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比事 (四庫全書本)/全覽

春秋比事 全覽


  欽定四庫全書    經部五
  春秋比事目錄    春秋類
  第一卷
  周天王
  聘魯者八    來求者三
  來錫命者三   公及大夫朝如者八諸侯勤王者五  王臣與諸侯盟會侵伐者十周戰伐敗救者四 王臣奔他國者三侵伐者十有一王室亂者四   叔帶之亂
  子朝之亂    儋括之亂
  子札之亂    總論
  王臣見經者三十一
  第二卷
  二伯
  齊桓公小白
  㑹十五     諸侯十四國從齊終始小白抑强楚衞諸侯小白侵伐并吞執大夫
  救國城國    三伐戎
  晉文公重耳
  六國背服終始  總論
  第三卷
  魯隠公
  攝位非正    及宋鄭仇好
  事齊伐邾    與戎盟㑹
  受聘不朝    始失禮
  桓公
  不書王     好鄭仇宋
  齊魯交怨    朝聘於桓
  桓書烝嘗    狩郎大閲
  凌蔑小國
  莊公
  不道有三    伐戎
  閔公
  遇弑責季子
  僖公
  既不能霸諸侯又不能守信義以衞中國
  伐邾      不朝王而事齊晉
  書不雨
  文公
  始附晉而易齊終好齊而疎晉
  大夫始僭
  不修政不愛民不能馭臣
  宣公
  好齊仇晉    不恤灾異
  公孫歸父專權奔亡與公孫敖相類
  第四卷
  成公
  事晉背齊    盟楚于蜀
  襄公
  大夫專恣    夷狄盛強
  邾莒來侮
  昭公
  季平子專權逐公
  定公
  紛紛多故    陪臣叛逆盜寳器竊城邑
  哀公
  伐邾㑹吳    魯大夫
  第五卷
  晉
  晉世家
  獻公      惠公
  與秦仇好    襄公
  晉與戎狄仇好終始
  靈公      成公
  景公      厲公
  第六巻
  悼公      平公
  昭公      頃公
  定公      晉大夫
  第七巻
  齊
  齊世家
  僖公      齊僖與紀終始
  襄公      孝公
  孝公與狄終始  昭公
  懿公      惠公
  與莒國終始   頃公
  靈公      莊公
  景公      齊燕終始
  悼公      簡公
  齊大夫
  第八巻
  宋
  宋世家
  穆公     殤公
  莊公     閔公
  桓公     襄公
  襄公仇曹   成公
  昭公      文公
  共公      平公
  平元景三公與魯交好稠宻平公殺世子附
  元公      景公
  宋大夫
  第九巻
  鄭
  鄭世家
  莊公
  莊公與齊衞宋魯陳蔡仇好終始
  厲公      宋魯與鄭廢立
  鄭在小白時叛齊即楚
  文公     穆公
  靈公     襄公
  悼公     成公
  宋鄭仇好   衞鄭仇好
  鄭許仇好   𨤲公
  簡公     簡公與陳蔡宋仇好
  定公     獻公
  聲公     鄭大夫
  第十卷
  蒐狩總論   蒐
  狩      治兵大閲作甲作軍舍軍附城築總論内城者十八 城兩邑者二
  鄉帥師城者三  書築者八
  外城六     獻㨗總論
  田邑總論疆田墮邑附
  第十一卷
  郊總論     雩論
  禘論      烝嘗
  逆祀從祀    宗廟
  宫室      正朔
  書即位不書即位
  第十二卷
  盟
  經書公盟者十五 經書魯大夫盟者十公與外大夫盟諸侯之國必書其主盟而不書者有四
  至若來盟五   涖盟四又因聘而盟者五經書諸侯交盟者四十其間霸主盟者十散盟者十六大盟十四
  諸侯散盟十六  大盟十四
  經書大夫盟八其間散盟四大盟四
  大盟四     經書楚之盟六
  總論
  第十三卷
  㑹
  經書公㑹一國者十有八
  經書稱㑹公者三
  經書内大夫會一國者八
  經書霸主會者十
  經書諸侯大會者十
  經書諸侯散㑹者十
  經書外大夫㑹者七
  經書㑹楚七
  經書㑹吳九
  經書如㑹者三
  經書夫人及内女㑹者六
  總論
  第十四巻
  朝
  按經書來朝者十六國
  聘
  經書聘而盟者四 經書夷狄來聘者五總論
  第十五卷
  侵伐
  經書公侵者四  經書大夫侵者三
  經書侵我者四  經書諸侯侵者二
  經書大夫侵國十八
  經書楚侵國七介人侵國一
  第十六巻
  伐
  經書從王伐者一 經書公伐六
  内大夫伐七   伐我者二十一
  經書伯主伐者九
  經書齊宋晉楚伐鄭者三十二其間齊伐者三
  書宋伐一    晉伐十五戍三
  楚伐十七    經書諸侯同伐國者八經書諸侯獨伐國十一
  經書大夫同伐者十四
  經書大夫獨伐二十九
  經書獨稱國伐與狄同文者四
  經書夷狄伐國者八
  經書吳伐國六
  第十七巻
  戰
  經書内與敵國戰者四
  經書諸侯交戰者八
  經書戰夷狄者八
  第十八卷
  救
  經書王臣救者  經書伯主救者
  經書諸侯救者  經書大夫救者
  經書夷狄救者  平
  第十九卷
  遂
  經書王臣遂者  經書霸主遂者
  經書諸侯遂者  經書大夫遂者
  經書夷狄遂者  次
  第二十卷
  夷狄
  狄之交亂諸侯者八國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比事
  提要
  等謹按春秋比事二十卷舊本題宋沈棐撰棐始末無可考惟是書前有陳亮序稱其字文伯湖州人為婺之教官陳振孫書録解題曰按湖有沈文伯名長卿號審齊居士為常州倅忤秦檜貶化州不名棐也不知同父何以云然豈别有名棐而字文伯者乎然則非湖人也云云其説與亮⿺廴向 -- 逈異都穆聴雨紀談又據嘉定辛未廬陵譚月卿序以為莆陽劉朔撰併稱月卿親見劉氏家本此本不載月卿序亦未審穆何所據疑以𫝊疑無從是正以陳亮去棐世近姑從所序仍著棐名其書前以諸國類次後以朝聘征伐㑹盟事迹相近者各比例而為之説持論頗為平允本名春秋總論亮為更此名元至正中嘗刋于金華其本久燬世罕傳本故朱𢑱尊經義考注曰已佚此本前有中興路儒學教授王顯仁序葢猶從元刻傳録者也乾隆四十一年五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  陸 費 墀










  春秋比事原序
  春秋繼四代而作者也聖人經世之志寓於屬辭比事之間而讀書者每患其難通其善讀則曰以傳考經之事迹以經考傳之真偽如此則經果不可以無傳矣游夏之徒胡為而不能措一辭也余嘗欲即經以類次其事之始末攷其事以論其時庶幾抱遺經以見聖人之志客有遺余以春秋總論者曰是習春秋者之秘書也余讀之灑然有當於余心雖其論未能一一中的而即經類事以見其始末使聖人之志可以捨傳而獨攷此其為志亦大矣惜其為此書之勤而卒不見其名也或曰是沈文伯之所為也文伯名棐湖州人嘗為婺之校官以文辭稱而不聞以經稱也使其非文伯也此書可不傳乎使其果文伯也人固不可以淺料也因為易其名曰春秋比事鋟諸木以與同志者共之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比事卷一      宋 沈棐 撰周天王
  春秋之時周自平王至敬王厯十三王其間王臣聘魯者八隠七年凡伯九年南季桓四年宰渠伯糾五年仍叔之子八年家父莊二十三年祭叔僖三十年宰周公宣十年王季子 來求者三隠三年武氏子來求賻桓十五年天王使家父來求車文九年毛伯來求金 來歸物者三隠元年宰咺來歸賵文五年榮叔歸含且賵定十四年石尚歸賑 來錫命者三莊元年榮叔錫公命文元年毛伯來錫公命成八年召伯錫公命 王臣來㑹者二文元年叔服㑹僖公葬五年召伯㑹成風葬内大夫往㑹葬者二文九年叔孫得臣如葬襄王
  昭二十二年叔鞅如葬景王 王臣來者二隠元年祭伯來桓八年祭公來 公及大夫朝如者八僖二十八年公兩朝王所三十年公子遂如京師文元年叔孫得臣如京師八年公孫敖如京師不至而復宣九年仲孫蔑如京師襄二十四年叔孫豹如京師昭二十二年叔鞅如京師 諸侯勤王室者五桓五年從王伐鄭僖五年㑹首止八年盟洮昭二十三年晉大夫帥師圍郊三十二年晉合大夫城成周 王臣與諸侯盟㑹侵伐者十僖五年㑹王世子于首止八年㑹王人于洮九年公㑹宰周公七國于葵邱二十九年㑹王人于翟泉文公十年及蘇子盟于女栗成十六年㑹尹子伐鄭十七年㑹尹子單子伐鄭襄三年公㑹單子盟于雞澤昭十三年㑹劉子盟于平邱定四年㑹劉子于召陵侵楚 周戰伐敗救者四隠七年戎伐凡伯于楚邱以歸桓五年蔡衞陳從王伐鄭莊六年王人子突救衞成元年王師敗績于茅戎 王臣奔他國者三成十二年周公出奔晉襄三十年王子瑕奔晉昭二十六年尹氏召伯毛伯以王子朝奔楚 天王㑹諸侯者二僖二十八年踐土之盟温之㑹 王室亂者四僖二十四年天王出居于鄭宣十五年王子札殺召伯毛伯昭二十二年王室亂二十三年天王居于翟泉尹氏立王子朝二十六年天王入于成周尹氏召伯毛伯以王子朝奔楚襄三十年天王殺其弟佞夫 執諸侯大夫歸京師者三僖二十八年晉人執衞侯歸于京師成十五年晉侯執曹伯歸于京師定元年晉人執宋仲幾歸于京師 逆后嫁姬者五桓八年祭公來遂逆王后于紀九年紀季姜歸于京師莊元年王姬歸于齊單伯送王姬十一年王姬歸于齊襄十五年劉夏逆王后于齊 王臣見經者三十一隠元年咺祭伯三年武氏子七年凢伯九年南季桓四年渠伯糾五年仍叔之子八年家父祭公莊六年王人子突二十三年祭叔僖八年王人九年宰周公文元年叔服毛伯三年王子虎五年榮叔召伯九年毛伯十年蘇子宣十年王季子十五年王札子成十二年周公十六年尹子十七年單子襄十五年劉夏三十年王子瑕昭十三年劉子二十三年王子朝尹氏定四年劉卷十四年石尚
  聘魯者八
  古者諸侯朝於天子天子報聘於諸侯所以嚴君臣之公通上下之情也東遷以來王綱不振諸侯未嘗朝天子而遣使聘魯者八春秋僃書之者所以忿諸侯之不臣而悼周室之弱也然桓王在位凡聘於魯者五自隠七年凡伯來聘至桓八年家父來聘是也至若惠襄定三王皆不過一聘而止耳桓繼平而立王室雖㣲人心未厭周德猶可興衰振治統制四海光昭文武之業使周道粲然復古不亦美乎不此之務反同列國之君下聘魯國長諸侯傲易之心寵桓公簒逆之志造端于後盖自桓王始也雖然春秋自宣公十年定王使王季子來聘之後魯厯五公周更四王皆無來聘之文何哉盖文宣以前周固㣲弱然莊僖之際尚有二霸為之扶持禮文猶足以交諸侯爵命猶足以寵諸侯也至文宣之後二霸既逺王室多故故定王初立楚使問鼎已有窺周室之心而當時王臣有卿士而相賊三公而出奔者則周室之衰尤甚於前是以春秋之書來聘則止於宣公來錫命則止於成公來求則止於文公來聘則止於宣公者自宣以後雖有禮文不足以結諸侯也來錫命則止於成公者自成以後雖有爵命不足以寵諸侯也來求則止於文公者自文以後天子雖求之諸侯亦弗與也然天子之聘皆遣大夫唯僖三十年獨遣宰周公皆稱天王使惟莊二十三年獨不稱天王使盖亦有說魯之羣公唯僖最賢且與二霸盟會扶奬王室不為無助故特以三公下聘者加禮於僖公也當莊十九年五大夫作亂立王子頽王出奔温至二十二年鄭虢納之乃克歸周故二十三年祭叔來聘不言天王使盖以天王之尊而見逐於臣下傷其威柄不足以使人也嗚呼遣使致聘諸侯敵國之禮也故經書外臣來聘者三十一若宋衞諸國與魯為敵是以有聘問之好至邾莒滕薛則朝而不聘莫敢抗魯矣嗟夫東周之初自桓至定交好諸侯尚能同於列國至其甚也雖聘問且不敢致僅若邾莒等耳不亦可痛也哉
  來求者三
  先王制九等之賦貢以令天下無有逺邇畢獻方物是以車服器用非特供王之奉而又可班寵邦國盖聞有錫諸侯而未有求於諸侯也周室既東封土之君各擅其利貢賦不入帑藏蕭然雖喪紀之具車服之用且不能自給切切然遣使以求之盖勢有不得已也是以經書天王來求者三在桓王時則求賻於隠公求車於桓公在頃王時則求金於文公且天王即位諸侯會葬禮也平王之崩隠無痛君之心輒墮此禮至使天子大夫逺來求賻其罪大矣况隠元年惠公仲子之賵天王尚使宰咺歸之政使敵已猶當復報而况天子之尊乎周知有魯魯不知有周則隠公之惡不容誅也及桓即位數年之間天子三聘其待遇之禮可謂厚矣桓公曽無毫髪之奉而致天子之使求車於魯其不恭亦甚矣且車服者人君錫賜臣下所以崇功德隆寵眷也今反求之於諸侯則知四方之貢久絶於王庭矣雖然求賻求車猶可也至於求金則又甚焉説者以為襄王未𦵏而毛伯來求金故春秋書之以著其惡夫賻不過用於䘮禮車不過用於出入禮以不給而求之猶未見其困弱也至於金則王之所資莫急於此今且求之其困之不振至是極矣是以經於求金之文不稱天王使者諱以王室之富而求金若非天王之命也
  來錫命者三
  昔韓侯能纘祖考勤王室宣王因其入覲而賜命盖天子之於諸侯雖有錫命之禮然必有功於王室述職於王庭然後受之可也春秋之時天子錫命者三莊王使榮叔錫命於桓公襄王使毛伯錫命於文公簡王使召伯錫命於成公彼三公既無功德之可褒又未嘗朝覲天子而周土方且遣使就國錫之是長其驕傲之心也何以勸天下乎然於桓公則稱王於文公則稱天王於成公則稱天子所書之文皆不同何也説者以謂天王天子皆王者之通稱若然則何以見春秋之褒貶葢嘗論之桓公有簒弑之惡天子所當誅也莊王既不能誅而於其死也反錫命而褒寵之是豈承天之意哉夫天命人主君臨萬方賞善罰惡所以助天之生殺也若有罪不誅而又加賞則是背天者也故經於此不書天王所以甚莊王之不天也至文在位既無大惡是以春秋之書亦無甚貶而正以天王名之然至錫成公命則又稱天子按覲禮諸侯入郊王遣使迎勞則稱天子既至王庭則稱王以命之盖迎勞稱天子者謙下之辭也當簡王時周室益弱諸侯愈強故聖人於此特變文示義稱天子錫者以見周之甚㣲屈於諸侯不敢以王禮自命也嗚呼孔子傷周之意求於筆削可見矣
  公及大夫朝如者八
  春秋之時禮法廢壞諸侯視盟主為甚重視天子為甚輕故公及大夫如齊如晉者不可計至於朝王所如京師雖間見之殆不過因事以往而已初非致禮於天子也僖二十八年踐土之盟温之㑹兩書公如王所者是時晉文主霸致天王於㑹故僖公之朝以從晉侯盟㑹實非朝天子也成十三年晉侯使郤錡來乞師公如京師繼之曰公自京師遂㑹晉侯八國伐秦是晉厲公初立將有伐秦之役使來乞師成公特徃㑹伐而道過京師故經以如書之實非朝京師也其餘大夫如京師者五或以事徃或以私往請據經以辨之僖三十年天王使宰周公來聘公子遂如京師遂如晉文元年天王使毛伯來錫公命叔孫得臣如京師左氏謂仲遂之行以報聘於周得臣之行以報命於周攷之經文理或然也然宣九年仲孫蔑如京師左氏謂王使來徵聘故孟獻子聘於周襄二十四年叔孫豹如京師左氏謂齊人為王城郟故穆叔如周聘且賀城竊有疑焉夫春秋備載當時之事以貽後世若周王使來召聘齊人為王城郟經安得而不書哉經既不書則二大夫之行盖非為周也至文八年天王崩公孫敖如京師不至而復丙戌奔莒左氏謂穆伯如周弔喪不至以幣奔莒夫當文公時臣下專政國君之命已不行於大夫則公孫敖如周不至蓋無足恠矣嗚呼諸侯知有天子則大夫知有諸侯此上下相持之禮也彼魯之國君既蔑無周王又安使魯之大夫受吾命而不廢哉然則諸侯欲令其臣之無他尊天子則臣自服矣又文九年毛伯來求金叔孫得臣如京師辛丑葬襄王
  諸侯勤王者五
  古者威權出於一人命令行於天下諸侯有不服也王命方伯以討之嗣位有未立也王命卿士以定之兄弟惎間之變則有大臣為之鋤治王都城築之役則有大臣為之服勤當是時内而三事大夫外而列國諸侯莫不聽命於王此其權所以獨尊也東周不競權勢浸㣲征討之事扶救之功或出於諸侯或出於霸主或出於大夫類借力於人以紓一時之難比之三代雖若不足取而在春秋亦有可言者孔子書之葢傷周道衰㣲幸諸侯之近正也故桓五年鄭伯不朝蔡衛陳從桓王伐鄭經書從王者喜三國之助也書王伐者譏天子之親伐也前所謂出於諸侯者此也僖五年惠王廢太子小白㑹世子以定其位八年告難於齊小白盟王人以靖其難經書齊侯且序爵諸侯之上者喜其定世子寧周室書㑹世子盟王臣者疾其恃霸主之威而奸分也前所謂出於霸王者此也昭二十三年王室有子朝之亂鄭伯言於晉晉大夫帥師圍郊以討子朝三十二年敬王懼子朝之黨使富辛言於晉徙成周而避之晉合諸侯城成周以固周室經書晉人圍郊仲孫何忌㑹晉韓不信合十國大夫城成周者喜晉大夫有功於王室也專繫之晉而不書王卿士者見天子之權愈㣲而專於列國大夫也前所謂出於大夫者此也嗚呼隠桓之間天子雖㣲而猶有諸侯從王以侵伐者其後諸侯益強蔑視周室幸二霸繼興託名尊周可以倚重下至昭定之世中國無霸諸侯失權而天子遣使請命卒使圍郊之役城成周之功歸於列國諸侯之卿豈非衰弱之甚耶
  王臣與諸侯盟㑹侵伐者十
  春秋自隠至閔無王臣盟㑹之文葢是時齊晉未霸諸侯雖強亦未敢伉王室也至僖公五年小白㑹王世子於首止始有王臣㑹盟之事晉文繼起乃致天子盟王人其事有甚於小白者然攷二霸之㑹盟皆在服楚之後盖其克服強楚威振中國霸業已盛自矜其功謂雖天子之尊亦莫或忤矣是以偃然致王臣於盟㑹雖外假尊君之名而其實以尊已也故僖五年小白㑹王世子盟於首止八年㑹王人盟於洮九年㑹宰周公於葵邱二十八年重耳致天子於踐土於温二十九年盟王人於翟泉夫小白始㑹世子以定位盟王人以尊周雖不當召從盟㑹然以扶奬王室托於大義則猶可言也至葵邱之㑹初非為周而坐致天子之三公與已盟㑹則其傲易之心尤甚於前矣晉文襲其跡侈其惡是以踐土之盟温之㑹皆致天王而翟泉之盟又以諸侯之大夫盟天子之大夫小白雖致宰周公而未致召天王雖盟王人而未敢以大夫敵之也至晉則以已召君以大夫敵王人恃己威勢直與天子等耳其無君之罪尤有甚於小白也馴致乎成襄之後晉主霸盟更㑹王人以從侵伐若成十六年㑹尹子伐鄭十七年㑹尹子單子伐鄭襄三年㑹單子盟于雞澤昭十三年㑹劉子盟于平邱定四年㑹劉子侵楚凡此皆晉主之而雞澤之盟以去年合諸國大夫城虎牢平邱之盟以楚公子比弑靈王皆合諸侯以謀楚者也葢二霸盟㑹則假周之名率諸侯以尊己厲公以來則假周之名以伐楚伐鄭故王臣間見於經然始而㑹盟終而㑹伐則以周室益衰諸侯益強其伉禮奸義非止於二霸之時也其他諸侯獨盟王人者唯魯文十年及蘇子盟于女栗左氏以謂項王時欲以親魯故與之盟夫以霸主合諸侯盟㑹王臣猶且不可况魯國乎然則文公之惡可知矣
  周戰伐敗救者四
  周衰夷狄侵侮諸侯暴横天子之師屡貽挫衂聖人書之於經者四所以甚傷之也隠七年天王使凡伯來聘戎伐凡伯于楚邱以歸成元年王師敗績于茅戎此夷狄之侵侮也桓五年蔡衛陳從王伐鄭莊六年王人子突救衛此諸侯之暴横也按經例伐國則書伐凡書伐者皆重事也而凡伯奉幣以聘非有甲兵之衆安得與伐國同文乎盖書伐者重凡伯之罪也重凡伯譏天王也自入春秋未有來聘之文今隠公即位未嘗朝周而桓王首聘於魯以長諸侯不臣之心則其非禮甚矣故因凡伯聘魯見伐於戎而書伐以重之重凡伯之惡則譏桓王可知矣發㣲謂楚邱衛地也稱楚邱者責衛不能救難稱凡伯以歸責凡伯不能死職理或然也按左氏晉侯使瑕嘉平戎於王劉康公邀戎將遂伐之叔服諫不聽遂伐茅戎敗績於徐吾氏説者以為王者至尊天下莫敵非茅戎可得敗也定王庸暗為茅戎所敗惡之大者故經以王師自敗為文所以譏天王也孟子曰天子討而不伐諸侯伐而不討鄭伯不朝王命諸侯討之此古之制也今桓王從三國之師屈天子之尊親伐諸侯效敵國之交兵則傷威毁重㣲弱甚矣按左氏載王師敗績而經不書諱之也以天子伐諸侯固已可耻况敗績乎此經所以不言也至莊王救衛之師特書王人之字則喜其救者之善也衛朔負罪出奔諸侯黨惡背義納朔於衛時無霸者以討其惡而王人獨能救衛則其於名義為得正矣然兵寡力弱卒不成救衛之功故聖人雖字以貴亦以傷周室之㣲不能勝諸侯之惡也嗟乎周之興也玁狁蠻荆逺遁荒陲屈膝效順而九伐之法足以威制諸侯之不臣是以王師一出有征無戰孰敢拒天子之命而干鈇鉞之誅乎及其衰也兵威墮弱戎狄諸侯共起而凌蔑之師出無功動以取敗可勝歎哉
  王臣奔他國者三
  周衰天子之權不行於天下卿士無服職之心諸侯有容姦之罪是以見於經者或無事而私來或因來而遂事或因罪出或以亂奔聖人備書之者參譏之也故隠元年書祭伯來公羊謂來奔榖梁謂來朝皆非經意唯左氏謂非王命近之盖祭伯私來也所謂無事而私來者此也桓八年書祭公來遂逆王后於紀左氏謂禮亦非經意盖桓王取后于紀而魯主之祭公將如紀逆后故當謀期既謀之則當復於天子請命而逆之乃可也今祭公不復命於王遂由魯如紀故春秋書之惡其專也所謂因來而遂事者此也成十二年周公出奔晉按左氏周公楚惡惠襄之族偪且與伯輿爭政怒而出王使劉子復之入而復出奔晉經書出奔者凡自周無出周公自出故也故經書周卿士奔未有言出此獨言出奔者杜預謂周公為王所復而自絶於周故書出以罪之也襄三十年王子瑕奔晉按左氏靈王崩尹言多劉毅單蔑甘過鞏成殺王弟佞夫括瑕廖奔晉盖儋括欲立佞夫王子瑕括之黨也佞夫既死瑕遂出奔經書奔晉不言出者周無外言出則有外之辭昭二十六年尹氏召伯毛伯以王子朝奔楚按左氏晉荀躒帥師納敬王召伯盈逐王子朝王子朝及召氏之族毛伯得尹氏固南宫嚚奔楚經書以子朝奔者疾其助簒奪之惡權制於三卿故顯誅之耳然立子朝獨書尹氏奔楚并舉召伯者明罪本在尹氏當先誅逆首後治其徒也所謂或以亂奔或以事出者此也隠桓以來有周卿士雖以私事而外交專命而遂事得罪於春秋然未有以亂出奔者也至襄成之間周王子瑕則又因釁成亂負罪奔國非止私來矣然猶未有簒奪之大惡其所奔之地且未離乎中國也下至昭公尹氏毛召之徒始有簒逆之事及其敗而出奔則又轉入於夷狄矣豈非衰亂之極哉説者以聖人所書專在罪卿士愚竊謂天子縱之諸侯受之皆春秋之罪人也凡言來奔者盖參譏耳
  王室亂者四
  春秋自隠至哀王室之變見於經者四其間天王被難而出居者二叔帶之亂出居於鄭敬王有子朝之難出居於翟泉定王時王札子殺召伯毛伯景王時殺其弟佞夫凡此皆王室之變也
  叔帶之亂
  按經僖五年齊小白合諸侯㑹王世子于首止左氏謂謀周也杜預云惠王以惠后故將廢太子鄭立叔帶故齊侯㑹世子以定其位八年惠王崩襄王惡叔帶之難懼不立告難於齊故小白復㑹王人諸侯盟于洮左氏謂謀王室也及十一年左氏載叔帶召戎伐周秦晉伐戎以救周十二年王以戎難故討王子帶子帶奔齊十三年齊侯使仲孫湫聘請召子帶王不許至二十二年富辰言於王請召太叔子帶自齊復歸於京師二十四年鄭師伐滑王使如鄭請滑鄭不聽王命王怒以狄師伐鄭王德狄人以其女為后子帶與狄后通王替狄后頽叔桃子奉大叔以狄師攻王王卿士將禦之王曰先后其謂我何寧使諸侯圖之王出適鄭處于汜太叔以狄后居温故曰天王出居于鄭辟母弟之難也二十五年晉文公納王王入王城取太叔於温殺之此襄王時叔𢃄之難天王出鄭歸周之迹也
  子朝之亂
  按史記景王十八年太子早卒景王愛子朝欲立之㑹崩子丐之黨與爭立國人立長子猛子朝攻殺猛猛為悼王晉人攻子朝而立子丐是為敬王夫子朝子猛嫡庶長㓜傳不載攷賈逵註以子朝為景王庶子敬王為猛母弟而史記以猛為長子以意推之則太子子猛敬王皆后所生子猛嫡子之長子朝庶子之長猛當立而朝不當立也左氏謂王子朝與其傅賔起有寵於景王景王與起欲立之劉伯蚠單穆公惡賔孟之為人欲殺之又惡子朝欲去之王田北山將殺劉單㑹疾崩劉單攻賔起殺之子朝作亂逐劉子單子逆王猛於莊宫以歸王子還子朝之黨夜取王猛以如莊宫單子殺還及其黨八人子朝奔京單子伐之劉子入于王城周鞏簡公甘平公為子朝所敗單子以王次于皇子朝之黨伐皇大敗晉籍談荀躒帥九州之戎以納王于王城劉單為子朝之黨所敗王猛卒敬王即位子朝在京楚王師軍於京楚伐京毁其西南二十三年王師晉師圍郊討子朝也郊潰子朝敗自京入于尹劉單伐尹不勝而還以敬王如劉避子朝也子朝入于王城子朝之黨尹卒敗劉師敬王居狄泉尹氏遂立子朝在王城居西敬王在狄泉居東謂之東西王二十四年子朝稍強入于鄔攻瑕及杏皆潰鄭伯如晉言於范獻子請圖王室二十五年晉趙鞅合諸國大夫㑹于黄父謀之二十六年單子如晉告急敬王之黨劉人與子朝之黨王城之師戰劉師敗績劉子以敬王出晉知躒趙鞅帥師納敬王克鞏邑召伯盈逐王子朝子朝及召氏之族毛伯得尹氏固南宫嚚奉周典籍以奔楚王入于成周晉人戍周而還此敬王時子朝之難天王居狄泉歸周之迹也
  儋括之亂
  初靈王弟儋季卒其子括將見王而歎單公子愆期告王曰必殺之不殺將害王王曰童子何知及靈王崩括欲立王子佞夫佞夫弗知周尹言多劉毅單蔑甘過鞏成殺佞夫括瑕廖奔晉書曰天王殺其弟佞夫罪在王也此襄三十年景王時佞夫之事也
  子札之亂
  王孫蘇與召伯毛伯爭政使王子札殺召戴公及毛伯衞卒立召襄此宣十五年定王時王子札殺毛伯召伯之事也
  總論
  傳曰王不立愛公卿無私古之制也故眤愛寵私並后匹嫡未有不産禍者觀東周二百四十餘年王室變亂載於經凡四而以嫡庶不分嗣統不正亂者居其二焉襄王嫡子也叔𢃄母弟也而惠王以惠后之愛欲廢鄭立𢃄雖賴小白主霸盟會諸侯以定其位而小白既没卒不免叔帶之難使襄王越在草莽暨晉文紹霸王始克歸然則牽房闥之私情貽社稷之深患者實惠王啟其端也子猛嫡長也子朝庶長也而景王以賔起之請欲廢猛立朝且結劉單以定其位及敬王即位子朝作亂盤結黨與交兵攘奪五年之間子猛被禍敬王播越賴劉單之賢倚晉為援戡定禍患逐子朝歸敬王而王室始安然則徇佞倖之私議貽社稷之深患者實景王啟其端也夫以敬王乗變亂之際克紹周統劉單數子輔相而立權不在已而不能即去子朝固不可責也而襄王已即君位有齊晉以為倚重叔𢃄之難非若子朝之強有能斷以大義而懲艾之何至委宗廟而出奔哉奈何狥匹夫之孝牽母后之恩既不能防於未難之前又不能制於已危之後柔懦不斷養成其愆卒致傲弟再入而身遂失守則叔𢃄之禍非特惠王之罪抑亦襄王醖釀之也故經於襄王書天王居于鄭者貶其出也於敬王書天王入于成周者喜其入也貶其出則不與其入故經不書襄王之歸則雖貶其出而亦謹其入用見聖人去取輕重之異也夫春秋之法凡諸侯之專殺者皆重譏之以其不請命於天子而自專生殺之柄也諸侯專殺且猶不可况王之卿士朝夕委質王庭其分義之親非諸侯比也詎可以專殺哉而王孫蘇與毛召爭政遂使子札殺之攘君之權莫甚於此以見天子之柄非獨不行於諸侯而且不行於卿士矣故經書王子札殺召伯毛伯者罪王子札之專殺所以譏天子之不能制也左氏以儋括欲立佞夫佞夫弗知大夫殺之則殺弟之罪不在王明矣而經書天王殺其弟佞夫者盖使佞夫果有簒奪之意則殺之固宜今欲立之意出於括而佞夫弗知則景王容之可也反縱五大夫殺其母弟雖曰大夫之罪實景王使之耳春秋之義惟天子得專殺故無天王殺大夫之文此特書之者以見景王尊為天子而不能容一母弟傷艾手足賊㤙悖義莫大於此故特書以甚其惡嗚呼東周之衰也嫡庶之位不正生殺之柄不行兄弟爭國卿士擅權上下相夷無所畏忌王室益衰不可救止為天下之本且如此安能望諸侯之理乎
  王臣見經者三十一
  按例天子三公稱公卿書爵大夫字士名士之㣲者不名所以名等列定尊卑也三公稱公者若桓八年祭公僖九年宰周公成十二年周公是也卿書爵者若隠元年祭伯七年凡伯祭凡國伯爵文元年毛伯五年召伯十年蘇子毛召蘇皆宋地十六年尹子十七年單子昭十三年劉子子爵是也大夫稱字者若隠元年南季南氏季字桓四年宰渠伯糾渠氏伯糾字五年仍叔八年家父莊元年榮叔二十三年祭叔祭采地文元年叔服宣十年王季子襄三十年王子瑕是也士稱名者若隠元年宰咺襄十五年劉夏劉宋地定十四年石尚是也士之㣲者不名若僖八年王人是也然隠三年昭二十三年二十六年三書尹氏隠三書武氏子皆以族稱譏世卿也莊二十六年王人子突㣲者而特書字善其救衛也宣十五年書王札子大夫而名貶其專殺也唯文三年王子虎定四年劉卷皆以卒書名而昭二十三年書王子朝盖庶子之長也夫列國之君以爵稱其卿以名稱其或見褒者以字稱夫天子之卿書爵所以視諸侯其大夫書字所以視列國卿之賢者也其士稱名所以視諸侯之卿也當周室之衰王室之㣲而先王之典猶在故孔子必正其爵秩以王人之㣲必序諸侯之上不使諸侯得加乎天子所以示萬世之法也嗚呼春秋尊王之義雖名爵之間亦不敢忽豈直為虛文哉




  春秋比事巻一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比事巻二      宋 沈棐 撰二伯
  齊桓公小白會十五
  莊十三年北杏 十四年鄄 十五年鄄 十六年幽二十七年幽 僖元年檉 二年貫 三年陽榖
  五年首止 七年𡩋母 八年洮 九年葵邱 十三年鹹 十五年牡邱 十六年淮 孔子稱齊侯九合諸侯不以兵車攷之春秋自莊十三年終僖十六年大㑹諸侯凡十有五谷云衣裳之㑹十有一自北杏至葵邱是也兵車之㑹四自洮至淮是也按莊十三年北杏之會左氏謂平宋亂然此㑹小白未霸而經獨書其爵諸侯皆稱人者先儒謂聖人望其攘夷狄救中國以尊周室始合諸侯首圖大舉故獨尊小白盖欲責之深必先待之重也 十四年鄄之㑹左氏謂宋服故盖宋雖預北杏之㑹而復叛齊故十四年經書齊陳曹伐宋既伐而宋服故是年為鄄之㑹此左氏所謂宋服也 十五年又㑹於鄄左氏謂齊始霸也夫齊侯之㑹已三合諸侯至是而始霸也盖中國諸侯莫難服於陳鄭今宋鄭再㑹而陳又始服則小白之霸業成矣此所謂齊始霸也 十六年同盟于幽左氏云鄭成也盖宋鄭兩預鄄㑹宜其同好相結不復相侵而鄄㑹始伯鄭乃侵宋故十六年宋齊衛三國伐之於是率諸侯為幽之盟盖桓自主霸未嘗脩盟而宋有貳於北杏鄭有貳於鄄必待兵威乃始克服齊既服宋鄭非盟無以結之所以稱同盟者以諸侯同志於桓也然魯鄭既同盟而十七年書齊人執鄭詹十九年書齊宋鄭伐魯西鄙者左氏謂鄭不朝齊執鄭詹疑其説未然切意鄭介於楚有貳齊之志故齊侯執之既而詹遁於魯此三國所以伐魯也二十七年復同盟于幽左氏謂陳鄭服按二十八年
  荆伐鄭公㑹齊宋救鄭則知是盟鄭已服齊也然十六年同盟於幽衛侯與盟而此盟不與故二十八年齊人伐衛討其不與盟也 元年檉之㑹左氏謂謀救鄭盖自二十七年與盟于幽而楚再伐鄭故小白㑹諸侯謀以救之此左氏所謂謀救鄭也 二年貫之盟左云服江黄也 三年陽榖之㑹左云謀伐楚也盖江黄楚之與國既背楚而歸齊則齊之威德至此為盛於是可以伐楚矣是以四年諸侯伐楚屈完請盟強楚挫辱使斯民免於左衽之患則其功被當世無以加於此者左云謀伐楚者盖在是也然楚服之後齊人執陳轅濤塗及江黄伐陳冬又大會諸侯侵陳則知陳復叛齊矣 逮五年首止之㑹左云謀寧周也陳再見伐與盟首止之㑹而鄭伯逃歸不盟則鄭又叛齊而從楚也 故六年公㑹齊侯合六國伐鄭而楚人圍許救之七年齊又伐鄭故是年𡩋母之盟鄭使子華聽命於㑹此左氏所謂謀鄭也 八年洮之盟左謂謀王室也鄭伯乞盟請服也盖襄王有叔𢃄之難故小白㑹盟以謀之而鄭伯自七年再被齊伐再來乞盟左氏謂謀王室鄭服者此也九年㑹于葵邱左云尋盟且脩好然小白九㑹諸侯莫盛於葵邱而霸業之衰亦自此始故孟子特舉是㑹以警戰國諸侯而三傳例皆不取經文又稱諸侯盟于葵邱没齊侯爵而稱諸侯者所以貶之則知桓德之衰自此始也 十三年㑹于鹹左云淮夷病杞故且謀王室盖杞廹東夷故㑹以謀之觀十四年諸侯城緣陵則知此㑹為杞謀也 十五年㑹于牡邱左氏救徐盖是年春楚人伐徐故齊侯㑹諸侯以救之觀經書遂次于匡公孫敖及諸侯之大夫救徐則此㑹為救徐可知也然楚至是稍横而齊攘救之心亦怠故經言次言救諸侯救徐而遣大夫往見其緩於救患也 十六年㑹于淮左云謀鄫且東畧也按齊侯前後盟㑹鄫未嘗與左氏之説疑為未然攷十七年春齊人徐人伐英氏滅項先儒謂英楚與國盖齊既救徐遂連徐人伐楚之與國切意淮之㑹謀伐英氏非為鄫也凡此皆齊侯主霸盟㑹之始終也總而言之諸侯與㑹者十四宋陳蔡邾魯衛許滑曹滕江黄邢鄭結盟者八而孔子稱其九合者盖洮之盟為謀王室鹹之㑹為城杞牡邱之㑹為救徐淮之㑹為伐英氏此皆兵車之㑹也而北杏與鄄之始㑹齊侯未霸故孔氏稱其九先儒以謂聖人貴禮義賤武力之深㫖其説是矣
  諸侯十四國從齊始終
  齊侯主霸諸侯與盟㑹者十四國其間小國如滕滑江黄邢邾皆閒見於經國陋人㣲不係强弱唯宋衛曹鄭陳魯許蔡八國或服或叛其始終可考今撫其事迹而錄之宋自北杏與㑹嘗一叛齊莊十四年齊陳曹魯四國伐之自後服從盟主自鄄至淮悉與盟㑹此當時諸侯最為賢者 魯始不與北杏之㑹鄄之始㑹止書單伯二㑹復不與幽雖與而不書公説者謂為公諱也至十七年齊人執鄭詹詹自齊逃來十九年齊伐魯西鄙觀經之文雖以鄭詹之故齊伐之然齊霸數年盟㑹者四而公未嘗往則齊之見伐盖亦討其不從霸非止為鄭詹也自此一伐之後二十七年幽之盟止淮之㑹凡十一㑹公皆親與而不復背齊矣 陳始與北杏鄄初㑹不與二㑹再從兩盟于幽至檉復不與僖四年伐楚之後復背齊從楚故齊人執其臣濤塗冬又合諸侯大夫侵之遂畏齊兵威與盟首止及𡩋母洮之二㑹遣世子欵受盟至葵邱復不與㑹見其未純服也然葵邱之㑹霸業最盛其後諸侯無背盟者故自洮至淮三㑹陳侯皆來服從也 鄭始不與北杏而兩從鄄㑹是時雖有同㑹之好而未有服齊之心也故鄄㑹始霸即背齊侵宋明年齊宋伐之於是兩盟于幽然幽之始盟經書齊人執鄭詹切意鄭有即楚之意而齊人執詹則鄭雖與盟而服齊之心未純也齊既伐其國又執其臣鄭始帖服不敢貳齊故檉貫陽谷伐楚之後鄭伯皆從逮首止之㑹又畏楚而逃歸不盟六年七年齊兩伐之故𡩋母之盟始遣世子聽命而洮之㑹遂來乞盟自此以後始純服中國不復向楚矣 衛兩與鄄㑹與幽之盟至二盟不來齊遂伐之故莊二十八年經書衛人及齊人戰言戰者以見衛之貳齊有力拒之意也自從十年伐楚之後齊伯盛强中國悉服衞始復來惟寗母之盟一不與餘皆見經 許自莊十年從幽之盟已後並不見經至僖四年始從齊伐楚後復㑹首止之盟至僖六年諸侯伐鄭圍新城楚人圍許以救鄭而諸侯救之自後㑹盟並從中國惟寗母之盟不與而已 曹自齊霸終小白之時七與盟㑹檉首止洮葵邱鹹牡邱是也伐楚之師曹伯亦從 唯蔡始與北杏其後畏楚不復歸齊故四年齊侯之師先侵蔡而後伐楚而經於莊十年書荆敗蔡師以獻舞歸又十四年書荆入蔡則知蔡為楚屬國其所以不從齊伯者盖畏楚之甚又非陳鄭比也凡此數國宋背齊者一魯不與㑹者二背齊者一鄭不與會者一逃歸者一背齊者三衛不與㑹者五背齊者一許與㑹者七曹與㑹者七皆未嘗叛齊也夫當周室之衰荆楚暴横小白奮起首倡大義以安中國可謂盛矣而當時諸侯或叛或從難於率服如此其間終始從齊盟㑹不叛者唯宋一人而已用此以觀則諸侯慕禮義而識所向盖亦難乎其人哉
  小白抑強楚衛諸侯
  當小白始霸之時方合諸侯未暇兵楚楚雖有易齊之心然是時中國既有盟主楚有侵擾者不過蔡鄭而已其於宋衛諸國未嘗有小窺伺也故莊十年敗蔡師以獻舞歸十四年入蔡十六年伐鄭二十八年又伐鄭僖元年稱楚人伐鄭二年侵鄭三年伐鄭小白懼其𭧂横浸入中國四年遂九合諸侯問罪於楚而陘次之兵威未加楚已恟懼遂遣使請盟自是楚人帖服不敢犯中國者十五年其間逺小之國間或被害若滅弦圍許滅黄伐徐雖略見經而隣楚如陳鄭者亦賴召陵之威不復如曩日之侵擾矣其後小白既没重耳未興楚於是復肆強𭧂憑陵中國始與㑹盟馴致盂之㑹執宋公泓之戰敗宋師虎狼之威日以煽熖嗚呼小白之功其大矣哉
  小白侵伐并吞執大夫
  先儒謂小白貪土地之廣恃甲兵之衆驅逐脅逼強制諸侯假尊周之名以自封殖夫當春秋時列國諸侯務相侵伐強者肆凌𭧂弱者受并吞殘民𭧂骨不勝其患聖人幸伯者之出以禮義交大邦以仁㤙綏小國革干戈之亂還敦厚之風庶幾乎西周之治也奈何小白之興伯德不純二十六年之間盟㑹諸侯雖假仁義號尊王室然其實則逞志威侮肆侵奪以尊己也故自入齊以來大國則侵伐之小國則并吞之而春秋皆例稱人者所以惡齊侯也攷之於經莊十四年伐宋十六年伐鄭十九年伐魯二十八年伐衞僖四年伐陳侵陳六年伐鄭七年又伐鄭凡此皆侵伐大國者也莊十年滅譚十三年滅遂十五年伐郳二十六年伐徐三十年降鄣閔二年遷陽僖十七年伐英氏滅項凡此皆并吞小國者也莊十七年執鄭詹僖四年執陳轅濤塗此則執諸侯之大夫也雖然宋衛不服陳鄭即楚則用兵侵伐雖害伯德其罪尚輕至若凌虐小國則罪之重者而滅譚滅遂滅項尤為甚焉盖恃兵威以滅國非覇者事也小白主伯中原攘却强暴不以德服諸侯而反蹈肆虐之惡不亦可耻哉例貶稱人宜矣
  救國城國
  救難恤災存亡繼絶伯者之美事也當小白時楚與夷狄交侵中原鄭許徐三國則病楚邢衛二國則病狄所賴以驅攘者唯小白也攷之春秋齊侯主伯書救國者五書城國者三然有救之而成功者有雖救而不成功者若莊二十八年救鄭鄭遂與檉之㑹僖六年救許許遂與洮之盟使背強楚即中國此則救之成功者閔元年救邢僖元年又救邢而邢不免於夷儀之遷僖十五年救徐而徐不免於婁林之敗此則救之而不成功者也夫以伯主之威合諸侯之師救一小國則旌麾所向宜其蔑不濟矣然而救難之師或濟或否其故何耶盖二十八年荆伐鄭經書公㑹齊人宋人救鄭僖六年楚人圍許經書諸侯遂救許是皆合中國之兵赴難直前而無所次故能折楚之𭧂収救患之功也至莊三十二年狄伐邢閔元年齊人救之則未能率諸侯以徃故其功未見春秋稱人以譏之至僖元年雖舉三國之師聲言曰救然次于聶北逡巡顧望是致邢人有夷儀之遷則實非救也又僖十五年楚人伐徐齊侯雖合諸侯盟于牡邱以謀救徐方且逺次于匡遣諸侯之大夫以為救援之名是致徐有婁林之敗則亦非救嗚呼既不能力救諸侯于被難之時待其社稷䘮亡國祀遷徙則雖往城之何益哉故經書二年城楚邱盖譏其不救患而城之也僖元年書邢遷夷儀三師城邢盖譏其緩于救患而城之也十四年書諸侯城緣陵盖譏其不能攘却東夷而城之也先儒曰與其既亡而城之不若未亡而救之小白之罪盖見於此
  三伐戎
  按齊侯伐戎者三莊二十年伐戎三十年伐山戎皆稱人僖十年伐北戎則稱齊侯何也説者謂貶之故稱人與之故書爵夫伐山戎正中夏此正伯者之政耳春秋何所貶哉盖稱人者非病小白也此春秋垂世之法也夫小白有北戎之功春秋例許之則後世有襲其事勤逺畧而殘中國者也故春秋兩人之以戒後世之勤兵者然而後不書爵則以小白之功終不可見故復書齊侯以與之一以戒後世一以顯齊侯此所以為春秋也
  晉文公重耳
  攷之春秋重耳主伯五年侵伐各一僖二十八年侵曹伐衞是也入國一二十八年入曹是也圍國二二十八年圍許三十年圍鄭是也執諸侯二二十八年曹伯衞侯是也盟諸侯二踐土翟泉是也㑹諸侯一㑹温是也按左氏晉侯將伐曹假道於衞衞人弗許還自河南濟曹伐衞盖曹衞楚之與國為楚之捍蔽者晉侯將服楚救宋然不得曹衞楚未可服是以先侵曹伐衞而後戰楚也是年晉侯入曹執曹伯畀宋人盖晉為宋楚為曹楚既不為宋矣故晉執曹伯以畀宋所以怒楚使戰也及四月合四國之師及楚戰於城濮楚師敗績經於三國稱師獨書晉侯所以顯晉侯伯功之成晉既敗楚于是率諸侯為踐土之盟而致天王於㑹故經於下又書公朝於王所盖不使晉侯得以致天子故上文不言王又不言諸侯朝特言公朝于王所以明晉侯召君之惡也冬㑹諸侯于温晉侯復致天王則其惡又甚矣故經書天王狩于河陽左氏以謂仲尼曰以臣召君不可以訓故書曰天王狩盖諱以天王之尊而從霸主之脅致若王廵狩而諸侯會方岳也及二十九年會王人六國盟於翟泉説者以謂皆諸國大夫故稱人然王人不可與盟今使大夫盟之則晉文之惡又可知也嗚呼晉文一戰敗楚於是恃其威勢驕傲不臣至以身召天子以大夫盟王人豈非萬世之罪人哉其不及小白逺矣
  六國背服始終
  自小白没楚乗中國無伯欲驅率諸侯驟主盟㑹宋襄雖有紹伯之志而力不敵楚反貽挫辱故盂之㑹執於楚子泓之戰敗於楚人僖二十六年楚伐宋圍緡二十七年又合諸侯圍宋逮重耳之出始終仇楚者唯宋一人其他國若曹衞許則一於附楚至齊魯陳鄭之屬則又視晉之成敗而為向背者也故城濮之戰從晉侯止齊宋秦三國盖齊以霸者之後宋以疾楚深秦以納公之好故當時無顧望之心而皆鋭於從晉也至陳鄭魯衛蔡邾莒則自敗楚之後始從晉盟故踐土之盟鄭魯蔡衛及莒子始至温之㑹邾子始至踐土之盟稱陳侯如㑹者盖以陳侯畏楚猶緩於從晉特稱如㑹以見其不與盟也至衛則始終從楚唯元咺及國人力於附晉故敗楚之後衛侯懼晉而奔楚是時衛國無君元咺奉公瑕以受盟於此見衛侯雖奔楚其國人皆欲從晉也晉以子瑕結盟故許衛侯復歸於衛衛侯既入而殺叔武則猶有二晉之心是以元咺奔晉以訴之及温之㑹陳鄭畢至衛獨不來於是晉人執衛侯歸之於京師且歸元咺于衛然則當時諸侯畏楚之威憚於從晉者唯衛為甚故經書衛事亦多也至許則踐土與温皆不從盟㑹故温㑹之後諸侯圍許鄭雖兩與盟㑹而翟泉之盟有貳晉之心乃復不至是以三十年晉秦圍鄭以討之也夫小白之伯經營中國者二十五年諸侯懷德畏威從服既久然後率衆以伐楚故當時諸侯信附不疑而盟會之間攜貳者少及小白没距晉之伯已十一年諸侯事楚其心已固重耳無盟㑹之素一旦大興征伐驟伯中夏宜乎諸侯信服不堅而糾合之難也
  總論
  孔子曰晉文公譎而不正齊桓公正而不譎此聖人即春秋之㫖以定二伯之優劣也昔者宣王中興伐玁狁威荆蠻使之竄伏荒陲屏氣遁迹不敢内顧自平王東遷周道復衰時無宣王之明無吉甫方叔之佐是以荆蠻醜類浸爾跳梁入蔡伐鄭侵陳圍宋讎狠狼戾所向披靡幸賴小白重耳相望而興或盟㑹以聲其威或克伐以折其氣是以虐焰不逞中原少寧則二伯之功亦云盛矣攷之經筆其行事終始相背馳請備論之以伸孔子之説周惠王以惠后之愛欲廢太子鄭立王子𢃄而小白親率諸侯會世子於首止以定其位此正天下之功也至重耳敗楚未幾已致天王於踐土則與首止之盟異矣及惠王即位襄王以叔𢃄之難懼不得立使告於齊小白於是率諸侯以謀之此定王室之功也至重耳㑹温未幾又盟王人于翟泉則與洮之盟又異矣小白以禮義柔中國故盟㑹諸侯八然後有陘之師則先禮義而後征伐者也重耳以兵革威中國故未嘗盟諸侯而遽有城濮之戰則先征伐而後禮義者也小白之服楚先侵蔡以示其威又次于陘以耀其衆及楚畏服遣師乞盟於是結盟而還未嘗接刃則志在於全師而已及重耳戰楚城濮則侵曹伐衛乃又執曹伯畀宋人以怒之然後合四國之師一戰屠楚兵革之威疾若風雷則服楚之功與小白異矣小白盟楚之後楚雖不敢慿陵大國而滅弦圍許滅黄伐徐連歳侵軼不少衰止至重耳既敗楚師小見經筆七年雖徐許小國亦無楚患則服楚之功與小白又異矣小白之霸諸侯未服固嘗侵伐之然不過伐其國執其臣使諸侯自懼而後已故莊十七年執鄭詹鄭伯遂同盟于幽僖四年執陳轅濤塗陳侯遂盟于首止此皆未嘗執諸侯也至重耳則執曹伯以畀宋人執衛侯以助元咺而曹衛兩國終不與其盟㑹其所以服諸侯者異矣小白之霸也伐戎者三救諸侯者四城國者三雖不能盡其成功然驅攘强暴救恤灾患其於諸侯亦不可謂無功也至重耳則戰楚之外不復有攘却之功故三年狄侵齊而晉侯不能救三十一年衛遷帝邱而晉侯不能城則其所以勤諸侯者又異矣夫二霸行事載在春秋其不相侔如此切嘗究其心矣方小白之伐楚非不欲戰也然當春秋時諸侯恣橫干戈相尋殘民暴骨不勝其患小白主霸方崇禮義去侵伐以救當時之弊故端委正笏雍容乎壇陛之間兵革不施而諸侯已諭其志矣况當時楚雖浸強其患尚小不過侵擾鄰境若蔡鄭諸國而已及齊侯一出楚既畏服則召陵之師盟而不戰小白之心也然而楚人之横易以威制難以信結故自齊之霸而楚之驕暴甚於曩時至伐宋大國執天子上公脅制諸侯使束身從已齊魯之君俛首帖耳委命下吏無復慙色中國諸姬幾為楚盡矣使重耳之興尚懷仁厚不奮兵威則何以折楚之暴以懲艾諸侯然則晉文之霸又不得不用征伐也雖然小白之㑹止致世子重耳之興乃召天王其罪之輕重固不待較而明矣然循流塞源則小白之罪又加於重耳何則春秋之作為尊王也當周之衰諸侯跋扈陵傲天子君臣之禮掃地殆盡所賴於振興者二霸而已使小白主霸之後即帥諸侯朝天子以令天下則重耳雖不臣安敢致天王哉惟小白不朝京師致王世子是以晉文得侈其惡無復嚴憚論春秋之義則小白之罪誠過於重耳也嗚呼賢如二霸且假尊周之名而忘其實况當世諸侯哉孟子謂三王之罪人諒矣












