑之後去疾即奔齊而莒人固已立展輿矣則其係展輿以莒也亦宜入于莒難辭也展輿雖已立為君而未踰年則猶未成乎君故不稱君而但曰莒展輿耳然則聖人所書莒事葢兩下爭國之辭也
  楚子麇卒
  或問楚子麇卒非弑乎曰吕本中曰經書楚子麇卒而左氏以為公子圍弑之至誅慶封則左氏榖梁又載慶封稱圍弑君之語後世縁楚王汰侈遂以為實甚矣三𫝊之為經害也趙盾弑其君曰非盾也穿也許止弑其君曰不甞藥也鄭伯髠頑如㑹未見諸侯而卒而曰子駟弑之也凡若此類皆誣偽失實重為經害使聖人之㫖不明害之大者也陸淳以為榖梁所稱季孫行父秃晉郤克眇衛孫良夫跛曹公子首僂同時而聘于齊齊侯使秃者御秃者眇者御眇者跛者御跛者僂者御僂者以此語為街談巷議之説又以垂隴之㑹鄭公子賦詩左氏委曲誣辭為多此類是也淳之論葢有未盡大抵公榖之論多街談巷議之説而左氏之説多委曲誣辭也其可信葢鮮矣學者欲由是而求聖人之意則惑之甚也
  公如晉至河乃復
  或問公如晉乃復何也曰經書公如晉至河乃復者六此年及十二年公如晉至河乃復十三年公如晉至河乃復二十一年公如晉至河乃復二十三年公如晉至河有疾乃復定三年公如晉至河乃復惟二十三年書有疾則其餘乃復者皆晉人辭之也春秋之世以小國事大國無嵗不聘無役不從靡敢寧居如此然經書如晉而復者六而昭公居其五則亦足以見昭公之舉動不以禮而自取困辱可知然則為國者亦謹於禮而已矣
  暨齊平
  或問暨與及之辨曰案定公十年經書及齊平而此年書暨齊平先儒謂及我欲之暨不得已也愚曰不然及固我及彼之辭而暨之為言又有强之其意何以言之是時魯方結婚扵吳外附强楚倚吳楚以為重是以强齊人而與之平齊亦不得已而從之與宋公之弟辰暨石彄出奔義同至於定公十年及齊平則我及彼之辭也杜預以此為齊與燕平誤矣上文書暨齊平下文書叔孫婼如齊涖盟此其驗也亦猶定十一年冬及鄭平叔還如鄭涖盟爾定十一年奈何以為燕齊平乎
  葬陳哀公
  或問葬陳哀公我徃㑹乎曰黎氏曰書葬陳哀公非謂我徃㑹而書時陳已滅矣國為楚師入據魯豈於其葬而使人徃㑹之葢楚師入陳時其君在殯因取而葬之與莊四年齊侯葬紀伯姬同彼目齊侯者葢上文無齊侯滅紀之文故下必云爾今已書楚師滅陳則下云執公子招殺陳孔奐葬陳哀公皆䝉上文爾
  楚子䖍誘蔡侯般殺之于申
  或問楚子䖍何以名曰諸侯不生名非失國也非爭國也則不名而楚子䖍衛侯燬名此學者所以深求其説而不得也或曰衛侯使禮至仕邢既而伐之禮至從國子廵城披而殺之於外是懐詐以滅人也蔡般弑君父而立楚靈王不能聲其罪而討乃包藏禍心甘言重幣以誘而殺之遂滅其國此二者皆聖人之所甚惡也是以特名之為此説亦近似矣愚甞思之竊謂聖人之作春秋不以名字為褒貶也諸侯不生名卒則名失國則名爭國則名見滅則名皆所以别也初非有褒貶於其間也後世之儒以名字為褒貶而後聖人之意愈不可見矣自其以名字為褒貶也至於質之經而不合則必曲為之説以通之故治春秋者多失之鑿且如衛侯燬滅邢漢儒有滅同姓則名之説然以經攷之則諸侯之滅同姓者多矣何以皆不名而獨名衛侯邪至於楚子䖍則滅同姓之名又不通矣謂其誘而殺之故名之邪則楚子之誘戎蠻子亦誘之也又何以不名説者又曰以荆蠻誘戎蠻猶可也以荆蠻誘中國不可也此言近矣然觀聖人所書以誘稱之固所以著楚子之罪矣又豈以内外之分而有異乎然則衛侯燬楚子䖍之所以名皆衍字耳先儒或謂衛侯燬滅邢之下有衛侯燬卒恐因此而訛遂以滅邢之上亦加燬字此言是也愚謂楚子䖍亦恐後儒於蔡侯般之上見其不應名般而不名䖍故加一䖍字不知蔡侯般之所以名非以罪般也此與胡子髠沈子逞徐子章禹沈子嘉胡子豹蔡世子有潞子嬰兒同一例耳
  齊髙偃帥師納北燕伯于陽
  或問納者不宜納也信乎曰春秋書納者六皆用師以納之莊九年公伐齊納糾伐而納之也僖二十五年楚人圍陳納頓子于頓圍而納之也文十四年晉人納捷菑于邾則趙盾帥師以納之也其書晉人者以其弗克納而略之也宣十一年楚子入陳納公孫寧儀行父于陳則以楚君之重楚師之衆而納之也昭十二年春齊髙偃帥師納北燕伯于陽哀二年晉趙鞅帥師納衛世子蒯聵于戚則以帥師而納之也凡言納者内弗受而强致之辭此葢内無有為之助而自外用勢力以納之耳説者曰納者不宜納也此言過矣以北燕伯觀之書之曰北燕伯則是燕之君也與入于夷儀同豈有不宜納者邪諸侯之入其國有書入者有書歸者有書納者歸易辭也入難辭也納者内莫為助之辭也
  有星孛于大辰
  或問星孛于大辰亦有應乎曰胡氏曰大辰心也心為明堂天子之象其前星太子後星庶子孛星加心象天子嫡庶将分爭也後五年景王崩王室亂劉子單子立王猛尹氏召伯立子朝歴數載而後定至哀十三年有星孛于東方不言宿名者不加宿也當是時吳人僣亂憑陵上國日敝扵兵暴骨如莽其戾氣所感固将壅吳而降之罰也故氛祲所指在於東方假手越人吳國遂滅天之示人顯矣史之有占明矣愚案左氏載梓慎鄭禆竈之言則曰宋衛陳鄭将同日火而明年其言果驗何休註公羊則謂孛彗者埽故置新之象是後周分為二天下兩主較之胡氏之言則又有異故知説春秋而以某事驗某應者皆失之泥也吕本中曰日月星辰之謫見於天雪霜風雨之不時以為民害皆政事之失當有以取之也故君觀其變以思戒察其祥以改行則災害可息而無危亡之禍其漠然不以為意則禍及之非不幸也聖人詳書以為世戒為人君者觀春秋所書其可不致懼乎斯言當矣
  葬許悼公
