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或問 (四庫全書本)/卷12

卷十一 春秋或問 卷十二 卷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或問卷十二    宋 吕大圭 撰
  晉侯重耳卒
  或謂左氏載秦伯納晉文公及殺懐公于髙梁其事甚詳而春秋不書或以為不告也然乎曰否徐邈曰諸侯有朝聘之禮赴告之命所以厚交好通憂虞若鄰國相望而情志否隔存亡禍福不以相闗則他國之史無由得書魯政雖陵典刑猶在史䇿所録不失常法其文足證仲尼修之事仍本史有可損而不能益也或曰重耳小白之優劣亦有可論乎曰蓋甞攷論重耳之行事而質諸小白之所為然後知聖人譎正之辨小白三十餘年蓄威養晦始得召陵之盟重耳一駕而城濮之功多於召陵小白屢盟屢㑹遲回晩嵗始㑹宰周公重耳一年再致天王而温之事敏于葵丘小白終身與諸侯周族㑹鄄失魯盟幽失衞首止失蔡葵丘失陳重耳三㑹則大侯小伯莫敢不至其得諸侯又盛乎小白也然重耳之功多於小白罪亦多於小白者也事速於小白而義尤壊於小白者也小白殊㑹世子不敢盟宰周公所以尊王室而重耳兩致天王盟王子虎則悖矣小白首止之㑹為定世子洮之㑹為謀王室而首止衞地也洮曹地也無逼尊之嫌而重耳盟于翟泉洛陽城内地則逼矣小白凡大盟㑹未甞使大夫預盟而重耳翟泉之盟使大夫主之則大夫交政自此始矣小白之伯也諸侯未服不過伐其國執其臣未甞執諸侯也重耳則執曹伯復曹伯執衞侯復衞侯惟己所恣矣小白寧不得鄭不納子華之請懼其奨臣抑君不可以訓也重耳為元咺執衞侯使元咺得以自恣則三綱五常廢矣小白得江黄不用以伐楚蓋但使之為吾聲援耳不借二國之力也重耳謂非致秦則不可與楚爭楚之抑而秦之興矣小白之伯王臣無下聘諸侯者而重耳之伯則宰周公下聘列國矣小白之伯伐戎三救諸侯四城國三猶以中國諸侯為念重耳之伯則狄侵齊而不救衞遷帝丘而不之䘏矣大抵小白緩於圗事重耳急於成功小白猶志於尊周室重耳乃敢於致天王小白猶有救災恤鄰之心重耳惟以立威於己為念城濮之役其所以折楚人之氣者正欲以爭諸侯耳豈真有攘冦亂安中國之誠心哉然則聖人譎正之辨可謂深切著明也矣
  㑹於淮
  或問㑹於淮謀鄫且東略也經何以書㑹淮而不書城鄫曰㑹淮伐淮夷也然以經考之則諸侯之城縁陵者以淮夷之病𣏌也豈其㑹于淮者謀淮夷以杜其後患邪然大要皆為淮夷而為此㑹也北伐山戎南伐楚西為葵丘之盟東㑹于淮桓公之威加於天下者略徧矣此伯者之極盛也桓之心直是欲耀其威於天下以威遐荒以懼諸侯召陵之盟陳轅濤塗勸以出於東方觀兵而歸而桓幾從其説葵丘之㑹宰孔語晉侯曰東略之不知西則否矣此二人者其亦深探齊侯之心歟
  小白卒