  春秋比事巻二
<經部,春秋類,春秋比事>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比事巻三      宋 沈棐 撰魯
  隠公
  攝位非正
  三傳皆稱公遜桓之志今攷之經人君繼立當書即位以正其始而公之元年不書即位入國必告廟行飲至之禮而入不書至凡國之大夫鮮有不稱族者説者謂隠不爵命大夫故經稱無駭翬俠三大夫皆不稱族此皆隠公志在遜桓而不以人君之禮自居也五年書考仲子之宫説者謂仲子桓公母也隠既有授桓之志故為桓立母之别廟成其為夫人以此考之則三傳遜桓之説信矣然則遜桓正乎曰不正隠之與桓皆媵隠長又賢固所當立不能斷以大義而猥欲遜桓以邀謙遜之名至其末年卒被簒弑實隠有以召之也
  及宋鄭仇好
  接隠九年及宋人盟于宿四年公及宋公過于清秋翬帥師㑹宋公伐鄭始與之盟中與之㑹伐則魯宋交好非一日固當恪信執義久而不渝以同恤社稷可也然鄭以四年被伐故至六年而來輸平八年而歸祊邑隠公於是貪得忘好敗宋人之盟故於十年㑹鄭伯于中邱翬遂與鄭伐宋復敗宋於菅連取其邑是隠公一渝宋盟而三𫉬邑也隠惟土田是利棄信義而不顧使宋復以邑歸之則又當背鄭而更與宋矣幸其在位不久故時來之會入許之師與鄭終好無可尋之隙不然則無厭之心未可知也
  事齊伐邾
  齊與魯鄰國也邾與魯亦鄰國也考之經六年公與齊盟七年而齊來聘九年公㑹齊侯于防十年復會于中邱夏又㑹齊伐宋十一年又與齊侯入許終隠之世與齊同好不聞小有侵伐盖魯畏齊強而奉事之謹故經之所書有盟㑹而無侵伐者良以此也及邾以弱小之國介於魯境雖元年公與之盟至七年則伐之矣使隠公待邾之心如待齊之心則安有敗盟伐邾之事嗟乎隠公畏強凌弱以啟後世之爭端其春秋之罪首乎
  與戎盟㑹
  或者以為隠公與戎盟會猶愈乎衛邢之滅盖以戎狄豺狼心狠易肆方其強不可仇固當柔以餌之則與之㑹盟其勢有不得已者然考之經戎與諸侯未嘗有盟㑹之文而隠獨與之交好及㑹潛矣未幾而復盟于唐如舊婚姻終至蠻夷交亂中國盖隠之作俑也
  受聘不朝
  周官時聘以結諸侯之好則天子故有聘問之禮然諸侯四時述職莫敢怠遑故天子行聘於諸侯所以答其誠意而通上下之情耳隠公在位十一年未聞一至京師以脩朝覲之禮而天王來聘者二七年凡伯九年南季以魯為周之宗親世秉周禮賢如隠公且不能率先諸侯盡尊王之義吁周室其衰矣乎
  始失禮
  隠公失禮者二考仲子之宫矢魚于棠是也左曰君舉必書書而不法後嗣何觀然則諸侯所以昭示子孫不可不謹也隠公矢魚於棠至莊公則如齊觀社隠公考仲子之宫至莊公則丹楹刻桷究莊之過未必非隠啟之也至其末流抑又甚焉春秋謹始於此二者可見聖人惡隠之甚
  桓公
  不書王
  君臣兄弟夫婦人之大倫也而桓公亂之故生非正立死非正終按其罪惡以第羣公猶春秋之桀逆也盖隠公之與桓公以分言之則有堂陛之嚴以親言之則有手足之愛隠公有遜桓之心而桓遂起簒逆之惡則其不臣不弟甚矣故春秋於其首年特書即位此正名其罪言其不正無君而自立也考之經桓公在位十八年唯元年二年十年十八年所以正其終明桓躬蹈大惡故終始以王法治之若曰桓雖無王王法固在聖人書王以顯其惡所以懼亂臣賊子之心也二年亦書王者為其宋督有弑君之事故亦以王法治之誅宋督所以絶桓也又於十年書王者春秋未嘗十年無王十年無王則人道絶矣此春秋之大閑也盖桓簒弑自立始起於不君不君則無王無王則不天故經於四年七年不書秋冬十四年有夏無月十七年有月無夏所以示不天之意也嗟乎桓公蔑君臣之義傷兄弟之㤙亂人倫而不恥安能正夫婦之道哉觀其結婚于齊春秋書曰公子翬如齊逆女言逆之不以禮也又書齊侯送姜氏于讙言送之不以禮也又曰公㑹齊侯于讙言㑹之不以禮也諸侯親迎不使卿父母送女不踰境翬逆而齊侯送之既皆失禮而公又往㑹則婚姻失道莫此為甚至其末年親會齊侯于濼遂以姜氏如齊旋致肘腋之禍殞身辱國貽笑後世原其始之不正故終及於禍如此在桓固不足責而禮義凌遲人倫衰絶良可傷也
  好鄭仇宋
  好鄭仇宋自隠公已然及桓即位其間反覆尤甚元年以鄭伯許田之故與公㑹盟二年公㑹鄭伯以成宋亂自是數年無復侵伐至十年魯以周班後鄭鄭仇魯故十一年復修宋好柔盟于折公㑹于夫鍾又㑹于闞十二年又盟于榖邱又㑹于虛于龜二年之間㑹盟者六魯之好宋非不勤而宋終不協於魯原魯之初怨鄭棄好及來戰故激憤而交宋宋以魯不誠其好故會禮未終而背心起矣公於是即鄭仇宋是年與鄭盟于武父遂與鄭伯伐宋十三年復會鄭伯與宋戰而敗之十四年公又會鄭伯于曹而鄭伯使其弟語來盟及十五年鄭厲公出奔於蔡而世子忽復歸于鄭厲公宋雍氏出也故公會宋公伐鄭以納突至於十六年又㑹宋公于曹遂與宋公伐鄭於是魯復與鄭仇矣大抵宋鄭積憾其來久矣而魯介其間與宋則背鄭與鄭則棄宋勢不兩立義忘久要交兵結怨殆無虛歲誠春秋大亂之本也
  齊魯交怨
  齊魯鄰國世為婚姻而仇好不常於桓為甚觀其初繼前好二年會于榖三年會于嬴秋娶於齊㑹於讙而冬齊侯使其弟年來聘其合黨締交可謂固矣至十年魯以周班後鄭而齊遂稱兵不顧姻好故經書來戰于郎言曲在齊也十三年齊以郎之戰未得志於魯因宋鄭取賂之仇帥衛燕宋以伐魯桓嘗親紀鄭故以紀侯鄭伯以敗齊師四國稱師者惡其無名之衆殘暴於干戈不道之甚矣十五年公㑹齊侯于艾於是復修齊好而左氏以為定許十七年又盟齊侯于黄左氏以為平齊紀且謀衛也夫齊魯衛積釁交怨不能自固二國之歡而區區平定不亦左乎故黄之盟口血未乾遂及齊師戰焉終乎十八年復會于濼而内淫不制殞身於齊盖桓公自取之也
  朝聘于桓
  桓有簒逆之大惡天子當誅不當聘諸侯當討不當朝凡書朝聘皆惡之也然攷之羣公雖有朝聘之文惟桓居多凡言聘者三四年宰渠伯糾五年仍叔之子八年家父是也言朝者七二年滕杞六年紀侯七年榖伯鄧侯九年曹世子十五年邾人牟人葛人是也夫以桓之不道宜棄絶於當時使不得與諸侯齒而其朝聘獨多於羣公意其暴横自肆故小國畏之天子禮之聖人備書於冊以明春秋之世禮義凌遲而桀逆者得以逞其志也
  桓書烝嘗
  春秋二百四十二年唯桓公一書有年宣公一書大有年而四時之祭唯桓書烝嘗各一而餘皆不書盖桓簒弑自立宜饑饉屢臻而反𫉬有年之報故聖人以非常書之曰有年者言其不宜有也烝嘗所以事宗廟桓負大逆不以義享先君而區區薦著以為禮則先君將吐其祀其何福之有故獨於桓書烝嘗盖為此也
  狩郎大閲
  經書狩三大閲一於莊公書公及齊人狩于禚盖為齊人書於哀公書西狩𫉬麟盖為𫉬麟書唯桓狩于郎獨譏其狩盖桓簒逆不道不能反身修德四年狩郎六年大閲徒阻兵安忍以為威強而已故聖人書之以見意
  凌蔑小國
  隠元年盟邾于蔑七年伐邾至桓八年復有伐邾之役及十五年邾人來朝故十七年始與邾儀父修好則桓凌蔑於此可見
  莊公
  不道有三
  魯十二公驕淫不道莫甚於莊公攷其行事其罪之尤者三忘亷恥而事仇讎一也蔑禮教而急婚姻二也忽灾異而尚奢侈三也始桓與夫人如齊以致彭生之禍則莊公於齊義當有不共戴天之讎固宜嘗膽痛心強兵力政内以防閑其母外以問罪於齊焚舟破甑卷土一戰以雪父仇可也既不能然乃甘心忍耻坐視文姜恣桑中之亂且復委身事齊連歲奔走不知莊公之心其有父乎其無父乎以國君而無父謂之禽獸可也有父而忘父之讎是無父也嗚呼天下安有無父之國而莊公忍為此哉是以春秋所書元年夫人孫于齊二年㑹齊侯于禚三年溺㑹齊師伐衛夫人如齊者再而公不禁反連讎敵之人以伐兄弟之國則公之無耻不義甚矣四年姜氏享齊侯于祝邱冬公及齊人狩于禚五年姜氏如齊師冬公會齊人伐衛六年齊人來歸衛俘夫姜氏之與齊侯始享於祝邱至於如齊師則其淫亂尤甚於前莊公之心亦可醜矣方且與之出狩與之伐衛而又受其俘是姜氏之醜愈著而莊公之事齊愈親也七年姜氏㑹齊侯于防冬㑹于榖八年師及齊師圍郕郕降于齊師夫市井小人忘義而忍交讎人者以利奪也今莊公收事齊之惡於已歸降郕之利於齊是小人之不若矣唯九年以伐齊納糾與齊侯戰于乾時至是始與齊戰雖魯弱齊強不免於敗使莊公即位之初能舉是戰以雪桓之耻則師雖不利君子猶將取之而莊公之戰能用之於子糾反不能用於其父不亦左乎前所謂忘廉恥而事讎敵者此也 如齊納幣逆女婚姻之禮春秋之所甚嚴也齊與魯雖世為婚姻然莊公父弑母亂有重讎於齊雖百世絶之未為非義今乃急於結婚不顧父母之大辱固已不勝誅矣而又不待親迎之期奔走齊境亂違禮典其惡不亦甚乎故二十一年書夫人姜氏薨二十二年公如齊納幣夫三年之喪古今通義雖閭閻市井亦不敢廢先王之禮莊公身為國君而敗俗亂常居喪納采是與禽獸等耳故二十三年公如齊觀社又及齊侯遇于榖冬又會於扈二十四年遂如齊逆女原莊公之心盖以夫婦重於父母婚禮急於䘮制今姜氏既終唯惧齊之我絶也是以不顧讎而交婚不終䘮而納幣而又急急於會盟以求媚於齊且如齊而逆女夫親迎雖古有之然諸侯親迎當迎於其所館故有親御授綏之禮豈有委社稷宗廟逺適他國而逆婦者乎然則經書公如齊逆女者譏公越禮而如齊也前所謂蔑禮義而急婚姻者此也 城築宫廟春秋之法凡城築之妄興宫廟之踰制必書於冊不隠焉者所以防僭亂抑奢侈節財用重民力也周室中興儉宫室小寢廟詩人美之載於斯干不幸東遷之後諸侯僭侈禮制放壞宫室興築競為奢異而莊公最其甚者故二十三年書丹桓宫楹二十四年刻桓宫桷而是年姜氏入公使大夫宗婦覿用幣原莊公之心盖欲崇飭宗廟以夸齊女將為廟見之美觀而忘其奢侈之大惡自後連歲灾異數示警戒而莊公不恤天變侈心日滋是以二十四年秋大水二十六年冬日食二十八年冬築郿無麥禾臧孫辰告糴于齊二十九年新延廏秋有蜚冬城諸及防三十二年城小榖夫大水日食矣而且築郿無麥禾告糴矣而且新延廏有蜚矣而城諸及防日又食矣而三築臺不雨矣而城小榖是莊公之心不惧天變不恤民力惟城築是務宜乎春秋書之以甚其惡前所謂忽災異而尚奢侈者此也
  伐戎
  魯自隠桓與戎㑹盟至莊公始伐之夫戎之不可不伐久矣必其勤脩國政在已無愆而後能攘却之耳今莊公驕淫不道政彫民疲遂致蠻戎醜類得以乗間侵侮而莊公摶手無計俟其既去使往追之其來既不能禦則去而追之何益也是以十八年書公追戎於濟西盖病公之追戎也追之無及如二十六年書公伐戎公至自伐戎書至者危公之伐戎也追之伐之皆不能成功故攘却之功歸於齊侯是以三十一年書齊侯來獻戎㨗者所以愧魯也嗚呼魯以周公之後守天子之東藩土地之廣人民之衆非不可以致伐也而莊公疲弊國政不能成功反借力於人以禦國難其不同邢衛之滅亡幸矣
  閔公
  遇弑責季子
  按左傳莊公薨其子繼立者三般閔僖是也子般出於孟任閔公出於叔姜僖公出於成風其弟三公子慶父叔牙季友所謂三桓也始公疾問後於叔牙叔牙欲立慶父季友欲立子般季友之意以公黨氏之合嘗以夫人許之故公死之後欲實其言遂酖叔牙而立子般及子般即位慶父爭立遂賊子般而季友奔陳閔公繼立按杜注云閔公莊之庶子僖公閔之庶兄則僖與閔皆庶也而僖為長曷不舍閔而立僖盖閔公哀姜娣叔姜之子哀姜叔姜則皆齊女也故齊人私閔公而立之非禮也夫閔公冲幼初嗣國統而慶父爭權魯國多難故元年公及齊侯盟于落姑請復季氏于陳以靖國難經書季子來歸冬齊仲孫來盖魯借力於齊欲以除慶父之惡故仲孫來者省魯難也及二年公薨左氏備載其事以為慶父弑之既弑而奔莒季友乃立僖公以賂求共仲於莒莒人歸之及宻而縊自是魯難始息矣夫以季友之賢舉國仰望然當子般被弑不以死守乃避難出奔陳及閔公既立盟齊侯以召之季子始歸夫公之所以眷眷於季子者盖將以除慶父之惡輔已而安社稷者也及其來歸公卒不免於慶父之手則罪於季子可知矣或者恕之以為子般既死閔公未立魯國之祚危如綴旒使季子不去則禍并及於季子死則魯統絶矣故季子去之所以存魯也逮其歸魯而慶父暴横盤結已久未能遽誅遂致閔公之弑原季子之心非不欲殺慶父特勢有所未可耳是不然古之賢者當危疑之時負㓜君之托必也忠足以犯難智足以應變勇足以濟功然後可以安國家利社稷而不負其所倚今季子始以死奉般已弑乃避難奔陳是不忠也魯有君而歸不能即誅慶父而稔成其釁是不勇也慶父之惡煽焰於魯雖庸人孺子亦料其必變以季子之賢禍萌而不知變起而不測是不智也夫既無忠以死難勇以赴功智以應變而欲任魯國之託要賢者之譽不亦難乎三傳以經書其字且曰來歸皆見取於聖人殊不知其書來歸者乃外之辭也嗚呼託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難其人也久矣閔公㓜年即位遭值多難國勢委靡所望以扶持者季子一人而已而忠義不立臨難苟免卒使閔公不得死於牖下豈不哀哉
  僖公名申荘公子閔公庶兄母成風夫人聲姜在位三十三年諡法小心畏忌曰僖既不能霸諸侯又不能恪守信義以衛中國
  魯十二公唯僖最號賢君其終始值齊晉更霸與諸侯從盟會是時強楚畏服中國帖然故侵伐之事罕見於經方小白主霸從盟㑹者凡十元年㑹檉四年㑹伐楚五年㑹首止六年㑹伐鄭七年㑹𡩋母八年會洮九年會葵邱十三年會鹹十八年會牡邱十六年會淮是也唯二年貫之盟三年陽榖之㑹經不書公然二會齊霸最盛雖逺國亦來特舉齊宋則公與㑹可知也逮重耳既興一戰敗楚公與㑹盟者三二十八年踐土温二十九年翟泉是也夫以僖公之賢守土東藩固可以興霸業尊周室以光周公之烈在位三十三年卒不能率諸侯圖霸而使其功歸於齊晉豈可謂之賢哉小白既霸公親受盟當固信堅好無渝附齊之心可也及齊侯既没十八年宋公連三國伐齊公雖有救齊之美然自是以來與楚交好故二十一年楚來獻㨗於是有薄之盟至二十六年齊兩侵我公子遂如楚乞師伐齊取榖始附楚而讎齊矣二十七年又㑹楚盟于宋則與楚交好如此之固説者以謂齊師見侵公當報齊連楚伐齊非公罪也是不然夫楚以荆蠻醜類陵駕中原小白既没所賴合諸侯以折服之者在魯宋諸君爾今公既不能服之又且忘齊大德援楚之強以報齊役是重可罪也且使魯必於伐齊而求援於人則帥中國之師同以赴難將無不可安可背華即夷以長楚之驕暴哉及二十八年晉侯舉城濮之戰公又不與意者得楚之助挾兩端以觀望楚勝則附楚晉勝則從晉幸而晉侯兵威亟振大衂楚師紹霸中國故踐土翟泉之盟温之㑹奔走晉命不敢向楚嗚呼賢如僖公詩人頌之猶不免視夷夏強弱以為向背况其他乎
  伐邾
  僖公在位三十三年加兵於邾者六元年書敗邾師二十一年書公伐邾二十二年書公伐邾取須句及邾人戰於升陘三十三年書公子遂帥師伐邾是年公又伐邾取訾婁書敗一書伐二書伐而取邑者二及戰者一夫邾魯附庸之國常朝於魯自隠桓以來雖間與盟而每被侵伐然未有如僖之甚者考桓以來至僖之時邾當來朝則僖之數加侵伐者切意自恃其賢故責邾之不朝尤深也夫公以賢自居則當帥先諸侯朝覲天子然後可以責人爾在位之久未嘗一至京師至若天子以三公來聘乃遣一大夫報之則僖之不君盖有甚於邾子者已則不恭而反傲然責邾之不服賢者固如是乎是以春秋書伐書取書戰皆以罪僖公也經書公如皆朝也内諱朝故以如書之
  不朝王而事齊晉
  自隠桓莊閔未嘗事齊晉至僖十年始書公如齊及十五年三十三年書公如齊者凡三而大夫書如齊者三如晉者二當時小白重耳未嘗遣使聘魯而魯數往事之者盖以二公主霸威令行乎諸侯故公與大夫奉事之禮如此其謹也説者以為齊晉既霸糾合諸侯抑強楚尊王室而公能附從以託於名義有足嘉者故春秋書之是不然春秋之義莫大於尊王罪莫大於不尊王攷之於經踐土之盟温之會雖兩書公朝於王所然不能朝於京師反使天子委身從之雖曰朝王猶不朝也至三十年天王使宰周公來聘公子遂如京師遂如晉取濟西田而公子遂復如晉夫以天子之尊屈三公之重下聘於列國其禮之可謂至矣僖公不能因是以朝王乃使陪臣報聘况仲遂之出意在適晉以取濟西之田又非主於朝王也夫天子之聘而已不朝大夫報聘而禮不專則公尊王之心果何在哉待天子蔑然如此至於齊晉則連車結軌切切然奉事之不暇其負文武周公之制盖亦甚矣大抵春秋之世列國諸侯皆以強凌弱齊晉強國則甘心事之至於周室凌遲天子㣲弱刑威既不加於諸侯是以諸侯視之僅若滕薛之君耳可勝歎哉
  書不雨
  春秋書不雨三公莊公三十一年冬不雨僖二年冬十月不雨二年春王正月不雨夏四月不雨文二年自十有二月不雨至于秋七月十年十三年皆自正月不雨至於秋七月按榖梁云僖公毎於首時三書不雨者勤雨也勤雨者有志乎民者也至文公則厯時不雨不言不雨者不憂雨也不憂雨者無志於民也發㣲亦言不雨一時即書者僖公憂民俱灾之甚也文公三時不書惡文公無閔雨之心則春繫之以王時向使莊公之年如僖不雨則聖人書之亦當等於文公矣豈復繫之以首月哉用是以觀聖人之戒畏天恤民可知
  文公
  始附晉而易齊終如齊而疎晉
  魯君之事齊晉久矣盖當僖公時齊晉更霸而齊與魯壤地相接世為婚姻尤其親者魯所奉事之禮當不減於晉可也然考之文公自即位之初敦睦晉好比歲奔走而待齊蔑然至十四年以叔姬之故交兵於齊始結盟會而事晉頗簡故元年公孫敖㑹晉侯二年及晉處父盟是年公孫敖又會晉士縠盟三年公始如晉及晉侯盟盖去年公及陽處父盟嫌大夫與君伉故次年遂如晉改盟而與晉侯盟也夫晉與魯雖強弱不等然皆列國諸侯也今晉以大夫盟可謂輕魯矣公不之耻既越禮與盟而又親往朝晉就盟晉庭則屈身辱國於此為甚其所以事晉者反同一大夫耳及五年公孫敖如晉六年季孫行父如晉冬公子遂如晉㑹塟八年晉趙盾盟于衡雍十一年叔仲彭生會郤缺于承匡十三年公如晉衛侯㑹公于沓公及晉侯盟十五年季孫行父如晉冬又就盟凡此公如晉就盟者二大夫如晉者五大夫㑹盟者四盖公自即位以來所以事晉者如此其謹也至於齊則自元年公孫敖一往聘之其後不過納幣逆婦兩至齊境至盟好朝聘之禮則蔑然矣有朝聘會盟所以講信修睦輯寧邦國則弱小之國勤事大邦固所不免也今魯公始則附晉而易齊及齊見伐則好齊而踈晉始終反覆不能自固於未患之前而見屈於臨難之際以苟紓禍患向使晉復加兵又將背齊乎嗚呼國君無禮以自固則納侮於人固其宜者此魯之削弱所以自文公始也
  大夫始僭
  春秋以文公以來各變文示義盖當是時諸侯失政大夫擅權盟㑹侵伐之事始專於臣下今攷之經元年公孫敖㑹晉侯于戚此始專㑹也二年及晉處父盟此始專盟也三年叔孫得臣會晉人宋人鄭人陳人衛人伐沈此始專伐也八年公子遂㑹晉趙盾盟于衛雍是二大夫專盟公子遂㑹雒戎盟于暴此始專㑹戎也九年公子遂㑹晉人宋人衛人許人救鄭此大夫專救也十一年叔仲彭生會晋郤缺于承匡此二大夫專㑹也十二年季孫行父帥師城諸及鄆此内臣始專城邑也十八年公子遂叔孫得臣如齊此二大夫同如國也夫自隠公以來内臣嘗出㑹矣未有獨㑹一國諸侯者至此元年敖㑹晉侯所以為專會之始也嘗有兩國盟矣未有大夫自盟諸侯不聞逮十四年以叔姬之難單伯始如齊矣攷左氏初子叔姬妃齊昭公生舍叔姬無寵舍無威及昭公卒舍即位公子商人弑舍自立公子遂始告於王請以王命求昭姬於齊冬單伯遂如齊請子叔姬齊人執之又執叔姬欲以辱魯至十五年齊人許單伯請而赦之使來致命故經書單伯至自齊又書齊人來歸子叔姬是年秋齊人侵我西鄙季文子告于晉冬十有一月諸侯盟于扈以謀伐齊齊人賂晉侯諸侯不克伐故冬齊人又侵我西鄙遂伐曹入其郛左氏曰齊侯侵我謂諸侯不能也伐曹入其郛討其來朝也至十六年季孫行父㑹齊侯于陽榖齊侯弗及盟左氏以為公有疾使行父請盟齊侯不肯曰請侯君間盖未欲好於魯也至是年公子遂及齊侯盟于郪邱左氏謂公使仲遂納賂於齊齊侯許盟十七年齊侯伐我西鄙公遂及齊侯盟于榖盖自單伯如齊至是四年魯連歲病齊之難故三請于齊以求盟㑹於是齊魯始平矣故十七年冬公子遂如齊十八年公子遂叔孫得臣如齊冬季孫行父又如齊兩年之間僅免侵伐而魯以齊故聘問之禮必懈於晉故自十五年季孫行父兩如晉聘而後不復往晉焉夫諸侯尊者公及處父盟所以為專盟之始也前此隠元年及宋人盟八年公及莒人盟莊二十三年及齊髙傒盟不過間見於經未有如文公以後之盛也嘗有大夫㑹伐矣然必帥師亦未有數國大夫㑹伐者盖帥師者伐雖在於大夫而命實出於諸侯至此不稱帥師又㑹五國大夫所以為專伐之始也嘗有大夫盟諸侯矣未有二大夫自盟者此年遂與趙盾所以為二大夫專盟之始也嘗有公㑹戎盟矣未有大夫盟戎者此言遂盟雒戎所以為内臣盟戎之始也嘗書大夫救矣未有不言帥師者此遂㑹諸大夫救鄭不言帥師者所以為大夫專救之始也嘗有大夫與諸侯㑹矣未有二大夫自㑹者此叔彭生郤缺會于承匡所以為二大夫專㑹之始也嘗有城邑矣未有大夫帥師自城者此行父城諸及鄆所以為内臣城邑之始也嘗有内臣如他國矣未有二大夫同如者此敖與得臣如齊所以為二大夫同如他國之始也嗚呼東遷之後始也諸侯僭天子今也大夫僣諸侯則名分不正王道之衰至此甚矣陵遲至於湨梁之盟天下之政盡歸大夫不復有諸侯可勝歎哉
  不修政不愛民不能馭臣
  人君之大槩有三曰修政曰愛民曰馭臣此三者治國之大本也文公不君荒墜厥緒臨政無憂勤之誠是不能修政也遇灾無惻怛之心是不能愛民也御下無威福之柄是不能馭臣也是以春秋備書以譏之攷文六年閏月不告朔猶朝于廟十六年四不視朔夫時以作事事以厚生生民之本在焉則頒朔布政誠國之典也文公怠於國政始以閏月不行告朔之禮然猶朝於廟則猶之可也至於四不視朔則其廢禮甚矣豈非不能修政乎二年自十二月不雨至於秋七月十年十三年自正月不雨至於秋七月榖梁云厯三時而書者不憂雨也不憂雨者無志於民也夫一年之間而三時不雨孔子直書之與僖公異辭則其無勤民之心可知矣豈非不能愛民乎經於文公書大夫㑹盟侵伐及聘問他國者三十而公孫敖六叔孫得臣五季孫行父七公子遂九叔彭生二單伯一夫自隠桓以來大夫出境如他國專事者固有之矣然未有如文公之時如國專事如是之甚者按公孫敖七年如莒莅盟八年如京師不至而復遂奔莒夫敖始以莅盟而如莒然猶為國事也至次年如京師不至而遂奔莒則是廢君之命私適他國其放恣可知矣其後季孫行父公子遂得臣彭生不請公命專盟專伐踰國越境往來自如而公弗能制則威福之柄已陰奪矣豈非不能馭臣乎夫魯國之弱自隠起之然自僖公猶能増修國政愛民馭臣備見詩人之頌文公嗣位不能光紹前烈以繼箕裘之志卒使僖公之業墜地不振惜哉
  宣公
  好齊仇晉
  魯自文公十四年以叔姬之難齊晉仇魯故其事齊之禮頗加於晉而宣公有甚者攷其在位公之如齊者五四年五年九年十年二會齊侯者一元年會伐者一七年及齊平國者一四年平莒及郯大夫如齊者六六年公子遂行父八年公子遂十年歸父行父冬公孫歸父逆女者一元年此公與大夫事齊之始終也夫以文公之事齊雖謹於前人然不過聘問盟會以固兩國之好而己未有割先君之地而與齊者也至宣公即位遂以濟西之田求寵於齊魯與齊田自此始也故經書齊人取濟西田盖甚齊之強魯之不當與也至十年齊人歸我濟西田左氏謂齊侯以我服故歸之杜預謂公比年朝齊則齊所以歸田者盖以魯之屈服也然當時雖出於魯自爾浸啟齊侯侵奪之心故汶陽之田復歸於齊至鞍之戰四犬夫帥師敗齊乃克取之則魯國之田所以或予或取而不能自固者實自宣公始也雖齊晉當時皆強國而宣公所奉事者常切切於齊至晉則聘問濶畧唯十七年斷道之盟與晉同會至十八年公孫歸父一聘而止耳盖晉雖盟主而齊鄰國也晉霸既衰魯惧齊之侵伐其待三國獨加於齊者以紓目前之禍也嗚呼魯之事齊比歲奔走不敢寜居而齊之待魯終宣公不過一聘則其削弱盖又甚於文公也
  不恤災異
  昔宋大水公使臧文仲弔之公子御説曰孤實不德天降之灾臧文仲謂是宜為君有恤民之心蓋古之賢君遇天之變則恐惧修省約己厚民庶以感動天心潛消變異使中國之民不至於困弊也魯自莊公之後灾異之見惟宣公為多若六年十三年十五年三書螽七年一書旱十一年一書大水十年十五年二書饑十五年一書蝝生是皆妨農困民之灾也宣公不知修德省灾輕賦薄斂以弭天變乃始壞周公之法踰什一之制履畆而稅作俑於魯重困民力於彫瘵之餘其貪暴無厭盖亦甚矣幸而稅畆之明年五榖皆熟故春秋以大有年書之盖喜其上下僅足以少紓民力使公不至於暴斂不然則裒克之政殆有甚於税畆者矣公羊傳什一者天下之中制什一行而頌聲作矣宣公變古易常首為苛政致使後世襲之作邱甲用田賦紛然並作民不聊生豈非不貸之惡哉
  公孫歸父專權奔亡與公孫敖相類
  文公怠於國政公孫敖專制㑹盟故元年㑹晉侯於戚二年盟諸侯于垂隴自是擅權於魯至八年廢君之命出奔于莒皆文公不能馭之故其放恣如此也宣公繼文而立不能鑒前覆轍而自十年以來委政歸父十年兩如齊一伐邾十一年帥師伐莒十四年㑹于縠十五年㑹楚子于宋出會諸侯聘問侵伐得自肆其專恣有甚於敖者是以十八年如晉而還遂奔於齊其廢命出奔之惡大與敖類得非宣公不制之於其始故其貽患至此乎







  春秋比事卷三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比事巻四     宋 沈棐 撰
  
  成公
  事晉背齊
  宣公委身事齊遂免侵伐及成公即位元年臧孫許及晉侯盟始背齊即晉齊由是致怨於魯故二年春齊侯伐我北鄙魯始堅晉之好免齊之難故是年因郤克憾齊四卿請於晉師遂連晉衛與齊侯戰於鞍齊師敗績乃遣國佐如師請平盟于袁婁於是以汶陽之田復歸於魯而齊魯之憾平矣然魯挾鞌之戰倚晉之強謂既已敗齊恐齊之釋憾於我也遂結晉愈深奔走聘㑹畧無寧歲故自三年以來公如晉者四三年四年十年十八年會盟者五五年蟲牢七年馬陸九年蒲十五年戚十六年沙隨十七年柯陵會伐者六三年十年伐鄭十三年伐秦十六年伐鄭十七年兩伐鄭特會者二十二年瑣澤十六年沙隨大夫如晉者三六年嬰齊行父十一年行父會伐者一八年僑如伐郯大夫特㑹者三五年僑如㑹晉荀首十五年叔孫僑如㑹晉士燮㑹吳于鍾離盟者二十六年及郤犨十八年仲孫蔑㑹晉侯盟晉來乞師者四十三年郤錡伐秦十六年欒黶伐楚十七年荀罃伐鄭十八年士魴襄元年圍宋來聘者二八年士燮十八年士匄來聘而盟者二三年荀庚十一年郤犨來媵者一九年凡此魯結晉之始終也齊懲鞌之戰畏晉之強故終成之世無復加兵於魯且於晉之盟㑹未嘗不預魯由是有易齊之心聘事之禮閴然不講唯十年齊人來媵故十一年僑如如齊十四年再如齊逆女而止則其簡齊可知也然蟲牢馬陵之盟晉以齊服五年七年故八年使韓穿來言於魯請歸齊汶陽之田按左氏季文子言於韓穿以義拒之故經於齊無取田之文則知晉雖來言而魯不與也至十六年公會晉侯於沙隨不見公晉人執季孫行父舍之于苕邱按左氏晉楚以是年戰于鄢陵公後戰期魯僑如使告郤犨曰魯侯待於壞隤以待媵者郤犨取貨於僑如而訴公於晉侯是以不見公是年公又㑹晉侯伐鄭僑如復譖於郤犨曰魯季孟謀曰晉政多門不可從也寧事齊楚蔑從晉矣請止行父而殺之晉人遂執季文子於苕邱公使子叔聲伯請季孫於晉乃許魯平赦季孫於是晉魯之好復如初矣夫以魯之事晉非不勤而僑如挾穆姜之淫欲去季孟一譖於晉晉遂聽之則晉何信僑如之厚而待魯之薄也大抵成功之時諸侯失政大夫擅權無國不有僑如亂魯郤犨專晉交扇兩國幾敗盟好魯既衰弱不能禁一大夫則區區事晉雖車軌不停玉帛荐至安能保其無患哉
  盟楚于蜀
  楚夷狄之國春秋之所甚疾也自僖公與之交好雖嘗㑹盟然皆合諸侯未嘗特㑹也至成二年公㑹楚公子嬰齊于蜀始獨與楚會矣中國之君交會夷狄固可耻矣然使文公與楚子同㑹猶云可也今以列國之尊而下交夷狄之大夫其屈中國不亦甚乎其後襄公襲公之事於是往朝於楚而春秋書之雖其國勢日㣲廹不得已然自成公啟之也
  襄公
  大夫專恣
  襄公之時大夫專恣夷狄盛強小國侵侮凌夷不振至此為甚考之於經三家子孫縱横乎諸國之境侵伐㑹盟皆得專之故自元年以來始則仲孫蔑五見於經元年㑹晉又㑹齊二年兩會晉五年㑹吳次則叔孫豹季孫宿更與國事叔孫豹見之於經者凡十四二年如宋三年及陳袁僑盟四年如晉六年如邾十四年伐秦十五年城成郛十六年如晉十九年會晉士匄二十三年救晉二十四年如晉又如京師二十七年㑹盟于宋季孫宿之見經者凡十六年如晉七年如衛八年㑹邢邱九年如晉十二年救台入鄆十四年㑹呉于向及㑹晉于戚十五年城成郛十九年如晉二十年如宋又其次則叔老仲孫速仲孫羯叔弓合嗣世緒分秉魯政而公之如他國與盟㑹十無四五叔老見經者三十四年㑹呉于向十六年㑹伐許二十年如齊仲孫速三二十年盟莒又伐邾仲孫羯四二十四年侵齊二十八年如晉二十九年㑹城杞叔弓一三十年如宋此大夫專恣可知也
  夷狄盛彊
  當時晉楚爭鄭奔走㑹盟勞師侵伐中國諸侯固已不勝其患矣奈何強呉復起欲長中夏屢合諸侯以伺慿陵之隙故五年善道之㑹十年柤之會十四年向之㑹皆起離㑹之文以疾夷狄之強雖晉與盟主亦率諸侯㑹之此夷狄之強盛可知也
  邾莒來侮
  夫邾莒弱國皆朝事魯者自隠桓以來唯邾人伐我南鄙一見於經實文十四年也至莒則未嘗小有侵擾今莒人連歲興師來冦疆場而邾亦兩嘗是伐故經書莒人伐我者三八年十年十二年侵我者一十一年與莒盟者一二十年邾伐我者三十五年十七年夫以魯國之力固十倍於邾莒宜其畏服不敢抗衡然魯反被二國之伐莫能捍禦既不勝邾則假晉以執之十九年祝柯又不勝莒則㑹盟以求之二十年盟向盖非邾莒之能強也以魯國之弱無以勝之耳此小國侵侮可知也夫以襄公在位内則大夫專恣小國侵侮外則夷狄強盛亦可謂多故矣然享國久長不至於危殆者盖有晉以倚重也嗚呼向使魯不得晉則内外交亂朝不及夕安能傳嗣於數世哉
  昭公
  季平子專權逐公
  按左傳二十五年宋元夫人生子以妻季平子叔孫婼如宋逆之夫人告公將勿與公告樂祈樂祈曰與之魯君必出政在季氏三世矣魯君䘮政四公矣三世文子武子平子四公宣成襄昭也無民而能逞其志者未之有也魯君失民矣焉得逞其志是年公若以季平子將殺夜姑怨平子郈昭伯以鬭鷄之故平子侵其室且責之郈昭伯亦怨平子臧氏以平子拘其老且以衆萬自歸而以二人禘襄公故大夫亦怨平子公若告公為謀去季氏公為告公果公賁公果公賁使侍人僚柤告公公伐季氏平子登臺而請曰君不察臣之罪使有司討臣以干戈臣請待於沂上以察罪弗許請囚於費弗許請以五乗亡弗許司馬騣戾帥徒以往逐公徒孟氏亦伐公徒公與臧孫謀遂行此季氏逐君之由也故經書公孫于齊次于陽州言孫者諱公之見逐於臣也齊侯取魯之邑以居公故是年書齊侯取鄆二十六年公至自齊居于鄆夏公圍成杜預謂成孟氏邑盖公自鄆圍成也秋公會齊侯莒子邾子杞伯盟于鄟陵左氏曰謀納公也又至自齊居于鄆言不成乎納公也至二十七年兩書公如齊公至自齊居于鄆以見公屢求於齊齊卒不克納故公復居于鄆齊既不納公遂往請於晉故二十八年二十九年兩書公如晉次于乾侯言如晉而曰次于乾侯不與如齊同文者言公不能通於晉而待命于乾侯也杜預曰乾侯晉境内邑齊晉二國既不知季氏之惡復昭公之位故終公之身不能反魯卒不免死乾侯然自昭公之出始居于鄆次于乾侯播越於外固已非己之有而聖人於八年之間每歲必書公之所在及其居乾侯也正月必書公在乾侯不與季氏之專國也夫季氏專國政始於宣成之時逐君之惡雖非驟致然以千乗之國不能保一身則亦自昭公失政有以致之耳公既不君自致失國然自即位以來奔走齊晉奉承無缺則所以救援者實二國之君也齊侯居公于鄆者三年公之求晉待命于乾侯者四年亦非不久也以晉為盟主齊為強國土地之廣兵車之衆豈不能勝季氏向使齊晉合諸侯之師仗義而起則納公於魯無難者既不能然乃徒使人唁之二十五年齊野井二十九年齊高張三十一年晉荀躒乾侯是也是齊晉雖有恤公之名無納公之心考之經公自二年至二十三年如晉凡七唯五年十五年能通于晉餘則至河而復至叔弓季孫宿叔孫婼季孫意如前後如晉凡七往則見納用是知晉以季氏之專昭公失政故知有季氏而不知有公也又按史記晉世家昭公居乾侯衛宋請晉納公季平子私賂范獻子是以晉不果納是時六卿割分公室晉國益弱則晉之權臣自專國柄使晉侯雖有納公之心亦勢有所不可行也嗚呼晉之威勢既不能逞遂使季氏横恣日深無復忌憚卒致昭公之失國夫以魯之事晉拳拳若此猶不能保公之位况其平居遇齊不逮晉十五又安能責齊之戮力哉
  定公
  紛紛多故
  晉自文公主霸其後厲悼公繼興當時諸侯間有專盟會侵伐之事然大率皆晉主之則中國猶有所倚重陵夷及乎定公之時外則夷狄交横二年楚伐吳四年呉敗楚又入郢五年越伐吳十四年越敗呉于欈李内則專臣背叛十年宋大心公子地奔陳公弟辰仲佗石彄奔陳十一年辰佗彄地入於蕭以叛十三年晉趙鞅入於晉陽以叛晉荀寅士吉射入朝歌以叛十四年衛公叔戍來奔衛趙陽出奔宋北宫結來奔衛公孟彄出奔鄭而六卿競起割分晉國晉方外畏内虞之不暇是以諸侯蔑晉肆為仇黨十五年間書滅者四四年蔡滅沈六年鄭滅許十四年楚滅陳十五年楚滅胡書擅㑹盟者八七年齊盟鄭八年衛盟鄭十年公㑹齊衛鄭于安甫十一年叔還如鄭㑹盟十二年公㑹齊侯于黄十四年公㑹齊衛于牽秋齊宋㑹于洮書侵伐者十三六年公侵鄭七年齊侵衛又七年齊國夏伐我西鄙八年公兩侵齊齊國夏伐我西鄙晉士鞅侵鄭衛季孫斯仲孫何忌帥師侵衛十年晉趙鞅圍衛十二年衛公孟彄伐曹十三年又伐曹十五年鄭罕逹伐宋紛紛多故莫與拯援固不可望二霸之盛求如蕭魚之會亦不可也故雖以魯之弱國亦侵鄭侵衛前此所未有者今屢見於經盖自入春秋以來中國交亂於此為盛矣嗟乎以五霸望三王固不免於罪人以定哀之間望二霸則其功被一時不亦卓歟
  陪臣叛逆盗寳器竊城邑
  按五年左氏陽虎囚季桓子盟于稷門之内六年又盟公及三桓于周社盟國人于亳社七年齊人歸鄆陽闗陽虎居之以為政八年季寤公鉏極公山不狃皆不得志於季氏叔孫輒無寵於叔孫氏叔仲志不得志於魯故五人因陽虎欲去三桓以季寤更季氏以叔孫輒更叔孫氏已更孟氏將享季氏於蒲圃而殺之公斂處父告孟孫曰季孫戒都車何故孟孫曰吾弗聞處父曰然則亂也亂必及子先備諸遂與孟孫為期欲以兵救孟氏陽虎季氏將如蒲圃桓子道適孟氏陽虎刼公與武叔以伐孟氏公斂處父與陽氏戰陽氏戰敗説甲如公宫取寳玉大弓以出入於讙陽闗以叛九年陽虎歸寳玉大弓魯伐陽闗討之虎奔齊請師以伐魯齊侯將許之鮑文子諫乃止齊侯執陽虎囚諸西鄙虎逃奔晉適趙氏此陽虎在定公時亂魯之實也又按左氏定十年叔孫成子欲立武叔公若藐固諫不聽立之公南為馬正使公若為郈宰武叔使郈馬正侯犯殺公若弗能武叔之圉人殺之侯犯以郈叛武叔懿子圍郈弗克秋二子及齊侯復圍郈弗克郈工師駟赤偽謂侯犯曰子盍求事於齊以臨民不然將叛侯犯從之齊侯至赤宣言於郈中曰侯犯將以郈易於齊齊人將遷郈民衆兇懼侯犯請行郈人許之犯遂奔齊十二年仲由為季氏宰將墮三都於是叔孫氏墮郈季氏將墮費公山不狃叔孫輒率費人以襲魯公與三子入於季氏之宫仲尼命申句須樂頎伐之費人北國人追之敗諸姑蔑不狃輒奔齊遂墮費將墮成公斂處父謂孟孫墮成齊人必至於北門且成孟氏之保障也無成是無孟氏也子偽不知我將弗墮冬公圍成弗克此定公時魯墮三都之實也夫國以寳器為重城邑為固皆國君之所當守今僭亂之臣得以刼其重器據其城邑是無國也然當定公之時魯國衰㣲至此為極則陪臣作亂宜非公所能制盖其禍出於昭公失政季氏專權馴致逐君之惡當時魯國知有季氏不知有昭公是以陪臣襲其叛逆之迹盗器以出專邑自強無復顧憚而三桓縮手受制惴惴畏慄刼盟囚辱反下同於奴𨽻所賴孔子之聖仲由之勇僅能逐之故魯祚不至於遽亡其亦幸歟
  哀公
  伐邾會吳
  嗚呼甚矣哀公之不君也繼昭定之昏寳器既去而復得強邑既失而僅存陵遲廢壞至此極矣公既不能振興魯國則區區保守封域僅免於難可也曽不是懼且勤師外討慿陵小國務為吞并抑何昏庸如是耶夫元年仲孫何忌伐邾二年三卿復伐之取漷東田及沂西田左氏謂邾人以二田賂魯故州仇何忌及邾子盟于句繹魯既得田而結盟亦可已矣然三年州仇何忌又帥師圍邾六年何忌又帥師伐邾七年公親伐之且入邾而以邾子益來至八年呉為邾故將伐魯齊亦如吳請師欲伐我乃始歸邾子益于邾則其貪暴之心前所未有也夫公之伐邾若此其甚至於吳則切切奉事之不暇六年叔還會吳于柤七年公會吳于鄫至八年吳以邾故加兵伐我而公之事吳尤加於前故十年公㑹吳伐齊十一年又會吳伐齊十二年會于槖臯十三年會于黄池盖當時諸侯之國其強盛可恃者莫加於吳故魯畏事之如是其謹也噫魯以周公之後守土東藩而屈以事人莫適為主方晉主盟則背齊而事晉及齊見伐則舍晉以求齊齊晉既衰則又轉而歸吳矣夫以中國諸侯而卑事夷狄魯不知耻尚欲挾強凌弱以規目前之利若哀公者其何以為國哉昔楚囊瓦城郢沈尹戍曰子常必亡郢苟不能衛城無益也諸侯謹其四境結其四援民狎其野三務成功民無内憂而又無外懼國焉用城今吳是懼而城於郢守已小矣能無亡乎然則國家之衰以城為固其興也以德為固疲民以城邑可以紓目前之患非保國之長䇿也哀公當昭定衰陵之餘不務修德以強其國而唯城築是務故三年城啓陽四年城西郛五年城毗六年城邾瑕比歲勞民以免無患殊不知亟城弗處民罷弗堪吾恐魯國之憂不在諸侯而在蕭墻之内也悲夫
  魯大夫自襄之後見經者唯三家及叔肸之後耳更無他族
  魯大夫書於經者四十七人其間不稱族者五人無駭翬挾柔溺陸淳云疾溺專命故去氏是也先儒謂皆大夫之未命者唯翬於桓三年稱公子則至是時始命以族故也按經諸侯之子稱公子公子之子稱公孫若公子益師公子彄公子結公子買公子偃公子遂公子憖皆羣公之子也若公孫敖公孫兹之類皆羣公子之子也益師孝公子字衆父公子結公子買公子偃宣公之子公子憗皆無子孫見者翬柔溺世緒亦不可考今採其族類前後可見者别言之 無駭公子展孫卒于隠八年公命為展氏至僖十五年經書震夷伯之廟杜預謂夷伯展氏之祖父則知無駭之先也 公子彄孝公之子左氏所謂臧僖伯其後則有臧孫辰彄孫文仲臧孫許辰子宣叔臧孫紇宣叔子武仲 公子遂左氏所謂東門襄仲莊公子其子曰公孫歸父子家於宣十八年自笙奔齊後其繼遂之嗣曰仲嬰齊昭子叔肸惠伯宣公之子也其子曰公孫嬰齊子叔聲伯亦曰子叔嬰齊嬰齊之子曰叔老叔老之子曰叔弓弓子曰叔輒叔輒子曰叔伯伯弓之子叔鞅穆伯弓之子叔詣叔輒之子也季子其魯孫曰叔還成子 若夫慶父共叔叔牙僖叔季友成季之子則皆桓公之子也三人在莊公皆為卿其後三家共秉國之政所謂三桓子孫是也慶父之子曰公孫敖左氏云孟穆伯敖之孫曰仲孫蔑孟獻子蔑之子曰仲孫速莊子速之子曰仲孫羯孟孝伯羯之子曰仲孫貜孟僖子貜之子仲孫何忌此慶父之族也 叔牙之子曰公孫兹叔孫戴伯孫曰叔彭生叔仲惠伯兹之子曰叔孫得臣莊叔得臣之子曰僑如宣伯僑如之弟曰叔孫豹穆叔叔孫孫穆子豹之庶子曰叔孫婼叔孫昭子婼之子曰叔孫不敢 不敢之子曰叔孫州仇武子此叔牙之族也 季友之孫曰季孫行父文子攷文子之子曰季孫宿武子宿之子曰季孫紇悼子紇之子曰季孫意如平子意如之子曰季孫斯桓子此季友之族也凡此皆魯之世卿族類見於經之大略也今考其行事繫於政者請原其終始 隠之大夫曰公子益師公子彄無駭翬挾五人益師彄挾以卒見無駭翬以事見夫無駭翬挾非卿故不稱族則不當登於冊書亦不當以恩錄其卒盖古者諸侯之卿皆受命於天子春秋之時諸侯自命之而已賜族者則書族未賜則書名無駭翬挾亦卿也以未賜族故特書其名以明非世卿也且周室既東禮樂征伐之柄專於諸侯故盟㑹侵伐自出其意今隠公在位凡盟㑹雖親制之而侵伐多付於臣故二年無駭入極四年翬帥師㑹宋陳蔡衛伐鄭十年又㑹齊鄭伐宋夫入國重事也而以卿行是見隠公弱於主威而輕於臣也按左氏伐鄭之役公不出師翬固請而行故不書族疾之也夫征伐國之大事而不由君命以出是隠不能制其臣而長羽父之專恣也至十年伐宋之師又不待公命貪會二國故亦去氏以貶之使翬專恣如此故隠公卒隕翬手不𫉬令終誠隠不善遇之過也 桓公之大夫曰公子翬柔二人公子翬以三年如齊逆女柔以十一年㑹宋陳蔡盟于折夫逆女親迎之禮也而使大夫逆之盟諸侯所以結信而衛社稷也而使大夫會之則其失禮損威也甚矣 莊公之大夫曰公子慶父溺公子結公子友臧孫辰公子牙慶父友牙則桓之三公子也公子牙事不見經慶父二年伐於餘邱三十二年如齊友以二十五年如陳二十七年如陳葬原仲三家之禍已萌於此矣盖莊公以兄弟之愛使三弟共執魯政逮其卒也三家各爭所立更三君厯數年禍始定其末世子孫終為魯患盖基禍於莊公也溺以二年會齊師伐衛左氏謂疾其專命故去氏公子結以十九年媵陳人之婦于鄄與齊宋盟結乃矯命專盟書遂以惡之若曰結之盟出於安國家利社稷可以專之則是年冬齊宋陳加兵於魯豈所以安國家利社稷哉夫溺專伐結專盟皆弗之禁是莊失君之柄也然莊公内不能防閑其母其能制臣之專乎唯二十八年臧孫辰告糴於齊雖天災流行國家代有而公之為國不能預畜以待饑是亦莊公之罪也 至閔公在位不久大夫罕見唯元年書季子來歸二年書慶父奔莒當是時國難未已故或歸或奔自作弗靖莫能制之 逮僖公即位禍難始夷其大夫則有公子友公孫兹公孫敖公子遂公子買五人友之見經者五元年敗莒師三年如齊涖盟七年十三年如齊十六年始卒兹之見經者三四年侵陳五年如牟十六年卒敖之見經者一十五年救徐遂之見經者六二十六年如楚乞師二十七年入杞二十八年如齊三十年如京師如晉三十一年如晉三十三年伐邾買之見經者一二十八年戍衛不卒戍刺之當時更二霸主盟中夏政事多主於齊晉其間唯敗莒如牟如楚乞師入杞伐邾乃專為國事然大抵不過奉君師旅及從盟主之命救伐諸侯聘事霸主交好小國無他專僭之事則僖公御得其道故也 文公繼祚其大夫曰公孫敖公子遂叔孫得臣季孫行父叔彭生五人敖之見經者八元年會晉侯冬如齊二年會陳宋鄭晉盟五年如晉七年如莒涖盟八年如京師不至奔莒十四年卒於齊十五年齊以䘮歸遂之見經者九二年如齊納幣六年如晉會葬襄公八年會晉趙盾盟于衡雍又會雒戎盟于暴九年會晉宋衛許救鄭十一年如宋十六年及齊侯盟于郪邱十七年十八年兩如齊得臣之見經者五元年如京師三年會晉宋陳衛鄭伐沈九年如京師葬襄王十一年敗狄于鹹十八年如齊行父之見經者七六年如陳秋又如晉十二年城諸及鄆十五年如晉秋又如晉十六年會齊侯于陽榖十八年如齊彭生之見經者二十一年會晉郤缺于承匡十四年伐邾夫文公怠忽荒政不能紹箕裘之業凡會盟侵伐聘好列國皆委政諸臣故其在位十八年見於經者無幾用見權奪於臣而不能自制其威福也是以聖人多變文以示義在文公例自隠至僖國之紀綱猶正於君自文以後則綱紀廢弛浸以衰弱盖至此而一變矣 立宣公之朝者凡五大夫公子遂見經者四元年如齊逆女夏又如齊八年如齊至黄乃復辛巳有事於太廟仲遂卒于垂是也叔孫得臣見經者一五年書卒是也季孫行父見經者二元年十年如齊是也仲孫蔑見經者二九年如京師十五年會齊高固于無婁是也公孫歸父見經者八十年如齊葬惠公秋帥師伐邾取繹冬又如齊十一年會齊人伐莒十四年會齊侯于榖十五年會楚子于宋十八年如晉冬還自晉至笙奔齊是也夫宣公居位之年與文公等事屬於臣者鮮於文公之半豈其懲文公之過知稍正其綱維乎唯是十年以來委政於歸父故終十八年公罕書經而歸父預國事者特多逮公方没歸父即自晉奔齊此亦專任之過也 成公繼宣之緒其大夫七人季孫行父見經者六二年連三卿帥師㑹晉郤克衛孫良夫曹公子首及齊侯戰于鞌六年如晉九年如宋致女十一年如晉十六年晉人執之舍于苕邱冬及晉郤犨盟于扈是也仲孫蔑見經者三五年如宋六年及僑如侵宋十八年會晉侯宋公衛侯邾子齊崔杼盟于虛朾是也臧孫許一見於經四年書卒是也仲孫蔑六見於經元年㑹八國圍宋彭城又㑹四國次于鄫繫襄公二年㑹五國於戚冬會九國于戚城虎牢五年會吳于善道十九年書卒是也季孫行父一見於經五年書卒是也叔孫豹見於經者十四二年如宋三年及諸侯之大夫盟四年五年如晉六年如邾十四年會十二國伐秦十五年城成郛十六年如晉十九年會晉士匄于柯二十二年救晉二十四年如晉冬如京師二十七年會八國于宋秋及諸侯之大夫盟于宋是也季孫宿見於經者十六年如晉七年如衛八年會晉侯鄭伯齊宋衛邾人于邢邱九年如晉十二年救台入鄆十四年會晉士匄十二國會吳于向冬又會六國于戚十五年城成郛十九年如晉二十年如宋是也叔老見於經者四十四年會十二國會吳于向十六年伐許二十年如齊二十二年書卒是也仲孫速見於經者一二十三年書卒是也仲孫羯見於經者五二十四年侵齊二十八年如晉二十九年㑹十國城杞冬又如晉三十一年書卒是也叔弓見於經者一三十年如宋葬共姬是也夫襄公之時三家浸盛盟會侵伐之舉三家專其任行父以五年卒則宿以六年繼其政蔑以十九年卒則速以二十年繼其政速以三十三年卒則羯以三十四年繼其政至豹則任政尤久其事倍詳雖叔考叔弓間見於經然權非所專故其事亦略紇以出奔書初未嘗𫉬與國事則知當時之權分居三家可知矣 昭公在位三十二年其大夫十人叔孫豹見於經者二元年㑹十國大夫于虢四年書卒是也季孫宿見於經者三二年六年如晉七年書卒是也叔弓見於經者十一元年疆鄆二年如晉三年如滕五年敗莒師於蚡泉六年如楚八年如晉九年會楚子于陳十年同意如仲孫貜伐莒十一年如宋葬宋平公十三年圍費十五年書卒是也叔孫婼見於經者七七年如齊涖盟十年如晉葬晉平公二十三年如晉晉執之二十四年至自晉二十五年如宋冬十月戊辰書卒是也仲孫貜見於經者四九年如齊十年同意如叔弓伐莒十一年盟邾子于祲祥二十四年書卒是也季孫意如見於經者六十年伐莒十一年㑹七國于厥憗十三年晉人執以歸十四年至自晉十六年如晉三十一年會晉荀躒于適厯是也叔輒見於經者一二十一年書卒是也叔鞅見於經者二二十二年如京師二十三年書卒是也叔詣見於經者二二十五年會九國大夫于黄父二十九年書卒是也仲孫何忌見於經者一三十二年會十國城成周是也夫自襄至昭三家日強昭公不君欲逐季氏而弗克反見逐於季氏次于陽州者一年居于鄆者四年在乾侯者三年卒隕於乾侯不能復國諸侯不能討國人不能誅盖權在其手而得以自恣故也况滔滔天下世卿不知其幾季氏翫為故常恬莫之恤故使僭叛之徒得逞其姦心而不顧焉 定公繼世其大夫六人季孫意如一見於經五年書卒是也仲孫何忌七見於經三年盟邾子于拔六年同季孫斯如晉冬又圍鄆八年又同斯帥師侵衛十年同州仇帥師圍郈秋又圍郈十二年同季孫斯墮費是也叔孫不敢一見於經五年書卒是也季孫斯四見於經六年同何忌如晉冬又及何忌圍鄆八年及何忌侵衛十二年又同何忌墮費是也叔孫州仇四見於經十年及何忌圍郈秋又圍郈冬又如齊十二年帥師墮郈是也叔還一見於經十一年如鄭莅盟是也夫定公之時非特三家之強盛兼制魯國而陪臣陽虎之流又出而乗三家之後互相刼制日趨亂亡故經於八年書竊寳玉大弓國之重器而盗得竊之見陪臣之僣叛也故經於定公書圍郈圍鄆墮費墮郈皆以陪臣強暴刼制三家是以墮其強邑以抑其勢也且叔弓在昭公時常主國事子孫亦屢繼其政至定哀之際唯三家秉權叔弓之後殊罕見經矣用知魯之季世其權專在三家猶六卿之於晉也 哀公乗統之末大夫見經者四人仲孫何忌五見於經元年戍邾二年同州仇及邾子盟于句繹三年同州仇圍邾六年戍邾是也季孫斯三見於經二年同州仇何忌伐邾三年及州仇城啓陽秋書卒是也叔孫州仇四見於經二年同季孫斯仲孫何忌伐邾取田又及邾子盟于句繹三年同季孫斯城啓陽冬又同何忌圍邾是也叔還二見於經五年如齊六年會吳于柤是也夫三家名氏多連書於經自哀七年以後至於𫉬麟則名氏絶不見矣盖三家至此日㣲故有事則協力以相濟扶持目前久安之計耳逮其盡也雖欲協力以張國事且不可得此三家名氏自哀七年以來所以寂無聞也嗚呼春秋一經更二百四十二年厯十二公諸侯僣天子自隠公始大夫專國政自文公始三家之盛則始於襄陪臣之強則始於定皆反覆相制以從危亡雖以孔子之聖道不行於時君徒垂憲於筆削以律萬世而已可重歎哉