  或問許悼公何以書葬曰石氏曰榖梁𫝊例弑君而賊不討者不書葬其書葬者皆意有所見也如蔡景公以為不忍使失民於其子陳靈公則以為外之討賊蔡昭則以為盜名不見於經許悼則以為不使止為殺父此𫝊例也通于經則不可黎氏曰被弑之君多不書葬者或彼國方有事變雖葬我畏其亂無使徃㑹之豈有賊未討則不書葬邪此二𫝊妄為之説也且蔡世子般弑其君固何般未討而固亦書葬邪予觀許悼公弑而書葬者非他葢變生於内而不及國又般止欲沒其弑逆之迹具禮葬其父我有使徃故書葬焉歐陽公論止為弑得其㫖矣
  盜殺衛侯之兄縶
  或問左氏求名不得之説信乎曰為左氏之説者曰或求名而不得或欲蓋而名彰齊豹為衛司冦作而不義其書為盜邾庶其莒牟夷邾黒肱以土地出求食而已不求其名賤而必書此二物者所以懲肆而去貪也夫齊豹書盜則曰求名而亡三叛人名則曰欲葢而彰一則以書名為欲葢而彰一則以不書名為求名而亡如是用法誰能曉之余以為此非春秋之㫖也案春秋書盜五襄十年盜殺鄭公子騑公子發公孫輙昭二十年秋盗殺衛侯之兄縶定八年盗竊寳玉大弓哀四年盗殺蔡侯申十三年盗殺陳夏區夫是也凡書盗者微者之名字不著扵經也陸淳以為春秋非上卿不書名陳傅良云此齊豹也曷為以賤辭書之奪之書寇則非大夫也理或然也
  大蒐于昌閒
  或問大蒐禮乎曰胡氏曰昭公之時凡三書蒐或以非其時或以非其地而大意在權臣専行公不與焉三綱軍政之本古者春蒐夏苖秋獮冬狩皆扵農隙以講事而所主者明貴賤辨等列順少長習威儀則皆納民於軌物而非馳射擊刺之末矣是故觀於有莘少長有禮知可用也而文公遂伯臨扵洛陽袒而發喪為義帝也而漢祖遂王今魯國其君則設兩觀乗大輅其臣則八佾舞扵庭旅泰山以雍徹其宰則據大都執國命而軍政之本亡矣何以蒐為此春秋所書為後戒之意也
  蔡侯東國卒于楚
  或問蔡侯朱榖梁以為蔡侯東何也曰前書蔡侯朱出奔楚而此書蔡侯東國卒於楚榖梁以朱為東愚謂榖梁所書疑是又脱一國字耳何者朱無歸入卒葬之文而東國無出奔之事疑只是一事
  公孫于齊
  或問公孫于齊之義曰胡氏曰昭公以君伐臣曷為不勝乎魯自東門遂殺嫡立庶魯君於是乎失政祿去公室政在季氏於此君也四公矣作三軍盡征其一舍中軍兼有其二民賦入於其家半矣受命救台也遂入鄆帥師取卞也不以聞軍政在其手専矣行父片言而東門氏逐南蒯一動而公子憖奔魯之羣臣亦無敢忠於公室而獻謀者所謂屯難之時也在易屯之六五曰屯其膏小貞吉大貞凶象曰屯其膏施未光也昭公不明乎消息盈虚之理正身率徳擇任忠賢待時循致不忍一朝之忿求逞其私欲而以羣小謀之其及也宜矣石氏曰天下有道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天下無道則禮樂征伐自諸侯出自諸侯出葢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又曰祿之去公室五世矣政逮扵大夫四世矣自周東遷天子始失政而諸侯専専自魯隠始自隠至昭凡十世矣自東門襄仲殺惡及視魯國始失政而大夫専専自宣公始由宣至定凡五世矣自季文子武子秉魯以至平子又四世矣此宣公之末年歸父欲去三桓張公室而未能也自是以來魯君世從其失季氏世修其勤史墨所謂民不知君何以得國而樂祁子家駒亦謂魯君失民季氏得衆之乆也政在季氏已四世矣魯君喪政已四公矣而區區稠父而欲同諸大夫去之不亦妄乎此宜其所以見逐也
  㑹于適歴
  或問季孫意如㑹晉荀躒而晉無討焉何也曰余觀意如逐君昭公在外始依扵齊而齊不果納再依於晉而晉不果受卒之客死於外未甞不歎世道之薄而亂臣賊子之無所懼也夫以臣逐君意如之罪易見也昭公奔愬二國其意亦可矜也苟有人心者孰不憤意如之為而慼昭公而况齊晉乎齊大國也鄟陵之㑹四國同之伐季氏以納昭公何不可之有而所以不克納公者則以梁丘據之受賂也晉盟主也扈之㑹六國同之伐季氏以納昭公尤易為力而所以不克納者則以士鞅之取貨也自其為義之心不勝其貪利之心而後其為義者始不勇矣此齊晉納公之謀所以姑為之名而卒之悠緩而卒不克歟嗚呼世道之薄有自來矣魯桓弑隠者也以許田賂鄭而㑹于垂公子馮弑與夷者也以郜大鼎賂魯而平其亂宣公弑君自立則賂齊以濟西之田而安其位崔杼弑其君光則賂晉侯以宗器樂器及其大夫軍将皆有賂而退其師凡若此類不勝衆矣况夫以齊侯有納公之志而又有毋受魯貨之命盟主為諸侯之㑹而宋衛皆有利納公之心此豈非其好義之心哉然自申豐之計一行而齊君有惑志季孫之貨一至而小國以難辭三軍在途諸侯在㑹是區區者乃能劫而奪之衂而止之此亂臣賊子所以接踵於後世歟雖然非徒以其貨利之行而已也觀晉侯欲以師納公而士鞅使人私扵意如則其互為唇齒相為囊槖乆矣當是時晉之六卿猶意如也晉君亦昭公也其肯併心一意以誅其臣而納其君哉宜晉侯之不得以行其志也





  春秋或問卷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或問卷十九    宋 吕大圭 撰
  定公  不書正元年
  或問定公何以不書正月曰定公不書正先儒以為昭不得正其終定不得正其始理固如此然以予觀之正者天子之正朔也天子頒之諸侯諸侯受而頒之於其國故於人君即位之始皆書王正月以見其受正於天子也今定不書正月似非正終正始之義葢是年昭公已薨而定公未立在禮先君既終而嗣君繼世不可以一年而二君故以先君之末年猶繫之先君至明年而後繫新君之元年此書法也昭以十二月薨則今年之春不得以繫之先君之末年矣而定公又以六月而後即位故今年春不得如他君之例而繫以王正月以比常年書王三月云爾觀聖人所書六月癸亥公之喪至自乾侯所謂公者昭公也戊辰公即位所謂公者定公也則是定公未即位之前猶是昭公之魯定公既即位然後追書今年春皆為定公元年耳此則所謂一年而二君也至於公即位之例先儒或以為繼弑君不言即位其或繼弑君而言即位則曰如其意也此殊不可曉皆强為之辭耳觀定公六月即位之例則知諸君之所以書即位者行即位之禮也其不書即位者不行即位之禮爾尚何疑乎