  或問孔子稱齊桓正而不譎何也曰予甞攷論齊小白之事未甞不喟然嘆曰伯圖之興小白為之首伯之權重小白為之盛小白未興之前天下不知有王小白既興之後天下始知有伯天下不知有王君子以為憂矣天下始知有伯君子又豈以為喜乎夫小白太公之後也周公命太公也固曰五侯九伯汝實征之是先王之所以命齊者其意固在此矣春秋之初鄭荘公一時之雄而石門之盟齊序鄭上蓋鄭荘雖姦雄而齊固大國也其後蒲之役齊衛二國以事胥命蓋衛康叔之後北州之侯而齊太公之後則東方之望國也石門之盟鄭不得以先齊蒲之胥命衛不足以望齊是當時諸侯之所望以為伯者獨在於齊而不在他國也又明矣然是時也有相盟者矣而未有合諸侯以同盟者合諸侯以同盟者自小白始有相㑹者矣而未有合諸侯以大㑹者合諸侯以大㑹自小白始方其列國爭衡侯度無統亦誠有望於方伯連率之功然而大合諸侯糾率列國同盟而有主盟同㑹而有主㑹其事則前此未有也而小白創為之是以當時諸侯亦疑焉而未至北杏之㑹小白圖伯之始也而宋陳蔡邾僅以大夫至則未純乎從齊也迨夫盟柯之事齊能結魯而後信聞於諸侯伐宋之役單伯實㑹而後威行於列國於是鄄之㑹鄭衛至再㑹于鄄陳侯至又㑹于幽魯亦至魯至則諸侯皆至矣然猶沒公而不書則是魯猶以為諱也何者舉天下而聽命於一邦向未有是也魯為是疑焉遲遲而不至雖至而猶以為諱也至荘二十七年再盟于幽則始授之以諸侯而魯亦不之諱矣自是而後㑹于檉盟于貫㑹于陽榖盟于首止于𡩋母于洮于葵丘于鹹于牡丘于淮諸侯無一役而不從焉召陵之役諸侯之大夫一語不可則其身見執其國見伐首止之盟鄭伯逃歸則新城之圍伐鄭之師連年不捨不至於乞盟不已葵丘之盟幾於改物淮之㑹其伯業既衰之時也魯猶以滅項之故而見止焉是則合天下而聽命於一邦者未有如桓公之盛也是故北杏之㑹諸侯遲遲焉而未至於葵丘之㑹諸侯奔走而畢從遲焉而未至者是諸侯猶未敢以事周者而事齊也奔走而畢從者是諸侯不敢不以其事王者而事伯也伯圖之盛王迹之冺歟然則諸侯之所以從小白者其故何也曰春秋之初王綱浸弛天下未有知尊周者小白起而倡為尊周室之義春秋之初列國紛爭諸侯未有寧處者小白起而執其安中國之權春秋之初荆楚恣横荘閔之際益以盛强當時莫有能攘郤之者小白起而振其聲罪致討之功鄭伯禦王而不恤王人救衛而無功此何義也伐宋之役實請於周而單伯㑹首止之㑹世子實在而王室安洮之盟王人雖微序於諸侯之上葵丘之㑹周公實在不與諸侯之盟此義一明而諸侯無敢不服矣魯齊鄭㑹于時來而入許齊陳鄭遇于垂以圖紀此何景也盟㑹同而諸侯無私盟征伐共而列國無相伐衛既亡而復存杞幾危而復固邢為狄伐則為之城邢鄭為楚伐則為之救鄭此權一執而諸侯無敢不聽矣凡伯䝉伐戎强于北蔡師書敗荆盛于南狄人猖獗淮夷侵侮此何時也序績召陵而荆帖矣陳旅聶北而狄退矣獻戎捷于魯而戎難弭矣陳兵車于淮而淮夷畏矣此功一振而諸侯有所恃以為安矣故凡諸侯之所以奔走而畢從之者以小白有是三者之事爾故讀隠桓之春秋則見其天下之無王而紛紛者莫之定也讀荘閔僖之春秋則見其天下之有伯而擾擾者有所依也是則伯圖之興固天下之至幸也然隠桓之間天下雖不知有王而王之實猶存何者王之威令雖不行而其權猶未有所移也閔僖之間天下既知有伯而王之實已冺何者移其所以事王者而事伯也是則伯圖之盛又非天下之至不幸歟故甞謂小白未興之時是一時也小白既興之後是一時也小白既卒之後是一時也王綱浸弛莫提挈之侯度無統莫糾率之荆楚恣横莫攘郤之此小白未興之時也五禁明