  春秋比事巻四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比事巻五     宋 沈棐 撰
  
  世家
  按史記世家成王封弟叔虞於唐在河汾之東唐叔子奕為晉侯至穆公凡七世穆侯伐條生太子曰仇伐千畆有功生少子曰成師穆侯卒仇立是為文侯文侯十年周東徙三十五年卒子昭侯立昭侯封文侯弟成師於曲沃曲沃邑大於翼翼晉都也成師封曲沃號桓叔潘殳弑昭侯迎桓叔晉人攻之桓叔則還曲沃晉立昭侯子孝侯桓叔卒子代為曲沃莊伯弑孝侯于翼晉復立孝侯子鄂侯鄂侯二年魯隠初立鄂侯六年卒子哀侯立哀侯二年莊伯卒子代立為曲沃武公哀侯九年武公伐晉虜哀侯弑之晉立哀侯弟緡二十八年齊小白始霸武公伐晉滅之周𨤲王命武公為晉侯列為諸侯盡并晉地而有之更號武公始都晉國武公伐晉二年卒子獻公立十八年晉始見春秋實僖公二年也凡此盖晉之始封自唐叔在春秋前世繫自入春秋始獻公終定公傳祚十二君合一百七十七年今考其行事見於經者次諸公論之
  獻公名詭諸莊十九年立僖九年卒
  按史記莊十九年獻公立在位二十六年至僖二年始以滅下陽見經前此未有聞者盖獻公之初晉祚始定齊方主霸未敢與中國抗衡故獨守一國未嘗有侵伐之事亦不與霸者㑹盟是以終獻公之世不過加兵於虞虢而已然獻公之為君驕淫暴虐惑驪姬嬖二伍寵奚齊内則賊世子之親外則殘兄弟之國故見於經者無一善可錄而累遭筆削之誅焉按經僖二年虞師晉師滅下陽左氏謂晉以璧乗假道於虞以伐虢虞公許之且請先伐虢晉會虞師滅下陽先書虞賄故也五年書晉人執虞公左氏謂晉復假道於虞以伐虢圍上陽冬滅虢師還館於虞遂襲虞滅之執虞公而脩虞祀書晉人執虞公者罪虞且言易也夫虞虢皆同姓之國而晉滅之其惡固可知矣然滅下陽先書虞師者虞貪晉之賄而假以道且請先伐之則虞為首兵故先言之左氏之説然矣至執虞公稱晉人則深罪晉侯者也盖諸侯之義不得專執執得其罪者其惡小故或稱爵執非其罪者其惡大故特稱人今晉侯既專執又誘虞公以假道襲而執之其惡尤甚故稱晉人左氏所謂罪虞且言易者非也五年晉侯殺其世子申生稱晉侯稱殺者罪晉侯也稱世子申生者明無罪也盖鄭克段于鄢譏鄭伯以兄逐弟也晉侯殺其世子申生譏晉侯以殳殺子也鄭伯不兄晉侯不殳皆有罪也然克段不稱弟者以段之不弟也殺申生稱世子以申生之無惡也言世子之無惡所以重晉侯之罪也猶曰以父之親而殺其繼世之子也嗚呼獻公以驪姬之愛殺世子申生立奚齊及其死也里克丕鄭乃因三公子申生重耳夷吾之徒以作亂卒使奚齊卓子荀息見害於里克而里克丕鄭又見殺於夷吾是以春秋書曰晉里克殺其君之子奚齊言君之子奚齊未立也又晉里克弑其君卓及其大夫荀息稱君者卓己立也殺里克丕鄭皆稱晉者君殺之也稱大夫名者其罪當殺也嗟乎春秋之義莫大於同姓而獻公滅之莫重於世子而獻公殺之卒使骨肉卿佐相繼殂隕殘暴不仁未有若此其流緜逺亦幸哉
  惠公
  晉與秦仇好
  晉獻公以女配秦穆公則秦晉婚舊之國也而恵公始立秦晉遂交戰于韓惠公見𫉬於秦何其棄姻好事兵戎如是之遽耶按左傳初秦納惠公惠公入秦穆姬属賈君焉且曰盡納羣公子晉侯烝於賈君又不納羣公子賂秦伯以河外列城既而不與秦輸晉粟晉閉秦糴故秦伯伐晉則韓之戰直在秦而曲在晉也及晉請於秦許晉平而歸惠公惠公卒懷公立重耳奔秦秦伯納之文公用霸則秦之德晉深矣文公圖霸中原秦伯率先請諸侯佐佑其績是以城濮之戰温之會翟泉之盟圍許伐鄭皆與晉戮力一心莫有攜貳是又穆公有大惠於晉也文公即世襄公踐祚秦伯聞晉之䘮圍鄭之滑取怨於晉於是有殽之師盖鄭晉之與國也當文公時秦晉連兵服鄭及文公沒秦先背晉以圍鄭不克而入滑是以晉率姜戎敗秦於殽為晉之説曰我文公主霸於秦尤親盟伐同之用固婚好今君雖終言猶在耳而秦伯不哀吾喪伐吾同姓慿陵諸國與晉爭霸蔑視我君敗我盟好則殽之戰秦實致之也為秦之説曰驪姬起難惠又出奔吾首納惠公定晉之嗣惠公背好交兵于韓吾念穆姬之親既𫉬而釋之暨公不祿復納重耳是用主霸中原大興晉國今襄公忘我大德脩我小怨遽興戰伐覆我師旅則殽之戰實晉之罪也秦晉兩君各挾私怨由是累世之好一旦棄絶而日㝷干戈以相攻討終於悼平不復盟好之事矣故自殽師以來秦晉戰者三秦伐晉者七晉伐秦者五請按經傳而論之文二年書晉侯襄公及秦伯穆公戰于彭衙秦師敗績左氏謂秦孟明報殽之役也 七年晉人靈公及秦人襄公戰于令狐按左氏初公子雍奔秦及襄公卒秦康公欲立之乃納子雍于晉是時晉太子靈公也趙宣子患穆嬴之泣乃立靈公而拒秦遂敗秦師于令狐夫彭衙之戰雖秦報怨於晉然令狐之役據左氏以折𮕵之則晉直而秦曲也 十二年晉人秦人戰于河曲左氏謂秦為令狐之役故秦伯伐晉秦懼晉而夜遁復侵晉入瑕凡此秦晉之三戰也 文二年晉連宋陳鄭伐秦三年秦人伐晉左氏謂晉報彭衙之役秦濟河焚舟取晉地王官及郊封殽尸而還遂霸西戎此秦晉之交伐一也 文四年晉侯伐秦左氏謂圍邧新城以報王官之役十年秦伐晉左氏謂是年春晉人伐秦取少梁經不書夏秦師伐晉取北徵以報少梁之役此秦晉之交伐二也 宣二年秦師伐晉左氏謂元年晉欲求成於秦趙穿曰崇秦與國我侵崇秦必救之吾以求成焉冬趙穿侵崇秦弗與晉成故二年伐晉以報崇之役也八年晉師白狄伐秦左氏謂六年赤狄伐晉八年晉及狄平遂會晉伐秦此秦晉之交伐三也 宣十五年秦人伐晉秦穆公左氏謂秦師次于輔氏晉魏顆敗之獲秦力人杜囬成九年秦人白狄伐晉左氏謂諸侯貳晉故夫晉以秦兩見伐故成十三年晉同齊魯宋衛鄭曹邾滕大興兵以伐之左氏謂秦桓公既與晉厲公為令狐之盟經不書而又召狄與楚欲通道以伐晉諸侯是以睦於晉盖當時厲公主盟故能糾率諸侯同報秦怨此秦晉之交伐四也 襄十年晉師伐秦景公左氏謂九年秦景公乞師于楚將以伐晉楚子出師以為秦援秦人侵晉晉饑不能報經不書十年晉荀罃伐秦報其侵也十一年秦人伐晉左氏謂是年晉侯㑹諸侯伐鄭秦庶長鮑伐晉以救鄭秦晉戰于櫟晉敗晉人以秦見伐故十四年叔孫豹㑹晉荀偃齊宋衛鄭曹莒邾滕薛杞小邾諸大夫復大興兵以伐之左氏謂報櫟之役此秦晉之交伐五也 自後訖春秋晉無戰伐之事盖晉合諸侯大舉伐秦秦畏晉之强是以不敢犯晉則晉亦弭兵於秦至昭元年秦景公弟鍼有寵而富或譖之恐誅遂奔晉秦伯之弟鍼出奔晉是也景公卒哀公立鍼遂歸秦夫秦欲誅鍼而鍼亡於晉使秦不畏𣈆則必伐𣈆矣然而自鍼出奔前後無秦晉交伐之文是以知秦之畏𣈆也 昭十六年楚平王立求女於秦秦哀公以女妻太子建平王取之遂與楚交好而𣈆公室卑六卿强故秦晉久不相攻盖當是時𣈆國既弱秦多附楚楚方患吳之强比歲侵伐爭主夏盟中國之所以交兵者唯吳楚而已故秦𣈆有侵陵之意懼吳楚之乗其隙亦所不敢也雖然經書秦晉戰伐之文三書晉侯爵至秦則未嘗書曰秦伯而文十年稱秦伐𣈆者説者謂𣈆中國也秦夷狄也以中國待𣈆故雖惡𣈆而猶書爵貶也至貶秦之惡則待以夷狄之禮故特書秦而不稱其爵然秦𣈆自殽之役結怨甲兵償報不已故彭衙之戰猶書𣈆侯秦師至令狐之役則疾之為甚遂貶稱人然猶書及以為别異之文也至十二年河曲之戰則二國之讎既易世矣而秦康晉靈尚㝷舊怨殘民以逞其惡尤甚故孔子於此不書及焉盖惡其迭起償報互覆師徒一目之也嗚呼秦𣈆匹國且有姻舊之好宜其玉帛相加不替於終始也而自文公没兩國結怨交兵攻討曽無夙昔之歡是豈先王睦四隣之意乎春秋屢貶而深譏之非溢惡也
  襄公名驩僖三十三年立文六年卒
  襄公在位七年伐國者四秦不與僖三十三年書𣈆人帥陳鄭伐許左云討其貳於楚也文元年書晉侯伐衛左云討其不朝於文公也三年書𣈆人合六國大夫伐沈沈潰左氏以其服於楚也是年楚人圍江陽處父伐楚以救江左云門于方城遇息公子朱而還盖楚聞𣈆起師而圍江解故𣈆還也夫文公之霸諸侯悉從惟衛侯許男不與盟會文公嘗執衛侯且合諸侯圍許而城濮之戰又嘗大敗楚矣及襄公繼立有紹霸之志故始伐許次伐衛次伐沈及楚圍江則帥師以救之盖患楚之强暴畏諸侯之從楚故伐其與國解其圍師皆所以折楚之驕蹇也夫當文公戰楚伐衛之時聲威所加孰敢抗晉今襄公親帥師伐衛而衛敢報伐雖伐沈伐許示畏於楚而圍江之師楚始見經則襄公之威力替於文公矣况處父救江不亟赴其難乃先伐楚欲其引兵自救而江圍解非救患之師也是故明年楚人滅江又明年㓕六蓼使楚復肆侵暴豈非襄公之罪哉
  晉與戎狄仇好終始
  按僖十八年邢人連狄伐衛二十五年衛侯燬滅邢盖燬雖有滅邢之惡然邢連狄以伐衛是自滅之也晉自襄公始與戎狄同兵以伐中國其後或假狄師或㑹狄人或滅之敗之伐之執之與戎狄交亂雖晉之強不至於敗亡而蹈邢之失則一也故僖三十三年襄公及姜戎敗秦師于殽宣六年成公帥白狄伐秦此連兵以伐中國二也宣十一年景公會狄于欑函此㑹狄一也僖三十三年襄公敗狄于箕成十二年厲公敗狄于交剛昭元年敗狄于大鹵此敗狄三也宣十五年景公滅赤狄潞氏以潞子嬰兒歸十六年景公滅赤狄甲氏及留吁昭十七年頃公滅陸渾之戎此滅戎狄三也成三年景公伐廧咎如此伐戎一也哀四年定公執戎蠻子赤歸於楚此執戎一也夫夷狄不可與共功也久矣以晉之大國雄長諸侯莫不聼命襄公雖為秦仇率中國諸侯以伐之當無不可而借力於豺狼無厭之人苟一時之勝遂使後世子孫緣襲其惡或與同好則連兵以伐人或乗其弱則伐之滅之無所不至皆非中國禦戎之道也先儒謂戎狄亂華驅之可也滅之則甚矣先王盛時中國強足以制禦四夷間有侵擾者不過疆場之害而已如是則驅之逐之不盡誅伐可也若夫春秋季世王道衰㣲夷狄暴横雜處華夏不勝其害非懲乂剪滅禽獮而草薙之則蠻戎醜類愈肆驕暴中國之患無時而息矣然則先儒之論可施於三代全盛之時不可用於春秋也雖欲攘夷狄救中國固霸者之美功也觀𣈆國諸君滅戎敗狄不過利其土地逞其威強而已安能攘驅拯救紹文公之烈哉若夫𣈆平公時執戎蠻子赤歸于楚則其惡尤甚按左氏楚人圍蠻氏蠻子奔晉陰地楚使告於𣈆趙孟子曰晉國未寧安能惡楚遂執而歸之夫楚亦夷狄也今執夷狄以與夷狄是長其殘暴也噫𣈆國之衰何其甚耶
  靈公名夷臯文七年立宣二年趙盾弑之
  靈公盟者三㑹者一救國二侵伐六文七年經書公㑹諸侯晉大夫盟于扈左云𣈆侯立故也公後至故不書所㑹先儒以謂文公怠政事多廢緩既約𣈆盟而復後至故書徃㑹而隠其不及不序諸侯以見其不在故明年公子遂再與𣈆盟夫經既書公㑹書盟則不應公在不㑹此説非也盖靈公初立禮當親與諸侯盟㑹以講信修睦靈公不明不自如會乃遣大夫以往自是以後終靈公之世盟會侵伐皆出於大夫聖人疾其專恣而深惡𣈆靈之不君故即位之年因其會盟一寓筆削之意不使大夫得抗諸侯也 八年經書公子遂會𣈆趙盾盟于衡雍左云晉人以扈之盟討公後至故襄仲㑹𣈆趙孟盟于衡雍報扈之盟也左氏以去年之盟公後至故衡雍之盟附會其説以為報盟耳然魯自文公之初敦睦晉好比歲奔走攷元年公孫敖㑹𣈆侯二年及處父盟是年敖又盟士縠夫一歲之間而兩與𣈆盟况間歲㝷盟盖魯君事𣈆之常禮也安得因𣈆討而後報盟也哉至十四年經書公會宋公晉趙盾合八國同盟于新城左氏謂從於楚者服耳且謀邾納㨗菑也杜預以從於楚者謂陳鄭宋攷經文自晉文既霸三國皆服從盟主未嘗叛𣈆惟衛許不與盟會故襄公即位元年伐許二年伐衛至此始同盟則左氏所謂從楚者服盖衛許耳非陳鄭宋也按左氏邾文公元妃齊姜生定公二妃𣈆姬生㨗菑文公卒邾人立定公㨗菑奔𣈆趙盾盟諸侯以納之然以庶亂嫡名義不正故卒不克納凡此𣈆主盟者三也 文十一年經書叔彭生㑹郤缺于承匡左云謀諸侯之從於楚者夫當文公時魯𣈆大夫脩好而會多矣則彭生郤缺之相會盖以繼前好也若以謀諸侯之從楚者則𣈆當合諸侯之大夫豈獨魯彭生一人哉凡此晉主會者也 九年經書楚人伐鄭公子遂㑹晉宋衛許救鄭左氏謂不及楚師卿不書緩也以懲不恪盖自文公霸諸侯楚懲城濮之敗不敢加兵於鄭鄭亦服從中國厯襄至靈莫有貳心今楚復強與晉爭鄭而晉合諸大夫不能力救使亟得志晉已無及矣自此之後晉楚交兵不息使中國疲於奔命盖實是役也故𣈆宋衛許皆貶稱人所以深罪𣈆也 宣元年書楚子鄭人侵陳遂侵宋𣈆趙盾帥師救陳則楚至是亦強矣文九年楚人伐鄭鄭猶未服楚也故十四年新城之盟十七年伐宋之役皆與𣈆戮力同其好惡至宣元年鄭始叛𣈆故與楚連兵侵陳侵宋𣈆既失鄭懼陳為楚所得故趙盾帥師救之然不能也 文十五年書𣈆郤缺帥師伐蔡戊申入蔡者蔡服楚也蔡在文公時畏𣈆之強每與盟㑹文公既没蔡不能復從𣈆文十年書楚子蔡侯次于厥貉則知蔡之與楚久矣而十四年新城之盟蔡不見經故十五年郤缺伐之然伐而服之可也入其國不可也經書入蔡所以惡𣈆不能服之而以兵威殘暴國也 十七年書晉人衛人陳人鄭人伐宋者討其弑君也十六年經書宋人弑其君杵臼𣈆為盟主故帥諸侯以討之然宋以立文公諸侯不能平宋無功而還故四國皆貶稱人也 宣元年書宋人伐鄭討其貳於楚也鄭人與楚連兵侵陳宋二國趙盾帥師救陳遂致四國諸侯并力伐鄭鄭未屈服故冬又與宋伐之然稱𣈆師者即趙盾救陳之師也不曰趙盾而曰𣈆師不與盾致四國之君故去其名氏以貶之所以抑強臣伸諸侯也 鄭兩被宋伐而畏楚之強猶未服𣈆故二年春受命於楚以伐宋是以晉人帥宋衛陳人侵鄭以報宋恥鄭於是始服𣈆矣故三年書楚人侵鄭則知鄭之始服𣈆也 宣元年書𣈆趙穿帥師侵崇者崇秦與國也按左氏𣈆欲求成於秦趙穿曰我侵崇秦必救之吾以求成焉是以侵崇盖晉方病楚比歲舉師若秦又見侵其何以堪故欲伐崇以求成將以紓秦之難也而秦弗克成故二年伐晉是徒重秦之禍也其為計不亦左乎此晉侵伐者六也嗟乎靈公驕淫暴虐盟㑹侵伐皆制於其臣文公霸業至此始衰矣使楚人乗間得逞九年聘魯十年會蔡十一年伐麋十三年圍巢十六年滅庸其間服鄭侵陳伐宋屢見於經𣈆不能制方且勤兵救禦僅能扶持於目前比之襄公其不逮逺矣卒致身被賊殺盖不可逭之禍也
  成公名黑臀宣三年立九年卒
  成公在位不久事罕見經即位之初國難未寧方務内靖未暇勤諸侯也是以宣三年楚人侵鄭四年伐鄭五年復伐鄭𣈆曽無救鄭之師四年鄭公子歸生弑其君夷𣈆曽無討亂之命是時𣈆更禍難未能逺恤諸侯故即位三年無一事見經至宣六年始有侵陳之役請條言之 經於宣六年書趙盾衛孫免侵陳左云陳即楚也陳以即楚見侵至是請成故八年書楚師伐陳是知請成於此年也然元年趙盾救陳稱帥師此年侵陳不稱帥師者盾有弑君之惡諸侯不能討成公不能誅則亂臣賊子何所懲懼故聖人因其初見於經没言帥師盖不與其帥君之師以討人也 陳以八年楚師見伐復求成於楚故九年𣈆荀林父帥師伐之按左氏扈之會陳侯不至林父以諸侯之師伐陳𣈆侯卒乃還然使諸侯同伐則經必書卿佐之名今獨書林父或者謂林父帥之無將帥也夫兵重事也諸侯豈委一林父而不以將帥統之或者之説似未妥也是知𣈆侯帥諸侯以待夫扈而林殳自將以伐之耳 是年書楚子伐鄭𣈆郤缺帥師救鄭盖楚因畏𣈆乗䘮間以伐鄭也鄭自宣二年𣈆人合諸侯侵之遂服於𣈆雖屢被楚難而七年黑壤之會九年扈之㑹鄭皆在列故楚子至是間𣈆而復伐之雖救鄭而不能成救之之功遂使鄭及楚平此經於十年所以書𣈆伐鄭也 七年書公㑹𣈆侯合六國於黑壤者左氏謂𣈆侯之立魯宣公不朝𣈆人止公於會盟于黑壤公不與盟不書盟者諱之也盖左氏以宣公比歲事齊而盟主初立魯無朝聘之禮是勤於齊而怠於晉也故起是説以為公不得盟誠如左氏之説則若成十六年沙隨之會不見公當有以别異其文曰公不與盟不當以公見止於晉而没言諸侯之盟也九年書晉侯宋公衛侯鄭伯曹伯會于扈左云討不睦也杜云謀齊陳按經文㑹扈之後書荀林父帥師伐陳則為是會者盖以謀伐陳也且晉主諸侯魯當聽於扈之會宣公不與者盖魯鄰於齊者也是時晉霸頗衰齊方強盛故齊自晉文既没盟伐不與晋同而魯自文公末年事齊頗加於晉至宣公則尤甚矣在位幾二十年惟黑壤之會不至盖簡於晉也 夫晉侯在位七年侵伐救國者三為會者二其爭諸侯營中國大要事鮮於靈公時當是時也齊不來從魯不深服陳鄭往來於晉楚或服或叛莫有常所則霸業之衰可知矣成公懲晉靈之禍務欲自靖其國故不區區於盟會侵伐之事雖其在位不久亦以國勢至此不得不爾者歟
  景公名儒宣十年立成十年卒
  晉之勍敵者楚也其時從晉者齊魯宋衛陳鄭諸列國也景公在位十九年大抵始衰弱而中稍復振攷諸侯之服叛可見矣楚自宣公十二年敗晉於邲聲威丕振諸侯翕然歸之至成二年楚人主盟于蜀其間與盟者上自齊宋魯衛下逮邾薛凡十二國悉從楚命則其強盛莫甚於此齊自宣十八年晉衛連兵伐之逮成二年晉郤克大舉魯衛之師敗齊于鞌國佐請盟至五年蟲牢之盟始同晉好矣魯自文宣以來皆一於事齊至宣十七年公會晉侯同盟于斷道而成二年挾晉敗齊始堅事晉之心矣宋衛自宣十年伐鄭之役十二年清邱之盟皆一於從晉而衛背清邱之盟其叛晉者五年至宣十七年同盟斷道始服於晉矣宋以病楚之伐宣十三年十四年十五年其叛晉者七年至成三年會晉伐鄭始服於晉矣陳鄭自宣十年與楚子盟于辰陵既而叛楚故是年楚子有入陳之役十二年有圍鄭之師陳終景公之世不復從晉而鄭伯以成五年始服晉而同盟矣觀六國之背晉皆在景公即位之初盖是時晉弱楚強諸侯畏楚横潰而往晉亦何能制之哉至鞌之戰敗齊之後兵威再強諸侯始有懼晉之心故晉之霸業墜而復舉者在是一戰之功也請復䆒其終始而備言之景公之盟會七侵伐八敗戰二救國二宣十二年書晉宋衛曹同盟于清邱會晉侯以是年邲之戰敗于楚師懼失諸侯故為是盟以結之然其從晉者止於宋衛曹三國而已齊魯陳鄭皆不在列則知諸侯之向楚而晉霸之衰也按左氏同盟之言曰恤病討貳卿不書不實其言也盖是時宋伐陳衛救之是衛不討貳也明年楚伐宋晉不救是晉不恤病也然則晉之弱楚甚矣衛易晉而救陳晉懼楚而不救宋晉為盟主坐視諸侯之從夷其何以恢霸業強中夏哉此聖人所以皆貶稱人也 十七年書公會晉侯衛侯曹伯邾子同盟于斷道者晉勢未強諸侯猶未服從前年清邱之盟宋在而魯不與此年斷道之盟魯服而宋不來得魯失宋是見諸侯之攜貳也按左氏以為討貳齊使四大夫來盟晉辭齊盟執其三大夫既而逸之觀明年經書晉侯伐齊則左氏之説似可信也 成元年書臧孫許及晉侯盟于赤棘者魯堅晉之好以拒齊也攷魯宣公在位奔走事齊甚於盟主至十七年始有即晉之心故是年公與晉侯同盟斷道明年歸父如齊成公繼立懼齊以附晉見侵故復為此盟以深結晉好苟齊釋憾於我得倚晉以為重也成二年齊伐魯故敗之於鞌五年書公會晉侯齊侯宋公衛侯鄭伯曹伯邾子杞子同盟于蟲牢者左謂鄭服也夫景公自踐祚以來會諸侯者唯此盟為盛齊宋鄭衛咸與盟會豈獨鄭哉盖成二年齊已受盟于袁婁三年宋已從晉侯伐鄭至衛則宣十七年同盟斷道其服晉尤為久矣惟鄭自宣十年叛晉從楚至此始受盟左氏所謂鄭服者為此故也 七年書公會晉侯齊侯宋公衛侯曹伯莒子邾子杞伯救鄭同盟于馬陵所以堅衆好而禦強楚左氏謂莒服者盖莒本屬齊既齊服晉故莒亦從之所以云莒服也 九年書公會晉侯齊侯宋公衛侯鄭伯曹伯莒子杞伯同盟于蒲者左氏為歸汶陽之田故諸侯貳於晉八年韓穿言來歸齊晉人懼會于蒲以㝷馬陵之盟楚人重賂宋鄭鄭貳于楚鄭伯如晉執之討其貳也盖成六年楚人伐鄭晉欒書救之七年楚復伐鄭景公合諸侯救之則晉之急鄭非不至矣今此復會于蒲盟以相保盟墨未乾牲血未掃而鄭已有即楚之心是罪在鄭而不在晉也故晉既執鄭伯又使欒書伐之所以深罪其反覆者歟 成五年叔孫僑如會晉荀首于榖此晉魯結好之常禮也魯既比晉尤親故合諸侯固盟之外嘗私結晉好成元年臧孫許及晉侯盟此年僑如與晉荀首會所以致親於晉凡此七者皆景公之會盟也 宣十二年書晉人宋人衛人曹人伐鄭者前年楚子伐鄭晉郤缺救鄭不克鄭與楚平故晉與三國伐之取成而還自此終景公之世三服而三叛是年服晉至宣十一年楚鄭盟于辰陵一叛也十二年再服于晉故經書楚子圍鄭至十四年書晉伐鄭二叛也成五年鄭伯同盟蟲牢則又服于晉矣至九年晉執鄭伯欒書伐鄭三叛也然其間伐鄭之役必書晉侯書欒書此獨稱人者惡晉不能救之於始使鄭無所援不得已而歸楚又復連兵以伐之故貶稱人也 十四年書晉侯伐鄭者鄭以邲之戰晉敗于楚遂即楚背晉不與清邱之盟此晉侯所以伐之 十八年書晉侯衛世子臧伐齊者齊不從晉久矣景公欲服諸侯以復興霸業則莫若先服齊齊服而諸侯從之此晉於是年所以始伐齊也 成三年書公會晉侯宋公衛侯曹伯伐鄭者鄭自邲之戰晉敗于楚遂堅楚好宣十四年雖一伐之未能遽服自此成元年凡六年間無討鄭之文盖自知力不能得鄭也及成二年晉敗齊于鞌諸侯稍稍輯睦故三年合四國諸侯伐之左氏謂討邲之役盖追本服楚之始且以謂鄭覆師于鄤敗晉偏軍夫以晉之強㑹衆諸侯壓兵於鄭如破朽耳鄭亦安能敗之假如左氏之説則成五年蟲牢之盟鄭何為與盟而服晉也 八年叔孫僑如會晉士燮齊人邾人伐郯者七年書呉伐郯呉始見經晉主諸侯使蠻夷入伐而莫之恤則罪在晉矣故晉於是年帥諸侯以伐郯討郯之罪以塞已過不知郯成于吳非郯之罪晉當用師於吳呉服而郯從之矣今晉侯畏呉之強不能致討而區區陵蔑小國亦何為哉大抵春秋之時懼強凌弱雖晉亦然觀晉與楚爭久矣其舉兵於楚者不過一二而伐鄭之師曽不少息其不能服楚以得鄭猶不能服呉以得郯也然晉楚相仇未嘗有盟㑹之好今晉伐郯以仇吳而自成十五年屢與呉㑹用見晉之畏吳尤甚於畏楚矣 九年書晉人執鄭伯晉欒書帥師伐鄭義見同盟于蒲 十年書公會晉侯齊侯宋公衛侯曹伯伐鄭者左氏謂鄭納賂以求盟晉歸鄭伯則鄭服於晉矣故厲公即位三年鄭從晉以伐秦用見請成於此故也八年晉欒書帥師侵蔡者蔡之服楚不與陳鄭同陳鄭雖畏楚時或叛之惟蔡脅於楚不敢攜貳諸侯不能爭故經書蔡之文殊畧於陳鄭惟晉文興霸楚弱晉強故蔡侯三與盟㑹自後不復從者文十年書楚子蔡侯次于厥貉言次不言盟則知蔡之從楚久矣不必盟會以相結也十五年郤缺雖伐蔡而入之亦不能使其服從至是復書侵蔡距伐蔡之師踰三十年則晉之憤蔡可謂畧矣其憤之畧者盖不可覬其從故也凡此八者皆景公之侵伐也 宣十二年書晉林父帥師及楚子戰于邲晉師敗績者景公自宣十年即位至此二年齊魯背好陳鄭附楚景公於是逺慕二霸之績欲服楚以宗諸侯故因楚子圍鄭遂以林父帥師而興邲之戰然晉自靈成以來國勢稍弱而楚值莊王之興有蒍敖為之佐計其強弱晉固不能敵楚矣此林父所以取敗也成二年季孫行父臧孫許叔孫僑如公孫嬰齊帥師㑹晉郤克衛孫良夫曹公子首及齊侯戰于鞌齊師敗績者晉為楚敗楚勢愈張魯會楚子宋及楚平陳鄭堅事楚之心齊衛忘盟會之好景公欲収合諸侯故宣十七年脩斷道之盟魯衛雖服而齊猶偃然無從晉之意故十八年晉銜伐齊未得志也至成二年因魯衛之仇合三國之師一戰敗齊晉之威令始震於此矣盖景公之失諸侯者以邲之敗其得諸侯者以鞌之戰觀二戰之勝負以䆒諸侯之服叛則景公之業所以墜而復振舉在是矣凡此二者景公之大戰也 成六年書晉欒書帥師救鄭七年公會晉侯合九國救鄭者成五年鄭伯會晉同盟蟲牢故六年楚師伐鄭晉欒書帥師救之也七年楚復伐鄭晉復合諸侯救之夫晉之強弱與諸侯事晉之勤怠皆繫鄭之服叛而已晉之所以區區於鄭者意非止於爭鄭所以與楚爭衡也其與楚爭衡所以制諸侯也故鄭或叛晉則晉必伐之楚或伐鄭則晉必救之鄭之二境交被侵伐中國諸侯從以多事其原起於兩雄之相爭故其害之流蔓積數世而不息焉凡此二者皆景公之救國也雖然律春秋以三伐之法則晉楚均獲罪於聖人崇中國以抑夷狄之強則晉為有功於春秋矣方景公初立楚人暴横入陳圍鄭伐宋侵衛中國諸侯苦其兵威而蜀之盟其從楚十一國使景公不能再命諸侯則華夏變而為夷狄惟景公不失舊業故自成三年以來楚雖強不致甚熾終景公之世惟伐鄭兩見於經無他侵伐之事則其抑戎狄衛中國之功亦豈小哉
  厲公名州蒲成十一年立十八年卒
  厲公在位八年經之所書特多晉當是時也諸侯侵伐會盟一聽於晉莫有攜貳而私仇好者此經書晉事所以特多也攷其終始而叅酌之其阻兵安忍務為威權雖一時畏服莫敢與抗而身卒不免於禍盖阻兵無衆安忍無親衆叛親離何以自保宜其及於難也夫晉之勍敵惟秦與是而厲公大合諸侯敗楚伐秦秦不敢加兵以報伐楚不敢爭鄭以屢侵楚惟成十五年一伐鄭自十六年敗後不窺中國則其兵威所震可謂強矣由是上致王臣以會伐下攬諸侯以聽命奔走左右惟晉之從然不務以德綏之而徒恃威力為強故自敗楚之後踰年之間三合諸侯之師并力於鄭則其阻兵可知矣以外則辱兩諸侯成十五年執曹伯十六年不見公又執季孫行父以内則殺四大夫十七年殺三郤十八年殺胥童則其安忍可知矣夫惟殘暴如此故君臣之間弑戮之禍相㝷而並起所以不免於程滑之手也且請其事而條言 厲公之會諸侯者三盟者二伐國者三秦不與大戰一成十二年書公會晉侯衛侯于瑣澤者厲公初立魯衛欲親晉故為此會按成十年衛侯之弟黑背帥師侵鄭左以為晉侯命十一年厲公使郤犨來聘魯及郤犨盟夏又使行父如晉用見衛魯二國交結晉好尤異於他諸侯宜乎有瑣澤之會也 十五年書公會晉侯衛侯鄭伯曹伯齊世子成齊國佐邾人同盟于戚者左氏謂討曹成公也按十三年曹伯廬卒于秦成公負芻殺其太子而自立故晉侯㑹諸侯于戚討而執之先儒謂晉侯書爵者執得其罪也然曹伯之立既三年矣諸侯欲討其罪則不當與之盟既與之盟則不當討其罪今既盟而執之稽天討瀆齊盟雖曹伯罪在不赦而晉亦不為無罪則特書晉侯之爵乃所以深貶之也 是年冬書叔孫僑如會晉士燮合七國大夫會呉于鍾離故特起離會之文以見夷狄盛而中國衰也按左氏楚申公巫臣結怨於子重子反巫臣奔晉請使於吳呉子壽夢説之乃通吳於晉巫臣教之叛楚故自成七年始大通吳於上國是時晉方與楚為敵欲挾呉以為強呉晉同則楚不足挫矣故晉士燮帥諸侯大夫會之然以大夫㑹之猶可一至其後則中國之尊諸侯之衆往屈於吳莫以為恥則中國衰㣲殆有甚於前矣 十六年公會晉侯合六國于沙隨者謀伐鄭也書不見公者譏在晉侯也按左氏晉將戰楚來魯乞師齊衛魯皆後戰期魯僑如譖於晉郤犨故晉獨不見公盖魯有僑如之難公待於壞隤申官儆備設守而後行是以後戰厲公不恤魯難而聽郤犨之譖則晉不見公非魯之罪故經直書而不諱所以罪晉侯也十七年同盟于柯陵見下伐鄭義凡此皆厲公之盟會也 十六年書晉侯及楚子鄭伯戰于鄢陵楚子鄭師敗績者十五年楚子伐鄭鄭成於楚故是年鄭公子喜帥師侵宋以叛晉晉侯為是與楚鄭結戰厲公方強故能敗二國之師以報邲戰之恥而上言欒黶乞師及戰不言公者公不出師也於戰言楚子鄭伯而於敗績言鄭師者敗必稱師此獨言楚子所以卑鄭也其卑鄭者見其屬楚以致敗也 是年書公會尹子晉侯齊國佐邾人伐鄭者鄭雖敗於鄢陵猶未服晉故晉帥諸侯以討之 十七年書公會尹子單子晉侯合八國伐鄭同盟于柯陵者前年晉合諸侯伐鄭鄭未克服又合諸侯伐之左氏謂盟于柯陵㝷齊之盟也楚子救鄭諸侯還則鄭不受盟可知矣是年冬公會單子晉侯合八國伐鄭者鄭雖屢被侵伐而挾楚愈固故晉侯又以諸侯伐之夫自襄靈以來與楚爭鄭久矣未有三合師徒而不能服鄭者况厲公鄢陵之戰有震楚之威宜乎蕞爾之鄭不討而自服矣今晉大興諸侯之師三伐而不能服鄭豈其兵威之不強盖德不足以懷之也凡此者厲公之戰伐也夫厲公三乞師于魯十三年郤錡乞師公遂會晉侯合八國伐秦十七年荀罃乞師公遂會晉侯合八國伐鄭惟十六年鄢陵之役欒黶乞師而公不往會無他諸侯與晉戮力如伐秦伐鄭之師者盖諸侯畏楚之強不敢必於從晉使晉能勝楚固十國之福苟惟一敗不振則禍不旋踵矣此鄢陵之戰所以獨稱晉侯也然自戚之盟宋齊怠於從晉故其會盟會伐皆以大夫從之亦晉侯暴厲不道不足以結之故也噫小白召陵之盟重耳城濮之戰皆足以威服強楚以伸中國之氣固有功於春秋矣然其恃功而驕敢傲王室故小白盟楚之後則會王世子盟王人致宰周公重耳敗楚之後則兩致天王一盟王人此風一起至於厲公幸勝於鄢陵則自許以二霸之功故敢蹈二霸之罪伐鄭之役三致王臣則其陵傲王室又非止於盟會而已矣夫以二霸之賢且猶不免况厲公之暴者乎嗚呼周室其衰矣






  春秋比事卷五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比事巻六      宋 沈棐 撰晉
  悼公名周成十八年立襄十五年卒在位十六年
  晉自文公興霸其子孫更五君皆無顯迹足以昭前人悼公自外至國人賢而立之遂能率服諸侯外強内安用成霸業比功重耳可謂盛矣攷其大要始勤宋次服陳鄭次又服鄭後制秦定衛垂休身後猶能杜強楚之侵陵而中國頼以不擾自襄靈以來未之有也請列其事而言之 宋共公卒蕩澤作亂殺公子肥華元奔晉魚石奔楚逮十八年楚鄭聞晉之亂伐宋彭城以納魚石冬又侵宋宋人告難於晉悼公遂會諸侯同盟于朾左氏謂謀救宋也宋辭諸侯而請師以圍彭城故十八年晉侯盟以謀之襄元年晉欒黶合九國大夫圍宋彭城左氏謂彭城非宋地追書也於是為宋討魚石遂稱宋且不登叛人也盖楚子伐宋取彭城使魚石守之所以逼宋也伐取宋邑寵其叛臣則楚之惡可知矣故雖入楚孔子還繫之宋所以抑強狄而黜叛逆也按左氏云彭城降晉晉人以魚石置諸瓠丘若此者悼公動宋之績也 晉憤鄭之比楚故是年韓厥帥師伐之而楚使公子壬夫侵宋以救鄭明年鄭師伐宋又帥宋衛侵之是年秋晉荀罃會六國大夫于戚冬又會九國大夫于戚遂城虎牢以逼鄭鄭乃求成公羊謂虎牢鄭邑言城之不敢取之為中國諱伐喪也是年鄭伯卒故夫不言伐取且不繫之於鄭皆所以與晉也鄭叛去中國與楚比周荀罃再會于戚城虎牢以逼之然後始服故不繫之於鄭使若自城中國之邑然後鄭服以安諸侯晉之美也公羊以為諱伐喪豈不陋哉且戚之始㑹齊滕薛小邾不與而次會皆與者左氏謂元年鄫之會崔氏有背晉之言滕薛小邾不至皆齊故也晉請於齊齊懼晉伐故戚之再會齊帥小國從之然終悼公時盟會侵伐唯崔氏太子在列齊侯未嘗親至其間如彭城之圍鄬之會齊又不來則知齊雖名為從晉而其實有貳晉之心也逮三年晉已得鄭故大合諸侯盟于雞澤以結鄭之好而陳侯使袁僑如會遂以諸侯大夫共盟袁僑夫陳之比楚久矣唯重耳定霸于城濮始來會盟自後一於附楚雖間從晉好不旋踵而叛之則晉之得陳尤難於得鄭也今悼加兵於鄭僅得就盟於陳不舉一戢乃能使慕德悦義背強楚而即中國則其霸業之強殆不減於重耳焉若此者悼公服陳鄭之績也雖然陳之勢不與鄭等盖其地逺國弱脅制於楚雖中國盛強可使蹔來而不可使久故鄭可爭也陳不可得也五年晉㝷戚之會合十四國以戍陳未幾而楚師伐之晉侯雖以諸侯之師戮力救陳而七年鄬之會陳侯迯歸自是不復盟會矣非悼公德不足以懷之強不足以服之盖其勢不可也楚既得陳復欲爭鄭故八年晉侯會諸侯于邢邱左氏謂鄭伯獻蔡㨗于會遂親聽命故是年冬楚公子貞帥師伐之封其侵蔡也鄭懼楚之伐遂與楚平故九年晉侯合十一國以伐鄭鄭又克復於是同盟于戱盟會方罷楚復伐鄭鄭人又與楚平是以十年楚鄭連師伐宋而晉侯合十二國伐鄭以報之遂城鄭虎牢二年城虎牢而鄭服此年戍虎牢而鄭不服故城虎牢則不繫之鄭戍虎牢則以鄭言之盖諸侯與楚爭久矣自襄二年至于此年鄭凡再服而再叛始也諸侯大夫城虎牢而鄭服今以十二國之師重兵戍之而不能得鄭是諸侯之無能也故虎牢雖諸侯所戍孔子還繫之鄭盖譏之也至十一年鄭帥師侵宋晉以諸侯伐鄭同盟于亳城北鄭雖受盟旋以叛晉故與楚子伐宋而晉侯又以諸侯伐之會于蕭魚鄭始服也至此蕭魚之會鄭凡三服而三叛自是一服之後中國能有鄭二十年盖自二霸以來服鄭之功未有若此之懿也夫言伐而復言會者得鄭伯之辭也故下文云公至自會不以伐鄭致文云楚人執鄭行人良霄則其得鄭可知矣然既得而不以盟結之乃獨書會者盖九年戱之會是年亳城比之盟非不盟也然其反側之心雖盟無益今鄭知楚不足恃而堅從晉好不假盟約故特會之而已若此者悼公服鄭之績也 夫楚已懼矣鄭已服矣為晉之敵者惟秦而已盖秦晉結怨自襄至悼凡六君矣交兵不息償報無時而悼公於襄十四年服鄭之後使荀偃合十三大夫并力伐秦自此終於春秋秦不復窺晉若此者悼公制秦之績也 是年衛侯不君為𡩋殖孫林父所逐出奔于齊晉士匄合七國大夫于戚左氏謂謀定衛也是時衛已立剽晉侯欲討之中行獻子曰伐之未可以得志而勤諸侯不如因而定之盖使衛侯無罪而見逐則剽不可不定衛不可不討今衛侯得罪於衛自取奔逐之禍則立衛剽而安諸侯可也若此者悼公定衛之績也至若強呉則自厲公之時與之會于鍾離悼公繼好凡三與吳會襄五年晉侯合十四諸侯於戚吳人聽命於會夫呉負夷狄之性強狡獫狼不易制也今兹逺慕中國來會諸侯非悼公威命足以制之也故聖人於此特書吳人所以進之也十年晉侯合十一諸侯會于柤左氏謂吳子壽夢也於是荀偃士匄請伐偪陽而封宋向戌焉遂滅之而戍偪陽乃與宋公偪陽中夏之㣲國也夫逺會強夷以滅中夏之㣲國此則悼公之罪也至十四年晉士匄合十三大夫會吳于向左氏謂呉告敗于晉為楚敗會于向呉謀楚也范宣公子數呉之不德以退吳人攷之經楚伐吳在襄三年距向之㑹踰十年矣何為至此始㑹晉以謀之以吳之强中國諸侯猶憚而從之何畏楚哉左氏之説似未安也雖然吳者楚之仇讎而中國之聲援也故中國得呉可以餌楚之暴而吳楚交横則中國益㣲而夷狄益盛矣然則晉凡三會強吳進不與之結盟退不與之攻伐特為會以禮之誠得所以權時之宜而以霸主臨帥諸侯而往會焉亦足以傷中國之衰㣲也夫悼公盟諸侯者三莫盛於三年雞澤之盟會諸侯者八莫盛於五年戚之會伐國者六莫盛於十一年伐鄭之役欲觀晉霸之盛即此三者可以曉然矣
  平公名虎襄十六年立昭十年卒在位二十六年
  平公在位二十六年即位之初承悼公之烈鄭已服從中國故侵伐罕見惟齊背好數與魯仇衛邾皆一叛盟會伐曹伐魯而衛且有弑君之亂故見於經者時有執伐之文自襄二十年以後大夫交亂無國無之自二十七年以後夷狄侵中國之柄浸逞殘暴是時晉雖有盟會以親諸侯而與夷狄狎主夏盟混然無别至昭二年以來則諸侯各救國亂不暇相攻而中國之盟會寂然不復講矣嗚呼悼公之業一跌不復晉主諸侯使衰亂至此豈非平公之罪哉請總其事而言之 襄十六年平公始即位合十一諸侯會于湨梁晉人執莒子邾子以歸以魯故也盖悼公時邾莒數侵魯境襄八年莒伐魯十年十二年又伐魯十四年侵魯十五年又伐魯魯與邾莒常與會盟服從中夏而邾莒背盟棄好敢陵大國故平公於此執之然而邾莒既預盟㑹退復執之非所以正其罪也執而以歸不歸京師非所以尊王室也至十七年經書邾子牼卒則知前年晉執邾子㝷已赦之故也邾人不悛是年冬復伐魯南鄙故十九年祝柯之盟晉執邾子以討其罪自是之後不復加兵於魯矣齊以十六年伐魯北鄙十七年兩伐魯十八年又伐
  之衛以十七年伐曹背盟好而㝷干戈在諸侯不可不討也十八年晉人執衛行人石買以曹故也是年大合諸侯圍齊以魯故也衛已服罪故圍齊之役衛侯在列圍脅既終故十九年諸侯盟于祝柯以固前好而齊猶未肯服也故經於是年書士匄侵齊聞齊侯已卒乃還彼三傳皆取之是不然宣成而下政在大夫至此而尤專矣故士匄受命以出廢命而還雖有不伐喪之善而墮君之命其罪又有大於此者齊以晉數見伐故十二年澶淵之盟來從晉好至此而齊始服矣然齊至二十三年又復叛晉伐衛伐晉連見於經故二十四年平公㑹諸侯于夷儀以謀伐齊而二十五年崔氏弑其君以悦於晉晉侯許之故盟于重邱左氏云齊成故也二十六年衛𡩋喜弑其君孫林父竊邑以叛晉人會于澶淵以林父故謀討衛故彊戚田又執衛𡩋喜書晉人執得其罪也平公能終始力服齊衛故二十七年衛石惡受宋之盟二十九年齊高止與城杞之役皆從晉好莫有攜貳則齊衛於此又復矣 許雖小國常叛中國之盟會在襄三年悼公嘗一伐之至十六年許欲叛楚遷于晉許大夫不可左氏云故荀偃帥五國之師伐許討其不遷也凡此數者皆平公營中國而正諸侯之事也然晉為盟主崔氏弑君以求成平公不能討治其罪而受賂於亂臣之手苟欲其服降而不顧名義之重何以合諸侯哉逮衛之亂雖能執衛𡩋喜而受林父之竊邑則仇𡩋喜者非討其弑君之罪盖討其伐孫氏也事見前於齊則苟悦其服於衛則苟利其邑區區糾率諸侯為不義之舉則晋德至此尤衰矣夫崔氏負滔天之惡人所弗容林父有叛君之罪宜誅戮不貸者也晉不能討反嬖寵之以臣忘君是長權臣之禍亂也 盖自襄二十年大夫專恣奔亂浸不可制故經書大夫之事或殺或奔或叛比國皆然二十年蔡殺公子燮公子履奔楚三十年蔡世子般且有弑君之亂二十年陳侯之弟奔楚二十三年殺兩大夫二十四年陳宜咎奔楚昭八年陳侯之弟招殺世子偃師公子留奔鄭陳殺公子過二十一年邾庻其以邑奔魯二十三年邾畀我奔魯二十一年晉欒盈奔楚二十三年入於曲沃二十二年楚殺公子追舒昭元年楚公子比奔晉五年楚殺大夫屈申襄二十三年魯臧紇奔邾二十五年齊崔杼弑其君二十八年慶封奔魯二十九年高止出奔北燕昭十年欒施奔魯襄二十六年衛𡩋喜弑其君孫林父入於戚以叛二十七年衛殺𡩋喜衛侯之弟鱄奔晉二十八年石惡奔晉三十年天王殺其弟佞夫王子瑕奔晉鄭良霄奔許自許入於鄭鄭人殺之昭二年鄭殺公孫黑襄三十一年莒人弑其君昭元年莒去疾自齊入于莒莒展輿出奔吳昭五年莒牟夷以邑奔魯秦伯之弟鍼奔晉六年宋華合比奔衛凡此者上自天王次及盟主下至小國權臣起亂莫此為甚原其禍端盖起於襄十六年湨梁之㑹政在大夫諸侯㑹而大夫盟也晉宗諸侯平公方立不能一正綱維而使權移臣下故數十年之間權臣之亂所以相㝷而作也襄十七年宋華元奔陳十九年齊殺高厚鄭殺公子嘉雖有大夫之亂未始如二十年後之甚耳由是楚人乗間得逞故二十七年晉楚會諸侯于宋晉與楚敵國也前此有征伐而無會盟盖中國諸侯倚晉為重賴以屈服強楚不使與中國之禮文也今晉不能服楚既合諸侯大夫同會又復與之結盟則中國之衰夷狄之強可知矣故二十八年書魯公如楚以見中國諸侯莫不朝於楚矣三十年書楚使薳罷聘魯以見中國諸侯莫不受其聘好矣是以昭元年晉楚大夫會九國大夫于虢昔之從晉者今轉而與夷狄交至昭四年楚遂得專制諸侯之會合十三國于申而堂堂之晉於此蔑聞矣楚得肆其暴横遂因會而執徐子因伐呉而殺齊慶封慶封以襄二十八年奔吳又以諸侯滅賴五年復以諸侯伐吳八年滅陳殺陳行人于徵師陳孔奐執公子昭天下之政中國之事皆制於夷狄之手而晉及諸侯不復盟會之好是見中國不振喪亂日甚幅裂横潰權在夷狄於斯時也天下知有強楚而不知有晉也故平公之盟五止於襄二十七年為會六止於昭元年侵伐圍各一止於襄十九年自是而降天下紛紛權臣蠱其内夷狄擅其外如前之所云云中國之氣不可望其復奮焉以春秋之法責其禍首皆晉平之罪也嗚呼悼公之賢其興也如彼平公之昏庸其衰也如此舉天下之盛衰繫於一晉而一晉之強弱繫於二君彼紹霸業為盟王者且猶若是况後世有天下者可不鑒其覆轍乎平公之盟五自湨梁止於宋是也會六自商任止於虢是也城一杞是也攷之經襄十六年平公會諸侯於湨梁戊寅大夫盟執莒子邾子以歸按三年雞澤之盟叔孫豹及諸侯之大夫及陳袁僑盟言諸侯之大夫此直曰大夫盟不言諸侯者雞澤之會諸侯始夫政至湨梁則尤甚矣政在大夫故不言諸侯之大夫大夫無諸侯故也 十九年諸侯盟于祝柯即十八年圍齊之諸侯也於是執邾子討其伐魯也二十八年合十三諸侯盟于澶淵左云齊成故也齊始與晉平二十五年盟于重邱左又云齊成故也盖齊二十三年背晉之好伐衛伐晉二十五年伐魯晉合諸侯將伐齊齊人懼弑莊公以求成諸侯許之遂同盟于重邱莊公皆澶淵之盟加兵晉衛信不道也然齊人弑莊公以求成逆之大者晉侯不能信討何以宗諸侯宜乎大夫日熾自是卒不可制也故先書崔氏之弑以著其惡焉 二十七年晉趙武楚屈建會諸侯大夫于宋左氏云宋向戍善於趙文子又善于楚子木欲弭諸侯之兵者楚許之故召諸侯而為此會復與之盟故經於會宋之下書曰豹及諸侯之大夫盟于宋然晉不能制楚反與盟會使得誘諸侯而制之則中國之衰前此未之有也凡此五者平公之盟也 襄二十一年平公合諸侯于商任左云錮欒氏也盖是年欒盈奔楚恐復奔諸侯為晉之患故為此會使諸侯不得受也 二十二年合十二國諸侯會于沙隨左云復錮欒氏也於是欒盈在齊齊侯在此會明年遂棄好伐晉則知欒盈有以間之故也 二十四年合十二國諸侯會於夷儀謀伐齊也 二十六年魯襄會四國大夫于澶淵以討衛疆戚田取衛西鄙懿氏六十井以與孫氏趙武不書尊公也向戍不書後會也盖是年衛𡩋喜弑其君剽納衛侯衎攻孫氏孫林父以戚如晉衞人侵戚東鄙孫氏愬於晉故晉趙武為此會以討衛也 三十年晉人會十一大夫于澶淵宋灾故皆稱人左云諸侯之大夫謀歸宋財既而無歸故卿不書無信也 昭元年晉趙武帥公子圍會諸侯之大夫于虢左云㝷宋之盟也凡此六者平公之㑹也 襄二十九年晉荀盈㑹十一大夫城杞左云平公杞出也故治杞夫合諸侯以公救諸侯之急盟主之事也今平公私杞而役諸侯以從其命則何以使其懷服者哉凡此者平公之城國也
  昭公名夷昭公十一年立十六年卒
  晉自平公時昭公元年會楚于虢其後楚靈横制中國諸侯無會盟者十年昭公繼立務親諸侯故即位之初為會厥憖者一同盟于平邱者一而晉德既衰楚益暴横諸侯貳晉故自平公一盟之後諸侯無盟會者又十一年雖鄭已服從中國無他侵伐然楚之陵蔑諸侯肆其毒噬非不虐也使晉能與楚爭則必帥諸侯之師捍其驕鋒使之狼顧脅息不敢復逞今昭公在位坐視陳蔡之夷滅而不能援師一救徒加兵於鮮虞同姓之國則晉之衰弱可知矣請攷經而備論之 昭十一年晉韓起帥七國大夫會于厥憖左云謀救蔡也盖是年楚子䖍誘蔡侯般殺之于申公子去疾帥師圍蔡故韓起為此會謀以救之然而中國既衰力不敵楚徒為是㑹而不能救故是年冬經書楚師滅蔡執蔡世子有以歸用之見中國之無能而愈増楚子之驕暴也 十三年晉侯會劉子合十四國同盟于平邱左云晉成虒祈左傳八年諸侯朝而歸者皆有貳心叔向曰諸侯不可以不示威乃並召㑹合諸侯於平邱晉將㝷盟齊人不可叔向曰告於齊齊人懼遂同盟于平邱齊服也邾人莒人愬於晉曰魯朝夕伐我晉侯不見公故經書不與盟晉人執季孫意如以歸以邾莒也夫自襄二十五年重邱之盟至此平邱之盟中國不㝷盟者十九年今晉昭一旦致劉子合諸侯同盟于此非能示威於諸侯也盖乗楚靈弑逆之禍爾雖乗其禍而晉實不能伉楚則上會王臣下合諸侯雖盟會之好其實無益也公不與盟者晉侯不與公盟也晉侯與公同事而不同盟又執意如以歸非所以宗諸侯也天下孰不解體故自是訖召陵定四年諸侯不出者二十四年至如鄟陵之會晉不主盟則不足以宗諸侯昭二十六年十二年書晉侯伐鮮虞稱國伐者狄之也楚靈公於滅陳蔡晉不能救其惡已甚今又與楚交伐同姓之國此夷狄之道也故於此狄之十五年荀吳帥師再伐鮮虞此不狄之者義已見十二年也夫襄二十五年重邱之盟皆稱諸侯之爵自爾澶淵之會宋之盟城杞之役又三十年澶淵之㑹皆大夫主之諸侯不見者十九年至於平邱之盟諸侯幸一見經然攷其前後㑹盟大抵多出於臣則知平昭之際中國之禍非特逺在夷狄而近在於大夫者尤甚也嗚呼惜哉
  頃公名去疾昭十七年立三十年卒
  項公在位十四年盟會侵伐特少於羣公盖盟以結信會以合好侵伐以救患討貳皆盟主之事也然當晉盛強德禮威刑足以制服方國以命則從以討則正此盟㑹侵伐所以協力同心而不廢逮頃公時承平昭之後浸以衰㣲頽波至此横潰莫救諸侯各有貳心而晉之命令不足以攝威之是以四者所書寥寥不見於經雖僅有之然出於勉焉故盟不足以為盟會不足以為㑹侵伐不足以為侵伐用見晉之季世德祚不延區區自正其國之不暇又何以主諸侯哉今攷其事而詳之昭二十五年晉趙鞅會九國大夫于黄父左氏謂謀王室也趙簡子令諸侯之大夫輸王粟具戍人曰明年將納王盖二十二年王室有子朝之亂二十三年天王居于翟泉是㑹之後二十六年天王入于成周攷經之前後則左氏之説似可信也當是時晉已失諸侯欲以大義令之覬其歸心故假王室之亂而為此㑹耳然勤王室者諸侯之任今大夫專之則知列國諸侯太阿之柄久已奪於臣下矣 二十七年晉士鞅㑹五大夫于扈左氏謂令戍周且謀納昭公也宋衛皆利納公固請之范獻子取貨於季孫不克納昭二十五年孫于齊夫以晉德不競大夫專權黨私皆義以貨自汚坐視諸侯之出逐而不能納之則滔滔天下非諸侯之國皆大夫之國其國也且黄父及此兩會齊皆不與而黄父之會從晉者九國今此從晉者五大夫盖知頃公不君莫能致齊而恃晉者尤寡矣 自是訖無盟會而侵伐之事特兩見經一以滅陸渾之戎一以圍周之郊而已雖然晉之衰弱若此之甚而強楚不乗其勢殘暴諸侯何也盖有吳以為之敵也時陳蔡頓胡沈許皆為楚所有不復覬心中原而又強吳奮起浸以病楚故昭十七年楚人及吳戰于長岸二十二年吳敗頓胡沈蔡陳許之師于雞父滅胡沈𫉬陳夏齧皆楚之屬國也為是楚不敢暴横中國而諸侯得以少休然則中國之有吳雖夷狄迭盛可傷盖亦一時少假其力也
  定公名宋昭三十一年立未卒而春秋終
  晉自定公衰弱尤甚前乎平昭頃三公雖不能力強霸業然諸侯猶與晉同好未敢相侵若敵國然逮定公時内則大夫叛亂外則諸侯見伐至若城周之役侵楚納衛世子之師似皆近於正者而詳攷其故實皆衰亂之舉也請備載其事而言之 昭三十二年書韓不信帥十大夫城成周者二十六年天王入于成周諸侯戍之至此王使如晉請城成周以無勤戍人故晉合大夫城之然天子㣲故諸侯不城京師而大夫城之是天下無諸侯也故不曰京師而曰成周不與大夫城京師也然則城周雖曰美矣而權在大夫是尤見其衰亂也 定四年晉侯合十九國於召陵侵楚者楚與吳為讎敵吳方盛強楚人憚之故晉侯挾吳之強乗楚之衰大合諸侯以侵楚盖蔡許頓胡其臣服於楚久矣而晉不能伉楚亦久矣今臣服於楚者反從晉以侵之而晉侯一旦能合諸侯以兵楚用見楚方病呉故諸侯乗其勢耳夫假吳威強以伐人固已可恥猶不能戮力一戰破其城邑使殄滅無餘以快天下之心徒耀師召陵輕侵而退則晉之無能可知矣然則侵楚雖曰美矣而不能成服楚之功是又見其衰亂也 哀二年書晉趙鞅帥師納衛世子蒯瞶于戚憂四月衛靈卒衛人立輒輒蒯瞶之子故晉帥師納瞶于戚其言于戚者為輒所拒不得入於衛也按定十四年衛世子蒯聵出奔宋今輒已立而經於納奔皆稱世子者蒯聵當嗣輒貪國叛父逆亂人倫以滅天性孔子正其名以書之也則晉納蒯聵於名義為得正矣然以晉大國兩舉得義而卒不克納尚何以長中夏哉然則納蒯聵雖曰美矣而力不足以納之是又見其衰亂也盖當是時内外多虞晉之所以為晉日趨於亡故定十三年書晉趙鞅入於晉陽以叛荀寅士吉射入於朝歌以叛繼書趙鞅歸于晉前此襄二十一年欒盈奔楚二十三年復入于晉入于曲沃經不書以叛者晉之威刑猶足以制之也故於是年冬書晉人殺欒盈見君之威刑足以制之也逮此趙鞅荀寅士吉射特變文以叛名之又書趙鞅歸于晉而無執殺之文如殺欒盈者知君之威權奪于鞅于或叛或歸莫敢誰何此則在内之亂也 定八年書晉士鞅帥師侵鄭遂侵衛者定七年齊侯鄭伯盟于鹹又書齊衛盟于沙是衛鄭兩國已附齊而叛晉故鞅於此侵之又於十年趙鞅帥師圍衛然皆不服至哀六年齊侯衛侯更連師伐晉二年晉趙鞅及鄭罕逹戰于鐵盖知晉之不足懼也晉為是交怨愈深故哀五年趙鞅伐衛七年魏曼多侵衛十年趙鞅侵齊十三年曼多復侵衛而三國終不服夫齊為春秋強國猶時敢抗晉衛則附晉為多鄭雖數叛晉從楚未嘗敢與晉戰也齊衛交兵于晉而蕞爾之鄭且戰于鐵以爭兩國之勝負則晉之衰弱至此極矣此又在外之亂也夫衰亂如此不能爭所必爭而獨用師于鮮虞故定四年晉士鞅帥師伐鮮虞五年圍之哀六年又伐之是猶豺狼横道避而不顧而竭力於雀䑕之㣲也觀其盟會之事曠然不講獨定四年盟于臯鼬此特侵楚而為此盟也皆不聞大合諸侯㝷盟修會以固中國之好如曩時者盖諸侯不親則晉雖為此勢所不可惜乎文公顯顯基業至定公而墜地中國復何所賴哉宜乎聖人傷之而絶筆於𫉬麟也自是之後荀范諸卿因邯郸午之難首倡禍端共伐晉陽頼韓魏以趙氏為請范中行氏為國人所逐逺奔陳恒三卿分晋之勢成矣雖强横貪暴尚有智氏然㐮子嗣位深惎而痛惡之迨乎二卿水火互相吞噬智伯之不悛本不如趙㐮之能忍而又韓魏倒戈共起而制其後雖欲不令漆頭為噐不可得也而唐叔之參虚遂𠇊 -- 瓜分而為三矣何待遷俱酒為家人始見三家之鼎盛哉
  晋大夫
  晉自曲沃始盛人才輩出公族為尤著焉見於𫝊文者翼九宗五正頃父之子嘉父其首也桓公之世有師服欒賔韓萬欒共叔諸人荘公之世有士蒍㳺子富子諸人閔公之世太子申生伐臯落氏有里克罕夷先丹木先友狐突諸人然皆不見於経見於經者有若荀息丕鄭父始以見殺書皆不以盟㑹侵伐得書於經也厯惠至文經皆書晉侯晉人亦未有以名氏見者逮襄公即位文二年始書處父盟會自是以後大夫專盟㑹侵伐不可勝舉皆自襄公之作俑也當是時處父盟魯文公伐楚救江士縠盟三諸侯宋陳鄭顯然稱名於冊書於是盟伐之柄得專於臣下矣 靈公驕淫不君未嘗出預國事皆其臣下專之故扈之盟書晉大夫衡雍新城之盟書趙盾承匡之會書郤缺伐蔡入蔡亦書郤缺救陳書趙盾侵崇書趙穿其他或稱人或稱師曽無晉侯之舉是見主威奪而權臣僭盖尤甚於襄也 成公在位不久治亂無可攷然懲靈公之惡兩㑹諸侯皆身親之如趙盾侵陳荀林父伐陳郤缺救陳不過總偏師以當危事此亦臣之常職未若專盟㑹之僭也 景公興衰植仆爵見經者居多雖邲之戰書荀林父鞌之戰書郤克伐廧咎如書郤克侵蔡書欒書伐郯書士燮伐鄭書欒書合諸侯而大盟㑹則非諸臣所得預 厲公强愎不仁阻兵安忍固非晉之賢君然權綱不移於臣凡盟會侵伐所以營中國而長諸侯者多出於已惟三乞師成十三年郤克十六年欒黶十七年荀罃兩盟㑹成十年郤犨來聘及魯盟十六年行父及郤犨盟經書大夫盖乞師與國非大國之君所躬為者而成十一年郤犨因聘魯而盟十六年犨以晉卿盟魯卿不過魯欲結好於晉而勢不敢與晉侯伉故因聘而結盟違上卿而盟晉卿廼魯侯事晉之勤非晉大夫專盟之過也至鍾離之㑹士燮合六國大夫以㑹吳此盖不以諸侯屈於强吳猶未至於甚專也悼公興霸服陳得鄭功烈固亦美矣而當時列國大夫各擅其政植黨比私勢焰愈熾悼亦因仍不革雖功烈可紀而弱於威制故大夫專恣遽甚於前者由悼公之起也大夫襄元年欒黶合八大夫圍宋彭城二年荀罃㑹五國大夫于戚冬人㑹九國大夫于戚遂城虎牢十四年士匄合十二國大夫㑹吳于向荀偃合十二國大夫伐秦士匄合六國大夫于戚類皆總諸侯之師主㑹伐之柄非專恣而何三年雞澤之盟又其甚者諸侯失政盖始於此矣夫悼公同盟於雞澤旣而陳侯使袁僑如㑹諸侯旣盟則哀僑如無盟可也己未諸侯盟戊寅大夫盟是大夫强而諸侯始失政也為悼意若曰陳侯使袁僑來非盟無以結之徒知急於服陳而不知盟以結信國政繫焉是得一陳而失諸侯之政也平公繼世國勢浸㣲即位之初㑹于湨梁諸侯㑹而大夫盟則其政在大夫又有甚於雞澤之盟也盖雞澤之盟諸侯猶有盟也又稱諸侯之大夫則猶有諸侯之辭今諸侯為會而大夫結盟且直曰大夫盟不復書諸侯之大夫無諸侯故也至二十七年趙武合八國大夫于宋遂盟于宋復繫之諸侯者不與大夫無諸侯也不與大夫無諸侯者孔子傷天下之亂疾之甚也自是以前十六年荀偃合三大夫一諸侯伐許十九年士匄侵齊廢命而還士匄㑹叔孫豹于柯雖曰大夫之專而諸侯㑹盟猶屢見於經自是以後諸侯尤㣲天下之政中國之事皆大夫持之故二十九年荀盈合十國大夫城杞三十年晉人合十一大夫會於澶淵昭元年趙武會十大夫于虢諸侯莫有見者是知天下之政中國之事皆主於大夫故也 昭公承衰㣲之緒享國不長事罕見經而十一年韓起㑹七國大夫于厥愸是亦悼平之故風也然猶能糾帥諸侯盟于平邱 至於頃公則未嘗親出盟㑹昭二十五年趙鞅㑹九國大夫于黄父二十七年鞅㑹五國大夫于扈皆属諸臣則其衰削殆有甚於昭公矣 陵遲至於定公顛危弗持將剖分於卿之手雖召陵之役黄池之㑹兩見於經而侵伐之事大抵皆六卿專之故昭三十一年荀躒㑹季孫意如于適厯夏唁昭公於乾侯此則知荀氏之專也 定四年士鞅伐鮮虞五年圍之八年侵鄭遂侵衞十三年士吉射入于朝歌以叛此則范氏之專也 昭三十二年韓不信合十三國大夫城成周此則韓氏之專也 定十三年荀寅入于朝歌以叛此則中行氏之專也 定十年趙鞅圍衞十三年入于晉陽以叛復歸于晉哀六年納衞世子蒯聵于戚及鄭師戰于鐵五年伐衞六年伐鮮虞十年侵齊此則趙氏之專也 哀七年魏曼多侵䘙十三年復侵衞此則魏氏之專也 凡此六卿磨牙鼓毒各有吞晉之心外則諸侯已離内則權臣僭叛定公於此魯不一舉手焉晉雖强曰晉其實六卿之有也聖人筆削之際盖不忍言所以絶筆於𫉬麟也晉自獻惠文公則國政一出於君故經於盟㑹侵伐無書卿者襄靈成景厲公則國政漸奪於臣故經書侵伐㑹盟多主於卿自悼以來國政一委於大夫故末流尾大之患卒致滅亡不可復救然則人君威福之柄可不戒哉