  㑹于召陵侵楚
  或問召陵之㑹卒無成功何也曰余觀召陵之㑹未甞不嘆晉之可以復伯而失其機也夫蔡陳鄭許沈頓胡葢服役扵楚者也而皆與於㑹則葢病楚而歸晉也晉自平丘以來不能合諸侯者二十四年矣今而上致劉子下合十七國之君以為此㑹齊桓之師不如是之盛也然而齊桓之師書曰伐楚盟于召陵晉定之㑹書曰㑹于召陵侵楚侵淺事也伐重事也晉合十七國之君以㑹于召陵徒能侵楚而已是不足與有為也晉自是無復宗諸侯之望矣案𫝊則楚子常以裘馬而失二國之君晉亦以荀寅求貨之故而辭蔡侯世衰道微是區區者乃能軒輊列國之諸侯而致晉楚之失伯者皆是物也嗚呼可勝嘆哉可勝嘆哉故自是以後前乎此自齊桓以來無特相盟者而盟于鹹于沙則特相盟矣無參㑹者而安甫之㑹則參㑹矣前此晉未甞伐與國也而晉士鞅帥師侵鄭侵衛又伐衛則伐與國無伯主之體矣及其極也荆蠻横行於中國而莫之制矣故甞攷論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之事以為北杏以前是一時也北杏以後是一時也召陵以前是一時也召陵以後是一時也北杏以前諸侯無伯故有特相盟者有參盟參㑹者有相攻伐者北杏以後則異是矣召陵以後諸侯亦無伯故亦有特相盟者有參盟參㑹者有相攻伐者召陵以前則異是矣天下之有伯非美事也天下之無伯非細故也夫伯者王之反也有伯則無王矣名曰尊周而實奪其權北杏以前天下未知有伯也而猶知有王北杏以後天下惟知有伯矣此豈美事哉雖然有伯者在焉則諸侯猶有所附中國猶得以安强暴猶知所畏是猶幸其有伯也伯衰而諸侯散伯衰而中國擾伯衰而呉楚横天下益不寧矣是故晉侯吳子㑹于黄池而春秋終焉
  齊人歸田 墮費墮郈
  或問或謂左氏榖梁所載夾谷之㑹孔子之辭皆街談巷議之説以為知聖人也淺其説然乎曰以愚觀之左氏所載似未可不信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法言曰齊人章章歸其侵疆葢自漢儒相𫝊皆有是説似未可非之要之聖人舉事自是與常人别所謂綏之斯來動之斯和也夾谷一㑹而侵疆遽歸豈謂其一言之間遂足以致此哉意其動容周旋之間有以深警其心矣則夫齊人之來歸田宜也墮三都之事東坡蘇氏為之論曰季氏親逐昭公客死扵外從公者皆不敢入孔子安能以是墮其名都而出其藏甲也哉攷於春秋方是時三桓雖若不説然終莫能違孔子蘇氏曰此孔子之所以聖也孔子以羈旅之臣得政朞月而能以治世之禮律亡國之臣墮名都出藏甲而三桓不疑其害己此必有不言而信不怒而威者矣夫孔子之聖見於行事至此為無疑也愚謂審如蘇氏之説則是孔子為政能咈人情之所難而為之要之聖人舉事雖即諸天理之安而亦未甞不順人情之欲夫使孔子咈三桓之欲而强欲墮其都邑此不待智者而知其不克也然則費郈之所以墮者何也曰三家之城其邑者将以自利也而家臣據其邑以叛亦豈三家之利哉南蒯叛侯犯叛公山不狃叛叛者相踵豈惟魯國惡之三家亦惡之矣孔子順天理而言之而適有以動乎三家之心故其墮郈墮費者二家之自墮也於仲尼何與焉乃若成邑不墮而至於圍則孟孫之不欲墮耳夫二家聞夫子之言而墮其邑者是其天理之動也孟氏聞公歛處父之言而不肯墮者是其人欲之蔽也天理之動不足以勝其人欲之蔽然後不肯墮耳然使孔子得志以行乎魯國則将有不待兵革而自墮者如魯之不終用孔子何胡氏以為圍成之後然後孔子攝相事理或然也或謂史記所載未必得其實孔子為政當在歸田墮郈之時而圍成不克則是女樂既歸之後此説未必然姑記之以俟知者
  晉趙鞅入于晉陽以叛晉趙鞅歸于晉
  或問趙鞅書歸何也曰案先儒之説云出稱叛入稱歸叛者逆辭歸者順辭則知鞅之叛非叛也以地正國也所以逐君側之惡人也鞅取晉陽之甲以逐君側之惡人而不免以叛書者所以為後世人臣不請命扵君而擅用兵者之防也至其入國則書歸以見鞅之非逆也或者又曰春秋以法治人而以情恕之先書叛叛惡辭所以誅鞅也後書歸歸善辭所以赦鞅也鞅之出入于晉陽将以禦荀寅士吉射之伐耳其心本非叛君也然邑君之邑也臣烏得而有之故書叛以伸王法及其歸國則是鞅知悔而反逆為順復於為善也故書歸以厚人情先儒之為此論不過惑於書歸之一語耳夫使以地正國而可則是人主可得而脅人臣擅興無罪而以兵諫者真愛其君也使後世賊臣稱兵向闕以誅君側為名而實欲脅君取國者則此説啓之也春秋王法也當誅則誅當赦則赦烏有既誅而又赦之之理若使既誅而又赦之則是非不白善惡不明而王法不行於天下矣况春秋乎愚故曰歸易辭也亂臣以叛去而其歸也無異於善復者以是為晉國之無政刑也








  春秋或問卷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或問卷二十    宋 吕大圭 撰