而王臣不下聘者六十年盟㑹同而諸侯無私爭者三十年帖荆退狄弭戎威夷此小白既興之時也天王出居而官守不問衛滅懿親而義師無討楚書子而主盟狄書人而參盟此小白既卒之時也然小白一身亦三變焉伐郳侵宋侯度未一入蔡侵鄭戎疾未殄滅遂降鄣履事未乆設施多舛遇榖盟扈閲理未熟檢防易肆蓋小白圖伯之初也貫澤而下葵丘以前衣裳不歃血兵車無大戰夫子稱其一匡孟子與其為盛在是數年此小白定伯之日也九國叛而萌震矜管仲死而廢繩墨城𣏌貶於城邢救徐怠於救許此小白成伯之後也驗春秋大勢之三變則小白為有功觀桓公一身之三變則其功為不逺徐攷顛末而小白之事可得而知之矣
  宋曹衛邾伐齊
  或問小白卒而宋即伐齊何也曰讀此編者自齊小白卒至葬齊桓公當作一類㸔桓公以十二月卒而宋率諸侯以正月伐齊蓋桓無適子而世子之位不定也桓之子六人皆非正嫡若以長則無虧當立也桓公舍其所當立而屬孝公於宋不可謂之正又蔽於雍巫之言而許立無虧不可謂之明身死之後竪刁易牙擅權五公子爭立國内大亂竪刁易牙既因内寵以殺羣吏而立公子無虧其名則立長也宋襄又帥諸侯之師以伐齊而納公子昭其名則桓公之所屬也二者之名雜於疑似之間而無所定此所以起國内之亂而四鄰諸侯皆謀動其國家而莫之恤乎是故宋曹衛邾伐齊為納公子昭也師救齊則救無虧也宋師及齊師戰為納公子昭也狄救齊則救無虧也一世子之位不定而宋得借此名以伐喪魯得借此名以敵宋齊得借此名以敵宋師狄得借此名以陵中國桓公身死至於九月而後得葬凡皆桓公之為也比事而書亦可以為萬世之永戒矣春秋於此編不書昭之當立與否而但書其伐戰敗救之事以見桓公方卒而國内之亂如此其義深矣然則昭與無虧之事孰正曰以義則無虧正然桓公管仲嘗屬孝公於宋襄公以為太子矣此則桓公之罪也胡氏曰不能制命雖天王欲撫鄭伯以從楚春秋猶以大義裁之而不與也見僖五年鄭伯逃歸不盟事桓公君臣乃欲以私愛亂長㓜之節其可哉
  狄人伐衛
  或問狄書人何也曰狄始書人也荆人來聘則荆書人徐人取舒則徐稱人江黄盟貫則江黄稱人皆著其與中國接也
  晉人及姜戎敗秦師于殽
  或問書序秦穆公伐鄭晋襄公帥師敗諸殽而經書晋人及姜戎敗秦于殽先儒謂晉襄不稱爵而人之所以貶晋秦穆不稱爵而國之所以外秦然乎曰春秋有書滅而爵之者如楚子滅蕭是也若以爵為褒滅人之國何善之可褒有書救而人之國之者如齊人救邢吳救陳是也若以人國為貶恤人之患何惡之可貶大扺春秋據事為褒貶之實非以人爵為褒貶之例晉襄父喪在殯而結戎師以伐婚姻且阨人於險晉之惡可知秦穆客人之館而謀其主利人之危而襲其國越人之竟而不哀其喪不虞其棄師也秦之惡可知書曰晋人及姜戎敗秦師于殽則晉人之罪著矣先書秦人入滑繼書敗秦師于殽則秦人之罪著矣又書於晋侯卒之後則秦人間晋之喪晋人背殯出兵之罪又著矣故子謂晋書人者即先軫也不必以為晋襄敗秦師當從左氏不必以為外秦若謂書序之言與左傳合則襲鄭之役左傳固以為孟明而非秦穆也書序亦可憑邪若謂敗秦于殽當從公羊則榖梁固亦書秦師不但左氏也况書曰秦師不愈見其棄師邪蓋後此晋侯及秦師戰于彭衙書曰晉侯則晉人及姜戎敗秦師但當為先軫可也况書曰晉人不愈見其背殯用兵邪故曰書晉人及姜戎敗秦師于殽而秦晉之罪兩無所逃矣不必貶晉外秦而後見其惡也