  春秋比事巻六
<經部,春秋類,春秋比事>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比事卷七     宋 沈棐 撰
  
  世家
  按史記世家武王平商封太公於齊營邱東太公脩政於齊通商工之業便魚鹽之利而民多歸齊齊為大國都營邱自太公至哀公凡五世哀公時紀侯譖之周周夷王烹哀公而立其弟靜是為胡公徙都薄姑哀公母弟殺胡公自立是為獻公徙治臨淄自獻公至僖公祿父凡七世而入春秋盖隠三年也自僖公至簡公終春秋之年傳祚十四君合二百四十二年今攷其行事見於經者次諸公論之
  僖公名祿父惠公二十九年立桓十四年卒
  齊自太公之興在春秋最為強國僖公當隠公時連結諸侯務為威強故三年盟鄭伯六年盟魯公八年盟衞侯人盟宋公相與同心協力以安社稷然其盟好之情不能相保一旦務利忘義則棄禮文㝷兵革怨連禍結轉為讎敵故隠八年與宋盟而十年伐宋六年與魯盟而桓十年十三年與魯戰隠三年與鄭盟而桓十三年與鄭戰其間終始相好不加兵侵伐者惟衞國而已故隠八年與宋盟桓三年胥命于蒲十年戰魯于郎十一年又盟十三年戰魯鄭紀三國皆與衞同其好惡而不至反覆也夫魯宋衞鄭諸國其交兵多矣此伐之彼必報之興兵報復不能相下以其勢相伉也惟齊視諸國最強故在僖公時毎連諸侯以伐人而未聞諸侯敢連兵以伐之者盖其土地之廣甲兵之衆威勢之強足以凌蔑諸國故非特背好結怨與四國為敵而弱小之國亦屢被其患是以隠十年入郕十一年入許桓五年如紀其凌暴小國若此其甚也嗚呼質子始交而交惡口血未乾而背盟春秋之世與國一也而齊紹太公之裔領袖當世為諸侯之所倚重使僖公能以信義撫大邦以仁義交小國糾合同盟藩屏王室其誰敢不聽不務為而逞其威勢欲以自強遂使諸侯稱兵相伐紛然四起無復忌憚則僖公其禍亂之首歟
  齊僖與紀始終
  按桓五年齊侯鄭伯如紀左氏謂欲以襲紀紀人知之當是時齊鄭交好故鄭附齊圖紀而魯與紀姻國也魯以十年郎之戰與齊鄭棄好至十一年鄭莊公卒厲公立鄭始與魯結盟于武父故十三年桓公連紀侯鄭伯及齊宋衞燕戰盖鄭始與齊好則附齊以謀紀及與魯平則連紀以讐齊是齊紀之相讐鄭未嘗不與也及齊僖公卒襄公即位桓十五年魯會齊侯于艾魯於是好齊仇鄭故十七年公會齊侯紀侯盟于黄盖紀魯同心魯與齊平則紀亦與齊平矣洎桓公以姜氏之亂見弑於齊齊魯復為讐齊既讐魯則滅紀之心無復假借故莊公元年書齊師遷紀郱鄑郚杜謂徙三邑之民而取其地也言以師遷見齊以兵威逼脅而彊遷之也紀既受制於齊不能自安其國故三年之紀侯之弟季以酅入於齊為齊附庸之國先儒謂季以邑入齊先祀不廢社稷有奉書字以貴之是大不然夫酅紀侯邑非季所得專也今季雖削弱而紀侯猶在季安得挈而與人哉四年紀侯大去其國而齊遂并紀夫并人之國取人之地齊襄固不容誅然使紀侯亡國者實季之罪也不言滅者齊未嘗加兵於紀由季以酅入而紀侯自去所以重季之惡也公羊謂襄公復齊之讐盖附會云耳襄公名諸兒桓十五年立莊八年無知殺之
  襄公之惡罪在不赦者有三通文姜以亂大倫一也貪土地而滅紀國二也拒王命而納衞朔三也南山之詩也曰鳥獸之行淫乎其妹夫襄公以國君之尊而為汚行上悖天理下滅人倫使桓公見賊於彭生以起兩國之害按其罪雖裂肝碎首未為過也時無王政九伐公法不加焉使如襄公之惡尚能有國數歲始見殞於國人亦可為太息矣春秋之法罪莫重於滅國盖以兼并其土地戕乂其民人為惡之甚者也况自入春秋諸侯未有滅國者自襄公作俑於紀使紀侯亡宗廟社稷播越於外不得祀其先君襄公忍為殘暴而莫之恤自是春秋諸侯例以滅國為常非公其誰啓之歟衞宣無道嬖𠖥殺適伋之死也朔實造之則朔得罪於衞其不當立明也宣公既没朔偃然自立得志於衞者五年洩職知義所在立黔牟以奉康叔使衞統復正則黔牟之不當廢亦明也朔不當立黔牟不當廢襄公利衞朔之附已乃會諸侯之師拒天子之命伐而納之豈惟紊亂大義明教所不赦哉盖亦蔑有周室矣故等諸侯之罪則齊為重魯次之諸侯又次之而朔之惡有不足論焉嗚呼人倫不可紊也而襄公亂之敵國不可陵也而襄公滅之王命不可奸也而襄公拒之犯此三惡則何以紹祀太公雄長諸侯乎其不能令終宜矣
  桓公見二霸
  孝公名昭僖十八年立二十七年卒
  按左氏齊小白夫人無子多内寵内嬖如夫人者六人長衞姬生無虧少衞姬生惠公鄭姬生孝公葛嬴生昭公𡩋姬生懿公宋華子生公子雍小白與管仲屬孝公於宋襄公以為太子雍巫有寵於衞姬薦羞於公亦有寵公許之立無虧管仲卒五子皆求立小白卒易牙與寺人貂殺羣吏而立無虧孝公出奔宋僖十八年宋公以諸侯伐齊立孝公四公子之徒拒之宋遂戰于甗齊師敗殺無虧故宋襄公立孝公而還夫有嫡則立嫡均庶則立長此古今通義小白無嫡六子皆庶而無虧出於衞姬為羣庶之長以義正之則無虧當立明矣小白惑於私嬖始屬孝公於襄公又許易牙以管仲之賢不能斷以大義卒致五公子之亂而齊之禍實小白管仲啟之也及孝公既立二十一年與宋襄公盟于鹿上是時宋楚爭霸故宋襄邀二大國主盟鹿上而宋楚二君霸業未定孝公未敢背宋而奉楚也至二十一年盂之㑹二十二年泓之戰敗宋師中國之勢已在於楚而宋不足恃孝公於是始伐宋圍緡以讐宋恩楚矣夫宋襄公天子之上公而楚夷狄也孝公之立出於襄即位之初既不能伐楚以繼小白之業又不能輔宋襄以酬定立之恩乃忘徳背義棄華即夷使先君之功一旦墜地可勝歎哉
  孝公與狄終始
  小白興霸天下賴之聖人許焉以其當狄人暴強之時而能糾協諸侯摧强暴之鋒振中國之氣是可嘉也自孝公起狄之禍甗之役求救於狄且與之結盟僖十八年狄救齊二十年盟自後狄恃其功侵犯不已僖三十年三十三年又四年九年十一年宣三年赤狄四年狄盖夷狄不可與之共功與之共功則終受其禍孝公即不能攘之却之以紹先君之烈復啟其貪惏貽患子孫使霸業不能競惜哉
  昭公名潘僖二十八年立文十四年卒
  晋文公事見二霸例齊魯事見魯公例
  懿公名商人文十四年立十八年齊人殺之
  按左氏魯叔姬妃齊昭公生舍叔姬無寵舍無威公子商人小白之子昭公弟也驟施於國而多聚士盡其家貸於公有司以繼之昭公卒舍即位商人弑舍而立其兄元元弗受及商人自立元不順其政後五年齊邴歜之父弑商人齊人立公子元經曰齊人弑其君商人稱商人者以見商人簒弑自立國人不與也夫齊自小白之没厯孝至懿凡三君或以戰伐立或以簒弑立皆起於小白之没不正故互相攘奪不勝其禍然昭公之時商人驟施聚士逆意已萌而公不早圖之飬就其惡卒至殞斃則昭公之死盖亦自取之也嗚呼商人弑君攘國逞志於齊自謂長有封土無敢睥睨者然而數年間見殯僕乗身位兩亡盖善好還事毎若此悲夫説者謂晉主盟中國諸侯之所倚仗也齊國之亂兩君被殺曽未嘗求救於晉晉亦莫之救何耶盖當是時晉靈當國昏暗不君自不免於趙穿之難安能救恤他國以振盟主之威哉
  惠公名元宣元年立十年卒
  與莒國終始
  惠公在位十年事鮮繫於他國惟魯以娶婦取田交際為多已見齊魯例文十年書元卒齊崔氏出奔衞崔氏亂齊事始於此禍雖起於惠公而崔氏之出惠公已没亦移之於齊大夫例惟齊伐莒自惠公後屢見於經遂次其事而論之考之春秋曹滕邾莒以下皆小國也然各有係屬邾係魯許係鄭曹係宋其所以被伐者不過其奉事之國也惟齊與莒亦然按宣四年公及齊侯平莒及郯莒人不肯公伐莒取向盖莒魯又同信好至宣公始加侵伐故十一年公孫歸父會齊伐莒自是魯無讐莒之文而齊每加兵於莒矣故十三年齊師伐莒襄二十三年齊侯襲莒二十四年齊崔氏伐莒昭十九年齊髙發伐莒二十二年齊侯伐莒盖次宣至昭伐莒者六雖宣十七年馬陵之盟服晉以結盟好而終不免齊之侵伐盖其壤地相接齊之強盛足以控其喉襟也然齊自僖至懿更厯數君非不逞威小國而經無伐莒之文至惠公始云者盖齊魯交結久矣而莒魯之好前此未嘗替也魯既事齊則齊故重於侵莒至是魯公平莒及郯莒人不從其請兩國之好始相攜貳魯既連齊以伐莒則齊乗魯之意稱兵於莒者勢使然也雖然使齊侯能懷柔小國終始不變聚向之役以大義規魯使其悔禍於莒降心相從則惠公之德亦美矣哉
  頃公名旡野宣十年立成九年卒
  齊晉相雄久矣景公紹晉霸業未衰而齊至頃公國勢浸弱魯衞諸君皆附晉背齊敢從晉以征伐也故宣十七年晉侯為斷道之盟使郤克請㑹於齊齊使婦人觀而笑之克怒誓欲報齊使欒京廬待命於齊而歸自是伐齊之役鞌之戰皆郤克主事此齊晉交怨之由也故十二年書晉侯衞世子臧伐齊成二年魯四大夫合四國伐齊齊師敗績衞以附晉為斷道之盟故成二年衞孫良夫戰齊於新築魯亦附晉取汶陽之田故是年四大夫戰于鞌盖是時諸侯從晉齊師益寡故敗鞌之後遣使請盟晉侯許之自是終成之世齊不復加兵於魯則其惧晉可知矣噫齊霸之衰其基於此乎
  靈公名環成九年立襄十九年卒
  齊自晉重耳没罕從晉好至頃公時鞌之戰敗于郤克請盟袁婁遂聽命於晉自成五年蟲牢之盟至襄十四年伐秦之役凡盟會征伐從晉者二十八年其間盟者九成五年蟲牢七年馬陵九年蒲襄三年雞澤九年戯十一年亳城北凡九會同者六成十五年鍾離襄五年戚八年邢邱十六年沙隨襄十一年蕭魚十四年向同伐者十一成八年伐郯十六年伐鄭十三年伐秦十六年伐鄭襄九年十年十一年伐鄭十四年伐秦又伐鄭同救者二成七年救陳鄭襄三年救鄭城者一襄二年虎牢皆附從盟主以正中夏却強楚也及襄十五年晉悼即位平公嗣立齊侯乗間復叛屢與魯仇故四年之間侵伐魯鄙者凡六盖魯背齊事晉齊蓄憾已久賴景公一戰兵威足以折之而厲公悼公或以威强或以德義皆能制齊而魯賴以無恐一旦乗悼公之亡遂憾於魯矣平公憤齊之横欲總前烈以撫諸侯是以襄十八年合十二國之師同圍齊十九年率諸侯為祝柯之盟是時晉雖强而齊猶未服故衞孫林父晉士匄復帥師以侵伐之逮靈公卒莊公光立齊始服從晉矣然方齊未叛晉之初其聽命於會者自虛朾之盟以後或崔杼或世子光或齊人皆不書齊侯何也按世家靈公十年晉悼伐齊齊令世子光質晉十九年立公子光為太子高厚傅之令會諸侯于鍾離盖當時世子光在晉故晉合諸侯皆光攝齊事光既在晉齊無監國則靈公不敢親往宜矣是以或遣崔杼或遣齊人間見於經也嗚呼齊國之强不逮晉久矣為靈公者能崇德義修政刑使諸侯服從以勝晉則可不然則事之可也既不能強又不能弱而乗間抵釁乍叛乍服自取危辱亦謬矣哉莊公名光襄二十年立二十五年崔杼弑之
  莊公鑒靈公之失畏晉見伐即位之初首從晉盟故襄二十年澶淵之盟二十一年商任之會二十二年沙隨之會齊皆與焉及晉有欒盈之禍莊公於是伐衞伐晉既讐與國又虐盟主復失晉國之好故魯仲孫羯帥師侵齊以為晉之掎角盖方莊公初立國有子牙高厚之難惧晉乗間侵伐不勝其患故勉從盟好以紓目前之禍及國難畧平於是因晉之隙敢肆傲侮而復賈怨於晉矣按左氏莊公為勇爵以登勇士作先驅之屬以任武功故晏平仲數之曰君恃勇力以伐盟主若不濟國之福也用是知莊公崇尚武力不修禮義故結怨大國曽莫之恤殊不知國勢已頽諸侯離叛非可以力爭也然莊公雖逞志於晉卒不能成尺寸之功身没之後子孫不免屈膝受盟脅制强國則侵伐之事果何所恃哉按世家初靈公取魯女生子光以為太子戎姬生子牙姬嬖請牙為太子公許之遂徙光於東垂使高厚傅牙為太子靈公疾崔杼逆光而立之是為莊公莊公即位殺子牙崔杼殺高厚此崔杼立莊公之實也按左氏崔杼娶棠公妻莊公通焉崔子怒又以其間伐晉也欲弑公以説於晉莒子朝齊公享之崔子稱疾不視事公問崔子崔子遂弑公此弑莊公之實也夫崔氏弑君傾國其惡固不容誅然方靈公之嬖戎姬欲立子牙崔子能明大義迎公於外立以為君其始非不正也而莊公淫亂不道乃通其室家卒致殞身失位蒙不朽之恥非其自取之歟雖然齊十四君其被弑者五無知弑諸兒商人弑舍邴歜閻職弑商人崔杼弑光陳乞弑荼其禍皆起於當時之君溺愛寵私定嗣不正故後世子孫攘國竊位互相殄滅為患有不可勝言者夫以小白之賢於此且猶失之而况於庸君乎然則有國家者立嫡定嗣不可不戒也
  景公名杵臼襄二十六年立哀五年卒
  齊晉兩國相為强弱晉强則齊司諸侯以附晉晉弱則齊合諸侯以自强若魯衞鄭諸國則眎齊晉盛衰而為向背者也攷之春秋自襄二十九年至定七年則晉之勢未弱於齊自是以後晉國既弱故齊以易晉而敢與抗衡夫何故以齊從叛及魯衞鄭三國之向背而知之按襄二十九年城杞之役三十年澶淵之會昭元年號之會十一年厥愸之會十三年平邱之會二十六年鄟陵之盟三十一年城周之役定四年召陵之會臯鼬之盟七年殺之會皆晉主會而齊與諸侯與焉則知晉勢未弱齊未敢叛晉諸侯亦未敢遽趨齊也至定七年則魯衞鄭三國類皆舍晉適齊 故衞自是年齊執其行人侵之遂與晉侯盟于沙牽又會遽蒢哀元年齊衞伐晉三年圍戚例皆叛晉與齊衞謀而終伐之也 魯自齊莊時仲孫羯侵齊之後與齊為讐故崔杼伐北鄙逮景公立昭七年暨齊平叔孫婼如齊涖盟仲孫貜如齊其後魯昭為季氏所逐二十五年公孫于齊齊侯唁公于野井取鄆以居公公至自齊居于鄆二十七年兩如齊二十九年又唁公盖齊近魯境故昭公投身於齊仗齊以復國也至定公七年齊與衞盟相結以圖晉圖晉則亦讐魯故是年齊國夏伐我西鄙公兩侵齊齊國夏又伐我十年始及齊平為夾谷之會齊人歸鄆讙龜陰田十二年公會齊侯盟于黄十四年公會齊侯衞侯于牽終景公之世齊魯衞皆平而始無攜貳也 鄭自定四年召陵之會臯鼬之盟晉會齊諸侯交好至定六年晉使魯討鄭之伐胥靡胥靡周地周儋翩因鄭人以作亂故晉使魯討之魯於是為晉侵鄭鄭畏魯之患故明年盟齊侯于鹹盖欲結齊以禦之也八年晉士鞅帥師侵鄭遂侵衞是年冬衞侯鄭伯盟于曲濮盖是時衞鄭皆附齊仇晉故晉侯侵鄭則必侵衞而衞鄭交盟欲一心以固齊好也自定十年齊魯交平之後叔孫州仇如齊明年遂及鄭平叔還如鄭涖盟則魯非特與齊好而鄭之怨亦觧矣十四年衞公叔戍北宫結皆來奔是年公會齊侯衞侯于牽則魯亦非特與鄭好而衞之怨亦解矣大抵自定公以來魯則附晉以背齊衞鄭則附齊以讐晉齊㑹晉則與魯平魯平則鄭衞亦平矣雖然齊晉爭强自前已然而齊未嘗得衞鄭也至是始從齊者盖由哀定之間頃定當國晉坐六卿之難國𫝑愈㣲故景公得以侵權也嗚呼晉雖剖分六卿霸業倒地不可支吾然以景公於齊好宫室聚犬馬窮奢極侈厚賦重刑總攬衆惡無片善之可求處國若此又安能伐晉主盟雄長諸侯哉宜其身没之後傳祚不久而成子得政也
  齊燕終始
  燕自穆侯按春秋至宣侯當桓十二年及十三年稱人見經自後至百餘年絶不復書逮襄二十九年燕高止出奔北燕昭三年北燕伯欵出奔齊六年齊侯伐北燕十二年齊高偃納北燕伯事始復見按孟子載齊人伐燕與經所書前後戰伐奔納之事多為齊國以其地考之則燕僻居北垂連壤戎狄故不與諸侯通而經特書北燕以見其逺且罕見故異之也惟齊受封山東距燕甚逺而事每相接何哉盖景公之夫人實燕姬也則齊與燕乃婚姻之國宜其急難相救雖逺必赴此景公時奔納之事所以四見於經也按左氏襄二十九年公孫蠆公孫竈放其大夫高止於北燕書曰出奔罪高止也高止以好事為功且專故難及之昭三年北燕奔齊左氏謂燕簡公欲去諸大夫而立其寵人燕大夫比以殺公之外嬖公惧奔齊書曰北燕伯欵奔齊罪之也盖寵其私嬖而受制臣下至於出奔其惡可知矣燕伯既適齊是以六年齊侯伐北燕以納之左氏謂晏子曰不入燕有君矣民不貳吾君賄左右諂諛作大事不以信未嘗可也齊侯為是不克納故十二年高偃復帥師納之于唐左氏謂因其衆也夫齊侯之納燕伯禮也春秋之法君雖不君臣不可以不臣燕伯溺寵私嬖不能撫綏其臣固不君矣然為大夫者安得犯義奸分脅制人主而使播越於外哉然則齊侯納之誠有得於春秋之法而晏子之言殆非所以戒後世也
  悼公名陽生哀七年立十年卒
  按左氏并齊世家景公太子未冠而卒庶子荼嬖公疾使國惠子高昭子立荼逐羣公子於萊景公卒荼立為安孺子羣公子畏誅皆出亡荼異母弟陽生奔魯陳乞偽事高國曰子得君大夫皆自危欲謀作亂又謂諸大夫曰高子可畏及未發先之大夫從之乃殺高昭子使召陽生盟諸大夫而立之是為悼公使朱毛殺安孺子於幕下此悼公即位之實也當悼公時晉已衰弱不能有諸侯而齊與鄭衞自景公時已相結好齊以晉不足畏而魯可陵也故哀公八年鮑牧伐魯取讙及闡按悼公在魯季康子以其妹妻之及即位而逆之季魴侯通焉女言其情魯弗敢與悼公怒故伐取魯之二邑逆季姬而嬖於公故公復歸魯二邑然則悼之不君甚矣以婦人而取魯邑又以婦人而歸之寵嬖私昵不顧禮義則魯雖陽受其邑而陰實有窺齊矣故十年背齊從呉而會呉伐齊齊人畏吳之强欲解國難遂弑悼公以説於吳故經於伐齊之後繼書陽生之卒盖以其驕淫不君則内外離心宜致難也晉趙鞅乗齊之亂帥師侵齊則齊晉至此盖并弱矣以堂堂之晉前此齊所服從奔走盟㑹而不敢後今不威齊侯於未亡之前乃乗其喪而侵之則晉之衰微殆反出齊下中國之所畏懼者惟強吳而已是所以為春秋之末流也
  簡公名壬哀十一年立未卒而春秋終
  按世家悼公卒齊人共立其子壬是為簡公簡公元年忿魯連吳見伐使國書帥師伐魯是年公會吳伐齊齊以吳兩見伐欲與吳爭魯而齊不能敵呉也故吳魯伐齊之後國書帥師及吳戰于艾陵齊師敗績𫉬國書自是而齊之兵威掃地矣故終春秋不復見經天下所知者惟一强吳而齊晉蔑然不得主盟中夏盖晉雖削弱苟齊侯能修其德政出諸侯以逺紹小白之烈使中國有所倚仗不至于靡然從夷則禮義之柄猶有所持也今晉齊俱弱而强吳方霸中國淪胥逮此而盡此聖人所以絶筆也
  齊大夫
  齊大夫見經者十有八人高氏八人國氏五人仲孫崔杼慶封欒施陳乞皆以見經按左氏傳僖十二年管仲平戎于王王享以上卿之禮仲辭曰臣賤有司也有天子二守國高在則高氏皆天子之所命為齊上卿者也攷其族類書於經者最盛於諸臣高傒以莊二十二年名載春秋閔二年書高子即高傒也其後有高固無咎辱止偃發張凡七人皆高傒之族也國歸父以僖三十二年來聘書其後國左弱夏書皆歸父之族也仲孫盖公族大夫魯仲孫蔑之稱是也然仲孫高子崔氏皆不以名書褒貶之意義各有在閔元年齊仲孫湫來省魯難書曰仲孫嘉之也盖是時魯有慶父之難仲孫能敦睦鄰好逺來動恤雖非君命而義有可嘉故特不書名二年齊高子來盟杜謂齊侯使來平魯僖公新立因遂結盟故不稱使盖是時閔公被弑慶父出奔成季立僖僖非正子高子結盟于魯以定僖公之位則其援魯之功大矣故亦不書名至宣十年齊崔氏出奔衞左氏謂崔杼有寵於惠公高國畏其逼也及惠公卒而逐之奔衞故書曰崔氏非其罪也且告以族不以名是不然春秋書氏者所以譏世卿若尹氏卒之義是也崔氏世為齊卿專恣尤甚終致弑君之惡故聖人因其出奔首起其義以戒天下後世之寵世臣者其禍必至於僣亂也若夫無知子紏商人陽生皆公子也無知子糾未至為君故稱人殺之商人陽生皆即君位故於弑與卒皆以君禮書之至襄三年終十一年世子光凡五見於經按禮諸侯之適子未誓於天子則以皮帛繼子男當其國之上卿故經凡書世子皆在子男之下國卿之上者此其義也雖然考齊之大夫善惡輕重繫於國政者其先後終始可按經而言也請以次而論之齊自隠三年入春秋至莊之二十一年皆不稱卿之名氏盖是時諸侯擅政大夫未專也自宣成以來大夫稍侵君權故盟會侵伐類專其任而弑君出奔之事始見於經在惠公時高固不因君命來魯逆子叔姬又與子叔姬來至惠公卒崔氏奔衞則大夫之亂盖起於此至頃公時高固專㑹於無婁靈公時國佐出與諸侯盟伐高無咎出㑹大夫崔杼三與諸侯盟會是皆大夫之專也終之無咎奔莒國佐高厚是殺而崔氏竟氏弑莊公盖其專權自恣始不能禁故其禍亂相㝷而作也景公繼莊公即位享國雖久而大夫奔亡他國尤多於前襄二十八年慶封奔魯二十九年高止奔北燕昭十年欒施奔魯哀六年國夏高張奔魯考其所致之由類以攘竊國柄市威弄權至其甚也不能相容自取竄辱在大夫固有罪矣而人君養成至此是又可重責也馴致末流悼簡之間陳乞弑君立君皆出其手則其悖亂為甚是以終二君之世爵不書經盖其國勢頽委君弱臣强國事之所倚仗者有臣而無君矣譬猶中人之家門内乏主上下無制而强奴悍婢傲然自恣驕蹇之氣陵轢乳稚而不恤也嗚呼王制亡而春秋作春秋衰而戰國興觀定哀之間天下之俗將流入縱横以亂從亂又非特春秋所書而已也此孔子所以傷之而絶筆












  春秋比事巻七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比事巻八     宋 沈棐 撰
  
  世家
  按世家宋出於微子之後微子紂之庶兄周公輔成王誅武庚殺管叔放蔡叔乃命㣲子代殷後奉其先祀國于宋自㣲子至武公凡傳十三君與魯衞相接武公生女為魯衞夫人生桓公卒子宣公立宣公太子與夷宣公病孫其弟和和三遜而受之宣公卒和立是為穆公穆公即位於惠四十二年見春秋二年而卒自穆公至景公頭曼亦十三君合二百四十二年今考其事終始次諸公而論之
  穆公名和惠四十二年立隠三年卒
  定嗣立君王制之所甚嚴也義不可立而以愛立之未有不産亂也觀宋宣之事可見矣初宣公謂穆公曰吾愛與夷不若愛汝汝盍為君宣公死穆公立及穆公疾召孔父而屬宣公之子與夷為君是為殤公公使已子馮出居鄭以避殤公即位公子馮在鄭鄭欲納之時衞州吁初立將修怨于鄭使告於宋而伐鄭宋人許之故宋鄭交怨連兵數年至桓二年宋督弑與夷及孔父左氏謂宋殤公立十年十一戰民不堪命督因作亂殺孔父而弑殤公召馮于鄭而立之是謂莊公而公羊傳謂莊公馮弑與夷與左傳所載不同左氏取宣公為知人公羊罪宣公為起禍左氏曰宋宣公可謂知人立穆公其子饗之公羊曰君子大居正宋之禍宣公為之也折衷二傳則公羊之説為近理夫傳嗣以正不以恩古今通義也昔吳國諸樊欲遜國季札札不受以次受餘祭餘昧而立之及昧當國而卒札逃去國人立昧之子王僚諸樊之子光以其立僚而追父之位遂與專諸刺王僚盖使諸樊不遜季札則無光之害吳之禍實起諸樊耳與夷無罪宣公為義當立之也而溺於私愛遂廢大義而立穆公是致穆公報兄之德逐其子而立與夷卒有子馮之難其與諸樊之事均也公羊謂宋之禍起於宣公諒矣然則有國家寵嬖以貽子孫之患固不可要召過義而召國亂為春秋之罪人也
  殤公名與夷隠四年立桓二年卒
  殤公在位十年十一戰民不堪命卒致宋督之禍觀其連結齊魯衞陳蔡五國勤兵于鄭意在雄長諸侯阻兵為强使諸國莫敢抗也然無德而威反以賈禍非惟鄭不畏服稱兵報怨而齊魯二君疾其暴横亦接兵境上共憤而攻之攷之經自公子馮奔鄭衞州吁欲修怨於鄭告宋伐之故宋鄭交怨連兵十餘年經書隠四年宋公陳侯蔡人衞人伐鄭翬帥師會四國又伐鄭五年鄭連邾報伐是年宋復伐鄭圍長葛十年翬帥師會齊鄭伐宋宋衞人入鄭報之宋蔡衞伐戴鄭伯伐取之此宋與鄭交怨之迹也魯自穆公時盟于宿遂與宋交好至隠四年殤公立遇于清以㝷宿之盟是年翬㑹伐鄭六年鄭與魯平以祊歸魯魯始背宋親鄭故十年翬㑹鄭伐宋公敗宋師于管取郜與防此宋與魯仇好之迹也衞自隠二年鄭人伐衞有怨於鄭故四年兩同宋伐鄭八年遇宋公于垂盟于瓦屋十年同入鄭伐戴此宋衞交好之迹也至齊則自隠八年與宋盟瓦屋十年背宋之盟與魯鄭伐之訖宋莊公始及宋平陳隠四年同宋伐鄭蔡止隠四年同宋伐鄭十年同伐戴他無宋仇好之事此宋與三國交結之迹也盖以子馮居國故與宋殤終始不和衞以州吁當國之時結宋以仇鄭其後州吁雖没宋終不與鄭好以敗衞盟故止殤公之世宋衞兩國絶無嫌隙唯魯始連宋以讐鄭及鄭人來輸平歸祊之後乃好鄭而賣宋以為讐矣至齊則以威强自恃初無畏宋之心宋公雖盟以結之而隨以見伐若陳蔡則比宋為弱故有同伐之好而無交伐之事凡此諸國皆攷之經傳其從背之實如此嗟乎暴惡如州吁天下之所切齒而殤公終始與之結好至鄭同姓之國與宋為親而連歲侵伐曽不少悔好其所當讐讐其所當好其無恥不義亦甚矣然則見伐於齊魯見殺於國人宜哉
  莊公名馮桓三年立十一年見春秋莊三年卒
  春秋之法君弑而賊不討則深責其國以為無臣子也宋督弑一國君殺一賢臣莊公即位義當首誅桀逆以為亂賊之戒既不能然方且恩其召立用為股肱此為督之罪無以異矣而魯齊諸國取其重賂不能誅討而反平之故經書以成宋亂盖非特重貶莊公亦所以罪諸侯也然莊公初立鑒殤公好兵之禍卒致殞斃故自桓三年紹祚至于十年經無宋事及其暴心一縱復蹈前轍遂連諸侯再與鄭仇故桓十一年以雍氏之故誘鄭祭仲而立之欲逐忽以立突夫忽當立突不當立而莊公乃欲傾人之國遂嫡立庶其惡可知也魯桓公念宋鄭之怨欲平兩國而莊公不許故十二年魯鄭伐宋而戰之十三年又與宋戰十四年宋以齊蔡衞陳伐鄭左氏謂報宋之戰十五年宋以蔡衞伐鄭左氏謂納厲公十六年公會宋衞陳蔡伐鄭杜謂復納厲公盖宋鄭兩不相下原宋公之心正欲讐鄭以快宋憤故在厲公時則以責賂而致伐在昭公時則以納突而致伐其所以連年興兵者只欲病鄭而已初無心於厲公也魯自桓十一年兩會宋公十二年之盟又兩會之盖魯欲平宋鄭是以屢為盟會及宋不許則又連鄭以伐之十三年又會鄭以伐之及十五年鄭突奔蔡昭公復歸魯於是仇鄭好宋是年遂連宋伐鄭盖魯以後鄭之班與忽結怨十年嘗有郎之師前此厲公當國不與鄭仇及突出忽入遂㝷舊怨故背鄭以好宋連兵以伐鄭也自是與宋堅好故十六年㑹宋伐鄭十七年同宋伐邾凡此皆魯鄭與宋於莊公時仇好之實也至齊衞蔡陳四國則有同好之文無相伐之事故桓十三年戰魯鄭紀之役則齊衞同之而衞於宋比齊尤親故十五年同伐鄭十六年又會伐鄭十七年伐邾衞獨與而齊不至此齊衞兩國之實也桓十四年十六年伐鄭之役則陳蔡同之而陳於宋比蔡尤親故十五年伐鄭則陳獨與而蔡不至此陳蔡兩國之實也夫以鄭之伐宋昭公以前不過魯往會之而已諸國未嘗從也至宋伐鄭則齊衞諸國連車結軌從師于宋豈當隠桓之間而宋國強足以帥服諸侯故耶莊公即位之初雖征伐之事寂然無聞而其暴虐浸熾厥後不減於殤公其保身以終幸也昔皇武子使於周問禮嘗曰宋天子之上公於周為容天子有事膰焉有喪拜焉是以孔子序爵自齊以下類加宋於諸侯之上唯隠八年瓦屋之盟序於齊先盖以當時獨宋為公齊未强大與宋相埓至他諸侯則不可得而並也噫以宋公之爵如此之尊宋國之勢如此之强未曽得一賢君紹祀微子使後之國君皆如殤公莊公則雖爵尊國强何足恃哉
  閔公名㨗莊三年立十二年宋萬弑之
  宋自殤公與衞交好訖莊公之世終無嫌隙會盟侵伐靡不同之及閔公立始倚齊以伐衞盖是時齊方强盛宋國削弱伐衞之役齊為主兵宋往從之按左氏為納惠公故有此伐夫朔與宣姜同構急子負罪出奔而齊帥諸侯以納之固已非矣宋從齊伐衞厥罪均也暨六年王師救衞不克朔入放黔牟𡩋跪殺左右公子而即位則齊宋諸侯拒天子之命納可罪之人其惡尤甚也夫宋與衞數世交好義非不厚當衞之亂為宋公者率諸侯奉王命以固黔牟之位使朔不得以亂衞可也今乃害教賊義與齊同惡使朔奉祀於衞而兩國盟好一旦墜地豈諸侯相與之義哉魯自莊九年伐齊納糾與齊為仇乾時之戰敗於齊齊殺子糾復有長勺之役而齊魯交惡及宋閔即位既與齊好魯為齊故於是讐宋故十年敗齊師於勺既得志於齊遂侵宋是年齊師宋師次郎以禦魯而魯敗宋師于乗邱十一年宋為乗邱之役侵魯魯復敗宋師于鄑盖是時宋國衰弱故雖連齊之師而不能勝魯數為魯所敗也宋魯兩君既不相下故終閔之世與魯不平而宋莊之好亦廢棄矣按左氏謂乗邱之役魯莊公以金僕姑射南宫長萬公右歂孫生搏之宋人請之宋公靳之宋萬以為病十二年遂殺閔公及殺仇牧又殺宋督立子游夫閔公敗先君之好結怨魯衞内無賢臣之助外無敵國之援喪民辱國無恥己甚而猶以不軌之言狎侮臣下致使懷怨蓄憤而身殞臣手宋萬之罪固所不貸抑亦閔公自取之歟
  桓公名御説莊十三年立僖九年卒
  宋萬之亂羣公子奔蕭公子御説奔亳宋萬子牛猛𫉬圍亳蕭叔大心及戴武宣穆莊之族以曹師伐之殺南宫牛于師殺子游于宋遂立桓公桓公紹嗣值小白主霸往從盟會國事頗簡攷其從違之迹宋比諸侯服齊最多叛齊最少自莊十三年北杏之會以後宋一叛齊齊侯連陳曹魯伐之宋遂屈服故十四年鄄之會宋公復與自是以後類皆服齊終小白之霸不復背叛而在當時最為賢者故十五年再㑹于鄄又同伐郳是年鄭侵宋故十六年齊為宋伐鄭同盟于幽十九年與齊魯盟又同齊伐徐二十七年同盟于幽二十八年同齊救鄭三十二年與齊遇于梁邱僖元年與齊次聶北救邢城邢又會于檉又盟于貫三年會陽谷四年會伐楚次陘又會侵陳五年會王世子于首止六年會伐鄭圍新城七年同盟于寗母八年同盟于洮終御説之世自鄄以後於齊盟會侵伐無一不與非若許衞陳鄭乍叛乍從不終始於齊也按左氏閔公時宋大水魯莊公使往弔宋對曰孤實不敬天降之災臧文仲曰宋其興乎禹湯罪已而興桀紂罪人而亡列國有凶稱孤禮也言懼名禮其庶乎既而聞之曰公子御説之辭也臧孫逹曰是宜為君有恤民之心則御説之賢著名當世其來已久觀其躬率諸侯服從齊霸同心協力以驅攘夷狄拯救中夏端委冕弁儼然在諸侯之先其亦有功於霸者歟
  襄公名兹父僖九年立二十三年卒
  襄公即位之初小白尚霸故從齊盟會者三九年會葵邱十三年會鹹十五年盟牝邱是也及十七年小白卒襄公欲紹齊霸顯名諸侯故十八年戰齊師以示義十九年執滕子以示威夏盟曹南以服曹邾鄫子後曹南之盟于邾遂使邾人執而用之秋又圍曹以討其貳則襄公急於定霸殘虐諸侯盖如此其甚也夫施虐於弱小之國則其強易逞而遇強則折矣襄公不度德量力憑此暴氣至二十一年敢邀齊楚而王盟之是年秋親合楚子陳蔡鄭許曹六國同盟于盂其意求霸莫如服楚吾能長楚則霸業成矣然楚勢十倍於宋謂宋能屈楚非愚則誣故為會未幾襄公遂為楚所執雖見釋於薄盟然其屈辱猶有甚於滕子也滕子微弱不數於諸侯則見執於宋猶未足為中國恥今宋公以先代之後天子之上公而執於楚是非特兹父之深恥實中國之大辱也襄公於是發憤於一戰故二十二年連衞許滕伐鄭以先病楚之與國至冬又侵其楚之微者戰于泓竟敗以死不能一奮或者傷襄公之志期翌戴之功經營中夏俾不陷於荆楚而志不克就國挫身殞徒長楚人之殘暴是可憫也然以春秋之法責之罪不在楚而在宋夫人操十金之産者不敢覬百金之資操百金之産者不敢覬千金之資盖利有所止而力之小者不可圖大也襄公無小白之德而苟求大功其敗亡固宜又何憾焉原襄公之始以十八年戰齊師而敗之妄意兵威可以陵轢諸侯謂莫吾若也故肆行暴虐不恤禮義求長楚人以至憂殞盍亦反而思之而規摹小白之為乎小白之霸也諸侯不服不過伐之甚則執其臣耳今則執滕子嬰齊用鄫子其威制諸侯不亦異乎齊自北杏之會紏合諸侯者二十五年諸侯奔走其命者十四國僅能伐楚而盟之今曹南之盟從宋者惟曹邾二小國大夫伐鄭之役從宋者惟衞許滕三國而猥欲服楚于泓之戰其懷從諸侯不亦異乎小白衣裳之㑹十有一兵車之會四救國五城國三伐國九侵陳一招攜撫貳救急災可謂至矣今戰甗盟曹南圍曹皆一而止則其撫柔之功又不逮小白逺矣由是觀之不鑒小白之所為而欲比肩其功是猶適燕而南轅終不可至必頓斃而後已也然則如襄公者誠圖霸之覆轍矣
  宋襄公仇曹
  襄公病曹者二僖十五年宋人伐曹十九年宋人圍曹是也夫以襄公始紹齊霸伐齊之役曹南之盟而從宋者惟曹邾二國而已若陳鄭則一於附楚蔑然不忘至魯與齊又視宋楚勝敗以為向背而襄公無可勝之理盖已絶義於宋衞雖與伐齊之役而曹南之盟又復不來則其待宋已可見矣為襄公者盖亦増修於德善遇曹伯以親諸侯可也而專事威强殘蔑小國欲以力爭不亦難乎昔鄭朝桓王桓王不禮周桓公言於主曰我周之東遷晉鄭焉依善鄭以勸來者猶恐不蔇况不禮焉鄭不來矣襄公欲霸中國而伐曹為威將以致諸侯之服宜乎身敗國辱而莫之振也
  成公名王臣僖二十四年立文七年卒
  自襄公敗於楚宋力不振成公踐祚無霸主之威糾率諸侯同心協力一洗前恥强楚愈横興師病宋當時齊魯諸君靡然從之莫有攖其鋒者而宋之被患於時為甚故二十六年楚人伐宋圍緡二十七年楚人陳人鄭人蔡人圍宋宋既患楚不能為敵於是脅制於楚屈膝受盟故圍宋諸侯遂盟于宋則宋之服楚也及晉文興霸侵曹伐衞執曹伯畀宋人城濮之戰楚師大敗宋於是始得棄楚即晉從中國之盟會故踐土之盟温之會翟泉之盟宋皆與焉而終成公之世無楚患者有晉文以為倚重也其後重耳雖殁宋猶得從晉以盟伐故二年盟垂隴伐秦文三年伐沈皆晉為主而宋輔之則宋强過於襄公之時逺矣嗚呼自齊小白亡中國無霸楚之為患不可勝救襄公雖有意服楚而終致敗辱為天下笑儻非晉文興起厲其兵威以折之則中國幾何不胥而為夷哉然則二霸之功誠有補於春秋矣
  昭公名杵臼文八年立十六年宋人弑之
  宋十二君其驕淫不道莫甚於昭公攷其在位國中之亂凡三文七年宋人殺其大夫一也八年宋人殺其大夫司馬宋司城來奔二也十六年宋人弑其君杵臼三也三者之禍皆起於公族之爭權而實昭公致之何哉按左氏載文七年宋成公卒昭公將去羣公子樂豫諫不從穆襄之族帥國人以攻殺公孫固公孫鄭于公宫夫公族公室之枝葉也古今天下未有維持國家而去其宗族者况戴武桓莊公族盤結於國牢不可破昭公即位不能親睦之而欲驟加剪乂則其致亂必矣八年戴宋襄夫人昭公之嫡祖母也而昭公不禮焉夫人因戴氏之族以殺昭公之黨公孫孔叔公孫鍾離及大司馬公子卬皆昭公之黨也司馬握節以死司城蕩意諸來奔夫人雖不賢然昭公當念祖父之恩而奉事之可也乃倨傲鮮腆以悖其祖母遂致夫人銜怨積恨因戴氏之族誅鋤黨與為亂於國雖曰夫人之罪是亦昭公不孝有以致之而已十六年戴宋公子鮑禮於國人昭公無道國人奉公子鮑以因夫人昭公將田孟諸夫人王姬使帥甸攻而殺之蕩意諸死之書曰宋人弑其君杵臼君無道也夫以諸侯之尊據有一國當修德愛民使國人推戴而願臣之可也今使宋國之人奉其公子因夫人以賊公則昭之不道抑又可知矣嗚呼宋自襄公敗楚屈辱已甚成公倚霸而立僅能國耳而其後嗣邦人厭之若此則何以紹嗣微子光昭先君之烈哉宜乎子哀恥食其粟而出奔也
  文公名鮑文十七年立成二年卒
  鮑以柔嫚之容得寵於襄夫人乗昭無道國人奉而立之弑君攘國雖非鮑親為之而乗間自立曽無退避之意與蹈其惡無異也是年晉衞陳鄭伐宋討宋之亂然卒不克討乃定文公而還則四國之大夫其惡可知矣故春秋皆貶而人之罪其成宋之亂也自是晉與宋好宣元年因鄭連楚侵宋與陳衞曹三國會晉師于棐林伐鄭七年會晉盟于黑壤九年㑹于扈十年會伐鄭十二年盟于清邱終宋文之世晉之盟會侵伐無一不與也鄭自文十七年連晉伐宋至宣元年又與楚侵之故是年宋從晉兩加兵於鄭二年鄭歸生及宋華元戰于大棘宋敗獲華元自是宋鄭兩國仇怨愈深及三年鄭靈公弑襄公立始及晉平晉鄭既和則宋怨亦解故七年黑壤之盟九年扈之盟宋鄭皆同至十年鄭背晉即楚宋始從晉以伐之而復與鄭伯仇矣楚自晉重耳没厯文及成不敢病宋至宣十二年邲之戰晉景公敗績於楚晉弱楚强驕暴復横成十三年始伐宋十四年圍宋十五年魯公孫歸父會楚子于宋遂及楚平自重耳之霸至此宋始服楚焉盖宋之所以禦楚者以晉而已晉既敗於楚師委靡不振則宋受制於楚屈膝於楚勢必然也凡此皆晉鄭楚三國與宋仇好止文公時載於經者如此夫自成公以來事晉最固叛晉最少其得晉之功重矣至邲之敗晉霸雖㣲而景公之為君亦非庸謬不道者也使宋文能厚結晉援糾合諸侯併力攻楚亦未必不勝何至俛首夷狄長其驕氣而貽患後人哉宋文之不君蓋不足貸云
  共公名固成二年立十五年卒
  自文公鮑及楚平連歲附楚洎共公繼位之初首與楚人會盟于蜀成二年當時中國諸侯惟晉不與齊魯以下靡然而從則晉楚之勢强弱可知也及三年晉合諸侯伐鄭鄭服於晉晉霸稍强宋於是始得背楚歸晉復同盟會故五年蟲牢之盟六年馬陵之盟九年蒲之盟十年伐鄭之役十三年伐秦之役十五年戚之盟皆晉為主而齊宋附之非宋敢叛楚也晉足以制楚故也自是以後晉楚爭鄭屢盟屢伐雖鄭有反覆而宋則純於附晉不敢向楚矣然共公於晉雖數與盟㑹無侵伐之事至於魯衞則或遣使以交聘或稱兵以相仇和好之情不能終始攷之經傳有可言者魯自成四年宋公使華元來聘以通嗣五年魯使仲孫蔑如宋報華元之聘皆未嘗有侵伐也至六年仲孫蔑叔孫僑如帥師侵宋始棄好交惡按左氏謂二子侵宋出於晉命而晉之怒宋者以其辭會也辭會之事不見於經左氏以宣元年宋楚平後華元使公子圍竈為質于楚五年圍竈還宋怨華元使已代質欲攻華元共公殺之其蟲牢之盟諸侯謀復會宋公使向為人辭以子靈之難晉以宋貳故會魯伐之宋病魯晉七年再從馬陵之盟於是晉怨遂釋亦交好如初故八年宋魯兩國始為㛰契成公姊妹穆姜之女為宋共公夫人而華元來聘公孫壽來納幣明年伯姬歸于宋季孫行父如宋致女終共公之世與魯為好也至衞則成六年孫良夫帥師侵宋已見於經而左氏謂伯宗夏陽説衞孫良夫𡩋相鄭人伊雒之戎陸渾欒氏侵宋以其辭會也竊謂不然使晉衞諸國皆有怨於宋同往侵之則春秋當書曰某人某人帥師會某人侵宋豈獨出衞孫良夫哉其魯衞兩君皆受盟於晉以晉疑宋故魯衞侵之謂二國大夫奉晉命以懼宋則可謂晉連衞侵宋則不書於經義未安也原晉厲之意以謂吾得諸侯糾合盟會備禦强楚而蟲牢之盟宋以難辭若將攜貳吾伐之則敗盟容之則長惡是以授命魯衞伺間於宋侵以示威既可以回宋公之心又足以示晉侯之德彼不被患而已不損威此霸者之事嗚呼其遇諸侯若此則主盟中國霸業不墜亦宜哉
  平公名成成十六年立昭十六年卒
  平公繼共而立值蕩澤作亂殺公子肥華元魚石各竄强國始元奔晉既而歸宋石畏元之逼乃出奔楚楚以魚石之故興師病宋故成十八年楚子鄭伯伐宋魚石復入彭城是年冬楚又連鄭侵宋宋人告難於晉悼公遂會諸侯同盟虛朾左謂謀救宋也既盟以謀之故襄元年欒黶合九國大夫圍宋彭城逐魚石寘諸晉地楚人憤之故是年公子壬夫又帥師侵宋鄭以楚故二年亦興師伐宋而晉師宋師衞寗殖侵鄭以報之此魚氏起禍晉宋楚鄭相仇之迹也夫宋附晉鄭附楚其結援已久楚病宋鄭亦病之晉病鄭宋亦病之宋自共公以來純於附晉不復向楚故訖平公之世盟會侵伐皆從晉命而數與楚鄭相仇自成十六年沙隨之會十七年柯陵之盟是年兩會伐鄭十八年同盟虛朾襄元年圍宋彭城二年侵鄭兩㑹于戚城虎牢三年同盟雞澤五年同㑹戚同救陳七年會鄬八年會邢邱九年伐鄭十年會吳又會伐鄭十一年又會伐鄭楚以晉師連歲病鄭欲報晉之侵故十二年公子貞帥師侵宋盖是時晉霸方强楚是以不敢犯晉而嫁禍於宋也宋以楚故事晉愈堅故十四年會呉于向又會伐秦又㑹于戚十六年會湨梁又伐許十六年同圍齊十九年盟祝柯又盟澶淵二十一年會商任二十二年會沙隨二十四年會夷儀二十五年又會夷儀盟重邱二十六年會澶淵二十七年會宋是年大夫盟宋二十九年會城杞三十年會澶淵昭元年會虢凡此三十餘年宋之從晉未嘗少有攜貳則其事晉之心可謂勤且至矣鄭自襄十一年蕭魚之會同盟中國晉楚宋鄭仇怨既平故宋亦不受楚鄭之患而經無侵伐之文然鄭之服晉也以悼公之强而不敢爭楚之同盟也以平公之弱而晉不敢伉陵夷至昭四年申之會楚子為主而宋世子佐與焉盖是時晉勢愈弱楚勢愈强天下之政中國之事皆已在楚而宋鄭諸君事楚如事晉矣夫當晉悼時楚雖間侵宋國而宋力於附晉敢以伉楚以晉之强為可恃也今晉平微弱不能有宋使宋不遣世子從楚靈之會則當先諸侯而受禍矣是以申之會齊衞諸君未肯遽從而宋世子先至也嗚呼赫赫之晉既不足以敵楚宋靡然從之則楚之暴横日熾中國諸侯其誰與爭乎昭公之後盟會日疎不逮於曩昔也
  平元景三公與魯交好稠畧平公殺世子附
  魯自宣公八年穆姜之女配宋共公與宋為好故厯平元景三公春秋之世宋魯兩國有聘好之文無侵伐之事在平時襄十五年宋公使向戌來聘及向戌盟于劉十九年季孫宿如宋三十年伯姬卒叔弓如宋葬宋共姬即穆姜女昭十一年平公卒叔弓如宋會葬十二年元公初立使華定聘魯以通舊好二十五年叔孫婼如宋以報之及景公時雖嘗與魯合諸侯會盟至於聘好之事蔑然不講盖始以伯姬姻好禮文稠密至是伯姬之卒厯年既久故恩意亦衰不逮於前也經書殺世子二晉獻公殺申生宋平公殺痤是也稱君殺者甚之也稱世子者世子君之貳不可殺也申生以驪姬之嬖痤以伊戾之誣皆死於無罪而二君不恤父子之親國統之鄭重輕受譖愬忍寘之死其惡甚矣故聖人顯書其爵以戒後世昏闇之君寵倖讒佞戕乂國本如二公者
  元公名佐昭十一年立二十五年卒
  元公紹宋值晉昭之世晉霸衰弱盟會侵伐罕見於經昭公即位欲復興會盟以親諸侯故昭十一年厥愸之會十三年平邱之盟宋之君臣皆與諸侯聽命于晉然方是時諸侯攜貳已久而晉昭不德驟欲糾合同盟昭嗣先業其何以使之懐服哉故自盟平邱之後中國無盟會者十二年至昭二十五年頃公繼立欲修大義以令天下始復會于黄父謀定子朝之難是以終元公之世十五年間與晉盟會惟此三者而已然自昭四年申之會以後楚強晉弱則當元公時楚宜連鄭伐宋以病中國經無伐宋之文非楚有畏於晉宋也盖以强吳横出楚方患之恐恐然備禦之不暇奚暇逞志於宋也然元公雖免外難而華向氏之族盤結於内不可禁制左云宋元公無信多私而惡華向故華亥殺羣公子拘向勝向行於其廩公請弗許遂刼公太子欒等以為質公亦取華向之子與華氏盟以為質後公攻華氏殺向之質向氏奔陳公與華費遂謀逐華貙貙因華向入合之遂以南里叛夫華向二族自昭公以來至於元公更厯數世專制宋政根盤節錯牢不可解元公無撫循之愛威制之術而一旦惡其盛强謀欲去之是激其亂也宜乎出奔入叛以禍宋國更數年而始定非特公族之罪實元公召之也
  景公名欒昭二十六年立未卒而春秋終
  景公終春秋三十五年外無强霸内有叛臣内外交亂莫此為甚攷其行事始從晉次結齊又其次交兵于鄭逞志于曹皆倚大陵小以苟一時之利而國内多虞權臣叛亂莫之能制請按其實以言之昭二十七年會于扈三十二年城成周定四年會召陵侵楚皆從晉命同其會伐盖是時晉雖衰㣲猶能糾合諸侯勤王室謀强楚故宋尚或從之自後六卿專晉禍難日熾不復主盟諸侯故景公於是專而從齊定十四年會齊侯于洮時齊宋方好未有怨也及是年衞世子奔宋明年齊侯衞侯次于渠蒢哀元年齊衞伐晉晉既怨衞明年晉趙鞅帥師納衞世子蒯聵于戚明年春齊國夏衞石曼姑帥師圍戚夫衞逐蒯聵而宋受之晉納蒯聵而齊衞拒之則宋有背於齊衞矣齊以衞故銜怨於宋故哀五年齊侯伐宋宋之弱不能報伐於齊而陵虐小國數為曹患自哀三年六年宋兩伐曹七年宋人圍曹八年入曹以曹伯陽歸夫曹與宋非有重讐宋既伐其國又刼其君其殘暴不仁盖亦甚矣至鄭與宋則恃晉楚更衰中國無霸擅相稱兵以快私憤彼伐之此報之終春秋見經者凡七定十五年鄭伐宋哀七年宋侵鄭九年宋皇瑗帥師取鄭師于雍邱宋公伐鄭十年宋又伐鄭十二年宋向巢帥師伐鄭十三年鄭罕逹帥師取宋師于嵒終於景公宋鄭兩國未嘗一歲息兵也然宋能病曹仇鄭而不能自制其國使公族之親亂而出奔奔而入叛若無君之國焉故定十年經書宋公子地出奔陳公弟辰暨仲佗石彄出奔陳十一年公弟辰及仲佗石彄公子地自陳入于蕭以叛樂大心自曹入于蕭十四年公弟辰自蕭來奔左謂寵向魋故也初公子地嬖富獵分其室與之公嬖魋取公子地白馬以與之地怒扶之遂出奔陳辰始説地以出奔意公必止地及地亡而公弗止故辰及佗彄亦出奔陳明年四人入叛樂大心亦從之而辰復奔魯夫宋公寵魋不義之臣致怨於公族以召禍亂其何以為國哉嗚呼微子之祚至此其衰極矣
  宋大夫
  宋大夫見經者三十人公子地公弟辰皆元公之子也其公族之盛者唯華氏其次樂氏仲氏華氏九人督耦元弱閲臣定合比亥是也樂氏三人大心祁黎髠是也向氏三人戍寧巢是也仲氏二人仲幾仲佗是也獨見經者九人孔父萬仇牧子哀公孫壽山魚石石彄皇瑗是也惟司馬司城不書名氏杜云司馬公子卭司城蕩意諸而左謂書其官盖貴之也樂氏黄氏華氏皆出於戴公之族向氏魚氏蕩氏皆出於桓公之族孔父子哀書字按公羊云孔父義形於色督將弑殤公孔父生而存則殤公不可弑故先攻其家而後試殤公故聖人書字以貴之杜謂孔父内不能治其閨門外取怨於民身死而禍及其君故稱名以貶之折衷其實當從公羊之説盖伯仲父皆此也此曰孔父是書字以貴之也子哀當昭公之時能謹身避禍不食汙君之祿故亦書字以貴之此二大夫稱字以貴之義也督萬山皆不稱族或謂督萬負弑君之惡山有罪而見殺故皆去氏以貶之是不然以為弑君者去氏則里克趙盾何為不去氏也以為有罪見殺者去氏則經以罪殺者多矣何為書其名氏哉按經未命大夫類不稱氏如魯之翬挾是也今大夫不書氏亦未命故也司馬司城特舉其官者公羊謂宋三世無大夫三世内娶也榖謂無君之辭左謂司馬握節以死司城效節而出故書官以貴之至僖二十五年書宋殺其大夫文七年書宋殺其大夫不曰某氏公羊亦曰宋三世無大夫三世内娶也榖梁曰以在孔子祖之位尊之也又曰稱人以殺誅有罪也左謂稱人衆也不稱名非其罪也先儒曰脱之也夫公羊之説失之僻榖梁之説失之私而先儒以為脱之則何名筆削之書哉是盖非其罪故也若乃文十五年書宋司馬華孫來盟書以官且不書名者晉宋自魯僖會諸侯于薄釋宋公之後未嘗與魯通好一旦華孫結盟于魯以㝷舊好故聖人特嘉異之且不稱使也且羣公之子稱公子如公子地是也公子之子稱公孫如公孫壽是也公子之孫則以王父字為氏如蕩意諸其受氏出於公子蕩魚石出於公子子魚是也至於羣公所以治御其臣子得失載於經而可考者請以次而言之 宋自穆公入春秋終景公十四公殤公閔公禍起肘腋之間并與大夫孔父仇牧殘於督萬之手惟桓公最賢值齊之霸外内乂安權正於上大夫名氏無見經者 襄公雖受辱强楚抱憤以死然國内無虞紀綱不失盟會侵伐之柄未付於大夫也 成公繼祚十六年而兩殺大夫經没其名盖不以其罪故也然則君雖弱矣而臣未至於專僭 逮夫昭公不君朝廷起禍於是殺其大夫司城子哀來奔而華孫結援與國來盟於魯經特書其官或書以字言罪不在臣而在昭公也 文公之時華元始一帥師見經自是大夫專恣駸駸不可制矣 共公即位華元始以來聘書公孫壽一以納幣書至共公没華元奔晉魚石奔楚宋殺大夫山變亂起於諸臣各倚强國爭權擅私則宋之國非君之有其暴横自恣失制於其臣也魯成十五年華元㑹諸大夫會吳於鍾離於是始有出會之文 在平公時華元會齊衞魯邾四君於是始有臣會諸侯之文未幾而魚石復入彭城借楚之援以更宋國賴晉救恤之力欒黶合元八國大夫圍彭城逐魚石故宋之禍難始平矣原其禍端所起盖自文共以來偏任華元以制國政夫任偏寵固怨讟之府也必有出而相仇者矣是以魚石之亂自華元召之自文共致之由是華元之族日以浸盛終平公之世華元兩與戚會華閲繼合諸大夫復會於戚襄十七年華臣奔陳二十九年華定城杞昭六年華合比奔衞其横據宋國皆華氏黨也而向氏復起更與國政故襄公十五年平公使向戍來聘遂盟于魯夫以君命出聘而擅及魯盟則向氏之專恣不下於華氏也至昭元年又合晉楚大夫同盟于虢則二氏之强可知矣 陵夷至於元公不能深鑒前弊收其威柄又復甚焉故二氏之族終為宋患昭二十年華亥向寧華定出奔陳二十一年自陳入宋南里以叛二十二年自宋南里出奔楚夫出奔亂也入叛逆也為人臣而敢為逆亂又非特專僭而已也向華之禍方息而樂氏之族復起樂大心以昭二十五年會諸侯大夫于黄父 至景公時樂祈犂又會大夫于扈則樂氏專恣宋權又可知矣終於大心奔曹又其甚也亂生於兄弟之間公子地奔陳公弟辰暨仲佗石彄亦奔陳復入于蕭以叛樂大心自曹入蕭以從叛黨而辰又自蕭來奔按左氏以為景寵向魋以致禍則景公之罪重可責也盖當大夫擅政之時不能屬任善人逺屏私昵稍正國紀以杜羣臣狂逞之心而寵向魋不義之人釁生禍起則以春秋之法責其首惡繄誰之咎哉嗚呼易戒履霜經譏世卿言人君御臣不可不蚤正也觀春秋之世莫不以人君弱於威制或怠於政機是以大阿之柄稍假於寵臣至其末流極弊則君之所以為君惟名位僅存而權勢已陰移於下然是患非特宋也六卿分晉三家專魯七穆擅鄭田氏盗齊若出一轍可勝嘆哉