  哀公  晉趙鞅帥師納衛世子蒯聵于戚二年或問蒯瞶何以稱世子曰左氏序蒯瞶之事曰蒯瞶欲殺夫人夫人啼而走劉原父以為安有此事葢蒯聵聞野人之歌其心慙焉則以謂夫人夫人惡其斥己淫則啼而走言太子将殺予以誣之靈公惑於南子所言必聴彼不恥召宋朝固亦不難於逐蒯瞶矣此其真也不當如左氏所記又蒯瞶出乃奔宋宋南子家也蒯瞶負殺母之名而又走入其家豈真有此事哉愚以春秋攷之則知劉敞之言為得若使蒯聵欲殺夫人則是以子而欲殺母也以子而殺其母則父子之義絶矣出奔不復乃理之宜及其納于戚聖人不應以衛世子書之聖人書之以為衛世子則是蒯瞶世子之位未絶也蒯瞶世子之位未絶則知其必無欲殺母之事明矣案春秋書世子者三鄭忽蔡有衛蒯瞶三者所書一同突雖立而忽之位終未絶也楚雖滅其父而有之位終未絶也輙雖立而蒯瞶之位終未絶也觀聖人所書之㫖則蒯聵之名不可掩矣
  齊陳乞弑其君荼
  或問案左氏則陽生使朱毛弑荼而經以陳乞主之何也曰當以經為正葢陽生之入荼之弑皆陳乞之為也乞不弑荼而立陽生者豈其廢不正而立正哉此固篡齊之兆耳陽生特一亡公子耳何與焉
  用田賦
  或問用田賦之説曰春秋書變古者三初税畝作丘甲用田賦是也先儒言初稅畝謂公田十一之外履其餘畝而稅之也如是則是公田之助既十取一矣又於其餘田而十取一也是為十取二愚謂初稅畝乃是初變古法也恐未應遽至此所謂初稅畝只是廢助法而用稅法耳宣公之三十六年書饑七年書大旱十年大水而復大饑十三年螽十五年復螽水旱凶荒相繼不絶則公田之入薄矣於是廢助法而田稅法則嵗取十一以為常所謂凶年糞其田而不足必取盈者是也此譏變法之始也故書初作丘甲之説先儒或以為古者四丘為甸甸出甲士三人是一甸而出一乗車也今丘十六井也而同為甲是丘賦一乗也若然則頓增四倍之賦於理亦未宜然故夫丘甲只是每丘而出一甲士耳至於用田賦之説先儒或謂宣公稅畝始什二而稅今又什二而歛其財曰用田賦者言用田以為財賦之率也果如是則四倍於古矣亦恐非也或謂以丘賦一乗為未足故又以田賦之田賦之者家一人以為兵也然九夫為井四井為邑四邑為丘四丘為甸古者甸出革車一乗則是五百七十六夫而出七十五人也今又不足而以田賦則是凡受田者皆出一人以為兵比之於古則已七倍矣亦恐加兵不至如是之甚賈逵以為使一井之間出一丘之賦則是多於常賦十六倍於理亦不宜然案左氏季孫欲以田賦使冉有訪諸仲尼仲尼曰君子之行也度於禮施取其厚事舉其中歛從其薄如是則丘亦足矣若不度於禮貪冒無厭則以田賦又将不足愚謂丘賦者即丘十六井出戎馬一匹牛三頭是賦之常法也所謂以田賦者葢於丘賦之外又計田而出賦也田出稅丘出賦初稅畝則無寛弛之法稅且重矣作丘甲則有益兵之擾賦又重矣今曰用田賦則是丘既出賦而田又出賦也田出稅矣今又出賦所謂取二也然賦有二有軍賦有財賦四丘為甸甸出革車一乗此軍賦也周禮九賦之法此財賦也二者皆賦於民故均謂之賦所謂用田賦者恐是計田而出財賦耳孔子謂計丘而出軍賦矣則又不應計田而出財賦也要之重賦爾
  
  或問冬十二月螽左氏失閏之説信乎曰案左氏載仲尼之言曰火伏而後蟄者畢今火猶西流司厯過也以是為失閏之故然觀今年書十二月螽明年九月螽又十二月螽恐不専為失閏然則何以書紀災也
  公㑹晉侯及吳子于黄池
  或問春秋書吳事但書曰吳而已而書吳子者三何也曰其來聘則以吳子使而書之也以其與我接也戰于柏舉則以蔡侯以吳子而書之也書吳子則吳楚敵也㑹于黄池則以晉侯㑹吳子而書之也書吳子則吳晉敵也凡皆著其强也或以為吳能辭尊稱居卑稱則誤矣抑愚讀公㑹晉侯及吳子之言而有感焉春秋之作託之魯者以魯有可以至道之資故也齊桓首倡伯業而魯之君獨遲遲而不㑹豈非其趨向之近正邪當時之善覘人國者不曰魯秉周禮未可動也則曰周禮盡在魯矣是魯之君臣猶知有典禮也中國之有伯雖王道之不幸也而猶世道之一幸也不幸而有楚而猶幸而有晉又不幸而有吳焉楚蠻也吳亦蠻也愈降而愈為中國患此正中國之諸侯之所宜同心勠力以附伯主而庶幾其足以息强暴之燄以為中國之防可也晉既不足以宗諸侯而開門延盜以來被髮文身之吳於中國者乃在於周公之子孫禮義之望國㑹之伐齊而使之逞其志於中國者魯也㑹于黄池而使之偃然與晉伯為敵者亦魯也不惟依吳以為國而又導之至以陵中國之諸侯聖人望魯之意至是絶矣是故春秋於是終焉斯義也先儒偶未之及故𤼵明之以俟知者









  春秋或問卷二十
  春秋或問跋
  𫝊春秋者幾百家其説大抵以褒貶賞罰為主葢三𫝊倡之而諸儒和之也惟朱文公以為不然今其載於門人之所紀錄者略見一二獨恨未及成書耳廣文吕先生加惠潮士諸士有以春秋請問者先生出五論示之咸駭未聞因併求全藳先生又出集𫝊或問二書葢本文公之説而發明之有五論以開其端有集説以詳其義又有或問以極其辨難之指歸而春秋之㫖明白矣噫夫子之心至文公而明文公之論至先生而備先生亦有功於世教矣夢申預聞指教不敢私秘與朋友謀而鋟諸梓庶幾廣其𫝊云時寳祐甲寅正陽之月門人元公書院堂長何夢申敬跋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五論       宋 吕大圭 撰論一