  宋公茲父卒
  或問宋襄公其假仁義者歟曰宋襄非能假仁義者也襄之志急於求諸侯而不度徳急於威列國而不量力執滕子以兾諸侯之畏盟曹南以要諸侯之從少不如意則圍曹以必諸侯之服陳蔡楚鄭盟于齊則為鹿上之盟以求齊楚於是遂㑹于盂以合諸侯而不虞楚人之執已也自釋之後猶不自反急為伐鄭之役以致楚人之來亟為泓之戰以雪盂之恥不知已之不足以敵楚也予竊謂盂之㑹顛倒特甚蓋逐鹿攫金之見有以蔽其明泓之戰不自量度蓋困獸猶鬬之忿有以奪其智若其所謂不鼓不成列之説蓋亦輕易之心所由發耳曽謂竊區區之名可以欺世乎人謂宋襄假仁義而亡予不敢以為信然也
  天王出居于鄭
  或問書天王出居何也曰始叔帶有寵於恵后后欲立之齊桓合諸侯于首止以定世子之位而世子安恵王崩齊桓又率諸侯以謀王室而襄王立僖十一年子帶召戎攻京師王以戎難故討子帶十二年子帶奔齊十年而王復之至是又召狄師以攻王子帶之罪不可逃矣然襄王之未立也固非已之所可必襄王之既立天下獨非襄王之天下乎其所以待子帶者則失其道矣舜之於象也封之有庳天子使吏治其國而象不得以有為於其國富貴之爾親愛之爾此待之之意也觀仲孫湫之言曰王怒未怠不十年王弗召也則既非不宿怨不藏怒之心及既復之必當處之有道而後可使之得以通隗氏起狄師則又非不得以有為於其國之義處之者既失其道矣鄭伯不王而以狄伐鄭富辰諫不聽又徳狄以其女為后諫又不聼子帶以狄師攻王王卿士将禦之又弗聽於是適鄭由此言之是亦王之自出而已矣書曰天王出居于鄭言非叔帶所能出之也而王不能待叔带之咎見矣
  晉侯夷吾卒
  或問左氏去年九月晉恵公卒懐公立懐公子圉也今年春秦伯納重耳殺懐公于髙梁而經於今年冬始書晉侯夷吾卒何也曰春秋之所據者魯史也左氏之所據者他書也其年月固自不同若果有懐公立而後秦納文公之事則史所不書聖人亦不得而書之矣
  戰于城濮楚師敗績
  或問春秋書齊桓之事北杏之㑹首出齊爵固予齊以伯矣然自北杏之後凡有征伐皆書曰人未甞書其爵至召陵之役然後書爵晉文始見於經一有征伐則書其爵何也曰齊桓之功著於三十餘年之後晉文之功著於一旦之間齊桓之楚雖曰猾夏敗蔡師執蔡侯又一伐蔡三伐鄭然蔡鄭特近楚之國未至偃然與中國並驅爭先故齊桓猶可以徐為之謀晉文之楚則執中國盟主而在㑹者不敢與爭戰于泓而宋以先代之後不能與之敵魯至於如楚乞師而戍榖逼齊四國合兵以圍宋而曹衛亦受其節制此荆楚之極盛也故晉文不得不速與之戰召陵之盟一得其屈完之盟而退師城濮之役不至於楚師敗績不已也蓋桓公之所為将以服强楚之心而晉文之舉事所以挫强楚之氣也二公所過之敵不同故其用計亦異而立功之緩急亦如之其為有功於中國則一也然甞思之則有以見齊桓之正而晉文之譎也何也召陵之師規模既定區處既當則堂堂之陳正正之旗聲其罪而伐之楚亦屈服而不敢校此正也晉文欲救宋而侵曹伐衛此固兵計之所當然及宋圍既解而又懼楚之遽退師於是為之執曹伯以畀宋人楚方愛曹而怒宋也其肯遽