  春秋比事巻八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比事巻九      宋 沈棐 撰鄭
  世家
  按世家鄭桓公友周宣王庶弟也宣王封於鄭百姓愛之幽王以褒后政治多邪諸侯叛之公問太史曰王室多故予安逃死太史對以雒之東土河濟之南地居虢鄫其君貪利百姓不附公試居之虢鄫之民皆公之民也公於是徙其君於雒東而虢鄫獻十邑竟國之桓公後為犬戎所殺鄭人立其子掘𦊅是為武公娶申侯女女曰武姜生太子寤生少子叔段自莊公入春秋傳國十二君合二百四十二年今攷其行事終始次諸公而論之
  莊公名寤生惠二十六年立桓十一年卒
  昔舜立於嚚母傲弟之間克盡孝友終全天倫之愛使母與弟烝烝不至於姦故萬世之下稱為人子為人兄者必以舜為歸焉共姜之惡不若嚚母之殘戾段之不恭不若傲弟之難馴而莊公無帝舜之德終致母子乖離兄弟相殘繄誰之咎哉罪在莊公閑之不得其道故也盖從父之命君子且猶不許其孝况莊公繼鄭之祚列為諸侯而制於共姜之命是誠孝乎否也舜之母非不愛其弟也舜非不欲富貴之然封象於庫處之僻小之國不及以政則象雖有圖舜之心亦何能為哉今共姜以愛段故為之請京公遂使居之馴致尾大之患逮其釁成稱兵交攻僅平其難則莊公之不忍於初是乃忍之至也或者罪其克段于鄢謂當緩追逸賊始得親親之道是大不然狥大義者不顧其親故周公誅管蔡以衞王室叔向尸叔魚以正邦刑聖人均有取焉段據强邑欲囘干戈以攘賊莊公則雖殺之可也况以師徒討之而不殞其身則莊公之罪盖不在克段明矣然罪不在於克段而聖人深貶之特書其爵罪其不戒履霜之漸也夫莊公以不逆共姜之請為小仁及寘姜于城頴又以固守誓言為小信不知斥母殘弟之惡盖百倍於此然則若鄭莊者誠瑣瑣小人哉
  莊公與齊衞宋魯陳蔡仇好終始
  周室東播王綱不立諸侯肆行而莫禁故干戈仇敵盟會固黨各出私意而未嘗請於王命當是時强者附之弱者陵之同利相趨同患相觧同好相求同惡相讐初不以禮義合也惟復不以禮義合是以仇好不常朝從夕變反覆無信莫此為甚請援鄭以質之莊公之與向背者凡六國齊衞宋魯陳蔡是也於齊則倚其威强終始無怨於魯則始為相仇中為相好終又為齊而相攻於宋則終始而相怨於衞則始中結憾終從齊伐魯遂與釋怨脩好至陳蔡二國則力寡勢弱不與諸國等不能自為德怨姑從附於諸侯之後耳故始從宋而與鄭仇中從齊而與鄭好終從王而又與鄭仇矣 大抵鄭以蕞爾之國雖自桓公武公開國未久其失猶足以自艾然而敢與諸侯抗者盖恃齊以為援也較鄭之力固不能敵衞宋諸國之衆而得齊為援又有魯以助之則衞宋諸國不足畏又其甚也敢抗天子之命而世子忽有功於齊且連齊以伐魯則以憑恃强齊起禍中國開干戈之路實自鄭始然則鄭莊之罪是可責也觀隠三年齊侯鄭伯盟于石門親兩國之好至十年因魯求成齊復會于中邱是年合三國伐宋為鄭故也冬齊人又㑹鄭入郕而十一年齊侯魯隠又及鄭伯入許桓二年平宋五年如紀十年戰郎鄭皆與齊同之終始無毫髪之隙則以齊强盛故鄭堅於從附耳所謂於齊則倚其威强終始無怨者此也 衞以隠二年鄭人伐之及州吁當阻兵安忍欲修舊怨於諸侯故四年請宋陳蔡伐鄭以報伐衞之役十年宋衞入鄭既又連蔡伐戴鄭伯憤三國之師遂因其伐戴復伐其師而取之至桓公五年衞因王有怨於鄭又從王伐之則鄭衞積憾如此之深也宜乎自是以後連兵不解未易修好數年之間郎之戰齊為鄭以伐魯衞欲厚結於齊遂與齊鄭同戰于郎十一年復盟于惡曹以堅齊鄭之信則衞之好鄭非畏鄭之强盖畏齊而親之爾於衞則始中結憾終從齊而好鄭者此也 宋以隠四年州吁以子馮為請故殤公以師從之親為主兵五年邾鄭伐宋以報四年之憾是年宋復伐鄭圍長葛而取之十年入鄭伐戴皆與鄭稱兵交惡然至桓二年鄭乃與齊魯諸國會于稷以成宋亂鄭伯之意豈能欲報怨以德平宋禍於倉卒哉盖利其禍難欲乗釁以伐之耳逮督以重賂求諸侯解兵鄭亦不得獨攻之也故經書以成宋亂又取郜大鼎于宋言魯之取鼎則他國可知矣自是訖莊公世宋人厭禍不起難於鄭鄭以宋不見伐亦不敢加兵於宋故十餘年間兩國無侵伐之文然終未嘗與之修好於宋則終始相怨者此也 魯以隠四年翬帥師㑹宋衞諸國伐鄭六年鄭來輸平八年且以祊歸魯隠公利宋之邑則不得不修好於鄭修好則不得不致憾於宋故十年會齊鄭于中邱遂使翬會伐宋則魯至是不復與宋好矣十一年時來之會入許之役及桓元年會于垂假許田盟于越二年會于稷皆魯鄭二國相輯睦如一無少貳也逮十年忽有功於齊而魯以周班後鄭故齊鄭來戰于郎書來戰而不書伐罪齊鄭也夫鄭伯恃忽之功挾齊之强責魯不以其過而輕棄兩世之好則罪在莊公亦明矣故經變文以譏之所謂於魯則始為宋而相仇中為祊而相好終又為齊而相攻者此也 若夫陳蔡二國則初以宋衞可依鄭不足懼故連宋衞以伐鄭及鄭結齊魯其勢稍强故桓二年陳侯與稷之會蔡侯修鄧之好遂與鄭伯結為與國逮五年王欲伐鄭則又依王室以為名復從王伐之相仇如初是其終始仇好初不出於已國故苟一時之便耳所謂不能自為德怨而從附於諸侯之後者此也凡自齊至陳蔡六國與鄭仇好之迹其反覆如此是無禮義以維持而求便一已之私所以至紛然者歟嗟乎鄭莊之不君甚矣始不能制弟之惡而兄弟至於相殘又不能定忽之位而公子至於五爭外雖倚齊之强不見剪滅於諸侯而内制於權臣之手卒貽後禍或者稱為賢君亦何妄哉
  厲公名突桓十二年立莊二十 年卒
  鄭自莊公立嗣統不正鄭國之權專治祭仲及宋執祭仲求立厲公迄莊十四年厲公復立國難方定四公子之亂相㝷而作二十餘年忽一出而一歸突再出而再歸子亹子儀皆以國人見弑不終其位是以詩人閔鄭之亂也曰公子五爭兵革不息盖謂厲公兩立忽子亹子儀皆一立凡五請也請攷經傳論之初祭仲有寵於莊公莊公使為卿為公娶鄧曼生昭公故祭仲立之宋雍氏女於鄭莊公曰雍姞生厲公雍氏有寵於宋莊公故誘祭仲而執之曰不立突將死亦執厲公而求賂焉祭仲遂與宋人盟以厲公歸而立之是歲昭公奔衞厲公立故經書宋人執祭仲突歸于鄭鄭忽出奔衞稱人以執罪莊公也突歸之文不加貶者罪祭仲也突簒忽而立國人不與故十五年出奔蔡忽歸鄭是年厲公自蔡入櫟據鄭别都以逼昭公魯會諸侯伐鄭謀納厲公弗克而還明年公復會伐之諸侯之事未竟至十七年高渠彌㝷忽舊怨弑昭公而立其弟子亹子亹立一年為齊人所殺祭仲逆子儀于陳而立之是為鄭子儀子儀當歸十有四年傅瑕殺之更納厲公厲公復立鄭難始平此自桓及莊鄭公子三大夫弑君立君終始之迹也夫昭公雖罹禍難而在位不久經不書殺固宜若子儀君鄭十四年自莊四年齒於諸侯已稱鄭伯而於入與弑經亦不書何哉盖春秋之作以嚴君臣正名分為急不書其入與弑不與其當國也夫突簒自立義雖不正然已嘗紹君之位成君之禮則終其身為君可也方子儀之立突已在櫟櫟鄭邑也有君在國其可立乎謂𦊅非正不當有鄭則子儀乗鄭之亂竊據君位亦非正也是以孔子於厲公之入也曰鄭伯突入于櫟於其死也曰鄭伯𦊅卒而子儀則於二者皆沒不書意可知矣嗚呼祭仲食君之祿而不能死君之事聽宋逼脅偷生苟免廢君立君以起禍難如婢妾賤人俛首人後見利則從無足譏者惜乎鄭莊之賢不早正國統以定大義寵任權臣委棄國柄卒使太阿倒持國祚幾絶豈非春秋之罪人哉
  宋魯與鄭廢立
  自莊公卒諸侯與鄭廢立之事二宋為首魯次之至齊衞陳蔡燕則徒與魯同其侵伐而已未嘗主兵也宋自桓十一年雍氏宗恃莊公之寵執祭仲始納厲公祭仲與盟而許之故是年突歸于鄭忽出奔衞宋之力也然雍氏雖納厲公而莊公嘗執之以求賂突未嘗德宋也故厲公之入宋鄭不和魯桓公以六年伐齊齊人饋之餼魯以周班後鄭忽常怒魯而為郎之師有怨於魯故當厲公入國之初力平宋鄭十一年公會宋公于夫鐘會于闞十二年盟于榖邱會于虛又會于龜復會鄭伯盟于武父夫魯之所以平宋與鄭以厲之入宋為之平國兩平則突之位可久也為突求援於宋欲以固其位者非為突也意在修怨於忽也宋既不受桓公之意屢請屢辭故是年魯遂及鄭伐宋與宋戰桓公自是始好鄭而仇宋矣明年宋多責賂於鄭鄭不堪命故以紀魯及齊宋衛燕戰而敗之宋既不得鄭賂又怨鄭魯之仇已故十四年遂以齊蔡衞陳伐鄭報宋之戰及十五年國人不與厲公厲公奔蔡昭公復歸厲公入鄭居櫟魯復惡昭公之入始復修好於宋連兵以病鄭故是年公會宋衞陳于袲伐鄭洎高渠彌弑昭公立子亹魯始息意於鄭人矣原宋魯二君之心皆非為鄭也宋以利故欲立厲公以取賂魯以怨故欲立厲公以簒忽凡二國者始則相親以相結終則相怨以相攻無非競錐刀之利肆蠭蠆之毒懷讐則欲報圖利則欲取如閭巷之乍叛乍合而已曷有仁義之心歟嗚呼自子儀立國難畧平是時齊雖未霸魯以姜氏之禍衞以惠公之難諸侯興師互相侵伐未嘗臨鄭故鄭國之事比前為少其後子儀被弑厲公初立則又值齊霸盟會侵伐皆往從之故終厲公之世兩會于鄄鄭皆與焉雖然使鄭國諸君能復從中國倚霸自强則鄭之境土可恃以無虞矣楚雖暴横安敢彎弓而向鄭哉惜乎其昧於此也
  鄭在小白時叛齊即楚
  楚為鄭患自魯莊已然幾與春秋相終始也故莊十六年始書荊伐鄭夫鄭以弱小之國介乎强楚驅逐逼脅兢兢然保疆土之不暇所恃者中國霸而已中國有霸則楚不敢向鄭鄭亦不得而從楚不幸霸業不興蠻荆暴横則鄭委身於楚惟其所命雖欲顧瞻中國不可得已當厲公時楚勢未盛齊霸方興中國可恃而荆蠻可却也然鄭雖兩與齊會而會鄄之後猶間宋伐郳興師侵宋故十六年齊衞伐鄭以服之則其不純服霸主一以盟幽之後猶貳於齊慢而不朝故十七年齊執鄭詹以威之則其不純服霸主二嗚呼小白圖霸之初楚勢亦㣲矣鄭猶貳齊若此况其既没之後中國無霸强楚煽熖十倍於前欲冀鄭之無叛不亦難乎哉
  文公名㨗莊二十二年立僖三十二年卒
  鄭自厲公從霸至於文公踐祚以來倚齊為重厯數年間國内晏然靡有侵伐之事逮莊二十六年同盟于幽固齊好也楚以鄭從齊故明年又為伐鄭之役齊侯於是會魯宋以救之僖元年楚復伐鄭齊又會六國于檉左云謀救鄭也二年楚又侵鄭三年又伐鄭鄭以楚師比歲侵伐欲求於楚孔叔曰不可齊方勤我棄徳不祥故四年鄭伯從齊伐楚然方是時齊雖主霸而楚亦盛强鄭方仗齊為援聽命以伐楚又惧楚之不能釋憾於我也故五年首止之㑹鄭伯逃歸不盟盖其病楚之兵威而不敢奉齊盟也夫鄭既不能堅事齊之心捐好背盟猥趨夷虜故六年齊侯會六國伐鄭圍其新城七年又復伐之而莫之能救於是殺申侯以説於齊又使世子華交盟于𡩋母猶惧齊之未平也故八年乞盟于洮復修舊好自是一於事齊莫有二心是以九年葵邱之盟十三年鹹之會十四年緣陵之役十五年牡邱之盟十六年淮之會皆奔走奉事未嘗少懈而楚亦畏服齊霸不敢犯鄭故鄭得以靖節於盟主也逮明年小白既没中國無霸鄭患楚之蓄憤已久將修怨於其國故十九年與楚盟于齊二十一年復㑹于盂又盟于薄二十七年盟于宋去華即夷苟免一時之難而已然宋以二十二年合四國之師以伐鄭者宋欲圖霸而惡鄭之從楚故也鄭以楚故受伐于宋故是年冬楚及宋戰敗宋師於泓報鄭之役也暨二十八年晉文興霸城濮之戰楚師大敗是年踐土之盟温之會皆晉主之而陳鄭諸國罔不率從越明年翟泉之盟諸侯從晉者六國而鄭獨不至故三十年晉人圍鄭左氏謂無禮於晉且貳於楚也夫文公在位四十餘年始則援齊為强固結盟好中則背齊即楚叛中國之盟會而依附豺狼戎狄之國及其終也則又從而歸晉然且有攜貳之心而不能敦信好盖其乍叛乍從取陵於大國豈奕世之賢諸侯哉觀其惡高克而使將兵卒致棄師之恥信宣仲之譖申侯有殺大夫之惡其昏闇不明柔懦不斷又若此之甚也
  穆公名蘭僖三十二年立宣三年卒
  鄭自晉文興霸服從中國至穆公時重耳既没襄公既立雖霸業稍衰襄尚能主盟諸侯薦修盟會故其始也鄭以聽命於晉不敢向楚攷之春秋僖三十三年從晉伐許宣二年從晉伐秦三年從晉伐沈七年與晉盟扈皆未嘗叛晉也九年楚始伐鄭而晉合五國大夫救之猶足以抗楚未至於失鄭故十二年鄭會公于棐十四年同盟于新城十五年盟于扈十七年從晉伐宋又盟于扈凡此皆穆公從晉之迹也然十五年扈之盟晉以齊數病魯將謀伐齊及是受賂於齊而晉師遂止十七年伐宋之役晉以宋殺昭公興師問罪及是實受賂於宋而晉師亦止夫為盟主伐叛柔服用彰威德而動輒受賂以貽諸侯羞則晉德其衰矣穆公為是謂晉不足與而受盟於楚宣元年始與楚子侵陳宋宋陳衞曹會晉師于棐林伐鄭晉人宋人又伐鄭盖晉宋之與國也鄭既附楚勢必病宋宋有鄭患則必連晉衞以報之此理之必然也明年宋華元鄭歸生為大棘之戰宋師敗績鄭𫉬華元大敗其師𫉬其臣則宋不敵鄭可知矣晉宋懲此之敗不勝其恥遂連陳衞四國之師而復以侵鄭楚伐陸渾鄭勢单寡遂及晉平士會入盟楚以鄭叛乃舉兵侵之接靈公之世二歲之間楚兩病鄭盖自宣元年以來至此鄭又服晉也嗚呼觀鄭子家遺趙宣子之書曰南人有言畏首畏尾身其餘幾又曰鹿死不擇音小國之事大國也德則其人也不德則其鹿也鋌而走險急何能擇詳味其言則鄭雖隣楚亦非有心於叛晉者由晉衰貪利失道無撫綏之術有以致之而已噫二霸其賢哉
  靈公名夷宣四年立是年歸生殺之
  靈公在位不久事不見於春秋無可論者按左傳靈公見弑出於子家以食黿之憾遂陷大惡夫為人臣而邀口腹之欲憤其小忿忍弑君父如刈竹葦此真夷狄禽獸者也子公雖知君不可弑而權不足制脅以從命厥罪惟鈞經没不書盖以恕矣嗚呼二子之惡固不容誅然靈公御失其權自貽禍難不可謂無罪何則知子家為可殺則殺之可也何至養成其惡使得肆豺狼之暴哉嗟夫春秋之君强者過於殘忍弱者失之震怯觀魯隠於羽父鄭靈於歸生皆孱弱不斷禍及其身為天下笑易曰履霜堅氷至為人君者可不戒哉
  襄公名堅宣五年立成四年卒
  襄公在鄭值晉成景之世霸業稍衰强楚傲然無憚晉之意是以屢病於鄭夫穆公繼祚二十三年從晉盟者四伐者一會者一其從楚侵陳宋者不過一再而止葢是時晉之襄靈尚能糾合諸侯以衞中國而去重耳之霸未逺其聲威猶足以震楚也故楚不敢易晉而力於爭鄭逮襄公時晉或遭靈公之難方務内靖未暇勤諸侯也又其在位不久威柄不施而景公繼之邲之戰大挫於楚楚為是敢肆猖獗數為鄭患鄭雖欲堅於事晉其勢有所不能故襄公被伐於楚者居多而從楚之迹亦多晉之伐鄭者鮮而鄭從晉者亦鮮請按其實以言之鄭在晉成公時宣五年楚人伐鄭九年楚復伐之晉雖以郤缺救鄭而不能解禍難遂致鄭人求成於楚十年晉宋衞曹并力伐鄭以討其貳鄭復請成于晉原鄭向晉之心不可謂不切矣楚師兩伐而附楚晉命一討而歸晉則襄公之不忘盟主可知也奈何楚復致伐而晉之力不能急鄭襄公始會楚子結盟于辰陵然亦非其願也故已而背之楚子遂大舉圍鄭之師以責辰陵之盟當此之時晉苟能一戰敗楚鄭將欣然從附中國永堅事晉之志矣不幸林父敗師于邲楚勢愈張則雖晉為鄭慮亦當俛首從楚以紓一時之難也故自是以後終襄之世皆一於附楚成二年從楚侵䘙又同盟于蜀遂與楚同好棄仇無復叛去晉雖以宣十四年成三年兩加兵於鄭而終莫從晉如曩昔者非成公背華即夷樂於附楚揆晉之勢不足以捍吾國耳嗟乎襄公脅制於楚使不得内顧中國雍容禮文而染於篳路之俗豈鄭之罪哉盖以晉之成景無重耳之賢不能威楚而反致敗衂竟使襄公不得已而歸之誠晉之可責哉
  悼公名費成五年立六年卒
  悼公在位踰年而卒事無可攷惟成五年蟲牢之盟一服晉而已是時晉景公懲邲之敗復修霸業諸侯稍稍歸晉故䘙自宣十七年同盟斷道齊自成二年請盟袁婁宋自成三年從晉伐鄭鄭知晉勢復興故至是五年遂背楚歸晉自是以後按成公之世鄭之於晉屢叛屢服兩國交伐矣詳見成公
  成公名倫成七年立襄二年卒
  鄭介乎晉楚之間事晉則楚伐之事楚則晉伐之自穆公以來叛服不常然攷其從違之迹實視兩國之强弱晉强於楚則從晉為多楚强於晉則從楚為多觀成公當晉景之時晉雖多難其勢已强故鄭雖叛而較之於楚事晉為久楚不足以敵晉故也是以成六年楚公子嬰齊伐鄭晉欒書救之七年嬰齊復伐鄭晉侯合九國救之晉惧鄭有貳楚之意是年晋遂同盟于馬陵以固鄭九年晉為汶陽之田諸侯貳晉晉人惧會于蒲以㝷馬陵之盟楚人間諸侯之貳以重賂來鄭鄭會楚公子成于鄧盖成公至此一叛晉也晉以鄭叛故因其如晉遂執鄭伯晉欒書伐鄭十年晉復合五國伐鄭鄭以晉屢見伐乃復背楚歸晉故十三年會晉伐秦十五年同盟于戚又會吳于鍾離至十六年楚使公子成以汝隂之田求成于鄭鄭遂叛晉歸楚故是年同楚侵宋又合楚子戰晉侯于鄢陵楚鄭敗績鄭雖敗師猶未服晉故十七年晉侯合八國伐鄭同盟于柯陵是年又伐鄭鄭亦未服至十八年復合楚子伐宋故襄元年韓厥帥師伐之二年鄭師伐宋終成公之世不復歸晉矣夫鄭有貳心於楚雖陽示服晉而楚一誘之則隨以背晉而晉知鄭之不可保也故叛必伐之必盟之要之以神明惧之以禍福餌之以利害其欲服鄭之計以力矣况鄢陵之勝晉有震楚之威宜乎鄭伯俯伏請罪懷改事之心不待再伐而後服也然自鄢陵之後晉三伐鄭鄭終不從而連楚侵伐仇晉愈深者盖知晉之不足恃故也夫霸者之服諸侯非獨兵威之盛足以鋤强去暴亦在有德以懷服之耳厲公敗楚伐秦摧折勍敵秦不敢稱兵報伐楚不敢爭鄭屢侵其兵威非不强也然暴虐無親阻兵安忍曾無柔服之德而三族擅權國内多難禍將起於蕭牆則為鄭之計與其從晉不若附楚之安是以雖屢被伐而訖從楚自如也然則霸者欲長有諸侯主盟中夏盍亦増修其德乎
  宋鄭仇好
  宋鄭自入春秋至厲公二國仇好事皆已論之於前及二霸之興中國諸侯禀命盟主莫有攜貳故宋鄭皆與盟會同心修好無有侵伐至文十七年鄭始從晉伐宋宣元年鄭又連楚侵陳及宋是年宋會陳衞曹伐鄭乂獨伐鄭自是以後宋鄭兩國侵伐交好多見於經惟襄十一年蕭魚之㑹鄭純服晉中國帖然故宋亦解仇於鄭者二十年大抵宋一於晉而鄭多附楚從叛不一方鄭歸楚則必連楚必陵宋晉之與國叛晉則仇宋理之必然也宋既為鄭所侵則晉必為宋釋怨亦倚晉之强間鄭而伐之故終晉之世宋或獨伐鄭或連晉以伐鄭鄭或獨侵宋或連楚以侵宋其間惟鄭叛楚歸晉則兩無侵伐矣或曰攷之春秋中國諸侯交附晉楚不一而從違强國交鋒抗衡獨多宋鄭何也盖宋鄭壤地相比疆塲之事玉帛之使易成仇好况當時鄭恃楚以强宋恃晉以强晉楚既不相下則肘腋之國稱兵相凌宜矣
  衛鄭仇好
  衞與鄭自二霸擅盟諸侯委順侵伐之事蔑無聞焉至成二年楚鄭侵衞三年衞連晉宋伐鄭以報之十年衞獨侵鄭又會諸侯以伐之十七年衞括侵鄭襄二年又連晉宋侵鄭原衞之意所以屢仇於鄭者以晉故也鄭既叛晉則䘙必倚晉伐之及晉自平昭以來霸德既衰不能主諸侯䘙知晉不可恃也故自襄公二年伐鄭之後六年間不復加兵許鄭以助晉之威强於是䘙鄭始弭兵矣至定之八年晉以衞之叛盟故侵鄭侵衞而衞鄭之好愈固於前是年衞侯鄭伯盟于曲濮十年會于安甫故比年盟會無復曩時之稱兵見衞之仇鄭所以屢見於經者其原起於附晉也
  鄭許仇好
  春秋之時王綱不正諸侯恃强陵弱無國不然故魯之於邾宋之於曹鄭之於許皆憑其勢力足以并吞而將噬之且以其壤地相近兵車易臨是以加兵侵暴每每見經觀鄭自莊公入許之後後世子孫踵其前軌陵蔑尤甚文公侵之穆公伐之襄公三伐之至於悼成之世圍伐各一簡公合晉衞之師又一伐許至獻公而遂滅其國焉夫鄭加兵於許者如此其數而許未嘗敢報鄭之伐其間若僖二十二年襄十六年雖兩嘗伐鄭不過憑恃諸侯之國借人之力以少快一時而已所以然者鄭足以制許許不足以仇鄭也嗚呼以鄭之脅制於楚切切然臣事之不暇盍亦増修其德撫循小國繼好息民以保封疆不務及此而逞志於許是猶螳螂捕蟬而不知黄鵲之從其後也
  𨤲公名髠襄公三年立七年卒
  𨤲公繼立值晉悼興霸故鄭一於從晉未嘗叛而歸楚自襄公二年晉欲服鄭連宋衞以侵之鄭既服晉故三年會九國盟鄭雞澤五年合十四國會于戚皆以堅鄭好也自是以後終𨤲公之世悉從晉命故五年晉會七國救陳鄭伯與焉七年會于鄬公未及會而卒然則𨤲公之純於從霸異乎先君擕貳者盖以悼公霸業之盛以威服之故也
  簡公名嘉襄公八年立昭十二年卒
  鄭自𨤲公之時雖嘗服晉及簡公嗣位初畏楚見偪而叛晉者三至襄十一年蕭魚之會悼公霸業既盛楚之力不足以抗晉故自此一會之後至襄二十五年凡十五年間不復背晉以歸楚然是時晉霸浸衰中國之權晉楚狎制故二十七年晉趙武楚屈建會鄭良霄于宋而盟之是會雖晉楚同列異於前文而聖人猶序晉於楚之上者以見晉雖衰猶足以主盟也至昭四年楚子主會于申鄭始委晉而歸之自是天下之政中國之事皆專於楚鄭始交事兩國無純附晉之心如悼公之時然則非鄭有貳心實中國無霸有以召之也攷之於經襄八年鄭伯會晉侯六國于邢邱楚公子貞帥師伐鄭鄭遂服楚此一叛晉也九年晉復會諸國伐鄭而盟之鄭始服晉矣楚子憤鄭攜貳繼而伐之鄭又從楚此二叛晉也十年晉侯復合諸國伐鄭城虎牢以逼之楚人救鄭故鄭得以倚楚之援未肯卒服是以晉侯率諸侯以伐鄭同盟于亳城北鄭始再服晉矣既又復叛故襄十一年晉侯合諸國伐鄭同盟鄭又服晉于是會于蕭魚自是以後鄭一心事晉不敢向楚者二十年盖自晉景以來服鄭之功至此為特盛也楚以鄭貳也故是年執鄭行人良霄十八年伐鄭二十四年二十六年兩伐鄭雖兵師屢加而鄭終不復向楚非鄭之德晉而讐楚也以晉霸之興足以勝楚鄭可恃以無恐也馴至昭公四年晉霸寖微權制於楚申之會楚子主之鄭伯或向楚或從晉奉事之心少損於前矣嗚呼晉盛則鄭從晉衰則鄭叛其從違實視晉之强弱然則昭定之間所以不純於從晉者非鄭之罪盖晉之削也
  鄭簡公與陳蔡宋仇好
  簡公在位最久其侵陵敵國四見於經攷之經傳皆未嘗以私憾報復無非奉事强國因以致仇而已陳蔡楚與國也宋晉與國也方其附晉則侵蔡伐陳及其從楚則背晉伐宋故襄八年邢邱之會鄭始服晉則侵蔡𫉬公子燮及亳城北盟之後鄭復叛晉則連楚以伐宋至是蕭魚之會以後鄭純附晉不復向楚於是與楚為惡故二十五年入陳伐陳以仇楚之與國矣嗚呼善盟會惡侵伐春秋之義也夫彼以兵加惡於我而我復以兵報之此季世末俗報復之常理耳春秋且猶惡焉况於已無私憾而師兵四出殘民暴骨以求媚於大邦其惡豈不甚乎然則簡公之罪不容貸矣
  定公名寧昭十三年立二十八年卒
  春秋至昭公時晉悼既沒霸業已墮楚靈驕暴諸侯不從强呉乗間梗其喉牙使不得摶食中原如曩時之盛則楚亦衰矣然攷之春秋晉楚兩國雖同於衰而晉尚能糾合諸侯以申盟會鄭以楚不足依猶往從晉不復向楚故昭十三年㑹盟平邱二十五年會于黄父夫獻公即位昭三十二年同城成周定四年同侵楚盟臯鼬晉雖衰鄭猶從之如此者以楚勢削弱不敢與晉爭鄭鄭猶得以悉意於晉故也或曰楚子爭鄭其來久矣今雖稍衰楚必能委鄭以與晉也而經自昭公以來蔑無楚伐鄭之文何耶曰諸侯之勢足以自保然後敢以圖人當昭公之時强吳躡楚之跡浸以肆横故四年大會諸侯伐之五年六年又伐之楚方拒吳之不暇何暇於討鄭乎楚雖欲圖鄭鄭亦安能屈身以役之乎然則楚之不敢謀鄭勢使然也
  獻公名蠆昭二十九年立定九年卒
  聲公名勝定十年立末卒而春秋終
  魯定之初晉霸雖衰猶能會盟諸侯故城成周之役侵楚之會臯鼬之盟鄭皆與焉則鄭猶從也及聲公即位晉德愈微盟會侵伐蔑然不講鄭始東結齊魯與晉為敵故定十年會齊侯于安甫十一年及魯平叔還涖盟于鄭哀二年鄭罕逹及晉趙鞅戰于鐵而鄭敗盖是時魯與齊交好晉與齊為仇鄭既交通齊魯背晉之盟於是帥師戰晉不顧惜哉嗚呼以晉國之君自襄昭以來區區於保鄭其盟會非不堅也一旦乗頽之極遂背盟棄好交結敵國稱兵相陵雖曰晉德之衰不足以收鄭為鄭伯其亦可罪哉
  鄭大夫
  鄭大夫見經者二十四人宛及詹不氏未命也祭仲申侯非鄭之公族盖祭仲初一封人有寵於莊公遂執鄭政而申侯自楚奔鄭則皆非公族明矣自穆公以來終春秋專鄭政者皆鄭之族裔及之於經公子七人公子歸生子家穆公弟公子棄疾子良公子喜子罕公子鰌公子發子國公子騑子駟公子嘉子孔是也公孫五人公孫輒子耳舍之子展子僑子西伯左子子卬是也公族七人良霄輒子伯有罕虎子皮罕逹游吉子太叔游速太叔子國参子産子駟𢎞是也按唐武平一傳穆公生十一子子然及三子孔三族亡子羽不為卿惟子罕子駟子良子國子游子卬子豐七族子孫世執國政故稱七穆然見於經者惟罕駟良國游五人而卬與豐無聞焉罕虎罕逹出於子罕游吉游速出於子游國参出於子國良宵出於子良駟𢎞出於子駟是皆穆公之裔也其他繫於行事者請按經傳言之 宛以歸祊見於隠八年或者以謂去宛之族所以深貶鄭伯擅易天子之田是不然歸祊易田罪在鄭伯於宛何與杜謂未賜族故不氏其説當矣 祭仲以宋人見執桓十一年或謂祭氏仲孫天子命大夫是不然春秋凡書字貴之也祭仲專鄭之權不能死義命見執於宋廢忽立突乃春秋之罪人安得而貴之哉然則仲當書名稱人以執者罪祭仲也 詹以莊十七年齊人執之及自齊逃來兩見於經盖當時小白既霸鄭既伐宋又不朝齊故齊侯因幽之盟遂執其臣討前惡以辱鄭伯然詹為鄭國之臣不能伏節守死以解國難迺自齊而逃魯其罪大矣故稱人以執又曰自齊逃來者貶鄭詹也 申侯以鄭殺之見於僖七年按左氏申侯以結憾於陳轅濤塗遂譖於鄭伯曰申侯美城虎牢將有叛意故鄭伯因齊之逼用濤塗之譖殺申侯以説於齊觀經上下是年齊人伐鄭秋鄭世子華聽命於會則左謂説于齊信矣凡此四人者不繫於公侯者也 公子歸生以宣二年與宋戰𫉬華元四年弑其君夷兩見於經先儒謂大棘之戰既敗其師又𫉬其帥惡其𢦤艾中國故聖人備書之以甚歸生之惡然靈公之弑實子公書子家知君之不可弑而不能制子公其權不足故也 其餘若公子去疾以成三年伐許公子嘉以成四年伐許十六年侵宋公子鰌以十六年會吳公子發以襄五年聘魯公孫輒以十年伐宋舍之以十一年侵宋二十五年入陳良霄以二十六年會澶淵二十七年會于宋蠆以十四年會吳伐秦會戚夏以二十五年伐陳段以二十九年城杞罕逹以昭元年會厥愸游吉以二十五年會黄父國参以昭三十二年城成周游速以定六年滅許十年會安甫罕逹以定十五年伐宋哀二年與晉戰十三年取宋師駟𢎞以哀七年救曹凡此盟會侵伐或出於盟主之命或出於國君之命其善惡褒貶雖不專在於臣下然七穆子孫逓逓相繼盤根固節侵權逼上漸不可制聖人顯其名字著於筆削者所以傷君之弱而疾臣之專也 至若襄十年盗殺公子騑公子發公孫輒三十年良霄奔許入鄭鄭人殺之十九年殺其大夫公子嘉昭二年殺公孫黑則著之經傳幾可以探筆削之義按襄十年諸侯伐鄭師于牛首初子駟與尉止有爭將禦諸侯之師而黜其車尉止𫉬又與之爭子駟抑尉止曰爾車非禮也遂弗使獻子駟為田洫司氏堵氏侯氏子師氏皆喪田焉故五族聚羣不逞之人因公子之徒以作亂於是子駟當國子國為司馬子耳為司空子孔為司徒冬十月尉止司臣侯晉堵女父子師僕帥賊殺子駟子國子耳刼鄭伯以如北宫子孔知之故不死夫盗者微賊之稱一日而殺三卿其惡固不必言然鄭伯為國不能選賢而委柄於公族三卿執國政不能御下而見夷於羣盗以春秋之法責之則君臣皆不免為罪人也聖人列數之盖所以著其惡歟 襄十九年鄭子孔之為政也專國人患之乃討尉止之難子孔知而不言及前年楚師伐鄭至純門子孔實召之子展子西率國人殺之書曰鄭殺其大夫以國討為文罪子孔之專也夫子孔已為公族與三卿同秉國政知尉止作亂黙而不言是亦為盗而已且賣國召師專權恣寵人臣之惡無以過此其見殺於國人豈不宜哉 襄三十年鄭伯有嗜酒為窟室而夜飲酒將使子晳如楚子晳伐之伯有奔許鄭伯盟國人伯有怒伐鄭北門駟𢃄帥國人以伐之伯有死於羊肆書曰鄭人殺良霄不稱大夫言自外入也 昭二年公孫黑將作亂欲去游氏而代其位駟氏與諸大夫欲殺之子産使吏數黑之罪使就吏黑遂縊經曰鄭殺其大夫以國討為文罪在黑也夫伯有嗜酒而侈飲取怨國人負罪出奔不能悔過自咎乃囘戈以攻其國黑觀伯有之亂不鑒覆轍反欲夷艾手足攘據其位二子見殺於國人皆自取之也故經於良霄不稱大夫於黑稱鄭殺其歸罪二子明矣 嗚呼以鄭小國介于晉楚之間左右攻討扶持不暇固當選賢任德君臣協心同濟國難以保其宗社可也乃以一國委於公族使致爭權固黨稱兵相殘者躡跡而起向無子産之賢焚載書安公室左提右挈相持鞏固則鄭國之邱墟當不終於春秋矣













  春秋比事卷九
<經部,春秋類,春秋比事>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比事卷十      宋 沈棐 撰
  蒐狩總論
  古者春蒐夏苗秋獮冬狩皆有常禮故周制大司馬之職各以其時候農隙而講行之春秋以來干戈相㝷諸侯日弊於征伐蒐狩之事雖未必盡廢然當時疆場有難朝不及夕何暇於待時王綱弛墜僭逼日甚何暇於顧禮故有師次而治兵者有踰禮而大閲者其僭分失時殆未可盡責也
  
  觀經書蒐者五皆在昭定之間説者謂昭八年秋蒐于紅譏其失時十一年夏大蒐于比蒲二十二年夏大蒐于昌間定十三年夏大蒐于比蒲十四年秋大蒐于比蒲盖譏其僭禮嗚呼以是度聖人之意盖亦淺矣必曰五蒐所書意在明禮謹時則自隠至襄厯九君無慮數百年豈無可譏者乎左謂紅蒐革車千乗十一年比蒲之蒐以當齊歸之薨為非禮公羊例以為罕書榖以紅之蒐為得正昌間之蒐諸務而用春事皆不書褒貶之論者又謂按成元年作邱甲使邱出甲士一人以見當時兵寡勢弱其賦役不得不蹙也逮襄十一年始作三軍三家分公室以專其權民愈勞而兵威愈不振矣故循沿以至昭定之間軍旅困弊日虞干戈雖屢舉大蒐之禮耀威鄰國名侈實違迺所以見其弱耳是説雖未甚合經然頗勝前説盖嘗思而得之當昭公時國柄專以季氏定公時國柄移於陽虎故昭公之蒐三定公之蒐二時書於春秋異於他公者聖人之意以謂當二公在位君不得有其國而奪於大夫大夫不得專其政而制於陪臣各恃兵威以為强使國人莫敢脾睨終致於不可制馭區區錄此於簡册者盖傷二君之削弱而疾二臣之强横也夫自古背叛之初其初未嘗不收攬兵權盡歸於已待其威聲迫脅足以陵轢天下是以賊君亡國敢為逆亂無復顧憚季氏之逐昭公陽虎之竊寳器豈非以兵威自專故其流至此耶然則有國家者慎無以兵柄與人
  