  春秋之作何為乎曰春秋者扶天理而遏人欲之書也春秋魯史爾聖人從而修之則其所謂扶天理而遏人欲者何在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而綏猷之責則后實任之堯舜禹湯文武達而在上所以植立人極維持世道使太極之體常運而不息天地生生之理常發達而不少壅者為其能明天理以正人心也周轍東王政息政教失風俗壊修道之教不立而天命之性率性之道幾若與之俱泯泯昧昧而不存者君臣之道不明也上下之分不辨也夷夏之辨未明也長幼之序未正也義利之無别也真偽之溷淆也諸侯僣天子大夫僣諸侯而世莫知其非也臣弑君子弑父強并弱下篡上而世莫知其亂也其所施為盡反王制而失人道之正而世莫知其不然也孔子雖聖不得位則綏猷修道之責誰實尸之然而不忍絶也於是以其明天理正人心之責而自任焉六經之書皆所以垂世教也而春秋一書尤為深切故曰我欲託之空言不如載之行事之深切著明也魯史之所書聖人亦書之其事未嘗與魯史異也而其義則異矣魯史所書其於君臣之義上下之分或未辨也而吾聖人則一正之以君臣之義上下之分内外之辨有未明者吾明之長幼之序有未正者吾正之義利之無别也吾别之真偽之溷淆也吾明之其大要則主於扶天理於將萌遏人欲於方熾而已此正人心之道也故曰禹抑洪水而天下平周公懲荆舒驅猛獸而百姓寧孔子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孔子成春秋不過空言爾而其功配於大禹及周公則豈非以其正人心之功尤大於放龍蛇驅虎豹之功乎故曰春秋天子之事也何者人性之動始於惻隠而終於是非惻隠發於吾心而是非公乎天下世之盛也天理素明人心素正則天下之人以是非為榮辱世之衰也天理不明人心不正則天下之人以榮辱為是非世之所謂亂臣賊子恣睢跌蕩縱人欲以滅天理者豈其悉無是非之心哉故雖肆意所為莫之或制而其心實未嘗不知其非而惡夫人之議已此其一髪未亡之天理不足以勝其浸淫日滋之人欲是以迷而不復為而不厭而其所謂自知其非者終自若也則其心未嘗不欲紊亂天下之是非以託己於莫我議之地既上幸無明君為之正王法以定其罪而又幸世教不明人心不正習熟見聞以為當然曽莫有議其非者則為亂臣賊子者又何其幸之又幸邪是故唐虞三代之上天理素明人心素正是非善惡之論素定則人之為不善者有不待刑罰加之刀鋸臨之而自然若無所託足於天地間者世衰道㣲天理不明人心不正是非善惡之論幾於倒置然後亂臣賊子始得以自容於天地之間而不特在於禮樂征伐之無所出而已也孔子之作春秋也要亦明是非之理以詔天下與來世而已是非者人心之公理而聖人因而明之則固自有犁然當乎人心者彼亂臣賊子聞之固將不懼於身而懼於心不懼於明而懼於暗不懼於刀鋸斧鉞之臨而懼於倐然自省之頃不懼於人欲浸淫日滋之際而懼於天理一髮未亡之時此其扶天理遏人欲之功顧不大矣乎孟子斷然以為有一治之効蓋具有見乎此矣使先王之紀綱法度既已蕩然不存天子之禮樂征伐既已不能自制其所恃以僅不泯者獨有人心是非之公理耳而又顛倒錯亂貿貿不明則三極果何恃以立人道果何恃而存乎此固春秋一書所以有功於萬世也自世儒不明乎孟子之說遂以春秋之作乃聖人賞善罰惡之書而所謂天子之事者謂其能制賞罰之權而已夫謂天子之事止於制賞罰之權而綏猷修道之責乃不暇問則是劉漢以後之天子而非唐虞三代之天子矣為是說者不惟不知春秋抑亦不知所謂天子之事也彼徒見夫春秋一書或書名或書字或書人或書爵或不書氏或書氏於是為之說曰其書字書爵書氏者襃之也其書名書人不書氏者貶之也襃之故予之貶之故奪之予之所以代天子之賞奪之所以代天子之罰賞罰之權天王不能自執而聖人執之所謂章有徳討有罪者聖人固以自任也春秋魯史也夫子匹夫以魯國而欲以僣天王之權以匹夫而欲以操天王之柄借曰道之所在獨不曰位之所不可得乎夫子本惡天下諸侯之僣天子大夫之僣諸侯下之僣上卑之僣尊為是作春秋以正名分而己自蹈之將何以律天下聖人宜不如是也蓋是非者人心之公不以有位無位而皆得以言故夫子得以因魯史以明是非賞罰者天王之柄非得其位則不敢專也故夫子不得不假魯史以寓賞罰是非道也賞罰位也夫子者道之所在而豈位之所在乎或曰夫子之為是也非以私諸己也夫子以魯有可以變而至道之質是以託諸魯以律天下之君大夫其賞之也非曰吾賞之也魯賞之也其罰之也非曰吾罰之也魯罰之也魯周公之後而聖人之祚嗣也賞罰之權天子不能以自執推而予之於魯魯亦不能以自有推而本之於周周之典禮周公之為也以周公之後而行周公之典禮而律天下之君大夫或者其庶幾乎此聖人之意也且夫夫子匹夫也固不得以擅天王之賞罰魯諸侯之國也獨可以擅天王之賞罰乎魯不可以擅天王賞罰之權而夫子乃因推而予之則是夫子為其實而魯獨受其名夫子不敢以自僭而乃使魯僣之聖人尤不如是也大抵學者之失往往在於尊聖人太過而不明乎義理之當然於是過為之論意欲尊夫子而實背之或謂兼三代之制其意以為夏時商輅周冕韶樂聖人之所以告顔淵者不見諸用而寓其說於春秋此皆一切繆妄之論其大要皆主於以禮樂賞罰之權為聖人自私之具爾夫四代禮樂孔子之所以告顔淵者亦謂其得志行道則當如是爾豈有無其位而修當時之史乃遽正之以四代禮樂之制乎夫子魯人也故所脩者魯史其時周也故所用者時王之制此則聖人之大法也謂其於修春秋之時而竊禮樂賞罰之權以自任變時王之法兼三代之制不幾於誣聖人乎學者學不知道妄相𫝊襲其為傷教害義於是為甚後之觀春秋者必知夫子未嘗以禮樂賞罰之權自任而後可以破諸儒之說諸儒之說既破而後吾夫子所以修春秋之㫖與夫孟子所謂天子之事者皆可以得而知之矣
  論二