退師乎迨子玉使宛春告晉以釋曹衛則又私許復曹衛而執其使者楚怒於使者之見執也能不請戰乎及其将戰則又辟楚三舍名曰報施而實則示怯以誘子玉也子玉剛而無禮怒晉之頑喜晉之怯能不進戰乎一致師之間而其詭計如此孔子斷以一言而謂之譎豈不信哉然則城濮之戰春秋固予其功而無取其道矣齊桓晉文均伯之盛也然齊桓圖楚之功三十年而後有召陵之師㑹諸侯之事亦三十餘年屢㑹屢盟而後有葵丘之盛若文公則侵曹伐衛勝楚圍許盟踐土㑹于温兩致天王執曹伯復曹伯執衛侯復衛侯凡伯者之事為之略盡而皆在於一年之内故齊桓猶有近正之意若晉文則太譎矣齊桓猶有近厚之心若晉文則太廹矣
  衛侯鄭自楚復歸于衛
  或問榖梁曰自楚楚有奉也信乎曰案是時楚經城濮之戰膽喪氣沮又殺其大夫得臣是晉再勝而楚再敗也又安能奉衛侯而使之反國乎蓋為叔武受盟而請於晉以復衛侯無可疑矣案春秋書自之例如季孫意如至自晉與蔡季自陳歸于蔡衛侯鄭自楚歸于衛曹伯歸自京師蓋一例耳蓋季孫意如昔在晉而今歸魯蔡季昔在陳而今歸蔡衛侯鄭昔在楚而今歸衛曹伯昔在京師而今歸曹其義甚明何必費辭哉然書歸之義有書其所自者有不書其所自者書其所自者著之也不書其所自者略之也衛侯自楚歸于衛著其自楚也言歸自楚則背華即楚之罪可見矣曹伯歸自京師著其自京師也言自京師則晉侯執曹伯歸于京師之義得矣衛侯鄭之再執也亦歸自京師而不言歸自京師者晉文之執衛侯與晉厲之執有間矣
  衛殺其大夫元咺及公子瑕
  或問左氏元咺歸于衛立公子瑕則公子瑕甞為君矣何以不書曰春秋書公子瑕不以成君之例書之亦不以未成君之例書之則非君也假使元咺立瑕為君則當書云衛殺其公子瑕及其大夫元咺可也今此先咺而後瑕則是重在殺咺而輕在殺瑕也衛侯之出奔楚也其㑹盟書衛子則是武叔甞在位也故其歸也書曰衛侯鄭復歸于衛衛侯之被執也書公子瑕無異辭則是公子瑕未甞在位也故其歸也但書曰衛侯鄭歸于衛書復則是失位也書歸則是未甞失位也由是觀之則公子瑕未甞立也其殺而書及則以咺之故而延及於瑕爾
  天王使宰周公來聘
  或問王臣來聘之文僖文之前屢見僖文以下則間見焉何也曰王臣來聘者八隠七年凡伯九年南季桓四年宰渠伯糾五年仍叔之子八年家父荘二十三年祭叔僖三十年宰周公宣十年王季子來聘凡八桓王之聘於魯者五自隠七年至桓八年家父之聘是也在恵襄定之世各一自定以下則王臣無下聘者矣蓋桓王在位不能自强屢遣王臣下聘列國此周室之所以衰也定王而下則周室浸微王臣之聘不足以為列國之輕重而王臣下聘之文亦不復見於經此周室之極衰也始也使凡伯宰渠伯糾之屬皆以畿内諸侯或大夫來至於僖三十年之聘書宰周公則已尊矣至於宣十年之聘書王季子則益尊矣王室日衰諸侯日横顧如此哉然自荘二十三年祭叔來聘之後不書王臣下聘者四十餘年蓋齊桓之伯尊王人殊世子不盟宰周公其尊周之意明矣故王臣無下聘之文至僖三十年而使宰周公來聘者蓋晉文之伯兩致天王盟王子其抗周之迹著故王臣行下聘之事於魯如此則於齊晉也可知矣又至宣十年而後書王季子之聘者豈其間悉無王臣下聘之事哉或恐如南季家父之類皆不見於經耳必如王季子而後見於經也觀此則桓文之優劣可見矣