  狩冬田也天子諸侯四時必田者盖謂治安不忘危亂所以講武經而教民戰也豈徒肆盤遊逐禽獸而已哉然先王之制田必以時不妨于農殺必以禮不殄天物故此禮一行而講武重農愛物三德備焉春秋書狩者三惟桓四年獨書公狩于郎至莊四年公及齊人狩于禚則為齊人書哀十四年西狩𫉬麟則為𫉬麟書 為齊人書者盖以彭生之難桓公見殞於齊莊公之與齊侯義不戴天不能雪恥報怨迺連車結軌縱馳逐之樂不以為醜其惡甚矣故公榖皆以為齊人者齊侯也其稱人者公羊謂諱與讐狩榖謂卑公之敵刺不復讐而釋怨也二説皆可取而榖梁之説最為詳明然則經於莊書狩豈非主於齊人乎 為𫉬麟書者盖孔子當周之季傷聖王不作中國淪胥文武之道掃地而麟雖嘉瑞出非其時是以哀傷而絶筆焉聖人之意以謂定哀之前尚冀王道之復振麟為時出猶可以為祥至定哀末年夷狄暴横權臣僭竊世道交喪不可復興而麟方見𫉬不足以為瑞是重可哀而已故經於狩未有言其所𫉬至此獨書𫉬麟且絶筆也豈非主於𫉬麟乎 至于桓公書狩于郎則地非越境禮非過時筆削之意自有深意左氏以為禮公羊以為逺夫既合於禮則春秋不書若以為逺則郎盖魯地聖人未應重責也先儒則以謂不時夫周之正月盖夏之十一月則於此而狩正其時也安得為不時哉紛紛之論皆不足以盡聖人之意以桓公簒弑自立身負大惡自虞諸侯之討已毎欲阻兵安忍自為威强以耀武於鄰國聲威於國人使人莫敢睥睨故經書太閲一及此郎之狩皆在桓公他無書焉然則所書之㫖果可考矣
  治兵大閲作甲作軍舍軍附
  古者軍制之等兵威之數講武之禮莫不有常法焉法既一定而後肄習各以其舊簡閲各以其時無事則戢而不用有事則易為之備其可考而知者若中春教振旅中夏教茇舎中秋教治兵中冬教大閲此治以四時者也以數軍實以昭文章以明貴賤以辨等列以順少長以習威儀此講以三年者也今魯素無武守一旦國家有故始汲汲焉召而輿尉省視缺乏立國之不武亦概可想見矣然而春秋之義不係此也荘公之於諸兒有不戴天之仇有惡於諸侯之恥搃不能手刄凶頑以慰先靈而反朋比為惡非時動衆以従事於素無嫌隙之宗閔忘拉幹之毒昧獨漉之義是以聖人據事直書以見公之全乎無有人心焉耳 成公二年作丘甲疏云此甸賦也甸出長轂一乘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今使丘出之故書杜云備齊難暫為之以靖其國使邱出甲士一人古者九夫為井四井為邑四邑為邱出戎馬一足牛三頭而無甲士今始増之以理推之此義甚安 襄公書作三軍昭公書舍中軍左謂季武子固請於叔孫穆子請為三軍各征其軍穆子盟之三分公室而各有其一季氏使其乗之人以其役邑入者無征不入者倍征使軍乗之人率其役邑入季氏者無公征不入者使公家倍征之孟氏使半為臣若子若弟子弟之半叔孫氏使盡為臣盡子弟以父兄歸公及其舍之也四分公室季氏擇二二子各一皆盡征之而貢于公國人盡属三家三家隨時獻於公而已經曰舍中軍卑公室公羊曰譏三卿也古者上卿下卿上士下士舍中軍貴復正也夫先王之制大國三軍次國二軍小國一軍魯次國而作三軍三軍亂王制也若以作而非正則舍之為是矣然當襄昭在位三家專權并吞公室其勢日甚於前安得於昭之時能為復古之事哉是則公榖之説徒泥於經文而不究當時之意也折衷論之盖當以邱明為証雖然變古易常春秋之所甚惡故作之舍之備書於經以見上不由天子之命下出於權臣之手其衰頽弊壞至此極矣此春秋之意也
  城築總論
  養民之道在愛其力民力足則生養遂生養遂則教化行而風俗美故為政以民力為重春秋凡城一邑築一囿時不時必詳而錄之皆譏其輕用民力也然得其時者其惡小非其時者其惡大故經書城築雖例以示譏而必謹其時者此也請按經傳而備論之經書内城者十八城兩邑者二卿帥師城者三書築者八若隠七年夏城中邱九年夏城郎桓五年夏城祝邱十六年冬城向宣八年冬城平陽成四年冬城鄆九年冬城中城襄十三年冬城防定六年冬城中城哀四年夏城西郛五年春城毗六年春城邾瑕左氏例以時與不時為傳盖謂春夏秋當農之時不可城築妨民故例以為不時至冬則農既畢無妨民事故例以為得時傳曰凡土功龍見而畢務戒事也謂周十一月三務始曅戒民以土工之事火見而致用水昏正而栽龍至而畢則左氏立例之意以各為得時可知矣公羊惟隠七年傳中邱之義曰以重書盖其意謂以土功之重故書於經榖梁則曰城為保民為之民重城小則益城益城無極凡城之志皆譏也及成九年城中城之義則曰非外民也范𡩋以為譏公不務德政恃城自固不復能衞其人民而定六年城中城之義則曰三家張也范𡩋以謂三家張侈故公懼而修内城攷三傳先後之意則左氏失之拘公羊失之晦榖梁失之鑿盖凡此書城雖無他義皆譏國君勞民費財不務修其德政以為安强之計特其時不時罪有輕重之别耳 至於莊三十二年書春城小榖左氏曰為管仲也杜預以為小榖齊邑也公感小白之德故為管仲城其私邑而先儒則為小榖魯邑在曲阜西比以理推之則左氏之説大為不然管仲相小白霸天下聖人許之為仁盖春秋賢大夫也詎肯不由天子之命而受其城邑况莊好興土功於羣公尤甚於春秋所書初無異文若謂小榖齊邑為管仲城之則當書曰城齊小榖聖人安得而没言之哉然則今當為魯邑書之者亦以譏莊公之困民力也 文七年書公伐邾三月甲戌取須句遂城郚公榖二傳皆泥於甲戌謹日之義而不明聖經之本意其説皆無足取盖譏用師徒以取大邑又勞民以城國之邑則其困極民力莫此之甚故經先書取須句繼曰遂城郚所以甚文公之惡也 襄七年夏城費左氏謂南遺為費宰叔仲昭伯為隧正主役徒欲善季氏而求媚於南遺謂遺請城費吾多與而役故季氏城費傳言祿去公室季氏所以强盖費季氏邑也季氏以不時城所食邑則其專權自恣可知矣襄十九年冬城西郛城武城左氏皆曰懼齊也盖魯自成公以來至於襄公凡五十年皆專於事晉而怠於齊若鞌之戰又敗齊而盟之魯既與齊接壤而齊猶未服於晉則在魯不可不虞也故十九年兩城其邑特異於他公豈非朝夕虞齊之難故耶 定十五年冬城漆左氏謂不時告也杜謂實以秋城冬乃告廟魯知其不時故緩告從而書之以示譏其餘傳皆亡此義然此出於左氏之臆説未知當時之意其是非未可質也書内城者十八其義見此
  城兩邑者二
  莊二十九年冬城諸及防定十四年秋城莒父及霄榖梁謂以大及小無所褒貶盖城一邑春秋且猶譏之况一時而城兩邑其殘民之力不亦甚乎莊定之罪不容貸矣書城二邑者二其義見哉
  卿帥師城者三
  文十三年季孫行父帥師城諸及鄆左云書時也榖曰稱帥師言有難也先儒謂帥師而城畏莒也鄆莒魯所爭者 襄十五年夏季孫宿叔孫豹帥師城成郛左謂齊侯圍成貳於晉故也於是乎城成郛 哀三年季孫斯叔孫州仇帥師城啓陽杜謂魯黨范氏故懼晉而城啓陽以諸家之説參之則凡書帥師城邑者盖有懼難之意然自僖以前經無大夫帥師城邑之文獨於文公始變文而有帥師城者盖春秋自文公以來大夫專政國事之權多出於大夫然魯之大夫多矣獨三家專恣尤甚故大夫之城非叔孫則季氏以見帥師城邑魯君所不得專而擅於三家故也帥師城邑者其義見於此
  書築者八
  凡城築之事不同左謂有宗廟先君之主曰都無曰邑邑曰築都曰城杜謂左氏此例止於築邑他築非例盖築臺築囿亦謂之築而非築邑也先儒謂功大曰城小曰築則城築固自有辨 觀經莊元年書欲築王姬之舘于外則所譏在王姬之館不專於興築也左曰為外非禮也公羊曰築之禮也于外非禮也築之何以禮王姬者必為改築於路寢則不可小寢則嫌羣公子之舍則以卑矣其道必為之改築者也榖梁曰築之外變之正也仇讐之人非所以接婚姻也衰麻非所以接弁冕也其不言齊侯之來迎不與齊侯得與吾為禮三傳之説左氏最失公羊雖以為非禮而不原其失禮之由榖梁之義似近經意而謂變之正則又不然盖莊居桓之喪則主齊之婚有害於禮教又有彭生之讐則主齊之婚復傷於恩為魯之計當力辭於天子可也今為齊主婚而築館於外以迎王姬則害禮教傷私恩甚矣故曰築王姬之館於外譏莊公知其失禮畏齊之强而不敢卻也 莊二十八年冬築郿左謂非都也榖謂山林藪澤之利所以與民共也虞之非正也按榖梁之説謂規罔山澤之利則築郿非邑也然果非邑則春秋所書與築臺築囿同文安得止曰郿哉是築郿築邑也特非若城城高大其制耳二十一年書三築臺公羊謂築臺於郎譏臨民也築臺於薛譏逺也築臺於秦譏臨國也榖梁之義同於築郿之文皆失聖人之㫖盖莊公比歲興作一年而三築臺其妨農害民莫甚於此春秋屢書之所以甚公之惡也 成十八年秋築鹿囿左謂書不時公羊謂譏有囿矣而又為也榖亦同築郿之文 昭九年冬築郎囿左謂書時 定十三年夏築蛇淵囿三傳無義夫池臺苑囿皆非賢君好尚春秋書此所以深疾三君困黎庶之力廣遊觀之地借曰得時亦不免於罪也使聖人以其得時而書之則是起後世驕淫之君借閑暇之時縱汰侈而不恤耳豈垂世立訓之義哉雖然詳觀魯君自隠厯哀更二百餘年未有不書城築者其不城一邑不築一囿愛民力而重農事者惟僖一人而已至於莊公則驕奢淫佚特甚於諸公故春秋於其季年書城築為尤多幸僖公嗣位克荷其業故魯之宗社得以緜逺而不墜使繼其位復如莊公則魯已并吞於他國將不得與春秋並終矣宜乎僖公見頌於詩人而莊公之見刺也
  外城六
  春秋書外城六其初皆出於霸主其後出於晉大夫或以衞中國而禦外侮或以合諸侯而勤天子論其得失皆得罪於三代而有功於春秋者也何哉古者天子在上諸侯以藩屏為職凡城國之事必請命而後行此王制也周衰天子㣲弱諸侯恣横中國之事得以自專未嘗請命於上侵權犯分王法所宜誅所謂得罪於三代者此也然莊公以來强侯肆横弱小之國不能自存王室多難天子之位不能自安故有見滅於狄人者有見脅於强楚者有見迫於東夷者至於天子則手足相殘顛越草莽王國之墜危如綴旒使當時無霸主之賢又無大夫之助以抑强扶弱存亡救難維持而鞏固之則國非其國矣所謂有功於春秋者此也請備論之 僖元年齊師宋師曹師城邢三傳之義皆美小白有存亡繼絶之功夫小白固可取矣然邢為狄患小白帥三國之師而往救焉則急於救患使邢不至於奔亡可也乃次于聶北逡巡顧望待其遷而城之雖城之美不若救之之功為全且善也先儒謂與其既亡而城不若未亡而救之其深得春秋之㫖歟 二年城楚邱三傳之説皆不盡筆削之意盖救邢之師雖不能成功觀閔元年書齊人救邢而僖元年更書三師救邢則齊侯猶有救援之名也今衞為狄滅齊侯擅霸主盟中國坐視其困不舉一援之力待其既遷而往城之欲以收繼絶之功盖亦難矣春楚直言城楚邱不書齊侯者不使齊侯亡仁義之實而愛仁義之名若曰非齊侯所封也 十四年諸侯城緣陵左曰諸侯城緣陵而遷杞焉不書其人者闕也公曰城杞也曷為城杞滅也盖徐莒脅之不言其脅為小白諱也榖曰諸侯散辭也聚而曰散何也小白之德衰矣若曰非小白所制故曰散辭三傳之説榖梁為近先儒又謂會鹹諸侯故不序若是則春秋何所寄褒貶哉盖杞以微弱之國迫近東夷小白恐其脅制浸入於夷狄故率諸侯城以衞之此小白之德也而經總書諸侯不書主盟者盖自葵邱之會以後霸業已衰中國多有叛者故聖人没其爵使若小白德衰與諸侯等也 襄二年遂城虎牢左曰㑹于戚謀鄭故也孟獻子請城虎牢以逼鄭遂城虎牢鄭人迺成公羊曰虎牢鄭之邑其言城之何取之也不言取諱伐喪也大夫無遂事言遂歸惡於大夫榖曰若言中國焉内鄭也先儒又謂鄭叛去中國與楚比周荀罃城以逼之然後乃服故不繫之鄭使若自城中國之邑然服鄭以安中國善也乗人之喪取人之邑其可哉此大不然盖城虎牢所以逼鄭而絶其援使服中國而已未嘗取其邑也且服鄭以安中國此霸者之美功聖人豈區區罪其伐喪者哉然戍虎牢則繫之鄭城虎牢則不繫之鄭者鄭以楚逼脅屢服屢叛自城虎牢逼之之後歸晉者四年迺始背之至襄十年雖戍之而未服故虎牢不繫之鄭者以鄭請服故内之於中國也至戍虎牢鄭既不服則外之宜矣此所以繫之鄭也 二十九年仲孫羯會晉荀盈十一大夫城杞左曰晉乎公杞出也故知悼子合諸侯之大夫城杞榖曰古者天子封諸侯其地足以容其民其民足以捍城以自守也杞危而不能以自守故諸侯之大夫相率以城之此變之正也蓋杞以㣲弱比鄰東夷不能自保故晉荀罃合諸侯大夫相與協力以承霸主之事求之當時庶乎其可取矣 昭三十二年仲孫何忌會晉韓不信合十一國大夫城成周左曰王使富辛如晉請城成周榖曰天子微諸侯不享覲天子之在者惟祭與號故諸侯之大夫相率以城之此變之正也盖當時敬王有子朝之難出居狄泉其後還周請於晉罷戍而城是以晉韓不信㑹諸侯大夫而城之書者喜晉大夫有功於王室也嗚呼天子失政權在霸主諸侯失政權在大夫周之衰㣲盖亦甚矣故當僖公之時城邢城楚邱城緣陵則出於小白及襄公之後城虎牢城杞城成周則出於晉大夫小白侵天子之權為可罪也然時無明主則善之晉大夫侵諸侯之權為可罪也然時無霸主則善之觀春秋者責之以三代之法恕之以一時之美庶幾其無負於筆削之㫖矣
  獻㨗總論
  古者諸侯出師則由王命伐國則為王討既戰而勝則獻俘於王禮也春秋諸侯䟦扈不臣出師不由王命伐國不為王討所𫉬之俘又不歸王而反獻之弱國焉其意欲夸大己功使之畏威而屈服也故春秋書獻㨗皆在齊楚夫以齊楚大國在春秋最為雄强區區之魯臣事之不暇何為獻㨗以奉魯哉是知所獻之之意徒欲夸功而耀威耳請攷經傳言之 莊三十一年齊侯來獻戎㨗左氏曰非禮也凡諸侯有四夷之功則獻于王王以警於夷中國則否諸侯不相遺俘公曰威我也旗𫉬而過我也榖曰齊侯也不言使内與同也戎菽也僖二十一年楚人使宜申來獻㨗杜曰獻宋㨗也公羊曰楚子也其稱人為執宋公貶也榖曰不曰宋㨗不與楚㨗於宋也 按莊三十年齊人伐山戎明年來獻㨗即山戎之所得也夫齊魯交好久矣莊公自二十二年結婚於齊同盟告糴納幣觀社奉事奔走魯無虛歳以齊大國小白方霸而親來獻㨗非畏魯也盖二十六年宋嘗伐戎不克今齊師克之而遂獻㨗於魯是所以夸之之意也夫安諸夏尊王室霸者之事也齊侯𫉬㨗不獻之於王而徒以夸魯故春秋正名其爵以貶之若曰霸主之賢且猶輕蔑天子無臣事之意使當時諸侯誰肯協力以尊王乎然則書其爵者所以甚惡齊侯也左氏公羊盖略得其意而榖梁失之逺矣 楚自小白之没中國無霸欲驅率諸侯驟主盟會宋襄雖有紹霸之心而力不敵楚反貽挫辱故僖二十一年盂之㑹執宋公以伐宋是年遂來獻㨗則所獻之㨗盖宋㨗也然盂之會楚强宋弱實楚為主陳蔡鄭許匍匐就會而魯獨不來楚以魯未服故假獻㨗之禮以耀其威而迫脅之若曰宋襄大國我俘之魯弱於宋必不敢外我而不歸也觀是年獻㨗之後公遂會諸侯就盟于薄則知獻㨗而魯遂畏楚是以屈膝而往盟也公假之説經意或然嗚呼小白當莊十一年霸業方興諸侯未盡服也當時中國所望於霸主者豈止伐一山戎而已哉為小白者正宜謙冲抑畏以全大業可也而遽自驕滿以夸功於人盖亦小矣夫以楚之暴横鴟張虎視陵轢中國則蹈獻俘之惡無足深恠彼小白以驅攘之功領袖當世而首為厲階以啓夷狄䟦扈之計則其𫉬罪聖人盖百倍楚子矣
  田邑總論疆田墮邑附
  諸侯之田邑上則受之於天子下則受之於先君强者不可取弱者不可與也春秋之時諸侯恣横上不知有天子下不知有先君故紓一時之難者挈地與人而不恥貪一時之利者并人之地而不恤夫子深疾其弊是以凡取一邑一田必備錄之所以戒貪殘激衰懦而存王法也請攷經傳而論之經有書假田者有書歸田者有書疆田者有書歸邑者有書墮邑者皆因當時取與之實以示褒貶 隠八年鄭伯使宛來歸祊左曰鄭伯請釋泰山之祀而祀周公以泰山之祊易許田鄭伯使宛來歸祊不祀泰山也公羊曰祊鄭湯沐之邑天子有事泰山諸侯皆從有湯沐之邑焉榖曰名宛所以貶鄭伯惡與地也左氏之意以祊近魯許田近鄭故鄭以祊易許田各從所近也今考經文上下乃知左説不然按隠四年夏公及宋公遇于清是年衞州吁連鄭圍宋東門是以宋公伐鄭而翬㑹之盖清之遇魯親宋東門之役宋讐鄭故魯助宋以謀鄭也及五年宋圍鄭長葛於是鄭來輸魯平六年宋取長葛八年鄭遂歸祊以結魯矣魯既得祊於是背宋親鄭故十年會鄭伐宋敗宋師于管取郜取防然則鄭所以歸祊者志在求魯賣宋而已非為易許田也邱明見桓元年有璧假許田之事遂為是説夫祊自祊耳許田自許田耳隠公去桓盖一世矣祊之歸魯亦已久矣使鄭果易許田當於隠取之豈有更一世而始責償哉經既不書則邱明之説吾不信也榖謂貶鄭伯惡與地其説固然而不知魯取鄭祊厥罪均也故下書入祊以惡魯桓元年鄭伯以璧假許田左氏泥於前説以是年鄭始取許田以結祊成固非矣而公榖妄生異説謂非璧假特設為此文諱魯直以許田與鄭耳是又不然使鄭不以璧假則春秋何私於魯鄭而諱其惡哉大抵隠公之時魯宋比周侵陵鄭國不得已歸祊奉魯以紓禍難隠公既没桓負大惡虞諸侯之見討欲修好於鄭故鄭鉗其罪惡而取之聖人書此非徒病鄭亦病魯也夫寳玉土地天子之所與國君之所守也今鄭以璧歸魯魯以田與鄭亡天子之賜棄國君之守其罪大矣 僖三十一年取濟西田左氏謂分曹地也杜謂二十八年晉文討曹分其地境界未定至是乃以賜諸侯公羊曰取之曹也不言取之曹諱取其同姓之田也晉侯執曹伯頒其所侵地與諸侯也三傳之意皆謂分曹田者盖以重耳之出過曹而共公不禮晉文既霸復有附楚之罪曹之負晉也深晉之讐曹也重故二十八年入曹執曹伯畀宋人至是分曹之地以與諸侯而魯得濟西田也然考之經凡書田邑或取或歸或書主名鄭歸祊而繫之鄭齊得濟西田而繫之齊是也使濟西田果曹地則經當書曰取曹濟西田不當没而不書也且重耳紹霸以大義今諸侯强中國曹雖有仇於晉何至入其國執其君而又剖分其地以與諸侯哉使重耳擅分天子之田私以與人則春秋所書必有以顯重其惡而經不言則非曹田明矣况曹小國也晉侯既分於魯侯則齊宋衞陳皆應得之以一小國裂其土地徧賜諸侯則曹不能國也而又十四年新城之盟曹伯來會終春秋其國復存何哉然則濟西田當為魯之侵地因晉而復之盖文既霸率服同盟欲正其封疆以抑諸侯之侵叛故復魯所侵之地使得取而歸之也 宣元年齊人取濟西田左曰為立公故以賂齊也公羊曰以賂齊為弑子赤之賂也子赤齊出故榖曰言取授之也十年齊人歸我濟西田左曰公如齊齊人以我服故歸我濟西田公羊曰齊已取之矣其言我者未絶乎我也齊以言取之其實未之齊也榖曰公娶齊齊由以兄弟反之不言來公如齊受之也 成二年取汶陽田左曰晉師及齊國佐盟于袁婁使齊人歸我汶陽之田公羊曰鞌之戰故也八年晉侯使韓穿來言汶陽之田歸之於齊左曰季文子私與韓穿曰汶陽之田敝邑之舊也而用師於齊使歸諸敝邑今有二命曰歸之齊七年之中一予一奪二三孰甚焉霸主將德是以而二三之其何以長有諸侯乎公羊曰來言内辭也脅我使歸之也榖曰于齊緩辭也不使盡我也 定十年齊人來歸鄆讙龜陰田左曰春及齊平夏公會齊侯于祝其孔丘相將盟齊人加於載書曰齊師出境而不以甲車三百乗從我者有如此盟孔子使兹無還揖對曰而不反我汶陽之田吾以共命者亦如之故齊人來歸鄆讙龜陰田三邑皆汶陽之田公羊曰孔子行乎季孫三月不違齊人為是來歸之榖曰夾谷之會孔子相焉齊人鼓譟而起欲執魯君孔子命司馬止之罷會齊侯使優施舞於魯君之幕下孔子使司馬行法首足異門而出齊人來歸鄆讙龜陰之田盖為此也 哀八年齊人取讙及闡冬齊人歸讙及闡左曰齊悼公來魯季康子以妹妻之即位而逆季魴侯通焉魯弗敢與齊侯怒而伐我取讙及闡秋及齊平齊閭邱明來盟且逆季姬以歸嬖冬齊人歸讙及闡公羊曰賂齊也為以邾婁子益來也邾婁齊與國畏齊怒而賂之榖曰諱内也凡此皆齊魯自宣以來取田經傳終始之迹也盖齊與魯鄰而齊强魯弱故魯之壤地多見迫於齊日削月朘不能自保其間雖盡奉事之禮藉疆國之力得還其故地然衰微不振亦已甚矣故聖人備書於冊亦以傷魯之弱而病齊之强也 故經自文公十四年魯以子叔姬之難齊嘗讐魯其事齊之禮重於事晉而宣公又其甚者盖其弑赤自立懼齊見討故即位首年遂以濟西田求寵於齊而魯與齊田實自此始自是以來公親如齊者三大夫如齊者四公㑹伐及平國者一其連車結軌委身事齊略無虛歲齊以魯既屈服故因公來而歸濟西之田書我者明本魯地也不書來歸者説者謂公親受之齊也 及成公即位臧孫許及晉侯盟始背齊歸晉齊由是致怨於魯故二年春齊人伐我北鄙魯欲堅晉之好免齊之難故是年因郤克憾齊四卿請晉師戰齊而敗之齊師既敗請命袁婁而受盟于晉晉致命于齊使以田歸魯故魯遂得取汶陽之田不曰歸我而曰取者盖彼欲歸之則曰歸此力能取之則曰取汶陽之田非齊所欲歸乃假晉力而歸之故曰取也然五年蟲牢七年馬陵之盟晉以齊服復與齊好故八年使韓穿來言汶湯之田歸之於齊夫晉為盟主號召諸侯務存信義可也前年魯從於晉既以命齊歸田于魯今以齊好晉又命魯挈田與齊其背信違義終始反覆可謂甚矣故經著晉侯使韓穿來言者甚晉侯之不信也又慨魯之土地乃天子所封非晉侯可得制也今晉使一大夫來言使歸于齊則是魯國之命制在晉也故經詳書以惡之然汶陽之田經不直曰歸齊又無齊取之文以左氏載季文子之言則似魯不與 而定公十年歸鄆讙龜陰田傳謂孔子與齊侯盟約反汶陽之田故齊人來歸之杜又謂三邑皆汶陽田使如二家之説則鄆讙龜陰田即汶陽田也然此三邑既為汶陽之田則經當直書曰齊人來歸汶湯田何得異其文哉盖嘗論之春秋書歸田有二例或曰歸我或曰來歸以理推之歸我者挈地以還我若書取濟西田歸我濟西田是也來歸者挈地以與我若書宛來歸祊我入祊是也鄆讙龜陰田經不書取而曰來歸者則是齊田來以與魯明矣三傳皆謂夾谷之會孔子相故齊人畏魯而歸田夫孔子一旅人轍環天下一君無所鈞用自定七年齊國夏伐我西鄙八年公兩侵齊夏齊國夏復伐魯至十年始與齊平而修夾谷之會則三邑之歸盖齊魯釋怨修好故以此奉魯也然齊强魯弱其來久矣今雖交好齊何畏魯而還與之田耶盖齊非畏魯實畏晉也按定八年公以齊國夏伐我遂會晉師于瓦左謂晉士鞅趙鞅荀寅救我故公會之則齊所以歸田者懼魯晉連師以伐之况當時齊景公在位崔氏之禍方息而田氏之權浸盛景公不恤國勢之將亡而驕淫奢侈厚賦重刑則其衰㣲甚矣苟加以晉魯之師將不勝其患則歸田於魯抑亦紓禍者歟 哀八年取讙及闡左謂以季姬之故結怨於齊故齊取二邑及季姬歸齊乃歸讙及闡詳見齊悼公及前例其言無所見經盖去年入邾以邾子益來益齊出也故齊人怨魯遂取讙及闡及是年公既歸邾子益於邾是以齊人歸之凡諸侯土地取之歸之皆書者惡其專也取而不歸則又甚矣經書歸田取田其義見此 昭元年叔弓帥師疆鄆田左曰季武子伐莒取鄆莒展輿立而奪羣公子秩秋齊納去疾展輿奔吳叔弓帥師疆鄆田因莒亂也公羊曰曷為帥師而往畏莒也左氏止載其事無所褒貶公羊以為畏莒是矣按文十二年季孫行父城諸及鄆鄆本魯邑地鄰於莒其後為莒所奪而復取之故昭元年經書取鄆然魯雖得鄆而猶懼莒之侵奪故叔弓必帥師疆之也然經書帥師者多皆以譏大夫之專也是以大夫帥師城邑至文公而始見經帥師疆田至昭公而始見經今此之書以見昭公不能自專國柄擅威權於臣下也 循沿至定十年非特大夫之專而陪臣且得恣横故定十年兩書叔孫州仇仲孫何忌帥師圍郈定十二年季孫斯仲孫何忌帥師墮費左氏事實其詳已見於魯定公論公羊曰孔子行乎季孫三月不違曰家不藏甲邑無百雉之城於是墮費墮郈榖曰墮猶取也左氏紀其事甚詳而明榖梁大不然公羊似得其意當時陪臣僭竊據强邑而亂公室其背叛數矣是以季孫墮城邑擣其巢穴使不得肆其搏噬而魯之宗祏可以僅存也或者謂墮邑之討實出孔子嗚呼聖人治國家必先修政刑固基本為不㧞之計政刑不修基本不固區區墮其封邑以紓目前之禍何淺也大抵聖人經營謀慮必先圖逺不苟於目前故季康子患盗而孔子戒以不欲其問政也戒以正身以是推之則當時之陪臣强悍若此孔子所以懲艾之者必不為墮邑之淺也然而春秋必書此以見向也二家專政侵陵國君今也陪臣僭暴復侵三家上下相承如出一軌所以甚傷魯之削弱也嗟夫春秋季世爭地以戰殺人盈野爭城以戰殺人盈城國國皆然也使當時諸國壤地自守各遵王制强不吞弱大不并小則干戈征伐何自而起惟其貪暴無厭侈心日恣務廣封土自為高强是以侵伐起而爭鬭繁田邑之利一彼一此曽無定所可勝嘆哉









  春秋比事卷十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比事卷十一     宋 沈棐 撰
  郊總論
  郊祀之禮尚矣按禮天子以冬至祭上帝又祈榖于上帝于郊故謂之郊皆天子之禮也魯自僖公以來終於春秋例皆用郊先儒謂成王賜周公以天子之禮樂故魯得用郊則魯之郊非魯罪也故春秋不譏魯郊特因其失禮而書之以貶其潰亂先王之典耳是不然記曰魯之郊禘周公其衰矣則魯郊非禮也成王以周公有大勲勞故於没也賜魯用天子之禮樂以祀周公成王固未免失禮然特周公之廟得用之而已後世子孫乗春秋之季禮法廢壞因而僭侈遂於羣廟皆用天子之禮且僭郊焉其實成王未嘗許魯以郊謂魯得用郊者非也説者又謂魯之僭禮自隠厯桓及莊經未嘗書郊而特始於僖公季年豈僖公首為僭亂之階耶盖春秋之作所以正典禮嚴分際也而典禮之辨猶深望於賢者故其責之也亦重觀隠桓以來考仲子之宫丹楹刻桷僭慢典禮無所不至則循前軌僭用郊祀盖無足恠者僖公遵伯禽之法復周公之宇脩泮宫而禮教興伐淮夷而兵威振在羣公之中最為賢者固當矯拂前人之愆以正先王之墜典而因仍不革自蹈僭瀆之罪是可深責故春秋書郊首於僖公若曰魯之郊自僖公啓之也然先王之制卜郊卜牛養牲免牲及望祭山川載於經籍自有常典而春秋所用大抵各立私意肆行一時故或用郊之不時或郊而屢卜或養牲不謹或免牲非禮或不應望而望於先王典禮無一不失春秋詳書其事非特譏郊之僭且罪其紊亂舊章而不顧也請按禮言之 夫祈榖之郊禮以孟春盖周之三月也郊用辛日故以二月卜三月上辛不吉則卜中辛又不吉則卜下辛所謂吉事先近日也今羣公書郊則以四月五月九月未嘗書三月焉所謂用郊之不時者此也 凡卜三旬皆不吉則不郊今書羣公郊或四卜或五卜皆為過禮唯襄七年三卜郊不從乃免牲雖卜郊之數合禮而免牲又非矣所謂郊而屢卜者此也 禮曰養牲必在滌三月故自周之十一月下旬而養牲至二月中旬而牲成故得以二月下旬備三月上辛之用詩曰秋而載嘗夏而福衡言謹牲如此今或郊牛之口傷或兩書鼷䑕食郊牛角見不能謹牲以嚴郊祀以致牲牷不備或郊禮遂廢所謂養牲之不謹者此也 凡不郊皆卜免牲吉則免之不吉但不郊而已禮曰卜之不吉則繫日而待庀牲庀具待明年用然後左曰之今或郊不從而遂免牲或鼷䑕食之而遂免牛用見牲不待庀既卜而免牛不得成牲而用所謂牲之非禮者此也 説者謂春秋之義郊後必望祭不郊則不當望凡書猶三望者皆非禮今書望者三皆以不郊而用之故經曰猶猶者可以己之辭也夫既不郊則望亦已矣今不郊而猶三望用見羣公馮祭祀以徵福於神而不知反為失禮所謂不應望而望者此也然祭之辨牲牛之義説者盖皆不同榖梁謂牲曰牲傷曰牛未牲曰牛公羊亦云傷者曰牛左氏曰牛卜日曰牲公榖之説以經於卜郊則曰牲牛傷則曰牛且以定十五年哀元年有改卜牛之文雖非傷而亦曰牛則以未牲故也三家之説以經騐之似或可取若以左氏謂牛卜日曰牲書卜郊不從者屢矣或書乃免牲夫卜既不從則曰不協吉用之牛當不得謂之牲矣而經何以書免牲乎然則左氏之傳不如二家之長也説者又謂卜而養之曰牛養成而將用之曰牷攷之經曰此義或然乃望祭之義或以謂禮天子祭天諸侯祭土天子有方望之事無所不祭諸侯山川有不在封内者則不祭則望祭諸侯所得用魯雖不當郊而猶望也攷之周官言四圭有邸以祀天旅上帝兩圭有邸以祀地旅四望則四望為天子之事者也夫天子四望則諸侯三望盖不為僭矣然則為今之説望祭者諸侯所得行特不得因郊而望也范𡩋以三望為海岱淮公羊謂泰山河海杜預以為分野之星及國中山川以意攷之三傳皆未為得盖天子祭四方諸侯不得用天子禮故缺其一而二之耳經自僖公終於定哀書郊書望書免牲書免牛凡此皆譏其失禮也而獨於成十七年九月辛丑用郊曰用之者以九月尤非用郊祭之時成公於此而郊見其僭亂尤甚故别異其文甚之也至於定哀二公止兩書郊皆不言卜與用則以當時之卜既從而後郊於禮為近所書止不時耳嗚呼典禮之大莫大於郊自周之衰禮法廢壞先王之制掃地殆盡聖人傷其紊亂不可復救將親行而未得故垂意於筆削之間使天下後世知禮之不可僭也噫孰謂褒貶為虛文哉
  雩論
  按周官旱暵則舞雩者旱祭之名然天子雩乎上帝用盛樂故稱大雩諸侯雩乎境内山川其禮樂殺于天子則不得謂之大雩矣而春秋於羣公之年書大雩者二十有一以諸侯而用天子之禮其僭亂可知矣凡書之意皆謂此也左氏謂龍見而雩過則書之又曰書不時也公羊謂言雩則旱見言旱則雩不見凡書者記灾也榖梁以謂雩月正也雩得雨曰雩不得雨曰旱又曰冬無為雩又曰秋大雩非正也毛澤未盡人力未竭未可以雩也月雩正也其時窮人力盡然後雩雩之正也何謂其時窮人力盡是月不雨則無及矣是年不艾則無食矣雩者為旱請也古之人重請以為非遜也夫左氏以為龍見而雩則建巳之月也凡於是月而雩則為常禮故經不書六月雩而至於他月則書之所以譏其過禮也夫先王之制雩禮急於為民而已天時不雨害民稼穡則雩之可也何必拘於建巳之月使必建巳之月然後為正則他月有旱暵之灾先王豈有拘於禮文坐視民之饑饉而不恤哉此左氏之説非也公羊謂記灾是又失聖人之㫖夫春秋之書灾異自有常文若大水大旱載於經者多矣聖人豈以祭祀之禮記灾異乎此公羊之説亦非也榖梁以月雩為正時雩非正夫為民父母救民之急將匍匐之不暇而日毛澤未盡人力未竭以行其區區之遜不亦鄙哉此榖梁之説亦非也盖凡雩者為旱禱也一月之旱故雩書月一時之旱故雩書時以是論之説皆為未得然書雩之例時月而不日唯昭公季年八月上辛大雩季辛又雩一月之間兩書雩且曰又者公羊謂聚衆以逐季氏此似得其意而未盡説者曰僭禮瀆禮皆常談也考之經是時昭公失位季氏專權國人不與故兩舉而行祭祀以市愛民之譽求免禍而已是以春秋兩書而疾之嗚呼古者先王修德應天勤恤民隠無或豫怠是以雨暘得時得時而民康阜不幸水旱之灾出於非常則至誠惻怛形於祭祀所以存事天愛民之心而已豈區區恃以要僥倖之福哉春秋之時暴君汙吏殘民以逞干戈相㝷賦斂百出徭役無時使斯民困於塗炭盖亦極矣方且舉祭祀之虛文以愚其國人吁可笑哉
  禘論
  按禮記曰禮不王不禘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則諸侯不得用禘明矣盖禘者先王立始祖之廟猶為未盡追逺尊先之義故又追始祖所出以追配之以其祖配之者為於始祖廟祭之即以始祖配祭也成王追寵周公賜之重祭故魯得用禘魯之用禘盖於周公之廟而上及文王即周公所出故也此祭唯得於周公之廟用之 而閔公時遂僭於莊公之廟故經於閔二年書夏五月吉禘於莊公譏其不當吉又不當禘于莊也夫三年之喪致新死之主於廟廟之逺祖當遷入太祖之廟因是大祭以審昭穆是之謂禘莊公喪制未闋而别立廟廟成而吉祭又不於太廟故詳書以示譏左以為速公羊以為言吉者未可以吉未三年也其言莊公在三年之中未可以稱宫廟也榖曰吉禘者不吉者也譏喪事未畢而舉吉祭三家之説其意略同然知未吉之不可禘而不知禘之不可用於魯况私用之於莊公乎則其僭天子之分亂天王之典於此甚矣 僖八年秋八月禘于太廟用致夫人左氏謂禘而致哀姜非禮也凡夫人不薨于寢不殯于廟不訃于同不祔于姑則弗致也公羊謂夫人何以不氏譏以妾為妻也盖脅于齊媵女之先至者也榖梁謂用者不宜用者也致者不宜致者也不以氏姓非夫人也立妾之詞也攷榖梁之意以為成風然成風之薨在成四年則安得於未死之前而致之於廟乎無是理也公羊之意以為僖公本聘於楚楚女為嫡而齊女為媵齊先致其女脅僖公使立為嫡故僖公從之是年因禘而使之廟見夫僖公賢君非桓莊比也安肯背禮違義以妾為妻而亂嫡之分哉是皆未然惟左氏以為哀姜此為近當按哀姜以僖公元年薨于夷二年葬則八年致之于廟實哀姜也然哀姜交通慶父幾危魯統淫而被弑得罪宗廟不薨于寢且非莊公之嫡室於禮不應致而僖公以其子閔公嘗立為君故追尊之殊不知其失禮也故經書夫人而不稱名氏明言哀姜之非正不得為夫人也探僖公之意若謂哀姜成風皆非正嫡使哀姜得致則成風之薨亦可祔于太廟以尊其母曲全人子之孝而不知僭慢典禮為春秋之罪人盖亦未之思也先儒又謂成風僖公妾母嫁非廟見不得與祭僖公既君欲尊其母故因禘用夫人之禮致于太廟使之與祭其説亦迂似非筆削之㫖
  烝嘗
  詩曰礿祠烝嘗則烝嘗常祀也先儒謂凡宗廟之祀有常雖或失時亦非大故故皆不書其失禮及失禮之大者乃書春秋二百四十二年厯十二公於四時常祀豈無失禮失時聖人没而不書盖以其事㣲而其罪小可得而濶略也獨桓八年兩書烝一書嘗者攷公榖之大意或以譏黷祀或以譏不恭左則又以嘗為不害皆未盡筆削之㫖盖桓有簒弑之大惡不可以祀先君聖人囚其失禮而特書之所以重其惡也
  逆祀從祀
  按文二年八月丁卯大事於太廟躋僖公盖以親言之則僖為閔之兄以義言之則閔為僖之君且先當國則僖不可先閔明矣文公欲尊其父乃欲躋於閔雖欲遂已私意行之不恤而不知亂君臣之分紊昭穆之序其黷禮傷教適貽萬世之譏耳故春秋明書以貶之其實禘也而變文曰大事盖祭祀之禮莫大於禘故聖人大其事者所以重文公之惡且僖公之薨喪制未終未應吉禘而遽用大事之禮其罪可知矣彼公榖以為祫祭非也定八年從祀先公左氏謂季寤公鉏極公山不狃皆不得志於季氏叔孫輒無寵於叔孫氏陽虎欲去三桓以寤更季氏以叔孫輒更叔孫氏已更孟氏冬順祀先公而祈焉欲以取媚於神公羊謂從祀者順祀也榖梁謂貴復正三説皆復文公之逆祀左氏猶為詳覈盖當時陽虎竊國之柄鴟張虎踞莫敢誰何以定公之為君季孫之執政皆制於其手故雖典禮之重而一陪臣敢正之然豈陽虎之賢知昭穆之紊不可不正而舉明廢典於厯世之後哉其實要譽國人覬魯之歸已耳故經於從祀先公繼書曰盗竊寳玉大弓則知順祀之事出於陽虎可知矣嗚呼魯之羣公當春秋衰亂之時先王禮法殘壞已久故遂肆行而莫之顧隠公考仲子之宫莊公丹楹刻桷閔公于未吉而禘莊公僖公於禘祭而致夫人於廟文公則又躋其父於閔之上其視先王之禮所與存者幾何不幸後世陪臣僭亂雖從祀復正之舉而出於陽虎不出於定公適以見魯之削弱實重當時之禍耳夫子一切傷之不忍明言其然故止曰從祀先公異乎躋僖之文所以示悼魯之意歟
  宗廟
  宗廟之制尚矣先王雖盡孝思之誠重追逺之禮然宗廟制度自有降等非所立者不敢以私意創之非所餙者不敢以僭侈亂之守其典秩無所増損而孝敬已寓乎其間矣後世人君昧於禮法或以妾母而考宫或以奢侈而過制或以逺祖而立廟敗典亂常取譏後世將以為孝適所以黷其先君也故春秋明書以示譏不少隠焉請得而論之 隠五年考仲子之宫公羊曰考猶入室也始祭仲子也桓未君則曷為祭仲子隠為桓立故為祭其母也然則何言爾成公意也榖梁曰考者成之為夫人也禮庶子為君其母築宫使公子主其祭於子祭於孫止仲子者惠公之母隠孫而脩之非禮也按左氏惠公元妃孟子孟子卒繼室以聲子生隠公又娶宋武公女是為仲子生桓公則仲子惠公之妾桓公之母也禮諸侯無再娶則仲子不得為夫人隠以桓故遂考仲子之宫使上同於夫人其失甚矣 莊二十三年丹桓宫楹二十四年刻桓宫桷左曰皆非禮也御孫諫曰儉德之共侈惡之大先君有共德而君納諸大惡無乃不可乎榖曰禮天子諸侯黝堊大夫蒼士黈丹楹非禮也天子之桷斵之礱之加宻石焉諸侯斵之礱之大夫斵之士斵本刻桷非正也夫人所以崇宗廟也取非禮與非正斥言桓宫以惡莊也盖公將納齊女為夫人故餙宗廟示夸侈以為廟見之美觀意不在宗廟也今按成三年新宫灾新廟切近不忍稱其諡故曰新宫灾此斥言桓宫惡莊公不子忘父之怨侈宗廟以夸讐女也榖梁之説盖得其意 成六年立武宫左曰季文子以鞌之功立武宫非禮也聽於人以救其難不可以立武立武由己非由人也公榖皆曰立者不宜立也非禮也盖武公去成公已十二世矣在天子七廟諸侯五則武公之宫其毁已久宗廟有常故不言立此特言立其失禮可知原當時之意盖以鞌之戰大敗齊師故至此年立宫以告成事夫借人之威以伐強國雖幸一勝尤當兢兢然以後患為慮可也何至僭越禮制立宗廟以夸僥倖之功哉 定元年六月立煬宫左曰昭公出故季平子請禱於煬宫公榖曰立者不宜立也盖煬公伯禽之子去定公二十世矣其遼絶又非武公比也立武宫且不可而况去武公之尤逺者乎此左氏以季子逐君遂附會其説為季子立之然經無他文左氏之説未必然也嗚呼禮莫大於宫廟罪莫重於侈僭以是而律春秋之君皆得罪於聖人也然而天下之事謹之在始始之不謹而救其末流則無及矣觀魯之羣公失禮僭度實始於隠公惟其考宫於先是以後世乎孫承其侈汰㳂襲而行之恬然莫恤則春秋譏首惡隠何逃焉
  宫室
  昔僖公脩泮宫復閟宫春秋不書而魯頌歌之後世以為疑曰春秋嚴宫室重土功而僖公之事經没不書豈孔子私之耶春秋所筆削者以其勞民而妄作也興廢復古有國先務如是而用民力乃所當用而已若僖公者又何譏焉詳觀春秋宫室之制或新之或毁之屢書於䇿皆所以抑僭侈存禮法也請具論之 莊二十九年春新延廄左曰書不時也凡馬日中而出日中而入公羊曰譏脩舊也凶年不脩榖曰延廄法廄也何為書古者人君必時視民之所勤民勤於力則功築罕民勤於財則貢賦少民勤於食則百事廢冬築郿春新延廄以其用民力者為已悉矣盖當莊公之時連歲灾咎而功築屢興二十八年冬大無麥禾臧孫告糴于齊則民方饑饉延廄既壞未脩可也奈何不愛民力而遽新之昔廄焚子退朝曰傷人乎不問馬盖君子重人命賤畜産仁人之心也今莊公不以民困為念而以新廄為急其輕重倒置惡亦甚矣 僖二十年春新作南門左曰書不時也凡啟塞從時公羊曰譏也門有古常也榖曰作為也有加其度也非作也南門法門也盖城郭門户皆有舊制壞即脩之今書者譏其汰侈輕民力改舊制也按延廄不言作此言作者改舊制可知矣 文十六年毁泉臺公羊曰泉臺郎臺也築之譏毁之譏先祖為之已毁之不如勿居而已矣榖梁與公羊同義左氏之説妖妄不典公羊之説其義可取盖春秋之意大抵惡勞民無補故雖毁而亦譏之 定二年新作雉門及兩觀公羊曰言及兩觀㣲也言新作修大也譏不務乎公室也榖曰言新有舊也作為也有加其度也盖雉門兩觀天子之制先君居之既已非矣雉門兩觀之灾天所以警戒于魯也定公當鑒天灾裁損舊制無為僭越可矣今乃不恤天灾又加其度作而新之其惡豈不甚哉嗚呼儉宫室小寢廟宣王之美也自周東遷諸侯失禮專務夸侈無復先王之軌範夫以僖公之賢且猶新作南門貽僭天子之譏况莊定之庸君哉
  正朔
  周官太史職曰頒告朔于邦國閏月詔王居門終月則正朔之禮先王所甚重也夫天子頒朔諸侯受而藏之祖廟毎月朝廟北面受而奉行之不可廢也久矣周衰天子正朔雖頒之邦國而諸侯專恣視為虛文鮮克奉行故子貢欲去告朔之餼羊孔子謂我愛其禮盖當時怠於告朔名存實亡聖人之意不欲遽棄先王之禮姑欲存以示後世也是以春秋於歲之首年不以有事無事必書春王正月其間或不告朔或不視朔或權臣僭竊而必書正月或國君在外而不備正朔者皆具載於春秋所以奉天時謹人事端本正始以立王法也請備論之 文六年閏月不告月猶朝於廟十六年夏五月四不視朔夫先王以閏月定四時成歲非閏無以正時非時無以作事非事無以厚生則閏雖積餘而成實生之本也春秋二百四十二年閏月固多矣未有書不告月獨文公書之者羣公之年皆告月可知也文公怠棄國政以閏月為非時之正始廢此禮其失先王之意甚矣夫朝廟為告月也既不告月則無朝于廟可也文公於可告而不告於不必朝而朝是以經書不告月猶朝于廟者惡其不告月而甚其朝廟以欺先君也諸侯奉行正朔國之大事文公既不告月又曰不視朔以廢邦國之常禮豈惟怠棄國政得罪於春秋哉盖亦蔑有天子貽不臣之誅矣故經書四不視朔者深譏公之荒怠而慢上也雖然魯十二君其怠棄國政莫甚於文是以六年始以閏月廢告朔之禮其意猶以閏餘月可閔僖宣昭皆不當書春正月而春秋何以書之故知二家之説皆曲論也嗟乎漢儒之論以正次王王次春王者上承天之所為下以正其所為故聖人筆削春秋於元年必書春王正月其意以謂正朔天子之禮邦國之重事不可不謹也夫書一正朔而足以抑強臣戒荒怠存典禮則春秋之㫖不亦㣲而顯也哉
  書即位不書即位
  春秋之法猶嚴於授受之際故魯之羣公嗣國繼統不以一時有事無事必書即位繫於春王正月所以端本正始而謹國君之禮也然考之經隠莊閔僖皆不書即位定書即位而不繫之正月何哉 盖隠不書即位不成其為君也隠桓皆庶子隠長當立而要遜避之名猥欲授桓卒致羽父讒譖以成簒逆是隠之不能君也故春秋不書即位不與其君左氏以為攝公榖皆以為成公之意夫隠當有國而春秋正名曰公安得為攝哉若以隠有授桓之意而春秋成之則是聖人與其要名以啓後世之僭亂非所以立大法也先儒又謂隠公自立不由王命故不書即位則羣公之立皆由王命乎 莊公不書即位杜謂父弑母出不忍行即位之禮榖亦曰先君不以其道終則子不忍即位二家之説雖明而未盡盖莊公父讐不復母淫不制失子之道以絶於先君故春秋不書其即位不與其繼桓之統也 閔僖不言即位以閔為國亂以僖為公出公榖皆謂繼弑君不言即位如公榖説則子般未成為君安得謂之繼弑君乎謂弑君不言即位則桓宣書即位何也盖閔僖之時國有慶父之難而變起倉卒不得備即位之禮故經不書然桓弑君而立宣受弑賊而立此皆背天理逆人倫負惡之大者宜春秋誅絶使不得有國也又何以書乎盖書之者所以著二公之惡也隠雖要遜位之名莊雖失為子之道然未至於大惡至桓及宣忍受簒弑之罪自求為君使春秋不書是隠之也故特書二公即位以明其自立使蒙惡於萬世不可得而貸也公羊謂如公意榖梁謂與聞乎弑盖得之矣 若夫定書即位不繫正月則當時薨于乾侯越明年三月公喪始歸然後得備禮以即位故不繫之正月盖據其實也或曰閔僖即位以國亂不書當昭公之薨季氏專權魯國無君亦亂矣則定何書耶盖閔僖之時慶父作亂魯所易者三君國難始定肘腋之禍朝不冀夕非若無事之時得具典禮也季氏之權雖甚於慶父然不至於簒逆其盤結魯國侵攘政柄為禍雖久亦不若慶父之變起於倉卒也是以定公得書即位不與閔僖等焉嗚呼國君之立莫重乎其始正也始立以正猶以不正繼之况以不正立者乎是以春秋於人君即位必謹書於冊間有不正則變文示義使天下萬世知所戒懼不得以非正立也然則後之有國者盍以春秋為戒



  春秋比事巻十一
<經部,春秋類,春秋比事>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比事巻十二    宋 沈棐 撰
  
  嘗讀周官司盟掌盟詛之法凡邦國有疑會同則掌其盟約之載初有疑於周官夫當周全盛之時聖王在上方國諸侯同心協力以藩屏王室朝覲會同各以時至九伐之法雖設而不施也安得有疑會同哉盟者亂世之事盖出於衰周之際王德不競信義不足以懷逺威刑不足以制强諸侯攜貳不能協一是用假展牲㰱血之事以要一時之信而背信産亂實起於此詩曰君子屢盟亂是用長此言不出於成康而刺於變雅夫使周公輔佐成王建卜世之基而虞人之不信區區恃盟詛以時繩約之盖亦危矣然則司盟之職載於禮典果可疑也嗚呼東遷之後列國交盟紛然四起或會諸侯而同盟或合一國而自盟其甚出於大夫又其甚出於戎蠻去古浸逺盟約浸繁頽波横潰不可禁制雖或質之鬼神鉗之以禍福實之以載書然口血未乾兵刃已接則囘視前日之盟適資狙詐之計耳然則按春秋所書以想觀先王之盛則司盟之職載於典禮又可疑也聖人傷信義之不復見而諸侯變古易常以滋亂後世故自隠迄哀凡盟詛之事皆備書於春秋所以疾當時而律萬世也請攷經次第論之夫經有書内盟者有書外盟者内盟謂魯於一國自盟也其間有公盟有大夫盟有莅盟有來盟有聘而盟外盟謂諸侯交盟也其間有諸侯盟有大夫盟有戎蠻盟此内外書盟之大要也
  經書公盟者十有五
  隠三 桓三 莊三 閔一 文三
  定一
  隠元年公及邾儀父盟于蔑隠公初立諸侯未有盟者隠始僭盟禮以啓亂階故書之以疾其首惡也况小國所以結盟大國者欲賴其撫綏也今元年公與邾盟而七年伐之則隠之背信蔑義陵侮小國甚矣 六年公會齊侯盟于艾左謂始平齊杜以春秋前齊魯不平今始平之然考之於經鄭始與齊好三年有石門之盟至四年公會諸侯伐鄭而魯鄭交怨及六年鄭來渝平既釋二國之憾公遂與齊侯盟則魯之盟齊者實因鄭也自是終隠之世與齊同好不聞有侵伐之事而邾者則艾之盟雖曰能保其不渝然實畏齊之強也 八年公及莒人盟于浮來盖莒魯前此未嘗有盟好侵伐之事今與莒盟者以紀故也紀魯親也二年莒及紀嘗為宻之盟及七年叔姬歸紀故魯因紀之親遂盟莒人以結二國之好然莒稱人者大夫也先儒謂公與外大夫盟内斥言公外大夫稱人者惡在公内不言公外書大夫名氏者惡在大夫以意推之理或宜然夫鄰國之交講信脩睦無用於盟也公及莒盟既以失禮以國君之尊而盟小國大夫則其屈辱甚矣故公及莒人盟于浮來惡公與莒大夫盟也 桓元年公及鄭伯盟于越攷經文上書公會鄭伯于垂鄭伯以璧假許田則越之盟為假田也桓負弑君之罪鄭伯乗其危懼欲利其土田故始㑹以謀假田之事鄭既得田魯恐其叛已於是要盟于越以固其好魯鄭之君皆有罪也經於會不書及者垂之㑹出於鄭志而越之盟出於魯故也 十二年公及鄭伯盟于武父盖宋以立突之功責賂于鄭鄭不堪命而與宋交怨公與力平兩國累會宋公而宋辭魯請故公盟鄭伯將連鄭以伐宋夫公既不能信於諸侯使宋辭平則公勿與焉可也始於欲平人之難終則連結諸侯伐人之國是重其怨故也故經書公及鄭伯盟于武父惡公盟鄭以伐宋也 十七年公及邾儀父盟于趡左謂㝷蔑之盟盖桓以八年伐邾而邾懼魯之見陵至十五年而來朝至是而盟則知邾實仇之也經書者惡魯之不能存小國伐而後盟之也 莊九年公及齊大夫盟于蔇將納子糾也齊大夫不名者莊公不復父讐而與齊人謀納子糾是公之罪非大夫也故斥言公而不名齊大夫所以甚公之惡 十三年公會齊侯盟于柯是時小白興霸北杏之會諸侯皆從而魯獨不至懼其見討故盟以結之書者惡公之未能信齊侯也觀明年鄄之會齊宋衛鄭皆與公不自行而遣單伯以往則其不信齊侯可知矣 十九年公子結媵陳人之婦于鄄遂及齊侯宋公盟其詳見遂例二十三年公會齊侯盟于扈謀逆姜氏也莊公納讐人之女二年之中納幣觀社以急婚期今將逆女又盟齊侯于扈害禮賊義罪不可貸故春秋書以甚莊公之惡也小白以霸德令諸侯而因婚以盟亦可罪也 閔元年公及齊侯盟于落姑者將復季子也閔公冲㓜慶仲亂政思得季子以平内難故盟齊侯以復之 文三年及晉侯盟者改盟于晉也盖二年晉使處父來盟故公與之盟夫以大夫而盟公非禮甚矣故此年公如晉改盟遂及晉侯盟也十三年公及晉侯盟是時魯方結晉好故三年及此
  年因朝晉而就盟也夫晉魯敵國而公朝之固已失禮又因朝而就盟則其屈辱甚矣故經書以惡之不地者盟于晉也 十七年公及齊侯盟于榖魯以叔姬之難結怨于齊魯連歲病齊之見侵故十六年季孫行父會齊侯于陽榖而齊侯弗及盟則憾魯之心未釋也至是年公親與齊侯結盟而齊魯之好復講矣然季孫往會齊侯而齊侯不與之盟魯又遣公子遂盟齊于鄰邱至十七年方且見伐逮公親盟于榖齊始不復為魯患者齊侯之意以公不親至而遣二大夫盟我則猶有顧晉之心而未誠我也故必待親結盟始無疑魯之心經書此者見晉為魯不足為魯重而傷文公之弱也 襄三年公及晉侯盟于長樗襄公初立結好於晉也盖魯自成二年晉敗齊而齊服於晉其後悼公之業愈盛齊不敢窺魯故魯事晉益謹訖襄公世不復向齊則長樗之盟其事晉之謹盖有由也而經書此者悼公主霸當合諸侯同盟以大義令天下今晉盟魯魯私結晉皆非春秋之義定十二年公會齊侯盟于黄是時六卿專晉晉勢愈㣲鄭衛皆已從齊而魯自定十年夾谷之會已與齊平至是結盟以固其好也凡此魯諸君之盟也
  經書魯大夫盟十
  莊一 文三 成二 襄一 昭一 定一哀一
  莊十九年公子結媵陳人之婦于鄄遂及齊侯宋公盟見遂門 文八年公子遂會晉趙盾盟于衡雍者文公之時大夫專權而晉靈不君亦委政於趙盾經書此者惡仲遂及趙盾不由君命私相結盟也 十六年季孫行父會齊侯于陽榖齊侯弗及盟公欲修好於齊遣行父往會齊侯將以求盟而齊侯弗許故云弗及盟書此者見魯之屈於齊求盟而弗得也 是年公子遂及齊侯盟于郪邱齊侯不受行父之盟魯人不安懼齊見伐再遣仲遂以求盟于齊書此者魯不當以仲遂盟齊侯齊侯不當與仲遂盟也 成元年臧孫許及晉侯盟于赤棘宣公委身事齊比年奔走及成公即位始改事晉故於元年遣臧孫許往盟晉侯以結晉侯之好也 十六年季孫行父及晉郤犨盟于扈按是年鄢陵之戰魯不出師晉人憤之故沙隨之會不見公及執季孫行父舍之于苕邱晉既釋行父而魯猶懼晉故請盟以固之夫見執者行父也故魯以行父受盟則晉亦當以卿敵之耳夫魯以弱國懼晉之難屈膝請盟固所不免而晉侯暴戾不仁辱其君執其臣猶且區區結約之信則晉侯不德盖有甚於魯也 襄二十年仲孫宿會莒人盟于向莒數伐魯魯病其難故結之以盟夫莒小國也與魯比肩受盟于晉者屢矣而敗信棄好敢以陵魯則晉之不足畏也可知矣自是一盟之後莒不復侵魯魯之所以免莒難者實結盟之力非晉之援也 昭十一年仲孫玃會邾子盟于祲祥者邾魯與國也宜其盟好相繼未嘗曠絶而自隠盟蔑桓盟趡至昭幾二百年始有浸祥之盟者盖莊僖以來邾數病魯干戈相㝷故盟好不講昭公之時始息兵于邾是以㝷曠廢之禮結祲祥之盟然在隠桓時公親與盟至昭公時政在三家非公所得專矣經特書貜之盟邾以見政不出於昭公也定三年仲孫何忌及邾子盟于拔是年邾莊公卒邾隠公立欲脩好於魯故為是盟也 哀二年叔孫州仇仲孫何忌及邾子盟于句繹元年仲孫何忌帥師伐邾是年春三卿帥師伐邾取漷東田及沂西田左謂魯將伐絞邾邑邾人愛其土故賂以沂漷之田而受盟為是盟者懼魯之侵其邑故假土田以要之也夫邾以地接於魯國小力弱受其困弊而魯曽不恤自昭公以來既盟之且伐之貪利其地不能以義自省經書此者皆所以惡魯凡此書魯大夫之盟也
  公與外大夫盟諸侯之國必書其主盟而不書者有四
  隠元年及宋人盟于宿皆内外之微也外微者稱人内微者稱及盖内不可言魯人故特以及言之耳莊二十二年及齊高傒盟于防 文二年及晉處父盟先儒謂皆公及盟也不書公者不使高傒處父伉公也盖齊晉雖當時强國然禮之名分要不可僭今齊晉蔑魯遣二大夫以敵公則其失禮僭分甚矣故經不書公以著高傒處父之罪罪高傒處父則譏齊晉之君可知矣 又十年及蘇子盟于女栗左謂項王立故也按九年頃王初立使毛伯來求金二月叔孫得臣如京師則魯之不奉周不志王室如此故至是年遂相結盟以申前好然以諸侯而盟天子之臣固已非禮况内之微者而盟天子大夫則是魯之視周直與邾莒小國等耳其叛王法紊名義莫甚於此故經書以惡之凡此四者不言公或實内之微者故直書及而不名其人此又春秋之義例也
  至若來盟五
  春秋别異其文此所以示内外之辨焉桓十四年鄭伯使其弟語來盟者鄭與宋仇而公附鄭十二年盟于武父是年會于曹且兩與宋戰皆為鄭故也鄭伯德魯之附已且欲堅魯之好然交盟列國遣卿行且不可而况私於其弟乎 閔二年齊高子來盟弟語來盟鄭伯稱使且名之今不稱齊侯之命而高子不名則以高子請來結盟於我故没言所以褒異之也閔公遇弑慶父未討季友立僖僖又非正高子請結盟于我以定僖公之位則其善可嘉矣故聖人書以善之 文十五年宋司馬華孫來盟宋自僖會諸侯于薄釋宋公之後未嘗與魯通好一旦華孫請盟於我以㝷舊好故經不稱使且者其官而不名亦嘉之也 宣七年衞侯使孫良夫來盟公即位衞欲通好故遣良夫來盟然是時晉靈不君見殞趙盾之手成公初立方靖内難未暇合諸侯也故自宣三年立中國未嘗盟會而衞欲好魯私遣良夫來盟夫以列國私盟而同盟誓信大義合諸侯不出於霸主則中國之衰可知矣 襄二十九年杞子來盟經未有言諸侯而來盟者此曰杞子深見其弱也是年仲孫羯嘗會諸侯大夫以城杞則杞子之來盟因魯城杞有功于我故欲乗是以結好也若此五者來盟之義也
  莅盟四
  僖三年公子友如齊涖盟自閔二年齊高子來盟定僖之位僖未嘗報盟於齊故至是年遣友如齊莅盟以㝷前好也 文七年公孫敖如莒莅盟者是年冬徐伐莒莒人病徐故結魯援遂來請盟則敖之如莒實莒意也昭七年叔孫婼如齊莅盟是時晉德衰微魯雖事晉
  知不足深倚故是年春暨齊平至三月如齊莅盟所以結春之平也 定十一年叔還如鄭莅盟鄭自定七年叛晉從齊自十年亦與齊好夫魯鄭皆從齊實同心之國則魯雖與鄭不協至此宜相好矣故自是年冬魯及鄭平則遣叔還如鄭莅盟實齊故也凡此四莅盟之義也
  又因聘而盟者五
  成三年晉侯使荀庚來聘衞侯使孫良夫來聘丙午及荀庚盟丁未及孫良夫盟十一年晉侯使郤犨來聘已丑及郤犨盟襄七年衞侯使孫林父來聘壬戌及孫林父盟十五年宋公使向戍來聘己亥及向戍盟于劉此皆諸侯來聘而魯要之使盟其詳見聘例書春秋者明魯不當要盟諸大夫不當自盟也
  經書諸侯交盟者四十其間霸主盟者十散盟十六大盟十四
  莊二十六年㑹齊侯宋陳衞鄭許同盟于幽二十七年公㑹齊宋陳鄭同盟于幽僖二年齊宋江黄盟于貫四年楚屈完來盟于師盟于召陵五年公及齊侯宋陳衞鄭許曹盟于首止鄭伯逃歸不盟七年公㑹齊侯宋陳鄭世子盟于𡩋母八年公會王人齊侯宋衞鄭曹許盟于牡邱二十八年公會晉侯齊宋衞鄭蔡莒盟于踐土凡此皆霸主之盟也夫小白之盟無非糾合諸侯驅攘夷狄以安中國而已然考之當時貫之盟為獨盛以大國齊宋逺國江黄皆來就盟則知中國諸侯無不服也至九年葵邱之盟以後則霸業稍衰故十五年牡邱之盟將以救徐而逺次于匡卒不能救其衰可知重耳紹霸惟踐土之盟雖服楚之功未減於小白然召天王以就盟其不臣之罪百世所不貸也故孔子論二霸優劣以晉文為譎齊桓為正其在兹乎雖然小白自莊十五年始霸止僖四年二十三年間不過四盟諸侯至伐楚後止於牡邱凡十二年而盟者五其盟之多寡前後不等何也盖小白之霸以伐楚為盛僖四年以前所以盟諸侯止欲服宋服鄭率諸侯以伐楚也至召陵之盟以後楚已畏服中國無夷狄乃始謀王室定世子合諸侯謀弱國以全霸謂將以圖此非盟無以結之此所以特多於前也其詳見霸例此不復舉
  諸侯散盟十六
  隠二年紀子帛莒子盟于宻左云魯故也杜謂莒魯有怨紀侯既婚于魯使大夫盟莒以和觧之子帛為魯結好息民故比之内大夫而莒子且稱字以嘉之紀帛之義公榖之説皆不可考惟左杜有據於經今當從之三年齊侯鄭伯盟于石門左謂㝷瀘之盟在春秋前不可考而齊鄭自此盟之後終隠相好十年會中邱又會伐宋十一年入許皆因是盟結之也 八年宋公齊侯衞侯盟于瓦屋魯宋衞自隠四年嘗與鄭仇至六年鄭來渝平於魯諸國之怨遂解故是年公會齊侯盟于艾八年齊宋衞遂盟也然春秋未有參盟者實始於此故書以譏盟之漸侈也 桓十一年柔會宋公陳侯蔡叔盟于折將以禦鄭也攷五年蔡衞陳從王伐鄭則蔡衞陳有怨於鄭矣十年齊衞鄭來戰于郎則鄭有怨魯者矣 魯以郎之戰鄭連齊衞以病我懼復見伐故柔會三國盟之以為緩急之援盟宋公者宋方有立突之功可藉之以解鄭也盟陳蔡者陳蔡嘗有伐鄭之怨欲藉之以助已也欲好鄭則藉力於宋欲仇鄭則借威於陳蔡柔之盟為魯計亦已深矣雖然鄭魯敵國初非有畏於鄭而桓公區區以禦之非特病鄭病鄭之連齊衞也然魯大夫前此未有盟諸侯實自柔始故經書以惡之柔不氏未命也蔡叔蔡侯弟也 十二年公會杞侯莒子盟于曲池左謂平杞莒也隠四年莒嘗伐杞取牟婁兩國有怨公以杞之故有德於莒故盟以平之 是年公會宋公燕人盟于榖邱左謂公欲平宋鄭秋及宋公盟于句瀆之邱盖宋恃立突之功責賂於鄭宋鄭有怨故公盟以平之也觀是年公兩會宋公又會鄭伯宋公辭平遂連鄭伐宋而戰之則榖邱之盟為平鄭審矣十七年公會齊侯紀侯盟于黄左謂平齊紀且謀衞故也盖齊欲滅紀而魯與紀親也衞以宣姜之難朔出奔齊朔本齊甥故齊及魯盟欲結諸侯以納之莊三年溺會齊師伐衞五年公㑹齊宋陳蔡伐衞六年朔遂以入衞則知黄之盟為平紀以謀衞明矣 僖十九年宋公曹人邾人盟于曹南鄫子會盟于邾小白既没襄公圖霸前年納孝公至此盟邾曹浸欲經營中國而力微德薄諸侯不歸所至者纔邾曹耳而鄫子後至遽使邾人執而用之其殘暴不仁甚矣則挫辱於楚身殞國危豈非自取之乎 二十五年公會衞子莒慶盟于洮二十六年公會莒子衞𡩋速盟于向左謂衞人平莒於我盟于洮脩衞文公之好也且及莒平耳盖莒以僖元年公子友敗莒師于酈獲莒拏有怨于魯衞文將平之未及而卒成公追成其志故盟于洮以平莒之怨盟于向以㝷洮之盟夫自小白之霸中國諸侯同心歸霸以圖大義未嘗私相結盟以脩仇好也小白没襄公遂不成紹霸之功當時諸侯為自營之計雖曰釋怨脩好其實産亂之端也 文七年公會諸侯晉大夫盟于扈按經書諸侯大夫必列主名此總言諸侯而不名晉大夫者疾大夫之專至此盟浸盛故垂隴之盟猶爵諸侯名士榖至此總曰諸侯曰晉大夫者言諸侯大夫其勢相伉無得而别異也况是時靈公荒淫未嘗親與國事會盟侵伐悉使大夫主之經特書晉大夫盖亦深疾靈公甚大夫之專恣歟 十五年諸侯盟于扈左曰諸侯謀伐齊齊人賂晉侯不克而還書曰諸侯盟于扈無能為故也當齊背晉侵魯魯使行父告於晉故諸侯為是盟晉既與魯則當討齊之貳不得而病魯可也晉靈不道聲言謀齊而兵師未嘗一舉受齊之賂卒不克而還夫身為霸主雄長諸侯伐國救國受賂可乎經總言諸侯甚晉靈之不道不足以為霸直與諸侯等也 昭二十六年公會齊侯莒子邾子杞伯盟于剸陵謀納公也盖莒脅於齊而邾杞附於魯故謀納公者惟此四君然季氏據國逐君諸侯遂不能去使昭公卒死乾侯則剸陵之盟名曰救公初無補於魯也 定七年齊侯鄭伯盟于鹹齊侯衞侯盟于沙八年衞侯鄭伯盟于曲濮是時晉須當國六卿交横國勢愈微故諸侯相繼歸齊盟以結之春秋詳録者傷晋之弱不能有諸侯凡此皆散盟也
  大盟十四
  文十四年公會宋公陳侯衞侯鄭伯許男曹伯晉趙盾癸酉同盟于新城左謂從於楚者服且謀納㨗菑也杜以從於楚者謂陳鄭宋三國然考之經是時楚雖伐鄭至宣元年始連鄭侵宋陳鄭宋自重耳没皆未嘗從楚也止謀納㨗菑耳邾文公元妃齊姜生定公二妃晉姬生㨗菑文公卒邾人立定公㨗菑奔晉故盟以謀之夫重耳之後諸侯同盟始見此年宜春秋之所善也而廢嫡立庶亂人之國豈霸者之義哉况靈公無似而主盟之事出於趙盾國柄倒持尤不足取於春秋是以顯書趙盾以疾之也日在下者先會後盟盟定日也 宣十七年公會晉侯衞侯曹伯邾子同盟于斷道左謂討貳也晉侯自邲之戰敗於楚子諸侯攜貳莫有固心至此始鳩集同盟復興霸業故為斷道之盟將以伐齊也明年晉侯衞世子臧伐齊成二年合諸侯敗齊師于鞌則斷道之盟晉亦少振矣 成五年公會晉侯齊侯宋公衞侯鄭伯曹伯邾子杞伯同盟于蟲牢左謂鄭服盖景公成二年敗齊師于鞌晉霸復興三年又以諸侯伐鄭故至此鄭來就盟書此者喜晉之能收鄭而郤楚也然非特鄭之屈服而齊侯亦從則蟲牢之盟盛於斷道自襄公以來未之有矣然有大可罪者是年定王即位景公不能率諸侯以奔命而同盟講好脩禮文之事不恤天王之喪其惡可知也 七年公會晉侯齊侯宋公衞侯曹伯莒子邾子杞伯救鄭八月戊辰同盟于馬陵楚以蟲牢之盟鄭伯服晉公子嬰齊帥師伐之景公新得諸侯急鄭之難且慮鄭之病楚復與晉貳於是大合諸侯以救鄭鄭既再服故同盟馬陵以固鄭心夫楚以一國伐之而晉有九國救之同盟之後楚不敢以爭鄭鄭不敢向楚也然不過二年鄭復歸楚晉雖命將興師執其人伐其國終景公之世卒不足以得鄭則馬陵之盟其援鄭亦淺矣 九年公會晉侯宋公衞侯鄭伯曹伯莒子杞伯同盟于蒲左謂歸汶陽之田故諸侯貳於晉晉懼會于蒲以㝷馬陵之盟盖晉為是盟非特虞諸侯之貳且虞鄭之從楚也然當時晉楚角敵鄭無適從晉雖得鄭而不能終保故是年秋晉人執鄭伯且使欒書伐鄭十年晉再稱兵鄭皆不服則以晉之兵威不足以攝楚故也 十五年公會晉侯衞侯鄭伯曹伯宋世子成齊國佐邾人同盟于戚是時厲公當國雖國勢未衰然德不足以懷諸侯諸侯事晉稍怠故是盟惟衞鄭曹二國親來聽命宋以世子齊以卿邾以大夫而其君不親至較之蟲牢馬陵亦少替矣左謂討曹成公攷之傳成公殺世子而自立故晉侯於此討之觀經十二年伐秦之役曹伯廬卒于師則左氏之傳信矣晉侯討得其罪又執之以歸京師可謂正矣故執曹伯獨書晉侯之爵所以異於他文也 十七年公㑹尹子單子晉侯齊侯宋公衞侯曹人邾人伐鄭六月已酉同盟于柯陵鄭自十六年同楚子戰于鄢陵楚鄭雖敗然至此猶未服故厲公復合諸侯伐鄭而同盟也觀經是年又書八國伐鄭柯陵之盟尚未服也夫齊侯之霸致王人於盟會春秋猶且譏之况同伐哉今厲公致王二卿與之伐國既無服鄭之功又有致王人之惡宜得罪於春秋也嗚呼盛衰無常理勝敗無常勢會稽之棲勾踐以霸黄池之會夫差以强則恃勝而危因敗而興者從古以然景公繼靈成之業霸德中衰邲之戰雖挫辱於楚景公深自懲艾念德不忘脩盟會勤諸侯者意未嘗不在邲也是以諸侯浸浸以歸而鞌之戰遂一舉而服齊伐鄭之役再舉而得鄭晉文之業至景公中興則邲之敗是迺所以為勝也厲公蒙景公盛烈而驟勝鄢陵不能荷負驕矜日滋鄭伯陰睨其不德不懼鄢陵之敗附楚愈固故終厲即世鄭訖不從卒之禍起肘腋國内相殘三郤誅胥童死晉厲弑欒書中行偃幾不免於禍則鄢陵之勝是迺所以為敗也然則為人君者鑒景公之所以興懲厲公之所以亡天下國家可長保矣 十八年仲孫蔑會晉侯宋公衞侯邾子齊崔杼同盟于虛朾左謂謀救宋也盖宋平初立以蕩澤之亂殺公子肥魚石奔楚楚為魚石而興師病宋故十八年楚鄭伐宋魚石入彭城是年冬又連鄭侵宋宋告難於齊悼公自㑹諸侯同盟虛朾以謀救之是以襄元年欒黶合九國大夫圍宋彭城晉雖力救終不能息楚之病宋故是年公子壬夫帥師侵宋而鄭以楚故二年亦興師伐宋則虛朾之盟足以逐魚石而不能弭楚兵也 襄三年公㑹單子晉侯宋公衞侯鄭伯莒子邾子齊世子光已未同盟于雞澤是時悼公嗣霸城虎牢以偪鄭鄭遂請服故晉合諸侯復為是盟以固鄭心陳侯以晉德可依鄭已畏服不待盟㑹之紏率兵威之脅制遂遣袁僑逺來如會則雞澤之盟盖悼公之餘烈可以亞踐土之盛矣 九年公㑹晉侯宋公衞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齊世子光伐鄭十有二月己亥同盟于戯盖晉自雞澤之盟以後㑹戚救陳㑹鄬㑹邢邱鄭皆未叛至八年楚公子貞伐鄭鄭始及楚平故九年合十二國伐之同盟于戯下書楚子伐鄭則知戯之盟鄭嘗服晉矣然明年柤之㑹鄭又不來且與楚伐宋晉復合十二國伐之戍鄭虎牢鄭猶未服至十一年晉侯復合十二國伐之同盟亳城北鄭猶未服且連楚伐宋晉侯合十二國伐之會于蕭魚鄭始純服晉矣夫以鄭之難服如此非悼公德業之隆兵威之強盟會益堅諸侯不懈則雖窮師旅弊兵革吾知其不能得鄭也然則雞澤之盟蕭魚之會其悼公之懿乎 十九年諸侯盟于祝柯齊自師敗于鞌純附於晉不敢病魯悼公既没間晉之衰數侵魯鄙是以十八年平公合十二國同以圍齊十九年盟于祝柯既盟之後齊遂殺高厚以説於晉二十年遂同澶淵之盟而魯自是少免侵伐則盟于祝柯平公亦足以服齊也晉以齊平於是復合諸侯盟于澶淵明年商任之會又明年沙隨之會齊侯皆與雖足以見晉之功然不及一年齊復敢以伐晉晉平之霸不逮悼公逺矣 二十五年公會晉侯宋公衞侯鄭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于夷儀八月已已諸侯同盟于重邱左謂齊成故也盖晉以齊叛再合諸侯將以伐齊齊人懼弑莊公以求成晉侯許之於是同盟重邱夫莊公復背澶淵之盟加兵晉衞信不道矣然齊人弑君以求成為霸主者討之可也晉侯不能明典刑以討齊亂而聽其結平則是助齊人弑君之惡耳何以宗諸侯而長諸夏乎是以春秋先書崔子之弑而後書重邱之盟所以著晉侯之惡也 昭十三年公會劉子晉侯齊侯宋公衞侯鄭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于平邱八月甲戌同盟于平邱公不與盟者春秋自宋之會諸侯不出大夫專盟十年而至于申自申之會大夫不出夷狄專盟者又十年而至于此是時强楚横行中國踐蔑陳蔡諸侯俛首帖耳無敢伉者晉昭一旦會王人鳩諸侯而同盟以脩曠墜之禮似亦可嘉也然承楚靈弑逆之禍諸侯如是之衆卒不能抗楚則雖聲言同盟亦虛文耳故自是訖會召陵諸侯復不出者二十四年鄟陵之盟邾紀亦從而晉反不出主盟之事實歸於齊則其衰頽不振日甚於前宜乎諸侯解體莫肯聽命也平邱之盟公不與者左以邾莒愬于晉曰魯朝夕伐我幾亡矣故晉侯不與公盟夫魯苟伐莒邾侵陵無厭晉為霸主則聲其罪以討之可也今聽小國之言遂外魯而不與之盟何以令諸侯哉經書公不與盟亦以惡晉侯也 定四年公會劉子晉侯宋公蔡侯衞侯陳子鄭伯許男曹伯莒子邾子頓子胡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齊國夏于召陵侵楚夏五月公及諸侯盟于臯鼬是時强吳特起楚勢已衰蔡陳胡頓悉歸中國故晉侯乗其衰替合諸侯以侵之同盟臯鼬然中國之勢至是愈弱兵革雖衆卒不能以病楚故止書侵而已侵云者見其不能伐之也晉率諸侯既不能病楚師敗績也嗟乎平邱之盟乗簒弑之隙臯鼬之盟合諸侯之衆尚不能成尺寸之功彼區區之吳乃能一戰敗楚豈以吳之一國反大於中國諸侯哉當時大夫内亂楚人外横逐君者有之簒位者有之頽波横潰不可救藥雖舉天下之衆曽不如一國之寡也可勝歎哉所謂大盟者此也
  經書大夫盟八其間散盟四大盟四
  桓十一年齊人衞人鄭人盟于惡曹惡曹之盟以十年戰魯于郎故盟以結之然郎之戰經書齊侯衞侯鄭伯而此貶稱人若書大夫盟者惡其伐有辭勞師旅不自省其不義而又盟之以逞其欲也故貶而人之夷諸侯若大夫也 文三年公孫敖會宋公陳侯鄭伯晉士榖盟于垂隴垂隴之盟左謂討衞故也書士榖堪其事也按經元年衞人伐晉故士榖盟諸侯及大夫以討之然自春秋以來未有大夫專盟敖與士榖首啓其惡自是諸國大夫例專盟會故春秋謹書之以懲其不軌也宣十二年晉人宋人衞人曹人同盟于清邱清邱之盟左謂晉原榖宋華椒衞孔逹曹人同盟于清邱曰恤病討貳宋為主盟故伐陳衞人救之夫諸侯之大夫例皆書名氏此貶稱人者是年宋伐陳而衞救之是不討貳也明年楚伐宋而晉不救是不恤病也斯違於清邱之盟矣故人以微之然宋師伐陳正得討貳宜無可貶而亦稱人者按經十五年宋人及楚人平經書宋人今人之者以其中國而與夷狄平也孔子追治其事故不少隠焉曹小國例當稱人無所褒貶 成二年袁婁之盟以鞌之戰晉敗齊師齊侯屈服故遣國佐如師請盟夫頃公數疾諸侯以啓此戰信不道矣然魯出四卿會晉曹衞敗而盟之亦未為得也此大夫之四散盟也
  大盟四
  僖二十九年會王人晉人宋人齊人陳人蔡人秦人盟于翟泉左謂㝷踐土之盟且謀伐鄭也卿不書罪之也在禮卿不㑹公侯㑹伯子男可也夫小白致王世子盟宰周公以身親之春秋猶譏其僭况晉人使大夫以盟王人哉此晉文之譎所以不逮乎小白也 襄三年公㑹單子晉侯宋公衞侯鄭伯莒子邾子齊世子光盟于雞澤悼公霸業至是而盛既合諸侯同盟矣而袁僑適至以諸侯盟之則嫌於不敵使叔孫豹及諸侯之大夫盟袁僑經兩書及者美袁僑之得正惡諸侯大夫之僭盟也 十六年公㑹晉侯宋公衞侯鄭伯曹伯莒子邾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于湨梁湨梁之盟以大夫敵君故書戊寅大夫盟夫大夫專盟雖始於文公時然或合而同盟或會一國而自盟未有獨書大夫至此湨梁則諸侯同會而盟在大夫是見諸侯之失政也盖盟者執一國之信專可否之權而使大夫主之則諸侯失政可知二十七年豹及諸侯之大夫盟于宋者按左氏宋向
  戍欲弭諸侯之兵故合晉楚及諸國大夫㑹而盟之兩言于宋者以見事起於宋故即而盟也然自春秋以來未有晉楚交盟今晉平失道使大夫與楚同盟是挈中國而歸之楚也其何以望霸哉聖人深疾其然故㑹與盟以顯書之所以甚中國之弱而疾荆楚之愈横也此大夫之四大盟也
  經書楚之盟六
  僖十九年盟于齊 二十一年盟于鹿上是年又盟于薄 僖二十七年盟于宋 宣十一年盟于辰陵 成二年盟于蜀
  齊之盟宋楚爭霸故是年宋則率曹邾盟于曹南楚則率陳蔡魯鄭盟于齊夫宋盟之則兩國爭雄可知也曹邾附宋故從宋盟陳蔡魯鄭附楚故從楚盟觀經之文曰㑹盟于齊則魯與齊皆與矣而内不出主名齊不書人諱以齊魯大國小白方殁而從呉楚盟也諱從楚人盟而陳蔡鄭不諱三國受脅於楚盟之固宜不足深諱也楚實主盟而加陳蔡於上者不以楚人先中國也雖然宋盟曹南楚盟齊其勢猶足以相敵至二十一年宋人齊人楚人盟于鹿上鹿上之盟宋之力已弱於楚故經書宋齊楚人盟于鹿上夫宋始與之爭霸而今與之同盟其弱可知也及盂之㑹見執于楚則襄公身受其辱又非止於同盟而已楚既執宋公故宋公畏其強始委身聽命往盟于薄經於執與釋皆不繫之楚者不與楚之辱中國也故薄之盟總言諸侯使若諸侯共執焉嗟夫小白既亡中國之勢一旦不振宋襄勉强攜持終不成功師敗身殞而國幾亡是致楚勢愈横殘暴無厭故二十六年伐宋圍緡至二十七年連陳蔡衞許圍宋宋不勝其患乃始請盟于楚以求免於兵革此經所以書公㑹諸侯盟于宋曰盟于宋則知宋之請盟也其後晉文興霸敗楚城濮釋宋之耻中國賴以少安逮重耳殁至景公時承靈成之後晉德浸替陳鄭從楚故楚子盟之于辰陵以固兩國之附也然陳鄭是時猶有顧晉之心故是時楚子入陳明年圍鄭而邲之戰又敗晉師自是陳鄭兩國始帖服於楚用見晉之衰弱也逮成二年楚恃邲之戰勢益暴横諸侯因之故成二年公及楚人秦人宋人陳人衞人鄭人齊人曹人邾人薛人鄫人盟于蜀蜀之盟從楚者十一國齊秦宋衞皆號顯諸侯而屈膝受盟不以為恥盖自重耳殁楚人強盛未有加於此也使前無二霸後無悼公則中國之大幾何不合為楚哉此楚之盟見於經者也
  總論
  夫總諸盟以論同盟者十六伐而盟者四救而盟者一會而盟者三葵邱新城夷儀盟王臣者八盟于師者二其間或諸侯或大夫或夷狄或盟而合義或盟而非正皆已備言於前矣就其中以等之莫善於同盟何則隠桓之間不過列國諸侯自結盟好營其私欲而已未有大合諸侯以名義安中國也小白之興始有同盟之事後世因之晉國諸君遂得循其軌轍凡繫中國之利病必合諸侯而同盟其間雖間有攜貳而駢肩接武并力一心亦足以維持中國使不至於横潰故雖吳越之強横兵車馬跡交亂天下而不能亡天下者繫同盟之力也考之諸盟在小白之時莫盛貫之盟至牡邱則稍衰矣在景公時莫盛於蟲牢之盟至蒲則稍衰矣在悼公時莫盛於雞澤之盟當時鄭已純服二十一年叛晉則是盟非特隆於一時盖自重耳之没未有也自悼公没厯平至昭霸業墮地合國同盟雖間有之然既不足以得鄭又不足以敵楚無復曩時強盛雖盟無益也然夷狄之國在春秋有三惟楚之盟六見於經至吳與秦則蔑然無聞何也盖楚雖數病中國而諸侯從之者不過陳蔡鄭而已况其往來晉楚服叛不常其修盟之事宜於罕見至秦則僻處西土鮮通中原吳雖攝楚之迹累會諸侯然絶無與國以為肘腋之助將誰與盟哉嗚呼向使春秋無齊晉之君齊晉無同盟之事主盟之柄歸於吳楚則中國之民被髪左衽久矣然則障巨川狂瀾若二霸者誠有功於衰周也