  六經之不明諸儒穿鑿害之也而春秋為尤甚春秋穿鑿之患其原起於三𫝊而後之諸儒又從而羽翼之横生意見巧出義理有一事而或以為襃或以為貶彼此互相矛盾者矣有事同而前以為襃後以為貶前後自相牴牾者矣紛紛聚訟而聖人之意益以不明然其大端不過有二一曰以日月為襃貶之說二曰以名稱爵號為襃貶之說彼徒見夫盟一也而有日者有不日者奔宜書日也而或書時入宜書日也而或書月若是其不同也於是有以日月為襃貶之說又見夫國君一也而或書子或書侯或書伯外裔一也而或書州或書國或書人或一人而前氏後名又若是其異也於是有以名稱爵號為襃貶之說愚請有以折之蔑之盟不日則曰其盟渝之也柯之盟不日則曰信之也將以渝之者為是乎信之者為是乎桓之盟不日而葵丘之盟則日之或曰危之也或曰美之也將以危之者為是乎美之者為是乎公子益師卒不日左氏曰公不與小斂也然公孫敖卒于外而公在内叔孫婼卒于内而公在外公不與小斂也明矣又何以書日乎公羊曰公子益師逺也然公子彄亦逺矣又何以書日乎榖梁曰不日惡也然公子牙季孫意如亦惡矣又何以書日乎葬必書月日而有不書月日者則曰不及時而日渇𦵏也不及時而不日慢𦵏也過時而日隠之也過時而不日謂之不能葬也當時而不日正也當時而日危不得葬也然過時而日直指齊桓公而言當是時公子争國危之隠也可也衛穆公宋文公無齊桓之賢無爭國之患過時而日有何可隠之乎宋穆公之日葬又有何危乎凡此者皆疑誤而難通者也孰謂春秋必以日月為襃貶乎至於來歸仲子之賵而宰書名則曰貶之也使榮叔歸成風之含賵而王不書天亦曰貶之也豈歸仲子之賵罪在冢宰而不在天王乎歸成風之含賵咎在天王而不在榮叔乎春秋書王本以正名分而夫子乃自貶王而去其天則將以是為正名分可乎榖伯鄧侯稱名說者曰朝弑逆之人故貶之滕子𣏌侯獨非朝弑逆之人乎滕薛來朝稱侯說者曰滕薛㣲國也以其先朝隠公故襃之朝隠有何可襃而襃之乎若以隠為始受命之君則尤繆妄之甚者也或曰滕本侯爵也朝弑逆之人貶而稱子朝桓可貶也終春秋之世不復稱侯豈皆以朝桓之故而貶之乎或曰為時王所黜也夫使時王而能升黜諸侯之爵則是禮樂賞罰之權天王能自執矣安得為春秋之世乎先書荆繼書楚已而書楚子説者曰漸進之也夫楚本鬻熊之後春秋以其僭王肆暴而遂黜之且既列南荒聖人作經本以辨内外之分而顧乃進楚而退中國乎若此之類不可以一二數要有疑誤而難通者也孰謂春秋以名稱爵號為襃貶乎大抵春秋以事係日以日係月以月係時事成於日者書日事成於月者書月事成於時者書時故凡朝覲蒐狩城築作毁凡如此者皆以時成者也㑹遇平如來至侵伐圍取救次遷成襲奔叛執放水旱雨雹氷雪彗孛螽螟凡如此者或以月成或以日成也崩薨卒弑葬郊廟之祭盟狩敗入滅獲日食星變山崩地震水災凡如此者皆以日成也其或宜月而不月宜日而不日者皆史失之也假如某事當書月而魯史但書其時某事當書日而魯史但書其月聖人安得虛増甲子乎是春秋不以日月為例也春秋據事直書而善惡自見名稱爵號從其名稱爵號而是非善惡則係乎其文非書名者皆貶而書字者皆襃也假令某與某在所襃而舊史但著其名某與某在所貶而舊史只著其字則聖人將奔走列國以求其名與字而後著之於經乎是春秋不以名稱爵號為襃貶也若夫因其所書月日之前後而知其是非因其名稱爵號之異同而知其事實則固有之矣非聖人因以是為襃貶也有如莊三十一年春築䑓于郎夏築䑓于薛秋築䑓于秦三十二年春城小榖則有以見纔閲三時而大工屢興也宣十五年秋螽冬蝝生則有以見連歴二時而災害荐作也莊八年春師次于郎夏師及齊師圍郕秋師還則有以見閱三時而勞兵于外也若此之類蓋於書時見之桓二年秋七月𣏌侯來朝九月入𣏌則有以見來朝方閲一月而遽興兵以入之也昭七年三月公如楚九月公至自楚則有以見其朝夷狄之國閲七月之乆而勞於行也僖二年冬十月不雨三年春王正月不雨夏四月不雨六月雨則有以見其閲九月而後雨也若此之類蓋於書月見之癸酉大雨震電庚辰大雨雪則有以見八日之間而再見天變也辛未取郜辛巳取防則有以見旬日之間而取其二邑壬申御廩灾乙亥嘗則有以見其嘗於灾餘之為不敬己丑葬敬嬴庚寅而克葬則有以見明日乃葬之為無備丙午及荀庚盟丁未及孫良夫盟則有以見魯人之先晉而後衛己未同盟于雞澤戊寅及陳袁僑盟則有以見晉人之先盟諸侯而後盟大夫若此之類蓋於書日見之然以是謂聖人以日月之書不書寓襃貶則誤矣若夫名稱爵號之異同則有以事之大小而其辭因之以詳略者亦有前日而後月者有蒙上文而殺其辭者固難以一例盡而時變之升降世道之盛衰亦有因之以見者楚一也始書荆再書楚已而書楚子呉一也始書呉再書人已而書呉子于以見呉楚之浸盛矣魯翬柔鄭宛詹始也大夫猶不氏于後則大夫無有不氏者鄭段陳陀衛州吁始也皆名之于後則雖弑君之賊亦有書氏者于以見大夫之浸強矣始也曹莒無大夫于後則曹莒皆有大夫于以見小國之大夫皆為政矣始也呉楚君大夫皆書人于後則呉楚之臣亦書名于以見荆蠻之大夫皆往來於中國矣諸侯在喪稱子有書子而預㑹預伐者于以見居喪而㑹伐之為非禮也𣏌公爵也而書伯滕侯爵也而書子于以見其不用周爵而以國之大小為強弱也㑹于曹蔡先衛伐鄭則衛先蔡于以見當時諸侯皆以目前之利害而不復用周班也幽之盟男先伯淮之㑹男先侯戚之㑹子先伯蕭魚之㑹世子長於小國之君于以見伯者為政皆以私意為輕重而無復禮文也垂隴之盟内之則公孫敖㑹諸侯召陵侵楚之師外之則齊國夏㑹伯主于以見大夫敵於諸侯而莫知其非也凡此者莫非名稱從其名稱爵號從其爵號而是非善惡乃因之而見之初非聖人特以是為襃貶也學者必欲於名稱爵號之間而求聖人襃貶之意則窒礙而不通矣於其不通也而強為之說則務為新巧何所不至甚非聖人明白正大之心爾學者之觀春秋必先破春秋以日月為例之說與夫以名稱爵號為襃貶之説而後春秋之㫖可得而論矣
  論三