  公子遂如京師遂如晉
  或問大夫出竟有可以安社稷利國家者専之可也公子結媵婦遂及齊侯宋公盟與其與齊宋盟也公子遂遂如晉與其如晉也或謂書遂皆譏其専也二説當孰從曰不然蓋春秋書遂皆繼事之辭耳若其事之得失則存乎其事如祭公來遂逆王后于紀書曰來則非受命而來也其遂逆王后于紀則始以私禮來而終逆王后以歸也如公子結媵陳人之婦則始受命以媵婦而終以己意及齊宋盟也公子遂如京師遂如晉皆書曰如則以二事出也不可例以為専也
  取濟西田
  或問案左氏公羊皆以為曹田而經不係之曹何也曰先儒以為魯故田是也或謂此曹田也而得之於晉故不可係之晉亦不可係之曹故但曰濟西田耳此説非也郜大鼎微物也聖人必書其所自曰取郜大鼎于宋曷不可言取曹濟西田于晉乎故僖三十一年取濟西田不係之曹則濟西田魯故田也成二年取汶陽田不係之齊則汶陽田亦吾故田也汶濟皆近魯之地也然汶陽濟西之田則言取鄆讙龜隂田則言歸言取非其所欲也非彼所欲而我取之曰取言歸其所欲也非我强之而彼自歸曰歸
  夏四月四卜郊不從乃免牲猶三望
  或問書郊之義曰案春秋書郊凡九僖三十一年云云宣三年春正月郊牛之口傷改卜牛牛死乃不郊猶三望成七年正月鼷鼠食郊牛角改卜牛鼷鼠又食其角乃免牛夏五月不郊猶三望十年夏四月五卜郊不從乃不郊十七年九月辛丑用郊襄七年夏四月三卜郊不從乃免牲十一年夏四月四卜郊不從乃不郊定十五年春鼷鼠食郊牛角牛死改卜牛夏五月辛亥郊哀元年春鼷鼠食郊牛角改卜牛夏四月辛巳郊郊者三不郊者六蓋郊天子之祭也非魯之所當用也魯自恵公請郊祭之禮於平王魯之子孫縁是僭禮非一世矣孔子謂言偃曰魯之郊禘非禮也周公其衰矣蓋譏其僭也然自僖公以前不書郊至僖公而始書郊用見恵公雖請郊祭之禮而魯猶未以為常也至僖公而後欲用之書郊者九惟成十七年直書曰用郊用見僖公雖欲用之而不果至成公之十七年則直用之而已恵公雖請之而魯猶未以為常者是人心猶有疑也卜而不從則僖公亦可以己矣然而猶三望焉是意在於用恵公之請而不顧其非禮也僖公欲用之而不果宣公欲用之而不果成公始欲用之而不果者三是魯禮猶未大失也至於直曰用郊則不復言卜矣是意在於用僭郊之禮而不復審其可否也自是而後襄公雖不用之而定哀則皆用之矣始而有疑焉中而不果焉終而皆用焉聖人備書其事以見失禮之僭其由來者漸矣或曰史克之頌曰皇皇后帝皇祖后稷是僖公甞用郊矣而子以為僖公不用郊何也曰吾以春秋攷之而知其然詩人之言不過侈頌其后帝后稷之歆享爾非必實有是事也况自恵公以來已有請郊之説則詩人因是而侈言之固無足怪春秋固實録詩人多侈談豈相妨哉郊禘皆魯之失禮也然禘禮常用而郊禮罕用蓋禘禮主於文王而郊禮則主於后稷以諸侯而祀天子蓋東周以來之失禮也宋祖帝乙鄭祖厲王不特魯為然當時固不以此為異事也若郊天之事則魯猶秉禮之國故常遲疑而未敢遽用由此觀之則禘禮常用而郊禮罕用亦可知矣然則所謂卜郊何也王者以冬至祭天於圓丘蓋有常時矣魯不敢盡同王者故卜謂卜郊者卜其日也所謂卜牛者卜其牲也牲亦牛也或謂之免牲或謂之免牛卜而養之