  春秋比事巻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比事巻十三    宋 沈棐 撰
  
  會同之禮設於宗伯掌於行人周之常典也成康盛時諸侯率服因時而會莫敢怠遑頌之所美揚和鸞鳴佩玉以形容禮儀之盛而已未嘗言會諸侯也會諸侯不言者以當周隆興會同常禮不以此為盛美也厲王不道周室顚危宣王中興鳩散討貳復總諸侯而臣之於是有東都之㑹詩人紀之車攻以善宣王復古其後犬戎作難周又不競平王東播權歸諸侯時無宣王之賢以振皇綱東都之會不可復見始紛亂於方國矣傳曰諸侯有王王有廵狩以大習之非是不舉則古者之㑹一於宗王非假禮文而遂私欲也春秋衰世王德不足以懷天下法制刑威之柄又不足以鉗束之於是諸侯傲然自張無復為王而會凡端委弁冕羣贄乎邦國者非干戈敵仇則盟誓固黨非窺人土地則保我疆邑車輪四馳蔑有寧歲始也諸侯專之其次大夫專之其次呉楚攘之禮法變蕩不可扶持囘視西周之美無復翼其髣髴矣聖人傷之採摭舊史具載筆削使天下後世所尊者王凡春秋書㑹皆文武成康之罪人也謹按經所書有内與一國自㑹者有外與諸侯交㑹者有合諸侯而大㑹者或主於霸主或主於大夫或主於呉楚要不可以不辨請次其説
  經書公會一國者十有八
  隠九年公㑹齊侯于防左謂請伐宋也盖經自六年公與齊侯結艾之盟七年齊侯使其弟年來聘故九年會防是時魯鄭交好已久則公為是㑹盖為鄭謀伐宋也十年中邱之㑹伐宋之役齊鄭皆與則左氏之説信矣十一年公㑹鄭伯于時來左云將入許也盖鄭之謀
  許久矣而事起於此既與鄭好故㑹鄭伯謀以入許夫以私好而謀人之國其惡可知也 桓二年公㑹鄭伯于垂將假許田鄭伯欲利魯許田鉗其罪過故㑹以謀之夫鄭之假田魯之受田皆為非義則垂之㑹實起罪之由也 三年公會齊侯于嬴秋㑹齊侯于讙公始即位謀欲結昏于齊故春為嬴之㑹及齊侯送姜氏于讙公又往㑹之夫諸侯親迎不使卿父母送女不踰境公使公子翬逆女既失親迎之禮及齊侯送之而又往會于讙可往逆而不逆不當㑹而往㑹公之失禮甚矣是年公會杞侯于郕二年杞侯來朝既而入杞至是又往㑹之夫杞既來朝則公無入其國可也既入其國則無會焉可也今恃強自恣恩怨不常信不道矣 六年公會紀侯于成左謂紀來諮謀齊難也盖齊以五年與鄭伯如紀將以滅紀紀恃魯與齊好且属親舊故告難于魯而公為是會也觀是年紀侯來朝終桓之世紀無齊難至莊元年齊始遷其三邑則成之㑹是魯平齊紀也 十年公會衞侯于桃邱弗遇齊衞鄭將為郎之戰公雖欲會之而衞欲附齊鄭以病魯於是失期不至故經書弗遇也 十一年公會宋公于夫鍾冬公會宋公于闞十二年會宋公于虛冬會宋公于龜公將以平宋鄭故累會宋公以求之夫公之所以力欲平宋鄭者何也始魯以郎之戰有怨於鄭忽及宋人納𦊅忽出奔衞魯之所欲者在突立而忽出也今宋以責賂於鄭鄭不堪命而宋鄭交怨使宋復連結齊衞迎忽以逐𦊅則非魯之利矣此公之所以數平宋鄭者非為兩國實已好惡也觀是年宋公辭平公遂連鄭以伐之則魯之㤙𦊅明矣 十四年公會鄭伯于曹公既與鄭結盟又兩與伐宋故復為是㑹以固前好也觀是年鄭伯使其弟語來盟則鄭之與魯恩好相結可謂宻矣 十五年公會齊侯于艾謀定許也盖魯以隠十一年鄭伯及齊侯入許許莊公奔衞至是而許叔入故公會齊侯以謀定之也 十八年公會齊侯于濼姜氏在也桓公不嚴幃箔恣姜氏之淫奔終致身殞國危其汚簡牘甚矣然遂如齊則書姜氏而濼之會則書公者罪公之深若曰公自會之也 莊二十七年公會齊侯于城濮公以二十四年娶齊姜氏則恩好往來宜倍於他國故同盟之外特為是會也然公娶讐女㑹讐國其得罪於先君可貸哉宣元年公㑹齊侯于平州左謂以宣公即位盖公以
  是年娶齊之女又使行父如齊復㑹齊侯于平州其事齊如是其謹者公弑赤自立懼齊見討故結齊之深如此觀齊於此取濟西田則平州之會魯求於齊可知定八年公會晉師于瓦齊兩病魯侵其鄙邑晉趙鞅士鞅荀寅帥師救魯故公會之齊懼晉魯併力以見討至十年遂及魯平而脩夾谷之會魯亦知晉之衰不足恃也於是捨晉從齊夫魯始以齊見偪告難于晉晉既出師以援之而齊難既平遽忘晉德轉而從齊則反覆觀望其不義可謂甚矣凡此皆魯與一國自㑹者也
  經書稱會公者三
  言會公者皆公會在外初無會期而要會之也文十三年衞侯㑹公于沓鄭伯會公于棐是時公朝于晉於始往也衞侯要會于㳫及其歸也鄭伯要㑹于棐夫諸侯私會亦已非禮况初無㑹期因其往來於晉而要之於道以脩交際之禮乎左謂衞鄭二公請平于晉公皆成之杜謂鄭貳楚有畏於晉故因公請平會以求之理或然也 定十四年邾子來會公者是時公大蒐於比蒲故邾子來會公夫蒐國之大禮講武之地非兩君合好以修禮文之所也邾急於㑹公而公與之會皆非禮矣凡此皆經書會公之義也
  經書内大夫會一國者八
  文元年公孫敖會晉侯于戚左謂晉侯疆戚田故公孫敖會之是時文公初立魯方附晉故遣公孫敖往會晉侯夫文公始嗣國親往會焉可也乃以大夫上伉强國之君失事大之禮起專僭之患經書此者非特惡敖亦所以惡公也况魯以前未有大夫自㑹諸侯者專會之弊實始於此其産亂豈不重乎 十一年叔彭生會晉郤缺于承匡左謂諸侯之從於楚者考之春秋是年楚伐鄭而魯與晉宋衞許救鄭至十四年新城之盟鄭伯與焉則鄭未從楚也陳及宣公時方往從楚則陳於是時亦未嘗從楚也左氏之説其信然乎盖魯事晉之謹不敢廢怠故是年會郤缺以㝷戚之會也宣十四年公孫歸父會齊侯于榖十五年仲孫蔑會齊髙固于無婁魯自宣公與齊交好公與大夫交軌事之至十年齊人歸濟西之田而魯事齊愈謹親齊人愈固故十四年為榖之會十五年為無婁之會皆所以結齊之援 成五年叔孫僑如會晉荀首于榖左謂晉荀首如齊逆女故宣伯餫諸榖然考經無荀首逆女之文則左説似不可考盖以晉業方興諸侯歸之魯自鞌之戰以後純於附晉故叔孫僑如會晉荀首于榖也 襄十九年叔孫豹會晉士匄于柯然是年晉士匄帥師侵齊至榖聞齊侯卒乃還齊殺高厚以説于晉以襄十八年晉合諸侯以圍齊實起於此會今齊晉既平使齊釋憾則魯必甚危故急晉之好使齊不敢病魯晉亦不忘魯好也是柯之會可以威齊而堅晉也 昭三十一年季孫意如會晉荀躒于適厯意如逐君於外懼大國見討會晉以自固也昭公在外七年晉不能殺季氏以納之反使荀躒與意如同會而又區區以官之是晉陰助季氏陽恩於公也按其罪惡何劣於季氏哉此八者内大夫會一國之迹也
  經書霸主㑹者十
  莊十三年齊侯宋人陳人蔡人邾人會于此杏十四年單伯㑹齊侯宋公衞侯鄭伯于鄄十五年齊侯宋公衞侯鄭伯會于鄄僖元年公會齊侯宋公鄭伯曹伯邾人于檉三年齊侯宋公江人黄人會于陽榖五年公及齊侯宋公陳侯衞侯鄭伯許男曹伯會王世子于首止九年公會宰周公齊侯宋公衞侯鄭伯許男曹伯于葵邱十三年公會齊侯宋公陳侯衞侯鄭伯許男曹伯于鹹十六年公會齊侯宋公陳侯衞侯鄭伯許男邢侯曹伯于淮二十八年冬公會晉侯齊侯宋公蔡侯鄭伯陳子莒子邾子秦人于温是也凡此小白之會九無非率諸侯攘夷狄以安中國其詳已論二霸例然考其終始惟陽榖之㑹為獨盛盖北杏之會宋人始服鄄之再㑹齊侯始霸足以服近而未足以來逺也至陽榖之會齊宋既從江黄亦至中國諸侯無不率服霸者之功無與比矣雖然伐楚之後即合諸侯會首止以定世子之位所謂一匡天下其會非不盛也而獨稱陽榖者盖首止之㑹雖有定世子之功而有致世子之惡夫世子天下之根本國君之儲貳不可得而屈也小白矜恃霸功敢以致之則其翼戴之功不足以贖犯分之惡矣故首止之㑹君子謂名盛而德衰春秋所不取也至葵邱之盟小白震而矜之諸侯多叛霸業已衰故十三年鹹十六年淮所會者不過八國則諸侯歸齊至此少替矣重耳之會止於一而下書天王狩于河陽公朝于王所則知是㑹天王在焉夫以首止之致世子猶曰不可况致天子乎然則論二霸優劣小白盟楚重耳敗楚重耳之功雖不過小白而溫之會較之首止則罪亦大於小白矣此十者皆霸主之會也
  經書諸侯大會者十
  宣七年公會晉侯宋公衞侯鄭伯曹伯于黑壤左謂鄭及晉平公子宋之謀也故相鄭伯以會盖晉成公即位三年楚三伐鄭晉以靈公之亂成公方務内靖未暇外勤諸侯而楚逼鄭故始為此會實欲挾諸侯以固鄭也然晉雖為此會而楚之驕心浸侈八年滅舒蓼又伐
  陳復有凌鄭之志故晉於九年會宋公衞侯鄭伯曹伯于扈盖晉所以為扈之會非特區區於慮鄭且恐諸侯之擕貳故復合之實深為保鄭計也 成十六年公會晉侯齊侯衞侯宋華元邾人于沙隨不見公者左謂謀伐鄭也盖鄢陵之戰晉雖敗楚厲公驕傲無德以服鄭鄭之據楚自如是以復會沙隨以謀伐鄭然既會之既伐之鄭終不從則厲之不德可知也不見公者郤犨之譖也 襄七年公會晉侯宋公陳侯衞侯曹伯莒子邾子于鄬鄭伯髠如會未見諸侯卒於鄵陳侯逃歸者悼公紹霸諸侯歸心雖難得之陳亦使袁僑如會盖自文公以來未有若此之盛然陳以弱小之國宻邇强楚故自服晉之後屢被楚患晉雖合諸侯戍陳又以諸侯救之而楚病陳不息也是以悼公復合諸侯修鄬之㑹而陳侯畏楚侵偪自會逃歸非晉悼之德不足以保陳其勢有所不可耳 八年季孫宿㑹晉侯鄭伯齊人衞人邾人于邢邱左氏之説謂命朝聘之數於經既無攷而春秋諸國朝聘自有常制二霸以來未有因此而為㑹者按經是年鄭人侵蔡𫉬蔡公子燮則邢邱之會晉侯褒鄭以厲諸侯也是時鄭新服晉楚人爭之未已晉方懼楚偪鄭鄭有貳心今鄭既叛楚從晉又能侵楚之與國𫉬其主帥則其懷附中國可謂力矣是以悼公喜為此㑹以表著其功且堅鄭服從之意也然經於此年書楚公子貞帥師伐鄭九年晉合諸侯伐之夫鄭既從晉讐楚與國宜乎未易叛去而楚師一伐隨而向楚何背晉之速也盖鄭既從晉侵蔡𫉬燮則楚蔡之怨必深二國併力以圖之則鄭之受禍必重不止於𫉬燮而已故楚兵一臨不得已而從之以紓一時之難及十年十一年晉連合諸侯累舉伐鄭之師兵威强盛可以敵楚鄭遂純服中國迄二十年無有異志則知𫉬燮之後鄭迹雖從楚心實在晉也 十一年公會晉侯宋公衞侯曹伯齊世子光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伐鄭會于蕭魚者鄭服也悼公之欲得鄭可謂勤矣十年十一年兩伐而兩盟鄭雖暫從然兵戈方逥已復向楚至是伐而會之鄭始帖服自後不叛中國二十年盖盟起於不信至於會而不盟則彼此相保不待盟約而後信也故自重耳厯襄靈成景厲凡五君為會者雖多唯此會獨盛而後亦無以駕然而蕭魚之會鄭已服而不盟鄭者信鄭之深不列數諸侯所以内鄭也 十六年公會晉侯宋公衞侯鄭伯曹伯莒子邾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于溴梁晉平初立欲繼悼公之業故修此會以謀諸侯之難是時齊貳晉伐鄭而邾莒亦間為魯患故下言晉人執莒子邾子而十八年合諸侯以圍齊則湨梁之㑹盖亦修悼公之烈以謀諸侯之不率也 二十一年公㑹晉侯齊侯宋公衞侯鄭伯曹伯莒子邾子于商任二十二年公㑹晉侯宋公衞侯鄭伯曹伯莒子邾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于沙隨左皆曰錮欒氏也盖欒盈之母通於老州賔懼其討愬諸范宣子宣子逐盈至是奔楚至二十二年又奔齊見左氏傳晉侯懼其肇患於兩國以為諸侯病故沙隨之會以欒子在楚而錮之商任之㑹以欒子在齊而錮之錮欒子者使諸侯不得受所以防亂之起也 二十四年公會晉侯宋公衞侯鄭伯曹伯邾子莒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于夷儀將謀齊也齊以二十三年伐衞伐陳二十四年伐莒是時崔氏為政浸病諸國連歳不已故晉㑹夷儀以謀之至二十五年崔子弑其君光以説于晉再會夷儀同盟于重邱魯始免齊之難而齊晉得以交平矣凡此皆諸侯之大會也
  經書諸侯散㑹者十
  隠十年公會齊侯鄭伯于中邱將伐宋也公始與宋好連宋仇鄭至八年得鄭祊田遂好鄭而仇宋故會鄭于中邱將以伐之敗宋于菅取其二邑經惡公末年出入無度不顧憂患于内㑹諸侯于外也 桓二年公會齊侯衞侯陳侯鄭伯于稷以成宋亂成宋督弑君之亂也弑君之賊諸侯皆得討之齊侯與四國為稷之會本以討賊而已賊不能討乃取其賂因以平之桓公弑隠與督比周同惡相濟此春秋所以甚諸公助叛之惡也是年蔡侯鄭伯會于鄧左謂始懼楚杜謂楚武王始僭號稱王是時楚未入中國則其説疑未然盖蔡以隠十年從宋伐鄭與鄭有怨至元年齊會鄭伯以成宋亂宋鄭既平蔡怨亦解故是年會于鄧棄仇而修好也况蔡鄭鄧地壤相鄰講信修睦以備不虞亦諸侯之常事耳十六年公㑹宋公蔡侯衞侯于曹將納𦊅也昭公復
  歸突入于櫟魯以郎之戰有怨於鄭忽故謀欲納𦊅夫㝷私怨背大義以亂人之國其惡可知 文十七年諸侯會于扈左謂平宋也按十六年宋人弑其君杵臼十七年晉人衞人陳人鄭人伐宋故諸侯會扈以平之夫昭公雖以無道見弑而文公尤宜以弑君受討也故林父伐宋以失所稱人晉侯平宋以無功不序盖君雖不君臣不可以不臣所以督大義也 成十二年公會晉侯衞侯于瑣澤左謂成故也杜謂晉與楚成合諸侯以申成好然考之經無晉楚交成之文左説不信矣盖魯衞二國自景公時力於事晉故十年衞為晉侵鄭十一年魯及郤犨盟及景公殁厲公立故兩國率先為會以通晉好也 定十年齊侯衞侯鄭游速㑹于安甫是時晉已衰微齊侯侵晉惟衞鄭二國皆附齊而叛晉故七年齊鄭盟于鹹齊衞盟于沙八年衞鄭盟于曲濮九年齊衞次于五氏盖自七年以來齊衞鄭三國盟會交好如是之數故十年會于安甫以修前好也 十四年公會齊侯衞侯于牽齊侯宋公會于洮皆是齊為主而諸侯宗之也魯自十年夾谷之會即與齊平衞之好齊又先于魯盖諸侯所附非晉即齊晉既衰弱諸侯去之是以宋公亦捨晉從齊為洮之會也 哀十二年公會衞侯宋皇瑗于鄖春秋至哀公末年齊晉並衰諸侯無所依賴其間僅可與者唯宋衞兩國故公不聞會齊晉而會宋衞者將假之以為緩急之援耳凡此皆㪚會也
  經書外大夫會者七
  襄二年仲孫蔑會晉荀罃宋華元衞孫林父曹人邾人于戚左謂謀鄭故也盖鄭久叛晉故謀討之觀冬復會于戚遂城虎牢則知此會為謀鄭明矣 十四年季孫宿會晉士匄宋華閲衞孫良夫鄭公孫蠆莒人邾人于戚左謂謀定衞也盖衞侯戒孫文子𡩋惠子食日旰不召從於射囿不釋皮冠而與之言二子怒故文子因其子蒯之言作亂於衞逐衎立剽是以士匄會諸侯之大夫謀定剽位是時齊已叛晉而衎出奔齊晉以衎之從齊怒其貳也遂會林父諸大夫以固剽而拒衎夫衎之奔齊雖背盟主然林父逐其君制其手不臣之罪晉所當討也既不能討而使聽命於會以遂其惡則是助林父之逐君其惡甚矣 二十六年公會晉人鄭良霄宋人曹人于澶淵按經此年衞𡩋喜弑其君剽孫林父入于戚以叛衞侯衎復歸于衞則澶淵之會所以討衞之弑君也盖戚之會而衎出孫林父聽命于會則知為定剽之位矣及此年剽弑而衎歸衞不與會下書晉人執衞𡩋喜則知是會將為剽討喜也夫喜弑君晉執之是矣然執之而不歸于京師而不能殺之以除亂使殺喜之事歸於衞則澶淵之會與不能執喜等耳故皆貶稱人也獨書鄭良霄者楚連歲病鄭鄭不從澶淵之會執叛討賊於名得正而良霄與焉聖人喜其來故顯書其名以善之也 三十年晉人宋人衞人鄭人曹人邾人滕人杞人小邾人會于澶淵宋灾故有罪其不信之甚也盖宋之灾諸侯之大夫㑹以謀之歸其財既而無歸其不信孰甚焉夫救灾恤患仁人之心也背信忘約小人之事也名為君子之行實則小人之事宜春秋深貶之也 昭十一年季孫意如會晉韓起齊國弱宋華亥衞北宫佗鄭罕虎曹人邾人杞人于厥愸謀救蔡而不能也按經是年楚子䖍誘蔡侯般殺之于申公子棄疾帥師圍蔡故晉韓起會大夫救之然中國之衰楚靈驕暴天下之勢已歸於楚大夫雖會以謀蔡卒不能成救蔡之功故冬楚滅蔡執世子有以歸用之然則使楚靈之暴虐實晉之罪也 二十五年叔詣會晉趙鞅宋樂大心衞北宫喜鄭游吉曹人邾人滕人薛人小邾人于黄父左謂謀王室也趙簡子令諸侯之大夫輸王粟具戍人曰明年將納王蓋周以有子朝之亂尹氏立子朝天王居翟泉故諸大夫謀納之觀明年天王入于成周王子朝奔楚則黄父之會盖有功於王室矣然納王之事當在諸侯今諸侯失柄大夫專之益見其衰亂也 二十七年晉士鞅宋樂祁犁衞北宫喜曹人邾人滕人會于扈左云令戍周且謀納公也范獻子取貨於季孫遂不克納夫成周納公皆義所當為也使諸大夫能力行之雖二霸之烈無逺過然納公而取賂敗謀卒使昭公不能復國戍周怠於成功越五歲而始能城之則扈之會盖假大義之名而忘其實也凡此皆大夫會也
  經書會楚七
  僖二十一年宋公楚子陳侯蔡侯鄭伯許男曹伯會于盂宋襄圖霸與楚爭雄而力屈於楚卒不能伉故盟于鹿上又會于盂宋雖先楚而反受執辱襄公不務德而欲以力爭是以師敗身衂而莫之救也然盂之會陳蔡鄭許皆楚之肘腋服属於楚者也宋所挾惟一曹伯而以敵數國勢之强弱已不等矣其見執於會又誰援哉宣十五年公孫歸父會楚子于宋十四年楚子圍宋
  晉勢微弱厯三時而不能救故公孫歸父會楚子以平之夫諸侯服從中國唯宋魯二公可賴以終始無貳不苟於從夷今邲之戰晉師一敗於楚而諸侯已不堪難攝衣從之雖不叛晉如魯宋者猶為交㑹修平俛首南服况他國乎經書此甚疾楚之復會且惡魯之從楚也成二年公會楚公子嬰齊于蜀景公繼立晉業中㣲
  楚人蔑之謂晉與諸侯不足力爭故自邲之戰敗晉之後積數年間楚無有與諸侯盟會者及是年晉以鞌之戰勝齊霸威小振始慮晉之復興謂者齊之強國獨受其師盟魯宋諸君將奔走焉而不暇矣於是始於力爭諸侯要魯而會之魯以晉雖敗齊猶慮其不能久制齊也使齊一日抗晉則必釋憾於我晉勢稍衰則無以我援是以因結楚會㝷晉宋之好且虞晉之不競也 襄二十七年叔孫豹會晉趙武楚屈建蔡公孫歸生衞石惡陳孔奐鄭良霄許人曹人于宋按經未有晉楚同好會者至是悼公没平公即位也夫晉德浸衰畏楚為患勢不能敵始欲結盟會以苟安中國而已 然自是之後夷狄强橫控中國之喉襟晉既與合好修成而力之不勝雖欲角敵而不可得故昭元年叔孫豹會晉趙武楚公子圍齊國弱宋向戍衞齊惡陳公子招蔡公孫歸生鄭罕虎許人曹人于虢復㝷宋會而愈見䙝於夷狄矣夫宋之會挈中國以從楚者不過衞鄭兩國而已至是則齊宋大國亦來聽命用見楚勢愈强晉愈不敵也至四年楚子蔡侯陳侯鄭伯許男徐子滕子頓子胡
  子沈子小邾子宋世子佐淮夷會于申則楚軒然主會晉不復爭中國之柄倒持於楚夷狄之横前未有也天下之事必謹於始始之不謹而救其末流則無及矣平公之會楚姑苟安以圖目前之計而不知豺狼之心可挫可辱而不可誘以禮文遂使楚人乗此得逞卒攘中國之權終春秋晋不復興其患實起於宋之會也 九年叔弓會楚子于陳六年叔弓如楚七年公如楚至是年叔弓又如楚會魯所以事楚如此者以當時晉霸衰陵不能與楚爭故魯逃晋而歸之也夫魯自成至昭三與楚會大抵度晉之衰不足以保已慮楚為患不得已而依之然則從夷之罪不專在魯抑晉之不德有以使之也凡此皆會楚始終也
  經書會呉九
  成十五年叔孫僑如會晉士燮齊高無咎宋華元衞孫林父鄭公子鰌邾人會吳于鍾離襄五年仲孫蔑衞孫林父會吳于善道是年秋公會晉侯宋公陳侯衞侯鄭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齊世子光呉人鄫人于戚十年公會晉侯宋公衞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齊世子光會吳于柤十四年季孫宿叔老會晉士匄齊人宋人衞人鄭公孫蠆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杞人小邾人會吳于向凡此五者皆吳會諸侯也盖吳自成七年伐郯始見於經是年入州來其勢浸盛時晉方與楚爭鄭欲結吳為援故以士燮率諸侯大夫就會吳于鍾離夫以中國會勾呉諸侯之恥也在二霸時非無楚患然其所以禦楚者合諸侯修盟會厲兵威以攘却之而已未聞求援於荆楚也厲公雖病楚之强而不能遵紹二霸如當時之盛而區區援呉師以抗强楚安得不長其驕暴哉故自成十五年會鍾離始起强吳驕橫之端至襄五年魯衞兩國會之諸侯復會于戚十年又㑹于柤十四年又會于向訖悼公世歲循其轍而不改焉夫鍾離之會經雖書會然皆中國大夫其勢未甚屈也至善道之會則魯衞兩國大夫而不及於諸侯戚之會雖皆列國諸侯尚能致吳人聽命于會猶存中國之分也至柤之會則親屈盟主合諸侯之衆就會強夷其陵慢屈辱至此甚矣至向之會則又以大夫從之上自諸侯下及大夫皆委身交好恬不為恥是又見中國之微也大抵春秋之法疾僭竊誅首惡其最嚴者厲公會于鍾離開強吳之禍其流及於黄池之會吳子遂霸中國夫當吳楚之盛鴟張虎踞摶噬中原晉之二君雖未能挫其鋒刃芟夷而剪滅之苟能力為之隄障則其末流之患未必如是之遽也雖然平厲二公固無足多稱若悼公在位攘楚服鄭蕭魚之會去重耳無幾亦與吳會何也盖楚自莊公以來横行中國至襄之時大勢已衰矣呉自成入春秋止有伐郯入州來之文勢焰方熾兵師未衂以承晉厲景之餘區區禦楚不暇又益以方張之吳苟非假禮文之好優柔其暴氣籠絡其驕心則吳楚交横中國其淪胥矣然則悼公之會吳亦勢有所不得已也哀六年叔還會吳于柤七年公會吳于鄫十二年公會于槖臯此吳三會魯國也按經前未有魯獨會呉之文至哀公時始三會之者是時齊晉並衰楚亦隨弱罕見於經所以威諸侯者唯吳一國而已矣魯以吳強且無大國之援於是荐往會之盖欲深結其好苟紓目前之難也嗚呼自吳敗齊于艾陵晉亦震恐至十三年黄池之會吳子偃然雄霸諸侯魯晉從之中國盡制於夷狄矣故經書公會晉侯吳子于黄池獨書晉侯正傷晉之弱不能抗吳而反制於吳也夫以申之會雖楚子為主然當時齊晉不從楚所會者不過蔡陳鄭小國而已至此黄池之會雖晉之強亦俛仰以聽命中國至此不可復振矣此聖人所以未幾而絶筆也雖然楚之會莫盛於申而其衰也亦起於申之㑹吳之會莫盛於黄池而其亡也亦自於黄池之會盖盛極必衰興極必亡古今之常理使中國之君當其雄盛不能持滿居勝猶及於敗况蕞爾荆蠻侵奪中原一旦得志加以楚靈之驕暴夫差之侈汰其不滅亡何待耶凡此吳楚之㑹也
  經書如會者三
  僖二十八年晉侯盟于踐土陳侯如會襄三年陳侯使袁僑如雞澤襄七年鄭伯髠頑如會夫書如會皆以中國隆盛逺來從服也然踐土之盟陳侯親來如會經不書與陳侯盟至雞澤之會使袁僑來則叔孫豹及諸侯之大夫盟之何也盖重耳之霸威於悼公雞澤之盟不逮踐土重耳威震強楚信服諸侯於其來也不屈霸主之尊特為陳侯而盟雖不盟陳侯而陳侯亦不敢叛去故厯襄至靈純於服晉者幾三十年則其畏服之心如此其久也悼公勉強興霸扶持故業雞澤之會僅致陳之大夫悼公以得陳為主且懼其復失故於袁僑之來須盟以結之觀是盟之後不踰四年鄬之㑹遂畏楚而逃歸雖悼公大合諸侯舉師旅戍之救之卒不足以得陳則其服陳之功去重耳逺矣至鄭伯如會則以卒故書義無可論此經書如㑹之㫖也
  經書夫人及内女會者六
  莊二年夫人姜氏會齊侯于禚七年夫人姜氏會齊侯于防又冬會齊侯于榖僖十一年公及姜氏會齊侯于陽榖十七年夫人姜氏會齊侯于卞此夫人會也二十七年公會杞伯姬于洮此内女會也夫以襄公三會姜氏皆以淫汚之行也亂人倫而逆天理詩人嘗刺之矣至若小白兩會姜氏則雖無襄之惡然婦人迎送不出門見兄弟不踰閾小白身為霸主逺㑹姜氏于外魯公不嚴内外之分不見文姜之惡而以夫人逺出為會皆非禮也故經書公會齊侯姜氏以参譏之至伯姬之會按二十五年伯姬歸于杞故二十七年公會之于洮杜以伯姬為莊公之女左譏其非諸侯之事夫莊公雖敦父之愛出會伯姬然諸侯非民事不舉公之㑹於父子之恩則得矣其如禮何是以春秋亦書以譏之也
  總論
  夫總諸侯以論之霸主之會齊莫盛於陽榖晉莫盛於蕭魚其最不善者桓之時莫盛於稷襄之時莫盛於澶淵陽榖之會服江黄蕭魚之會純服鄭攷之前後無與比者實春秋非常之功也至稷之會成宋督之惡澶淵之會背歸宋之財其不信不義甚矣故經特書所會之事曰成宋亂曰宋災故者顯著其惡也嗟夫列國之會其盛如此而合於義者不過一二數然則當時諸侯大夫所以修會之意果何為哉宜乎春秋屢書而不隠





  春秋比事卷十三終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比事卷十四     宋 沈棐 撰
  
  古者邦國惟諸侯入覲天子歲有常禮至於列國必嗣君繼立然後得以相朝所以修先君之好嚴謹始之禮也春秋之時王綱不施朝覲之禮浸以廢弛孱君弱國無所宗嚮區區欲保守疆土幸免并吞苟其勢力强盛足以肆凌轢者莫不劘車重研奔走而臣事之是以魯國之君則朝於晉齊而邾莒滕薛則朝於魯盖各以强弱相制勢使然也夫以先王盛時方國諸侯所以朝事不懈者唯天子一人而已未聞有强國也及周之衰是禮不行於天子而雄强之國侵權僭禮偃然以王者自居其於天子蔑無尊事之心僅同一小國耳聖人傷周之不振而悼弱之無依是以舉相朝之禮具載筆削請得而論之
  按經書來朝者十六國
  滕自隠十一年朝魯其後桓二年滕子來朝文十二年滕子來朝襄六年滕子來朝哀二年滕子來朝滕子來朝凡五 邾子自桓十五年朝魯其後宣元年邾子來朝成六年邾子來朝十八年邾子來朝襄元年邾子來朝二十八年邾子來朝定十五年邾子來朝邾子來朝者凡七 杞自桓二年杞侯來朝其後凡五莊二十七年杞伯來朝僖二十七年杞子來朝文十二年杞伯來朝成四年杞伯來朝十八年杞伯來朝 曹自桓九年來朝其後凡五文十二年曹伯來朝十五年曹伯來朝成七年曹伯來朝襄二十一年曹伯來朝 小邾之朝四僖七年襄七年昭三年十七年 郯子之朝二襄七年昭十七年 紀以桓六年榖鄧以桓七年牟葛以桓十五年郳黎來以莊五年蕭以莊二十三年鄫以僖十四年郜以僖二十年皆一朝此其大凡也夫春秋書來朝之意皆以魯不當受彼不當來實交譏之也其間筆削之文有可論者請摭言之 隠十一年滕侯薛侯來朝三傳之説左氏公羊無取榖梁庶幾雖然魯十二公受小國與往朝諸侯固皆有罪然首僭朝禮罪始隠公夫魯周公之後守天子之東藩固當恪守周禮率先諸侯以朝天子可也隠公當東遷之後首嗣魯統不聞講朝王之禮而傲然自尊受人之朝遂使後世子孫例以為常蔑有天子則隠公作俑之罪盖甚於羣公矣 桓七年榖伯綏來朝鄧侯吾離來朝三傳公榖無取左氏雖當而未究經意盖春秋之法諸侯不生名名惡之大者也桓公弑君自立諸侯皆得而誅之榖鄧合諸侯不能以致討反交臂來朝其罪尤大故生而名之特異於他文也 九年曹伯使其世子射姑來朝三傳榖梁之説為近盖當春秋時爭國竊位簒弑攘奪不可勝數今曹伯有疾而使世子來朝召亂之本也世子狥父之命委國而出尤其罪之大者故書以譏之 十五年邾人牟人葛人來朝按經來朝之文未有書人此三人來朝皆貶稱人惡其朝桓亦榖鄧稱名之義也 莊五年郳黎來來朝按春秋附庸之國例書字若蕭叔朝公是也此獨名者謂弱小之國土地㣲陋其禮不足故賤之此固不可攷其理或然莊二十三年蕭叔朝公盖禮犧象不出門嘉樂不野合莊公急齊之婚不顧父讐及齊侯遇于榖固已非矣而蕭叔又往朝之朝於内且不可况在外乎故曰蕭叔朝公以譏之也 僖十四年季姬及鄫子遇于防使鄫子來朝盖内嫁曰歸于某故春秋於郯杞莒諸國凡内嫁之女必書其歸季姬前此無歸鄫之文則是未嫁也是年及鄫子遇使鄫子來朝明年季姬歸于鄫是先遇後嫁其使來朝實請婚期於魯也季姬之行不正可知矣季姬之不正魯之恥也故書及書遇所以顯其惡雖然春秋於朝魯小國所書之爵不同若杞或稱侯或稱伯稱子滕或稱侯稱子皆以例降何也説者謂杞迫近東夷禮文隨化故聖人貶之然則滕之國亦豈近荒裔哉盖聖王不作諸侯自恣朝會不常彼三國者或以侯禮而朝或以伯子而會春秋從而録之以見禮典廢壞名爵不正也若夫小邾子説者謂邾之别封書小邾以别邾子理或然歟
  
  諸侯相聘雖著於國典然三代盛時聘問之禮玉帛之使所以交通於京國者盖欲講信修睦比小事大同心協力以藩翰王室也春秋以來此禮雖存大抵連衡合黨以相比周非欲保我社稷則利彼疆土是以藉縟儀營私意覬為緩急之援而已非若先王時示恩結好經營以衞上也故聖人載於筆削以傷其禮存而義廢焉請備言之 經書晉聘十二成三年晉荀庚來聘八年晉士夑來聘十一年郤犨來聘十八年士匄襄元年荀罃八年士匄十二年士魴二十六年荀吳二十九年士鞅昭二年韓起二十一年士鞅 齊聘五隠七年弟年桓三年弟年僖三十三年齊國歸父宣十年齊國佐襄二十七年齊慶封 宋聘四成四年華元八年華元襄十六年向戍昭十二年華定 衞聘四文四年𡩋俞成二年孫良夫襄元年公孫剽七年孫林父 陳聘一莊二十五年女叔 鄭聘一襄五年公子發 楚聘三莊二十三年荆人文九年椒襄三十年薳罷 秦聘一文十一年術 吳聘一襄二十九年吳子使子札來聘凡此三十一聘或敵國内聘而相執或大國因朝而下聘或假聘以圖事或因聘而結盟左氏所載雖各有事實然筆削之意大㫖略同無可深議今摭其可言者而論之隠七年桓三年齊侯使其弟年來聘三傳皆不盡經
  意盖銜命出聘國之重事乃卿佐之職不可以私其任也今齊侯以其弟年來若曰親為母弟而使之聘魯將以隆恩好於魯也然使弟年不稱使職傷辱國體反致嫌怨為齊侯者將何以處之罪之則傷恩貸之則撓法然則使弟非禮也故春秋特書其弟所以責齊侯也莊二十五年陳侯使女叔來聘夫以女叔為天子之命大夫則當時列國若晉宋齊衞來聘之卿豈無命大夫者而經例皆書名何獨於女叔稱字哉若以陳為結好嘉之而不名則凡諸國來聘結好者多矣何獨嘉女叔也然則女叔當為名二傳之説不通矣
  經書聘而盟者四
  成三年晉侯使荀庚來聘衞侯使孫良夫來聘丙午及荀庚盟丁未及孫良夫盟十一年晉侯使郤犨來聘已丑及郤犨盟襄十五年宋公使向戍來聘二月已亥及向戍盟于劉按經書諸國來聘未有盟者此皆因聘而盟者故春秋異其文以言之然先書來聘而後及其人盟言彼以聘來而此要之以盟也按成二年四大夫帥師會晉衞及齊侯戰於鞌齊師敗績盖魯自宣公背齊從晉齊嘗伐魯又伐衞魯衞不勝其忿遂因郤子請於晉而為鞌之會則此戰實主於魯衞而晉助之也齊雖服晉而魯懼其蓄憾復以伐我於是因晉衞之來聘而請結盟以堅其好堅其好者實所以防齊也至十一年晉厲初即位使郤犨來聘是時魯雖與齊四同盟會然以景公之没厲公始立恐慢晉好而復有齊難故又因其來聘而請盟之自是終成之世魯無齊虞者以晉强齊弱晉足以制齊而魯不失晉好故也襄十五年宋公使向戍來聘遂及向戍盟于劉杜謂㝷亳之盟夫諸侯結盟自有常禮豈有因而㝷盟哉攷經文上下襄十四年衞侯出奔齊十六年齊侯兩伐我自是魯復與齊交怨矣兵連禍結比歲不解則知魯之好盟於宋抑必有意盖魯自成公時交結晉衞以備齊則魯之所仗者晉衞也衞侯既出奔齊是魯失一臂之助魯懼齊衞比周反以謀伐是以因宋來聘而與之盟堅其信好以為緩急之援焉觀十五年季孫宿叔孫豹帥師城成郛左謂備齊則魯之盟宋其為齊也明矣夫盟以結信聘以修好禮制不可踰也苟於修好講禮玉帛交薦之時而展牲㰱血以虞人之不信則其害禮也亦甚矣故書其來聘及某盟示魯之國君因聘而要盟晉衞大夫不受君命而與盟所以交譏之也
  經書夷狄來聘者五
  莊二十三年荆人來聘文九年楚椒襄三十年楚薳罷文十二年秦術二十九年吳札説者以謂聖人之於夷狄來聘以其能慕中國修禮文故喜而錄之是不然春秋之時吳楚暴横交亂中原秦以蠻夷之胄數為晉患其所以來聘者非好尚禮文欲交通中國也實假聘問之禮而覬諸侯之尊事若齊晉之君耳若曰吾以强雄之國振悚諸侯今命一介之使將吾重命致聘弱國則可以號召諸侯鈐率歸已使之俛首屈膝請命下吏朝事會盟土地方物唯吾所命無不如意是假聘問之虛名以為驅迫之資也聖人深疾其然是以明載春秋且不氏其臣以别異於中國也然吳秦楚三國之使例皆去氏而薳罷獨名氏其人説者謂春秋於三國以漸進之故始稱人次爵其君而名氏其臣所以漸進也雖似得其意而未盡盖聖人非以進之也傷中國之衰㣲而疾三國之强盛故進三國所以病中國也當莊僖以來楚雖强横然前有小白後有重耳景悼厲三公亦克紹霸足以駕强楚故召陵之盟城濮之役鄢陵之戰蕭魚之會皆有服楚之功至襄十五年悼公既卒湨梁之盟大夫專政中國始無霸主是致楚人得逞桀傲不制馴致昭四年遂主會于申則其憑陵天下盖數倍於曩時矣故聖人於襄三十年特氏其臣以同諸侯之文又進楚於諸侯所以甚傷中國之削弱也三傳不明聖人大㫖或謂褒楚子賢繆公善使季子義亦淺矣
  總論
  夫總中國而論之則齊晉於魯大國也宋衞陳鄭敵國也呉楚秦夷狄之强也强大之國𫝑足以陵我比肩之國勢足以抗我故其交結於我者止有來聘之文而無朝事之禮盖齊自隠七年以來聘魯而晉自成三年始見經者盖晉以僖二年始入春秋比之於齊未甚强也重耳興霸晉文勢盛然在位不久此禮未舉厯襄公及靈公晉霸中㣲魯方勤齊交晉頗簡至宣十七年景公即位斷道之盟始同晉會明年遣公孫歸父一聘于晉成公即位魯數被齊難方堅晉之好禮文綢縟故二年敗齊于鞌三年晉遂來聘則知晉之於魯至是而始聘者以魯奉事之謹晉於是修聘以答其意也自是以後魯一於事晉故晉之聘禮驟多於齊而齊之聘魯不過襄二十七年一聘而止耳至陳則在隠桓莊僖之間交通中國其後脅制於楚禮文疎絶故莊二十五年一聘而止鄭以小國介乎晉楚左右脅廹干戈日侵不敢一於所嚮故於諸侯禮文稀濶暨襄二年悼公興霸五年城虎牢以逼鄭鄭始歸服中國舉曠絶之禮求以自新故特於襄五年來聘也若夫衞宋兩國則自文宣以來至襄昭之間始有聘禮葢前此者二霸迭興諸侯一心服從霸主盟會薦舉信好敦固不待聘問而相親也後此者霸業不競諸侯攜貳各懷異心雖盟會之禮且猶墮廢况玉帛之使乎洎吳楚秦三國聘魯先後抑又可言盖楚以莊九年始入春秋是時小白雖經營霸業而未成服楚之功楚勢方張欲收結諸侯與齊為抗故二十三年始來致聘雖中更二霸或盟或戰足以挫其鋒鋭二霸既没楚復偃然有窺中國之心至文九年乗晉靈之驕暴遂復修聘以求諸侯及襄三十年晉悼即世平公繼之不能克修先烈以張中原故自襄二十七年以後夷狄侵柄與晉交盟晉遂挈諸侯委属於楚曽莫之止是以三十年又來一聘吳自成七年躡楚之蹤傲睨天下當時諸侯病楚之强力不能勝方欲假吳為援於是驅率同盟屈意就會故吳得以交通諸侯復如强楚此襄二十九年所以來聘魯也若夫秦則僻居遐壤罕援中土故自僖以前閴無聘問之文及文公時與晉為仇屢舉大戰至十二年間其衰釁交結諸侯欲以解晉之援故修聘禮然則此二國者雖名聘好原其心非服諸侯以逞志則結諸侯以求援也嗚呼先王裁制聘禮以示後世將要敦睦之實不獨於區區之文也春秋衰世物具而意違名侈而實喪故交聘之禮雖舉行於邦國當時諸侯規利背義仇好不常玉帛方加兵刃已接則繁文末禮適以長禍亂耳吁可歎歟