  或曰子謂春秋不以日月名稱爵號為襃貶則信然矣若是則春秋所書皆據舊史爾所謂門人髙弟不能賛一辭者其義安在曰有春秋之達例有聖人之特筆有日則書日有月則書月名稱從其名稱爵號從其爵號與夫盟則書盟㑹則書㑹卒則書卒葬則書葬戰則書戰伐則書伐弑則書弑殺則書殺一因其事實而吾無加損焉此達例也其或史之所無而筆之以示義史之所有而削之以示戒者此特筆也元年春正月此史之舊文也加王焉是聖人筆之也中國之諸侯有葬呉楚君者矣而呉楚之君不書𦵏是聖人削之也晉侯召王見於𫝊者之所載而聖人書之曰狩所以存天下之防甯殖出其君名在諸侯之䇿而聖人書之曰衛侯出奔所以示人君之戒不但曰仲子而曰惠公仲子不但曰成風而曰僖公成風不曰陳黄而曰陳侯之弟黄不曰衛縶而曰衛侯之兄縶陽虎陪臣書之曰盜呉楚僣號書之曰子糾不書齊而小白書齊突不書鄭而忽書鄭立晉而書衛人立王子朝而書尹氏凡此者皆聖人之特筆也故曰其事則齊桓晉文其文則史其義則丘竊取之矣蓋用達例而無加損者聖人之公心有特筆以明其是非者聖人之精義達例所書非必聖人而後能雖門人髙弟預之可也精義所在豈門人髙弟所能措其辭哉非聖人則不能與於此學者之觀春秋必知孰為春秋之達例孰為聖人之特筆而後可觀春秋矣抑愚甞深惟春秋之義竊以為其大㫖有三一曰明分義二曰正名實三曰著幾㣲所謂眀分義者何也每月書正以明正朔之所自出王人雖㣲必序於諸侯之上皆所以序君臣内齊而外楚内晉而外呉始書荆而後書楚始書呉而後書子皆所以别内外書陳黄衛縶所以明兄弟之義書晉申生許止所以明父子之恩曹羈鄭忽長幼之序也成風仲子嫡庶之别也凡此之類皆所以明分義所謂正名實者何也傳稱隠為攝而聖人書之曰公則非攝矣𫝊稱許止不嘗藥而聖人書之曰弑則非不嘗藥矣卓之立未踰年而聖人正其名曰君則里克之罪不能逃夷臯之弑既歸獄於趙穿而聖人書之曰盾則趙盾之情不能揜齊無知陳佗踰年之君也而書之曰殺正討賊之名也陽虎陪臣也而書之曰盜正賤者之罪也凡此之類皆所以正名實所謂著幾㣲者何也鄭伯使宛來歸祊而聖人書之曰入入者内弗受之辭也天王狩於河陽壬申公朝于王所明因狩而後朝也公自京師遂㑹諸侯伐秦明因㑹伐而如京師也公子結媵婦遂及齊侯宋公盟著公子結之專也公㑹齊侯鄭伯于中丘翬帥師㑹齊人鄭人伐宋著公子翬之擅也葵丘之㑹宰周公與焉已而書曰戊辰諸侯盟于葵丘明宰周公之不與盟也湨梁之㑹諸侯咸在已而書曰戊寅大夫盟明大夫之自盟也凡此之類皆所以著幾㣲其他書法蓋亦不一而足然其大㫖亦不出於三者之外矣聖人之筆如化工随物賦形洪纎髙下各得其所生生之意常流行於其間雖其所紀事實不出於魯史之舊而其精神風采則異矣學者之觀春秋要必知有春秋之達例則日月名稱如後世諸學之穿鑿者必不同也要必知有聖人之特筆則夫分義之間名實之辨幾㣲之際有關於理義之大者不可不深察也若曰春秋但約魯史之文使其文簡事核而已則夫人皆能之矣何以為春秋
  論四
  讀春秋者先明大義其次觀世變所謂世變者何也春秋之始是世道之一變也春秋之終是世道之一變也劉知幾乃云孔子述史始於堯典終於獲麟蓋書之終春秋之始孔子述書至文侯之命而終者文侯之命平王之始年也隠公之初平王之末年也平王之始不共戴天之讎未報而其命文侯之辭曰汝多脩扞我于艱患已弭矣用賚爾秬鬯一卣功已報矣其歸視爾師寧爾邦國無復事矣即此一編而觀之已無興復之望然而聖人猶不忍絶也蓋遲之四十九年而無復一毫振起之意聖人於是絶望矣由是而上則為西周由是而下則為春秋此獨非世道一變之㑹乎此春秋之所以始也入春秋而楚始横然猶時有勝負也蓋至於獲麟之前嵗而呉以被髮文身之俗偃然與晉侯為兩伯矣入春秋而大夫強然猶未至於竊位也蓋至於獲麟之嵗而齊陳常弑其君齊自是為田氏矣在魯則自季孫逐君之後魯國之政盡在三家而魯君如贅旒矣在晉則自趙鞅入絳之後晉國之政盡在六卿而趙籍韓䖍魏斯為諸侯之漸已具矣向也南蠻之交於中國者其大莫如楚而今也以望國東方之魯而奔走於偏方下國之越以求自安矣向也諸侯猶有伯而今也伯主不競而諸侯之爭城爭地者日以擾擾而無一息寧矣故自獲麟之前其世變為春秋自獲麟之後其世變為戰國此又非世道一變之㑹乎是春秋之所終也然不特此也合春秋一經觀之則有所謂隠桓莊閔之春秋有所謂僖文宣成之春秋有所謂襄昭定哀之春秋伯主未盛之時莊之十三年而㑹于北杏二十七年而同盟于幽於是合天下而聽命於一邦矣合天下而聽命於一邦古無有也僖之元年而齊遷邢三年城衛四年伐楚五年㑹世子九年盟葵丘而安中夏攘强暴之權皆在伯主矣伯主之未興諸侯無所統也而天下猶知有王故隠桓之春秋各書王伯主之既興諸侯有所統也而天下始不知有王故僖文以後之春秋其書王者極寡伯主之興固世道之一幸而王迹之熄獨非世道之衰邪僖之十七年而小白卒小白卒而楚始横中國無伯者十餘年二十八年而有城濮之戰於是中國之伯昔之在齊桓者今轉而歸晉文矣晉襄繼之猶能嗣文之業靈成景厲不足以繼悼公再伯而得鄭駕楚尚庶幾焉自是而後晉伯不競蓋至於襄之廿七年而宋之㑹晉楚之從交相見昭之元年而虢之㑹再讀舊書於是晉楚夷矣四年而楚靈大㑹于申實用齊桓召陵之典晉蓋不預中國之事者十年平丘之盟雖曰再主夏盟而晉之㑹諸侯由是止鄢陵以後參盟見矣參盟見而後諸侯無主盟者矣天下之有伯非美事也天下之無伯非細故也天下之無伯而春秋終焉故觀隠桓莊閔之春秋固已傷王迹之熄觀襄昭定哀之春秋尤以傷伯業之衰此特其大者耳其他如荆人來聘荆蠻之臣始未有名字也于後則名氏著於經矣無駭挾卒諸侯之大夫始未有書氏也于後則有生而名氏著矣始也諸侯盟諸侯于後則大夫盟諸侯矣始也諸侯自相盟于後則大夫自相盟矣始也諸侯僣天子于後則大夫僣諸侯矣始也大夫竊諸侯之柄于後則陪臣據大夫之邑矣㑹春秋一經觀之大抵愈趨愈下愈乆愈薄遡之而上則文武成康之盛可以接堯舜之𫝊㳂之而下則七雄分裂之極不至於秦不止後之作編年通鑑者託始於韓趙魏之為諸侯其亦所以繼春秋之後歟學春秋者既能先明大義以究理之精又能次觀世變以研事之實則春秋一經亦思過半矣