曰牛養成而将用曰牲曰免牲則是不郊也牲已可用而免之也故不曰不郊而但曰免牲曰免牛而又曰不郊者牛未可用而免之也故既曰免牛而又曰不郊左氏曰啓蟄而郊謂建寅之月也然案經宣三年正月郊牛之口傷成七年正月鼷鼠食郊牛角乃免牛則是魯亦用建子月矣僖三十一年成十年襄七年哀元年皆書四月則建卯之月也成七年定十五年皆書五月則建辰之月也此先儒所以有歴卜三正而後用之説趙子曰魯郊不以至之日避王室也卜用夏正於耕之始也或恐魯之常郊皆用夏正之孟春蓋合於啓蟄而郊之説而用於建子建卯建辰之月則皆非時矣若成十七年九月用郊則又其非時之甚者然聖人所書非特以其非時書之以事之變而書之也非以其卜郊不從而書之則以其郊牛傷食而書之惟成十七年直書曰用郊則猶前此之所未見也用者不宜用也於郊則曰用郊不宜郊而郊也於禘則曰禘于太廟用致夫人不宜致而致也至於卜郊不從而書郊牛傷食而書此則聖人著魯郊之非禮而天道之果不僭也夫一卜再卜而不從猶可曰時日之未協也至於三卜四卜五卜而不從則非時日之未協也鼷鼠一食其角猶可曰有司之不謹也至於改卜牛而鼠又食其角則非有司之不謹也書免牲書不郊矣而曰猶三望者聖人之意若曰不郊可也免牲可也而猶三望何哉春秋書猶之義有二猶朝于廟幸其猶朝于廟也猶三望謂其可已而不已也然則聖人所書之㫖亦可見矣劉氏曰吾以謂使魯郊者必非成王也其殆平王以下乎陳君舉曰諸侯之有郊禘東遷之僭禮也故曰秦襄公始列於諸侯作西畤祠白帝僭端見矣位在藩臣而臚於郊祀君子懼焉則平王以前未有也魯之郊禘恵公請之也齊桓欲封禪而晉欲郊鯀皆僭禮也然則春秋何以始見於僖公向者荘公之觀齊社也曹劌諫曰天子祀上帝諸侯㑹之受命焉諸侯祀先公卿大夫佐之受命焉用見恵公雖請之而魯郊猶未率以為常也僖公始作頌以郊為夸焉於是四卜不從猶三望故特書之以其不勝譏譏其甚焉者耳又曰記禮者以為魯禮皆成王賜之以康周公案衛祝鮀之言曰周公相成王以尹天下於周為睦分魯以大路大旂夏后氏之璜封父之繁弱殷民六族以昭周公之徳予之土田陪敦祝宗卜史備物典冊官司彛器則成王命魯不過如此隠公考仲子之宫問羽數於衆仲周公閱來聘享有昌歜白黒形鹽周公以為備物辭不敢受衛甯武子來聘宴之賦湛露及彤弓武子不答賦曰諸侯朝正於王於是賦湛露諸侯敵王所愾而獻其功於是乎賜之彤弓陪臣其敢干大禮以自取戾假如明堂位之言得用郊禘兼四代服器官祝鮀不應不及况魯僭天子之禮乆矣則羽數何以始問於隠公昌歜形鹽以之享天子之上公安用固辭湛露彤弓甯武子何以不答且致譏焉於以見魯僭未乆上自天子之宰至於兄弟之國之卿茍有識者皆疑怪遜謝而魯人並無一語及於成王之賜以自解故郊禘之禮當從劉恕太史公博極羣書定以為僭郊禮始於秦襄而恕亦該洽倘自史角之事之外有𫝊記與明堂位合則外紀豈獨遺佚乎












  春秋或問卷十二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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