  論五
  學春秋者舎三𫝊無所考而士之有志者類欲盡束三𫝊獨抱遺經豈非以其互相牴牾更相矛盾而不一其說乎竊嘗思之左氏熟於事而公榖深於理蓋左氏曽見國史故雖熟於事而理不明公榖出於經生所𫝊故雖深於理而事多繆二者合而觀之可也然左氏雖曰備事而其間有不得其事之實公榖雖曰言理而其間有害於理之正者不可不知也蓋左氏每述一事必究其事之所由深於情偽熟於世故往往論其成敗而不論其是非習於時世之所趨而不明乎大義之所在周鄭交質而曰信不由中質無益也論宋宣公立穆公而曰可謂知人矣鬻拳強諌楚子臨之以兵而謂鬻拳為愛君趙盾亡不越境返不討賊而曰惜也越境乃免此其皆不明理之故而其叙事失實者尤多有如楚自得志漢東駸駸荐食上國齊桓出而攘之晉文再攘之其功偉矣此孟子所謂彼善於此者然其所以攘楚者豈能驟舉而攘之哉必先翦其手足破其黨與而後攘之易耳是故桓公將攘楚必先有事于蔡晉文將攘楚必先有事于曹衛此事實也而左氏不達其故於侵蔡則曰為蔡姬故於侵曹伐衛則曰為觀浴與塊故此其病在於推尋事由毛舉細故而二公攘夷安夏之烈皆晦而不彰其他紀年往往類此然則左氏之紀事固不可廢而未可盡以為據也宗左氏者以為丘明受經於仲尼所謂好惡與聖人同者然左氏大㫖多與經戾安得以為好惡與聖人同乎觀孔子所謂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乃竊比老彭之意則其人當在孔子之前而左氏𫝊春秋其事終於智伯乃在孔子之後說者以為與聖人同者為左丘明而𫝊春秋者為左氏蓋有證矣或以為六國時人或以為楚左史倚相之後蓋以所載虞不臘等語蓋秦人以十二月為臘月而左氏所述楚事極詳蓋有無經之𫝊而未有無𫝊之經亦一證也若夫公榖二氏固非親受經者其所述事多是採之𫝊聞又不曽見國史故其事多謬誤略其事而觀其理則其間固有精到者而其害於理者亦甚衆此尤致知者之所宜知而深辨之也公羊論隠桓之貴賤而曰子以母貴母以子貴夫謂子以母貴可也謂母以子貴可乎推此言也所以長後世妾母陵僣之禍者皆此言基之也榖梁論世子蒯聵之事則曰信父而辭王父則是不尊王父也其弗受以尊王父也夫尊王父可也不受其父命可乎推此言也所以啓後世父子爭奪之禍者未必不以此言藉口也晉趙鞅入於晉陽以叛趙鞅歸于晉公榖皆曰其言歸何以地正國也後之臣子有據邑以叛而以逐君側之小人為辭者矣公子結媵婦遂盟公羊曰大夫受命不受辭出境有可以安社稷利國家則專之可也後之人臣有事異域而以安社稷利國家自諉者矣祭仲執而鄭忽出其罪在祭仲也而公羊則以為合於反經之權後世蓋有廢置其君如奕棊者矣聖人作經本以明其理也自𫝊者學不知道妄為之說而是非易位義利無别其極於下之僣上卑之陵尊父子相夷兄弟為讎為大臣而稱兵以向闕出境外而矯制以行事國家易姓而為其大臣者反以盛徳自居而無所愧君如武帝臣如雋不疑皆以春秋定國論而不知其非也此其為害甚者不由於敘事失實之過哉故嘗以為三𫝊要皆失實而失之多者莫如公羊何范杜三家各自為説而說之繆者莫如何休公羊之失既已略舉其二而何休之繆為尤甚元年春王正月公羊不過曰君之始年爾何休則曰春秋紀新王受命於魯滕侯卒不日不過曰滕㣲國而侯不嫌也而休則曰春秋王魯託隠公以為始黜周王魯公羊未有明文也而休乃唱之其誣聖人也甚矣公羊曰母弟稱弟母兄稱兄此其言已有失矣而休又從為之説曰春秋變周之文從商之質質家親親明當親厚於羣公子也使後世有親厚於同母弟也而薄於父之枝葉者未必不由斯言啓之公羊曰立子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此言固有據也而何休乃為之說曰嫡子有孫而死質家親親先立弟文家尊尊先立孫使後世有惑於質文之異而嫡庶互爭者未必非斯語禍之其釋㑹戎之文則曰王者所不治也録戎來者勿拒去者勿追也春秋之作本以正夫内外之分乃謂之王者不治可乎其釋天王使來歸賵之義則曰王者據土與諸侯分職俱南面而治有不純臣之義春秋之作本以正君臣之分乃謂有不純臣之義可乎隠三年春二月己巳日有食之公羊不過曰記異也而何休則曰是後衛州吁弑其君諸侯初僣桓元年秋大水公羊不過曰記灾也而休則曰先是桓篡隠與專易朝宿之地隂逆與怨氣所致而凡地震山崩星雹雨雪螽螟彗孛之類莫不推尋其致變之由考驗其為異之應其不合者必強為之説春秋紀灾異初不說其應曽若是之瑣碎磔裂乎若此之類不一而足凡皆休之妄也愚觀三子之釋𫝊惟范甯差少過其於榖梁之義有未安者輒曰甯未詳蓋譏之也而何休則曲為之説適以増公羊之過耳故曰范甯榖梁之忠臣何休公羊之罪人也











  春秋五論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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