  春秋比事巻十四
<經部,春秋類,春秋比事>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比事巻十五     宋 沈棐 撰
  侵伐
  周官九伐之法負固不服則侵之賊賢害民則伐之侵宜輕於伐也三傳及先儒著例其説不同皆不合於春秋左曰有鍾鼓曰伐無曰侵按經定四年合十九國侵楚以十九國之衆其士卒行伍雲屯蟻集苟無鍾鼓以號令三軍則何以為進退之節此左説不通也公羊麤曰侵精曰伐其意以伐則整軍容鋭器械嚴號令謹行伍以是為精也侵則師旅不衆行伍不肅倐去倐來兵不久之以是為粗也然春秋有以中國而書侵夷狄而書伐者豈夷狄用師軍旅器械行伍號令悉如先王之制反過於中國乎此公羊説不通也榖曰包人民驅牛馬曰侵斬林木壞宫室曰伐然經書侵伐多矣有師雖入境而次以待者若僖四年伐楚之師是也有師未入境而復還者若襄十九年侵齊之師是也是侵豈必包人民驅牛馬伐豈必斬林木壞宫室乎此榖説又不通也先儒詆三説而自立其義則以聲罪致討曰伐無名行師曰侵然若蔡之附楚不從中國小白合七國侵之謂無名行師不可也若齊侯不義背盟主而伐晉楚子夷狄仇中國而伐鄭謂稱罪致討可乎此又非通論也折衷諸説則侵淺事伐重事召陵之會諸侯雖衆不成伐楚之功故經止書曰侵至伐則有書取其邑有書入其國而書侵之文無有及此則伐為重事可知嗟乎春秋衰世規一時之利逞無名之師列國相吞而先王之疆理城郭盖壞矣故侵伐之事夫子必謹而書之盖古者有分土無分民諸侯之侵地者猶不取於春秋也然經所書侵伐或主於内而内有書公有書大夫有書侵伐我者或主於外而外有書諸侯有書大夫有書夷狄者其得失輕重不可不詳論也
  經書公侵者四
  莊十年公侵宋自入春秋以來魯數與宋仇而齊宋自隠至莊此年不過一伐魯以乾時之戰敗於齊齊殺子糾魯不勝念遂敗齊師于長勺既敗齊師慮齊連宋報魯於是侵宋是年及十一年又兩敗宋師經書者惡公既敗齊師又退而侵宋結怨兩國也 定六年公侵鄭左謂晉討鄭之伐胥靡攷之經文無鄭伐胥靡之文又無晉鄭交惡之事盖當定公時魯方事晉以意推之似為晉侵觀七年齊鄭盟于鹹八年晉士鞅侵鄭而鄭與齊盟齊以鄭故使國夏伐魯故公侵以報之 然自春秋以來未有書公侵齊至是厯一年而兩侵之則亦倚晉為援故也當時齊晉之勢相敵而其與國各挾之以相仇宜乎稱兵而不息也觀下言齊國夏帥師伐我公會晉師于瓦則公兩侵齊其倚晉可知凡此皆公侵國之義也
  經書大夫侵者三
  成六年仲孫蔑叔孫僑如帥師侵宋按左氏同盟蟲牢諸侯復謀會宋人辭以子靈之難是年衞孫林父侵宋以其辭會也子叔聲伯如晉命伐宋秋孟獻子叔孫宣伯侵宋晉命也攷之經無宋叛晉之文而魯宋衞方同盟蟲牢亦無嫌隙則魯衞連兵侵宋似為晉故左説疑然也 襄二十四年仲孫羯帥師侵齊攷經二十三年齊聞晉欒盈之難遂伐衞伐晉叔孫豹救晉而次不成救患之功故是年仲孫羯帥師侵齊為晉討也 定七年齊衞盟于沙明年晉士鞅侵衞季孫斯仲孫何忌帥師侵衞衞雖無怨於魯然是齊侯伐魯晉師救之則晉之恤魯可謂勤矣魯之事晉不可不謹故魯二大夫於是為晉而侵衞也凡此内大夫書侵之義也
  經書侵我者四
  僖二十六年齊人侵我西鄙公追齊師至酅弗及左氏謂齊討魯與衞莒盟也夫齊魯鄰國世為婚姻小白方霸魯嘗事齊盟會之禮不可廢也攷之經自小白没魯未嘗與齊盟會至是二十五年及是年春乃兩與衞莒結盟宜乎取怨於齊而齊師見侵也於是公追其師弗及譏魯無備不能敵齊及齊既去而始追之也侵稱人追稱師不可言公追齊人故也 文十五年齊人侵我西鄙冬齊侯侵我西鄙遂伐曹入其郛盖自重耳之霸謹於事晉至文十四年齊聞晉靈之䘮憤魯之不親故因子叔姬釋憾於魯而侵我西鄙魯使季孫行父求救於晉諸侯為扈之盟不能為魯討齊是致齊侯復侵我西鄙其伐曹入其郛以討曹伯之來朝也夫商人弑舍自立身負滔天之惡其得免鈇鉞幸矣又恃其强大數侵姻國不道之甚也故經書其爵以著其惡 襄十四年莒人侵我東鄙杜謂莒既滅鄫魯侵其西界故侵魯東鄙左説無證攷之經莒自八年伐魯東鄙至十四年侵我東鄙其間凡四稱兵當是時晉悼方興糾叛討貳以正諸侯莒之病魯如此宜無所貸而晉未嘗為魯致討魯亦未嘗報伐者竊意魯侵莒境故莒致怨焉曲在魯也不然以魯列國豈畏一莒焉凡此書侵我之意也
  經書諸侯侵者二
  僖四年公會齊侯宋公陳侯衞侯鄭伯許男曹伯侵蔡蔡潰蔡楚之與國小白修霸二十餘年雖逺若江黄亦來從命而蔡畏楚之强不歸中國故齊侯合諸侯以侵之於蔡言侵於楚言伐齊侯意在伐楚不專於侵蔡也書蔡潰言侵之而民已叛其上用見小白兵威之盛也定四年公會劉子晉侯宋公蔡侯衞侯陳子鄭伯許
  男曹伯莒子邾子頓子胡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齊國夏侵楚是時楚勢已衰强吳暴横雖陳蔡頓胡服楚不貳者至此亦同中國共一舉侵楚之師自入春秋諸侯有事於楚未有若此之盛也然師旅雖衆而晉勢已衰以弱攻弱卒不成功致使敗楚入郢之功歸於吳子故書曰侵者傷中國之大合十九國之衆而不能勝楚止侵之也凡此皆諸侯侵國之迹也
  經書大夫侵國十八
  莊十五年鄭人侵宋小白圖霸欲服諸侯再會於鄄鄭已聽命而復叛齊侵宋故十六年宋齊衞伐鄭至是年幽之盟鄭始服齊也 二十九年鄭人侵許許鄰於鄭數為鄭病觀十六年幽之盟許已從齊至二十七年再命盟于幽許男不至故鄭假討貳之名得以凌許也成六年衞孫良夫帥師侵宋八年晉欒書帥師侵蔡蔡自晉文没盟會侵伐不從中國者幾五十年今景公方欲得鄭而楚為鄭患楚既病鄭則晉亦病蔡交侵其與國亦懲楚之一端也 十年衞侯之弟黑背帥師侵鄭九年蒲盟方退鄭向楚故是年晉人執鄭伯且使欒書伐之則黒背亦侵鄭為晉討也 十六年鄭公子喜帥師侵宋宋鄭相仇久矣鄭附晉則與宋同好歸楚則與宋為敵自十五年楚子伐鄭鄭遂歸楚宜是年侵宋助楚子以禍中國也 十七年衞北宫括帥師侵鄭鄢陵之戰晉既敗楚而鄭易晉厲之不德附楚益堅厲公既合諸侯伐鄭而未服故又使北宫括侵之然合中國之力兵車之衆猶不能得鄭則區區一衞安足以病鄭哉襄二年晉師宋師衞𡩋殖侵鄭自厲公至此鄭皆附
  楚晉雖數臨之以兵未嘗服從按成十八年楚子鄭伯伐宋冬又侵宋元年晉韓厥伐鄭以報宋之怨而楚公子壬夫侵宋又報伐鄭之役是年鄭師伐宋復重宋仇晉宋不勝兩國之患於是合三國之師以侵之至是年冬㑹諸大夫於戚城虎牢以偪鄭明年雞澤之盟鄭始來服而宋亦始得息兵矣然則晉之服鄭非特可以却楚亦可以衞宋其利於中國亦不小也 八年鄭人侵蔡𫉬蔡公子夑是時鄭已服晉故侵楚之與國楚人憤之故是年冬使公子貞伐鄭鄭遂與平夫始侵蔡者將以仇楚而助晉也及楚見伐則背中國而歸之雖迫於兵威不得已而從楚然其反覆不義亦甚矣孰若不為蔡病而苟安於中國哉 十一年鄭公孫舍之帥師侵宋鄭以八年與楚平晉凡兩會諸侯大舉伐鄭之師而鄭猶援楚不服至此始侵宋以媚楚則其姦宄不循可謂難制矣悼公力於圖霸是年城鄭虎牢十年戍之凡經營於得鄭者無所不至至蕭魚之會鄭始純服非鄭之强敢與晉抗特恃楚之横也 十九年晉士匄帥師侵齊至榖聞齊侯卒乃還齊自晉悼公没始背晉而病魯故十五年伐我北鄙十六年兩伐之十七年又兩伐之十八年一伐之晉於是大合諸侯以圍齊十九年衞孫林父又帥師伐齊晉欲深懲齊患故又使士匄侵之齊遂殺高厚以與晉平然士匄既受命出師當遂君之命可也今以齊侯之卒囘戈而還貪不伐喪之善掠美於已而廢君之命盖有甚於伐䘮矣經書之惡其專也定七年齊人執衞行人北宫結以侵衞左謂齊盟鄭
  於鹹召會於衞衞侯欲叛晉諸大夫皆曰不可使北宫結如齊而私於齊侯曰執結以侵我齊侯從廼與衞侯盟于沙盖晉德至此已衰故齊敢爭諸侯據左説則衞侯欲叛晉從齊齊人執結以侵衞實衞侯使之也夫齊侯恃其威强狥其説計執其臣而侵其國固有罪矣然以衞之從晉非不久且故也一旦乗晉之衰遂為詐謀以急於從齊若此其背德反義罪可逃乎 八年晉士鞅帥師侵鄭遂侵衞晉以鹹之盟鄭伯從齊沙之盟衞侯人從齊晉失二援則諸侯離叛孰肯歸心此士鞅所以侵鄭侵衞欲强二國之服從也奈何晉德不競不足以來諸侯故是年曲濮之盟鄭衞方結以自固明年五氏之次齊衞之好愈堅又明年夾谷之會魯亦從之矣然則霸主不德而欲力爭諸侯難哉 哀七年宋皇瑗帥師侵鄭晉魏曼多帥師侵衞鄭自定八年鹹之盟背晉從齊十年與齊㑹于安甫自是之後不復向晉故宋皇瑗為晉討之然當時諸侯附齊已衆獨宋未會以宋素與晉好服属之心不與諸侯等故當定哀之間諸侯紛紛與齊盟會唯宋不與焉以宋視諸侯豈不賢哉衞自沙之盟亦背於晉至哀元年且連齊伐晉五年晉雖伐衞而衞從齊自如是以七年曼多再侵之也 十年晉趙鞅帥師侵齊晉以齊攬諸侯自為封殖蓄忿已久特其勢衰力屈度不足勝齊故雖數病其與國不敢稱兵齊境至是呉人伐齊齊陽生卒晉乗其衰釁故趙鞅侵之然終春秋之世諸侯不復歸晉則晉間齊以侵之何益哉 十三年晉魏曼多帥師侵衞晉以衞久附於齊屢討不從故至是復侵之也晉之衰頽方見屈於强吳苟得一衞豈能長有之乎况時有六卿之患國勢已分裂於權臣而猶勤兵於外覬諸侯之屈服是猶商賈經營於四方而不知强奴悍婢陰竊其帑藏也凡此皆大夫侵國之迹也
  經書楚侵國七介人侵國一
  僖二年楚侵鄭小白既霸中國鄭已附齊十六年及二十七年幽之盟僖元年會于檉鄭皆在焉楚以鄭附齊之堅於是侵之然不知小白之勢方張非楚所能爭是以召陵之盟終見屈於齊 宣元年楚子鄭人侵陳遂侵宋鄭自文公服晉至此始叛而從楚而陳猶附晉不貳楚既得鄭且欲服陳故侵之宋以晉之與國在春秋時屢與鄭敵鄭既歸楚宋必受患是以楚鄭連兵侵宋夫侵陳者欲陳服侵宋者欲宋懼而楚子之意尤甚於得陳故先侵陳遂侵宋也 三年楚人侵鄭鄭以二年戰于大𣗥𫉬華元晉以宋故合四國侵之大𣗥之戰鄭遂即晉故楚人復侵之也 成二年楚師鄭師侵衞景公始替霸業楚人易之所以爭諸侯者未力也及鞌之戰晉威復强楚欲伉之始急諸侯而衞較之他國依晉尤重觀斷道之盟伐齊之役乃敗齊於鞌衞侯悉從楚欲去晉肘臂宜莫先於衞是以連鄭師侵之也十八年楚人鄭人侵宋是年魚石作亂奔楚楚居之彭城謀欲納之必先病宋故復連鄭侵宋及是年諸侯盟虛朾襄元年盟宋彭城晉韓厥帥師伐鄭於是公子壬夫又帥師以侵宋自晉楚爭雄宋鄭交伐訖三年而稍定夫鄭之病宋有自來矣况魚石奔楚則楚鄭侵宋勢必然也向無悼公安能定宋之亂收鄭於雞澤哉 襄十二年楚公子貞帥師侵宋蕭魚之會鄭已純服中國楚爭鄭未已既執良霄又帥師侵宋楚雖暴横力欲得鄭而晉霸方盛終莫之抗自是楚無病中國之文者二十年非楚之弱實晉之威德有以折衝之也 介人侵蕭按前年介葛盧來杜以介為東方微國蕭亦附庸國其仇怨之由無所考證然其來稱名侵蕭稱人惡其凌雲小國故從㣲之也











  春秋比事巻十五終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比事卷十六     宋 沈棐 撰伐伐者為客見伐者為主
  經書從王伐者一
  桓五年蔡人衞人陳人從王伐鄭是也孟子曰天子討而不伐盖敵國交兵則曰伐王師問罪則曰討伐有勝負討無不服此尊卑之異也成周盛時設九伐之法以正邦國諸侯負罪則王命討之旄麾所向莫不震疊未嘗屈萬乗之尊親臨軍旅而交兵於列國也不幸周室陵遲諸侯暴横敢抗天子是以鄭伯不朝而王親伐之夫以天子而親伐諸侯其屈弱已甚矣然當春秋時征伐之柄潛移於下諸侯䟦扈不臣固非一日東遷以來未有能伐之者至是始親伐鄭三國之君又能舉衆以從是雖有媿於三代亦幸見於春秋也故書從王伐鄭以喜其僅得正焉三國稱人者盖卑諸侯所以尊天子明人臣不得與王伉也
  經書公伐六
  隠七年伐邾僖二十一年公伐邾桓八年秋伐邾莊九年公伐齊納子糾宣十八年公伐杞襄七年公伐邾是也
  内大夫伐七
  莊二年公子慶父伐于餘丘僖三十三年公子遂帥師伐邾文十四年叔彭生帥師伐邾襄二十年仲孫速帥師伐邾昭十年季孫意如叔弓仲孫貜帥師伐莒哀元年仲孫何忌帥師伐邾六年仲孫何忌帥師伐邾是也
  伐我者二十一
  莊十九年齊宋陳人伐我西鄙僖二十六年齊人伐我北鄙文十四年邾人伐我南鄙十七年齊侯伐我西鄙成二年齊侯伐我北鄙襄八年莒人伐我東鄙十年莒人伐我東鄙十二年莒人伐我東鄙圍台十五年齊人伐我北鄙圍成秋邾人伐我南鄙十六年齊人伐我北鄙圍成十七年齊侯伐我北鄙圍桃高厚帥師伐我北鄙圍防十七年邾人伐我南鄙十八年齊人伐我北鄙二十五年齊崔杼帥師伐我北鄙定七年齊國夏帥師伐我西鄙八年齊國夏帥師伐我西鄙哀十一年齊國書帥師伐我哀八年吳伐我是也夫楚自莊十年入春秋其所以戕艾者不過隣比小國未幾值齊晉之霸驅攘夷狄楚已少沮當時諸侯之從齊者或叛或從間有攜貳唯宋堅附小白終始不替故楚畏齊不敢病宋及小白没襄公勉强圖霸終不克就德小力弱不能自量乃為會于盂要致楚子而欲抗之是以受其執辱而伐宋之禍造端於此宋既為楚所凌故楚得以易之自是屢以見伐故僖二十六年伐宋圍緡以討宋之未服明年又與諸侯圍宋而盟之則宋之挫衂甚矣賴晉文繼興威振强楚自二十六年宋亡楚患至宣十二年晉景戰楚於邲為楚所敗楚復得以輕慢中國十三年又興師伐宋以討宋之伐陳也其後景公稍興霸業厲亦不墮前緒足以却楚庇宋故宋無楚患至厲公末宋有魚石之禍十五年魚石奔楚十八年楚遂連鄭伐宋以納魚石於彭城是年冬及襄元年又兩伐之幸悼公聿興力於郤楚以定宋難故十餘年間宋免楚之侵凌至襄十年以來晉楚相抗力於得鄭兩國之師比歲不息楚病宋之附晉而邾又忘其畏憚始稱兵臨魯矣厯成宣及襄魯更事齊晉𠋣以為重故五十年間邾不復伐魯至襄十五年晉悼已没平公即位齊間晉衰連兵伐魯邾亦乗魯之難故十五年十七年兩伐魯鄙及晉平合諸侯以勤魯齊已服晉於是邾亦息兵是邾之病魯無非視魯之仇隙也然桓八年書伐邾獨不書公先儒以㣲者故不書主名然書公伐邾者多矣何獨於桓公以㣲者言盖公有大惡尚寛鈇鉞之誅不自省懼而加兵以伐人其惡甚矣故不書公不與公之伐邾甚惡公也夫魯數受齊患宜其興師報復快忿釋恨而經書魯伐止於一而事主納糾非魯以私怨自伐之也然則魯之畏齊可知矣雖然隠桓莊閔之間齊未嘗以兵臨魯至僖二十六年始憾魯而伐之何也盖隠公之世列國惟齊為强當時魯所奉事莫謹於齊也桓莊再世姻婭情好稠腆閔公在位不久僖公奉事小白終其身不懈故厯此數公齊未嘗仇魯至小白没僖公棄齊從楚齊始致怨故二十六年伐我北鄙公遂以楚師伐齊取榖自是兩國交憾魯始間有齊患矣觀文公以來洎於宣成或事齊或事晉從違不常仇好不一大抵晉强則齊服晉弱則齊叛齊服則好魯叛則仇之雖間有侵伐獨襄公時為多焉盖方晉悼即位平公繼立晉之威力稍墮於前是以齊敢易晉侵魯比歲而不已也其餘已見齊魯例若夫莒僻小之國介在魯表宜不能伉魯而經書莒伐我者三魯伐莒者止於一則莒似强於魯矣然魯列國之弱者也莒小國之强者也觀經書莒人滅鄫又曰季孫宿帥師城鄆先儒以為畏莒夫以小國而能滅人以魯而畏之則其强可知矣况魯介於三國之間北畏强大之齊南虞蜂蠆之邾莒小而强宜其不能與敵也若夫莊二年慶父伐於餘邱宣十八年伐杞止書内伐而彼無報伐之文盖於餘邱附庸之小國而杞迫近東夷皆㣲者魯勢足以壓之故兩國被伐而不敢為報焉夫以經文考之齊稱伐者曰西鄙北鄙莒曰東鄙邾曰南鄙則齊居魯北莒在其東邾在其南所伐者各以其所近也然公伐之文凡六而隠桓莊僖之時居其四内臣伐七而文宣以來居其五用見莊僖以前政出於諸侯故侵伐之事國君專之者多文宣之後政出於大夫故侵伐之事權臣專之者多春秋明正善惡扶弱而抑强是以凡經文心顯書主名此又不可不論也凡此皆魯及諸侯交伐是也
  經書霸主伐者九
  莊十四年齊人陳人曹人伐宋夏單伯㑹伐宋十五年宋人齊人邾人伐郳十九年齊人宋人陳人伐我西鄙二十八年齊人伐衞二十六年公會宋人齊人伐徐僖十五年齊師曹師伐厲僖四年公會齊侯宋公陳侯衞侯鄭伯許男曹伯侵蔡蔡潰遂伐楚次于陘秋及江人黄人伐陳二十八年晉侯伐衞其義之詳已見二霸例然有可論者方小白未成服楚之功經營霸業雖以盟會援諸侯而糾叛討貳伐國者尚多及盟楚之後伐陳伐厲伐英氏干戈所臨猶未息也及重耳興霸所伐者止衞一國及城濮敗楚之後諸侯悉從閴無伐國之事何也盖小白之霸也以德而功緩重耳之霸也以威而功速故當小白之時楚勢雖熾方且收合諸侯務强中國而不亟於伐楚是以三十年間且㑹且盟以懷之間有不服者小則侵大則伐如是中國諸侯逺近帖服方舉伐楚之師而陘之役又不過恃威强與楚結盟而還干戈未嘗試也惟其務德不務威用盟不用戰是以盟楚之後陳猶未懲而英厲小國亦或不率以待伐而始服焉至重耳則入晉未幾驟興霸業盟㑹不講純用兵威故一舉而伐衞再舉而戰楚旄麾所向風掃電掣雖狼虎之楚猶䘮氣折角畏服之不暇况諸侯乎觀夫踐土之盟温之會大國不敢貳小國不敢逃雖難服之陳亦逺來聽命則戰楚之後無伐國之事者盖其兵威震耀有以服也况小白初興春秋未有覇者時楚勢方張諸侯畏讋齊侯驟起以圖覇功欲服諸侯則慮逺近之未訓欲戰强楚則慮兵師之或挫是以逡廵計畫以信義交大邦以仁恩綏小國恩威並濟中外歸心而不疑然後舉師臨楚以圖萬全之計及至晉文去小白未逺諸侯知有霸者荆蠻知有中國盟會不用兵威易施是以一戰敗楚疾如振稿而四方諸侯舉無叛者然則小白以盟服楚重耳以戰勝楚課其緩急之效則重耳之功若過小白然論當時之勢則小白之用力盖難於重耳此二霸伐國所以詳略不同也
  經書齊晉宋楚伐鄭者三十二其間齊伐者三
  莊十六年齊人宋人衞人伐鄭僖七年齊人伐鄭僖六年公會齊侯宋公陳侯衞侯曹伯伐鄭圍新城
  宋伐一
  僖二十二年宋公衞侯許男滕子伐鄭
  晉伐十五戍三
  公會晉侯衞侯宋曹伐鄭九年晉欒書帥師伐鄭十年公會晉侯齊侯宋公衞侯曹伯伐鄭十六年公會尹子晉侯齊國佐邾人伐鄭宣元年宋公陳侯衞侯曹伯會晉師于棐林伐鄭冬晉人宋人伐鄭十年晉人宋人衞人曹人伐鄭十四年晉侯伐鄭襄元年晉韓厥帥師伐鄭九年公會晉侯宋公衞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齊世子光伐鄭十年公會晉侯宋公衞侯曹伯莒子邾子齊世子光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伐鄭十一年公會晉侯宋公衞侯曹伯齊世子光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伐鄭秋公會晉侯宋公衞侯曹伯齊世子光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伐鄭秋公會晉侯宋公衞侯曹伯齊世子光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伐鄭會於蕭魚是也
  楚伐十七
  莊十六年荆伐鄭二十八年荆伐鄭僖元年楚人伐鄭三年楚人伐鄭襄九年楚子伐鄭文九年楚人伐鄭宣四年楚人伐鄭襄八年楚公子貞帥師伐鄭十八年楚公子午帥師伐鄭成六年楚公子嬰齊帥師伐鄭成十五年楚子伐鄭宣五年楚人伐鄭七年楚子伐鄭十年楚子伐鄭襄二十四年楚子蔡侯陳侯許男伐鄭二十六年楚子蔡侯陳侯伐鄭是也 夫鄭以弱小之國介於晉楚間事楚則中國伐之從中國則楚伐之故其在春秋被患最多諸侯所以爭之者最力夫所以力爭者非區區於一鄭也以其密邇荆蠻實晉楚之藩屏中國得之則可以捍楚楚得之則可以抗中國是以兵師凌偪左攻右討亘百有餘年而不息也攷之春秋鄭自莊十五年背鄄會盟始從楚而侵宋齊以三國之師為宋報伐鄭鄭亦畏齊見偪遂來服從自是以後皆堅附中國至於召陵之役左右小白併力伐楚楚雖以十六年二十八年僖元年三伐其國而鄭終不從不叛齊也然服齊未幾而五年首止之會乃畏楚逃歸故小白再合諸侯聲罪致伐圍其新城明年齊人又伐之鄭知齊霸之强不可貳也遂殺申侯以説于齊遣世子華受盟𡩋母八年乞盟於洮終小白之没楚不敢爭鄭鄭亦不敢從楚則其服鄭之功盖亦懋矣 其後小白即世鄭雖歸楚宋襄力小德薄圖霸不克雖二十二年嘗連衞許鄭三國而泓之戰敗衂于楚故鄭之從楚愈固不復跼顧中國非鄭之罪也盖無覇主足以懷之也 重耳繼興戰楚城濮兵威震聳諸侯聞風而畏之踐土之盟温之會鄭始歸晉然翟泉之盟鄭懷二心辭而不至故三十年晉人秦人圍之夫以二霸之强盛如此雖頡頏之徒猶或憚之而服楚之後鄭又反側首止翟泉不肯受盟必待齊晉再加兵而始服豈鄭甘心於從楚視中國為輕乎不然棄篳路藍縷之俗就華夏禮文之盛此人情之所欲鄭非樂于附楚也奈何壤地相錯兵車易臨朝夕廹脅無所控告從之則難可紓拒之則禍必重是以乍叛乍從畏首畏尾而不能純於中國盖箕勢有不得己也 自晉文没其子孫紹業凡厯六君前後服鄭之迹傋著於經可按而論襄公承文烈中國之勢尤盛晉之威聲尚能懲楚而未替也故終襄之世楚不偪鄭鄭亦未嘗嚮楚靈公繼襄而立驕淫暴虐政移權臣霸德稍衰諸侯不協故即位三年楚遂有伐鄭之師然鄭猶在晉未遽叛也至其末年知晉不足𠋣重始棄而即楚連結楚子侵陳宋為中國患至成公即位因宣二年四國侵之鄭復歸晉楚雖以四年五年兩伐之鄭亦未叛晉者盖其自小白而來從中國之久盟會薦修情好稠縟不敢輕於從楚也及扈之會成公在會而卒楚瞷成之亡復加兵伐鄭鄭廼背晉而歸之此自重耳之没訖成公得鄭失鄭之大㮣也 厥後景厲悼三君纂成先緒扶持霸業與楚爭鄭又多於前考三君服鄭之迹苐其優劣則悼為長景次之厲又次之景公始失而中得既得而復失之厲公始得終失皆不得保鄭之始終惟悼公力爭十餘年間得鄭最久庶乎二霸之業身没之後餘波所及猶足以庇其子孫則其功可謂卓矣請詳論之在景公時宣十年晉宋衞曹伐鄭鄭與晉平是年楚子伐鄭鄭又與楚平至十二年邲之戰晉敗於楚力屈不能爭鄭故叛晉者九年及成二年晉敗齊師于鞌齊人請盟兵威復振明年合諸侯再舉伐鄭之師蟲牢之盟鄭遂來服然不一年間楚公子嬰齊兩帥師以伐鄭晉合諸侯救之雖同盟馬陵欲固鄭好而鄭終憚背楚至九年蒲盟方退又囘車而向楚矣晉憤鄭之叛是年執鄭伯又使欒書伐之終景之世雖君臣交兵臨之終不足以固鄭前謂始失而中得既得而復失之者此也 厲公以成十一年即位至十三年伐秦之役鄭伯與焉則自景之後又服矣及十五年楚子伐鄭又背晉而從之鄢陵之戰晉雖敗楚而鄭據楚自如十六十七年二合諸侯之師伐之不服蓋自靈成以來鄭援楚傲晉未有如是之甚也所以然者厲公雖僥倖一勝而殘戾不德諸侯不和三郤亂國士燮祈死欒書胥童相繼被禍厲亦不保其身終致隕弑當時使鄭從之晉不足以庇鄭徒資楚人之忿耳故鄭不畏鄢陵之師不恤諸侯之伐晉之病鄭愈多而鄭之依楚愈固矣前謂始得之終失之者此也 及悼公聿興鑒厲公失道取禍増修霸業光寵前人諸侯歸之唯鄭未服故襄元年韓厥帥師伐之二年合諸侯之大夫兩㑹于戚城虎牢以逼鄭鄭畏而從凡厯六年雞澤之盟戚之會鄬及郉邱之會悉同晉好無有二心及襄八年楚公子貞伐之遂復歸楚悼公大合諸侯伐而盟之于戱雖得其暫服然是年楚師一伐隨而叛去悼公又合諸侯伐鄭戍其虎牢明年又兩伐之會于蕭魚鄭始純服無復曩時之反覆故自蕭魚之會以後雖十八年二十四年二十六年楚三伐之終不足以得鄭鄭不叛中國者二十年前謂得鄭最久庶幾二霸之烈者此也 自悼公没平公雖號為霸晉室衰弱不克維持至襄二十六年遂及楚臣交會合盟敗棄中國之維綱斵䘮先君之盛業其流至申之會楚子為主中國諸侯交轡而賔楚鄭亦委身從之盖晉楚既通好是鄭之向楚者實晉挈而歸之無事於力爭也自後終春秋晉楚兩國同於衰替鄭雖間與諸侯從晉盟會而楚梗於强吳區區自虞之不暇不能與中國爭鋒收鄭如曩昔矣是以自蕭魚之後晉楚所以息兵於鄭也此齊晉宋楚伐鄭始終也
  經書諸侯同伐國者八
  隠四年宋公陳侯蔡人衞人伐鄭秋翬帥師會宋公陳侯蔡人衞人伐鄭按經二年鄭人伐衞左謂州吁立將修先君之怨于鄭而求寵於諸侯以和其民告於宋使伐鄭以除其害宋人許之於是陳蔡方睦於衞故四國伐鄭秋諸侯伐鄭宋公使來乞師公辭之羽父固請而行書翬帥師疾之也盖宋以穆公欲立殤公使公子馮居鄭及殤公即位州吁因鄭之怨告於宋同伐之故宋連四國伐鄭以經考之左説信矣然傳言魯却宋之請羽父固請而行則於經無文疑不可信盖公以元年及宋人盟于宿四年及宋公遇于清則翬帥師以㑹伐者魯宋方好故以助宋也夫入春秋未有諸侯連兵伐國者此實始之州吁弑君而立阻兵安忍固無足責而魯宋陳蔡黨亂逆之人勞師以伐國其不義甚矣 桓十五年十六年兩書公會宋公衞侯陳侯蔡侯伐鄭皆以納厲公也忽𦊅爭國詳見宋例然宋以雍氏之愛始執蔡仲而納厲公而廢忽及是年忽歸國厲公入櫟故會諸侯伐鄭以納厲而弗克故明年又帥諸侯復納之魯以郎之師有怨於忽故助宋納突陳蔡無怨於鄭其從之者為宋也夫忽世子也𦊅母弟也宋魯諸侯挾私情廢公義稱兵助亂宜得罪於王法矣 僖十八年宋公曹伯衞人邾人伐齊將納孝公也 宣十八年晉侯衞世子臧伐齊左謂斷道之盟討貳也齊自晉景即位不同盟好景公方務收諸侯而斷道之盟齊又不來故晉侯連衞以伐之書衞世子者譏衞世子之伐國也大國有君有卿世子奉冡祀社稷粢盛以朝夕視君膳而已其可以主兵事哉 成十三年公自京師遂㑹晉侯齊侯宋公衞侯鄭伯曹人邾人滕人伐秦按成九年秦人白狄伐晉景公未及致討而卒厲公即位修景公之怨故大合諸侯以伐之然書自京師者是年春晉侯使郤錡來乞師公會諸侯伐秦因過京師而朝天子可知矣哀元年齊侯衞侯伐晉是時晉德衰弱齊侵晉權以
  結固諸侯按經自定七年齊衞盟于沙九年次五氏十年會安甫十二年次于垂葭十四年會牽十五年次蕖蒢是年遂同伐晉盖齊衞相好叛晉已久故至此連兵病晉也凡此諸侯同伐義也
  經書諸侯獨伐國十一
  僖二十三年齊侯伐宋圍緡左謂討其不與盟於齊杜以十九年盟于齊以無忘齊桓之德而宋獨不㑹復召齊人共盟鹿上故今討之以經義考之二説皆不然盖宋襄乗小白之德欲抗楚圖霸楚人憤之假無忘小白之名結黨於齊欲以屈宋當時從盟於齊皆楚脅制之國則其盟實出於楚也宋安得而會之宋以齊之盟既附楚勢必孤弱故二十一年要齊楚盟於鹿上以結兩國之好時齊既與宋而又與楚宋楚强弱之勢未分齊未敢以凌宋也及盂之會楚執宋公泓之戰楚敗宋師齊知宋之屈弱於是乗其頽伐而圍之然孝公之立實宋為之援既立之後未嘗交惡而齊背宋之德遽伐其國何也盖宋襄初有紹霸意抗强楚主中國而齊遽受楚人之盟則與宋之意異矣宋以齊楚交盟知勢弱不敵遂修鹿上之盟餌齊楚以定兩國之勢宋既蓄憤於齊勉為是盟既盟之後復欲外齊而壓楚致楚子於盂之㑹而所從者皆楚宋與國齊不與焉及宋敗於楚齊復修盂之怨是以首稱兵而不恤也襄公不負小白之託躬帥宋師敗齊于甗而孝公得立為宋之德於齊大矣一旦乗宋之衰興師伐之是襄公不忘小白之德孝公忘之也且齊之病宋者不過説楚而已安有霸者之後去小白纔一世而其子孫遂病中國以媚夷狄哉聖人顯書齊侯所以甚著孝公之惡也 文元年晉侯伐衞左謂晉文公之季年諸侯朝晉衞成公不朝使孔逹侵鄭晉襄公既祥使告于諸侯而伐衞按文公之興嘗伐衞國又因元咺以執衞侯及僖三十年衞殺元咺衞侯反國則衞有怨於晉矣晉憤衞殺元咺而文公季年不暇致討而卒襄公初立所以晉伐衞者承文之志也宣九年齊侯伐萊按左夾谷之會齊使萊人以劫魯
  侯孔子以萊為裔夷之俘則萊盖逺夷之㣲國經書伐萊惡齊侯勞師襲逺凌蔑小國也 成四年鄭伯伐許按前年鄭兩伐許盖許近鄭之小國屢被鄭患故經書唯鄭病許無報伐者然鄭襄受制於楚不能自强其國區區逞志於小邦其畏强凌弱不義甚矣故書鄭伯以惡之 襄二十三年齊侯伐衞遂伐晉昭六年齊侯伐北燕按經三年北燕伯欵出奔齊則齊侯伐北燕將納燕伯欵也按左氏晏子之言以燕已立君齊師不能入齊雖伐燕納欵實不克納也 十六年齊侯伐徐左謂徐人行成會齊侯盟賂以甲父之鼎按左説齊人伐徐而受賂是貪殘不仁也况經無徐病齊之事盖齊侯以其小國恃强凌之耳 十九年宋公伐邾按經前年邾人入鄅左謂鄅夫人宋向戍之女也故向寧請師伐邾以報怨盡歸鄅俘則宋公之伐為鄅明矣然師為向寧而出是宋公之不君也 二十二年齊侯伐莒按左是年齊北郭啓伐莒大夫諫莒子曰不如下之弗聽敗齊師于夀餘齊侯怒而伐莒莒子行成莒於是大惡其君故明年莒子來奔夫齊以大國輕用師旅挫辱於小國不能自懲而復伐之夫一莒不足為齊難而齊侯恃强凌弱之罪不可貸也 哀五年齊侯伐宋按經齊鄭自定七年盟鹹之後恪守信好而定十五年鄭罕逹帥師伐宋則宋鄭固有怨矣則齊侯之伐宋為鄭故也觀是一伐之後宋鄭之怨遂深七年宋皇瑗侵鄭九年又敗鄭師秋宋公又伐鄭宋所以深仇鄭盖憤鄭之附齊而齊為鄭以伐宋則是事起於鄭此宋所以報伐之多也凡此皆諸侯獨伐國之義也
  經書大夫同伐者十四
  隠五年邾人鄭人伐宋按前年宋合四國伐鄭是年鄭之伐宋報前怨也然宋怨鄭而邾亦從伐者左謂宋取邾田因邾人告于鄭鄭以王師會伐宋邾之所以從伐者以宋取田故也序邾於鄭上伐起於邾罪邾之首禍也 十年翬帥師會齊人鄭人伐宋魯始與宋謀鄭及六年鄭與魯平八年以祊歸之魯於是好鄭仇宋故翬會齊鄭以伐宋也 桓十四年宋人以齊人蔡人衛人陳人伐鄭按十二年及鄭師伐宋丁未戰於宋宋人怨𦊅之背已也故以四國之師伐鄭以者乞師而用之也謂四國本不出師宋以力强乞四國之師以伐鄭耳故曰以罪宋之深也 十七年及宋人衞人伐邾按隠五年邾以宋取田請於鄭而伐之此宋連衞以伐邾報前怨也衞自十二年伐鄭之後及十五年又會伐鄭十六年會曹又伐鄭皆與宋同故於此附宋伐邾然魯以是年春方與儀父盟趡牲血未乾而已助宋伐之其惡尤甚也 莊三年溺會齊師伐衞欲納朔也按桓十六年衞侯朔出奔齊會魯伐衞以納之然朔得罪於衞齊助納之則齊之伐衞於義為不正魯與齊同好故溺會之五年公會齊人宋人陳人蔡人伐衞亦納朔也盖三年伐衞未成納朔之功故連三國併力伐之必於納朔觀明年王人子𦊅救衞衞朔合諸侯之師拒天子之命黨罪逆之人其惡大矣 僖三十三年晉人陳人鄭人伐許左謂討其貳於楚也盖文公之霸許獨不與盟會故二十八年諸侯嘗圍許及翟泉之盟許又不來襄公纂修先志故再會三國之師以伐之觀文九年魯晉宋衞許五國救鄭則知是年伐許遂歸晉矣 文三年叔孫得臣會晉人宋人陳人鄭人伐沈沈潰左謂以其服於楚也觀昭四年申之會沈子從楚及伐吳之役沈又從之則知沈盖楚之近國以其貳楚故晉伐之也 十七年晉人衞人陳人鄭人伐宋討其弑君之惡也按前年宋人弑其君杵臼左謂昭公無道國人奉公子鮑因昭公田使帥甸攻而殺之晉所以伐之者討宋之弑君明矣 成八年叔孫僑如會晉士燮齊人邾人伐郯按七年吳伐郯左謂是年之伐以郯事吳然晉人既惡郯之從吳不能討吳而徒病其從吳者是猶醫者之治病不攻其受病之源而徒藥其膚腠何益哉 襄十六年叔老會鄭伯晉荀偃衞寗殖宋人伐許左及杜謂許男請遷于晉許欲叛楚諸侯遂遷許諸大夫不可故晉伐之討其不可也鄭與許有宿怨故鄭伯親來會伐然其君欲遷其臣不可執其臣而罪之可也何至併伐其國哉定四年晉士鞅衞孔圉帥師伐鮮虞虞之伐起於昭
  十二年春秋嘗狄晉矣以晉世為盟主不勤逺圖而伐同姓之微國見絶於聖人故特狄而外之不與中國同文自後昭十五年及此年又再伐之晉之殘厲不仁甚矣是時衞未叛晉故孔圉士鞅同舉是伐然以晉之大國不能容一鮮虞又借力於衞則其國勢衰弱又可恥也凡此大夫同伐之義也
  經書大夫獨伐二十九
  隠元年鄭人伐衞左謂討公孫滑之亂也按傳元年鄭共叔之亂公孫滑出奔衞滑共叔子衞人為之伐鄭則是年之伐以討公孫滑信矣然春秋書伐首于此年則鄭之伐衞宜受首惡之誅也 五年宋人伐鄭圍長葛左謂報入郛之役盖是年邾鄭伐宋入其郛故宋於此報之然宋鄭之怨比歲不解邾之伐宋止於一見則宋怨深於鄭矣此所以獨伐鄭而貸於邾也 僖十五年宋人伐曹曹近宋故屢為宋患然十三年宋與曹方同盟于鹹此遽伐之宋背盟主凌小國不義甚矣 十九年衞人伐郉按前年郉人狄人伐衞衞憤郉連狄見伐故於此伐以報之夫衞與郉在小白時皆為狄所滅賴霸主之力社稷復存小白既没郉懼中國無援故媚狄以伐衞然淮之會衞與郉方同信好而遽以狄師相殘則郉之見伐於衞宜哉 二十六年衞人伐齊按二十五年公會衞子莒慶盟于洮是年又盟于向而齊人兩侵魯鄙故衞人伐之盖衞與魯好而齊病魯是以衞為之報伐也 文元年衞人伐晉是年晉侯伐衞以追討殺元咺之罪而衞侯不共盟主使孔逹帥師以報前怨故貶以稱人也 十四年新城之盟蔡人不與故十五年晉郤缺以上軍下軍伐蔡曰君弱不可以怠戊申入蔡以城下之盟而還盖蔡自翟泉之盟復從晉霸襄公繼立糾合諸侯同盟新城蔡侯不至則貳晉從楚故郤缺帥師伐之討其叛也 宣九年晉荀林父帥師伐陳陳自晉文霸中國遂來服從厯襄至成不叛盟好至宣元年楚始侵陳及六年陳遂叛晉歸楚故晉趙盾衞孫免帥師侵陳自是堅於附楚黑壤及扈之會陳皆不與故林父伐之討其貳也 十年宋師伐滕按前年宋人圍滕左謂因其䘮也滕人事晉而不事宋故比年宋伐之夫滕小國服從霸主分所當然宋不修德而强其從已且因其䘮比歲加兵來伐之不德可知也 十二年宋師伐陳陳自六年歸楚之後十一年遂同楚子盟于辰陵以堅附楚之好清邱之盟晉人合諸侯以恤病討貳故宋伐之討陳之貳楚也 十三年齊師伐莒左謂莒事晉而不事齊故也盖莒與齊鄰故齊得以病之然齊侯不能增修德業使諸侯懷服而窮兵勞師以病鄰國信不道矣成三年鄭公子去疾帥師伐許左謂子罕伐許敗焉鄭伯復伐許庚子入其郛許人平以叔申夫鄭之伐許一責其不朝一貪其土地許其有負於鄭哉大抵許鄰於鄭而弱於鄭此鄭所以稱師屢加而殘虐之也 襄二年鄭師伐宋按成十五年宋魚石出奔楚十八年楚鄭伐宋又侵宋納魚石襄元年晉欒黶會諸侯圍彭城楚壬夫侵宋則是年鄭之伐宋為楚伐也夫與楚比周以侵擾中國則鄭之罪亦幾於夷矣 三年晉荀罃帥師伐許左謂許靈公事楚不會于雞澤故知武子伐之夫許去中國久矣至此始伐之盖是時晉悼興覇鄭伯就盟雖難服之陳亦使袁僑如會既得陳鄭故於是伐許以并楚之與國也 十七年宋人伐陳為晉討也按十六年湨梁之會曹鄭亦來陳獨不至是年宋伐之者盖宋附晉之堅故為晉討陳不從湨梁之會也是年衞石買帥師伐曹晉平繼悼即位霸德稍衰諸侯懷貳雖湨梁之盟曹衞同晉信好而衞尋復叛之帥師伐曹左謂是役也曹人愬于晉觀明年晉人執衞石買以討伐曹之罪則左説信矣 十九年衞孫林父帥師伐齊自悼公没齊復背盟而病魯魯不勝患告難于晉故十八年晉侯大合諸侯之師以圍齊魯衞同好久矣而湨梁之會圍鄭之役又同魯以從晉是以此年林父帥師伐齊以晉魯伐齊故為之伐也 二十四年齊崔杼帥師伐莒攷澶淵之盟沙隨之會齊與晉平而莒在焉二十三年齊叛晉好伐衞伐晉不共盟主夫晉為大國齊猶稱兵伐之則於莒為何足恤然上無事晉之禮下無芘小之仁則齊之不德甚矣此明年之所以見殺於崔杼也 二十五年鄭公孫夏帥師伐陳按經是年鄭公孫舍之帥師入陳左謂初陳侯會楚子伐鄭當陳隧者井堙木刋鄭人怨之故伐陳盖楚子以二十四年連蔡陳許伐鄭於此年而稱兵以報其怨夫陳之病鄭為楚故也然經前此未嘗有鄭伐陳之文至是迺敢伐陳以病楚之與國以悼公之霸中國强盛蕭魚之會鄭得以純服中國楚之病鄭比前為少故鄭敢稱兵於陳也 昭十五年晉荀吳帥師伐鮮虞晉自昭十二年始伐鮮虞至此復伐之夫鮮虞晉同姓之國最微於春秋晉不加撫柔而屢伐之何以帥諸侯長中國哉然自十二年之前閴無伐鮮虞之文至此始伐之者是時晉德衰微不務逺圖以安中夏當楚暴虐吳人强横之時既不挫其虐焰區區貪小國之利是以見晉之不競也十九年齊高發帥師伐莒杜謂莒不能事故其理宜
  然盖莒之封疆密邇於齊朝夕奉事僅免於難苟小有嫌隙則齊兵已至境矣故齊之伐莒屢見於經是年高發伐之至二十二年齊侯又伐之莒兩受伐求成于齊是以二十六年鄢陵之盟齊莒遂結好矣 定十二年十三年兩書衞公孟彄帥師伐曹曹之怨不載於經以意攷之齊衞鄭三國屢修會盟左提右挈以相協濟宋獨傲然不同諸侯之好曹實宋之與國諸侯與宋為仇曹必不免此所以兩受伐焉 十五年鄭罕逹帥師伐宋攷經無宋鄭交惡事罕逹驟起此伐以結怨於宋者盖是時衞蒯聵得罪靈公出奔於宋衞鄭實親好之國則鄭之伐宋盖為衞討宋之受蒯聵也大抵定哀之末中國無盟主諸侯蜂起角立自為仇怨或因與國而伐人或因小嫌而致釁輕用干戈務相抗折故求經所書之文非若隠桓莊閔之間出師有由可按經而論也哀三年宋樂髠帥師伐曹是時晉德既衰不能主諸侯中國紀律蕩然而盡諸侯稱干戈各凌其弱國此宋所以屢病曹而不止也故是年樂髠伐曹六年向巢又伐之七年又圍之八年宋公入曹卒以曹伯陽歸宋之深病曹者豈曹有怨於宋哉盖自恃其强以凌虐之耳哀五年晉趙鞅帥師伐衞左謂范氏之故也杜謂衞助范氏盖士吉射以是年奔齊齊衞同盟好之久衞必助之故左云耳攷經士吉射以定十二年叛距今巳八年初無奔齊之文則左説未然是時衞輙立世子蒯聵以靈公之逐出奔於外故哀二年趙鞅帥師納蒯聵于戚而三年齊國夏衞石曼姑帥師圍戚則是年趙鞅帥師伐衞為蒯聵也夫晉納蒯聵而拒輙於義正矣然使衞連齊以拒晉而卒不成納蒯聵之功則晉之衰弱其甚矣哉 六年晉趙鞅帥師伐鮮虞左謂治范氏之亂也攷四年傳荀寅奔鮮虞齊國夏伐晉會鮮虞納荀寅于柏人是以趙鞅討之然鮮虞晉同姓㣲國力不敵晉不啻十倍豈敢助荀寅之亂而與晉仇哉大抵定哀之末中國諸侯無霸主以維持之各凌虐小國以逞其志故魯病邾宋病曹鄭病許晉所以屢伐鮮虞亦若魯宋鄭之虐三國也 哀十年宋人伐鄭鄭自定七年鹹之盟背晉而從齊背晉則必病宋故十五年罕逹帥師伐宋宋以鄭之見伐至七年皇瑗帥師侵鄭以報之九年皇瑗又取鄭師于雍邱至此年又伐鄭十二年宋向巢又帥師伐鄭夫宋鄭當定哀之時未嘗有私怨也而興師侵伐獨多於此以宋附晉鄭附齊各挾所附以相仇報也然以鄭比宋則鄭弱於宋故鄭之病宋少而宋之伐鄭多故自哀以來宋之伐鄭取鄭師者四而鄭自定十五年終春秋不過兩加而已豈非鄭弱於宋歟凡此皆大夫獨伐國之義也
  經書獨稱國伐與狄同文者四
  文七年徐伐莒文十年秦伐晉成三年鄭伐許昭十二年晉伐鮮虞徐以逺小之國屢辱于楚僖十五年楚人伐之公孫敖及諸大夫嘗往救矣雖怠於赴患不能救徐之難然中國諸侯無害於徐也况二霸之起徐未嘗一同盟會及重耳没乃肆蜂蠆敢以伐莒則其自棄於中國也甚矣 秦自僖十五年與晉交怨起韓之戰至僖三十三年殽之戰文二年彭衙之戰凡戰者三其勞師害民極矣而致怨不悛又兩興師伐晉故十二年復與晉戰于河曲秦夷狄也而交兵於中國如此使兩國之民伏于干戈比歳不已者實秦起禍之罪也 鄭以姬姓之親為周所依而俛首屈膝于楚此諸侯之甚恥也而成公之初方且比周夷狄侵凌中國二年連楚侵衞三年公子去疾伐許冬鄭伐許明年又伐許稱兵逺伐求媚於楚其蔑禮義忘廉耻亦甚矣 晉與鮮虞同姓之國也罪莫大於伐同姓晉為霸者之後表率諸侯歸於大義而貪殘不仁以伐同姓此為惡之大矣聖人以是四者其得罪尤重不可與他伐等故特書其國不書主名使與夷狄同文也然鄭三伐許而經獨於成三年一狄之明年遂書其爵盖鄭伯雖惡而亦中國之君不可使純於狄故止一書以見義也昭十五年荀吳伐鮮虞不以狄名者伐起於十二年筆削之意止罪首惡此經特書國伐義也
  經書夷狄伐國者
  吳楚秦三國最為强盛秦事已見晉例攷楚伐國二十五其間伐宋六僖二十一年執宋公伐宋二十六年楚人伐宋圍緡宣十三年楚子伐宋成十八年楚子鄭伯伐宋襄十年楚公子貞鄭公孫輒帥師伐宋十一年楚子鄭伯伐宋 伐陳六僖二十三年楚人伐陳宣八年楚師伐陳襄五年楚公子貞帥師伐陳哀九年楚人伐陳十年楚公子結帥師伐陳十三年楚公子貞帥師伐陳 伐吳七襄三年楚公子貞帥師伐吳昭四年楚子蔡侯陳侯許男頓子胡子沈子淮夷伐吳昭六年楚公子貞帥師伐吳定二年楚人伐吳昭五年楚子蔡侯許男頓子沈子徐人越人伐吳襄十四年楚公子貞帥師伐吳襄二十四年楚子伐吳 伐徐二僖十二年楚人伐徐昭十二年楚子伐徐 伐黄一僖十一年楚人伐黄 伐隨一僖二十年楚人伐隨 伐麋一文十一年楚人伐麋 伐戎一宣十一年楚子伐陸渾之戎 夫楚自莊十年入春秋其所以戕艾者不過鄰比小國未幾值齊晉之霸驅攘夷狄楚已少沮當時諸侯之從齊者或叛或從間有攜貳唯宋堅附小白終始不替故楚畏齊不敢病宋及小白没襄公勉强圖霸終不克就德小力弱不能自量乃為會于盂要致楚子而欲抗之是以受其執辱而伐宋之禍造端於此宋既為楚所凌故楚得以易之自是屢以見伐故僖二十六年伐宋圍緡以討宋之未服明年又與諸侯圍宋而盟之則宋之挫衂甚矣賴晉文繼興威振强楚厯二十六年宋忘楚患至宣十二年晉景戰楚于邲為楚所敗楚復得以輕慢中國十三年又興師伐宋以討宋之伐陳也其後景公稍興霸業厲亦不墮前緒足以却楚庇宋故宋無楚患至厲公末宋有魚石之禍十五年魚石奔楚十八年楚遂連鄭伐宋以納魚石於彭城是年冬及襄元年又兩伐之幸悼公聿興力於却楚以定宋難故十餘年間宋免楚之侵凌至襄十年以來晉楚相抗力於得鄭兩國之師比歲不息楚病宋之意謂附晉不貳者莫如宋吾能困宋則晉意少阻而其爭鄭之心可使少懈矣故未得鄭則伐鄭既得鄭則連鄭以伐宋𫝑之必至也是以十年楚公子貞鄭公孫輒伐宋十一年楚子鄭伯伐宋兩國君臣連兵而出也然則楚之伐宋豈恃其勢之足以得宋哉實欲假此以固鄭而已此楚伐宋始終也陳鄭二國皆密邇於楚攷之春秋楚之伐鄭也多中國之爭鄭也亦多楚之伐陳也少中國之爭陳也亦少在二霸時陳之服中國也純於鄭在景厲悼時陳之叛中國也久於鄭其從違終始若相背戾者盖陳之勢非鄭比也鄭介晉楚之間虎牢之關可以藩翰中國楚得之則楚重中國得之則中國重是以二覇以來齊晉楚三國交爭不息至陳雖介於楚而地逺勢偏不足為夷夏輕重方其在中國則楚不急於服之及其在楚則中國亦不急於服之小白重耳覇業强盛楚不敢力抗故陳惟純於中國及景厲悼時强楚勢張晉之勢不逮二霸故陳惟久於從楚而晉不及此書伐陳之文所以與鄭異也攷僖二十三年楚人伐陳左謂討其貳於宋也然陳自小白没隨即歸楚故十九年盟于齊二十一年會于盂陳皆在焉夫陳既從楚如此而楚復伐之至二十五年又圍之盖宋襄雖賢不足以抗楚而庇陳然陳乆服中國不忍遽棄楚子連歲疾之陳既失援於宋且苦楚之兵威是以二十七年圍宋之役聽命於楚雖欲不叛於晉不可得也及晉文興霸踐土之盟陳侯自至其逺慕中國有足嘉者故特書如會以喜之自是服從晉命厯襄靈而不叛及靈公末楚既得鄭宣元年連鄭侵陳陳雖不服楚然不過五年畏楚之偪卒不免從之六年晉以陳叛趙盾衞孫免侵之陳又歸晉八年楚復伐陳陳方向楚九年孫林父又伐之然是時晉勢方㣲不能敵楚故陳自後純於附楚晉不克爭及襄三年悼公興霸雞澤之盟諸侯駢集陳懷晉德使袁僑如會楚憤陳之貳故襄五年公子貞伐之悼公合七國救之七年公子貞又圍之陳畏楚廹脅鄬之會於是逃歸自是又復附楚盟會不來車軌逺矣然究陳之心初非甘心荆楚而自外於中國者特以楚之迫脅不得已耳及哀公時楚勢不競强吳横起陳始轉楚歸吳故哀九年十年十三年楚三伐之而吳之救陳一見於經夫陳向之附楚者非懷之而不忍棄今楚勢已衰陳無畏楚叛以歸吳理之必然楚君不務修德以綏之而區區弊師旅勞兵革以强陳之見從不亦難哉是以終春秋之世楚雖三出師終不足以得陳此楚伐陳終始也 其餘小國若隨黄徐麋皆近楚㣲國以楚之驕暴殘虐侵凌無厭則其虎狼之毒搏噬而并吞之勢必然也故僖十一年伐黄十二年滅之十五年伐徐公孫敖諸大夫不克救而楚敗之至昭十二年又伐之夫黄徐在小白時盖嘗服從齊霸於逺小之國最為可稱者以昭公之時中國勢㣲楚之伐徐固難責晉之必救然伐黄伐徐小白之所親見者而安視不恤諸大夫雖嘗救徐又不成功卒使楚人敗徐滅黄抑亦小白之罪也至麋則於經無可攷左謂厥貉之會麋子逃歸叛楚文十一年楚則伐之隨則左謂以漢東諸侯叛楚故楚伐隨取成而還按左氏説則兩國皆以叛楚故楚遂致伐然黄與麋後不見經徐以昭四年從楚㑹申隨以哀元年從楚圍蔡則皆依附楚國與之終始者也 書吳楚交伐事者春秋夷狄始有楚次有吳吳入春秋雖後於楚然其凌駕中原亦不減於楚自成公七年始見於經然伐郯滅州來方張之勢與楚相偪楚慮其梗故三伐之襄三年公子嬰齊伐之二十四年楚子伐之十四年公子貞伐之吳憤楚侵凌且欲抗衡中國故二十五年吳子遏伐楚以報之門于巢卒及昭四年楚靈合中外諸侯主盟于申因以伐吳五年六年又兩伐之是時楚之勢猶能摠合諸侯而吳之兵威未甚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於中國故吳雖屢受楚伐未遑報復及十三年滅州來二十四年滅巢是年楚勢方衰吳始擅强中國故於二十三年書吳敗頓胡沈蔡陳許之師于雞父胡子髠沈子逞滅𫉬陳夏齧是時楚之伐吳者於定二年止一見於經而吳以四年又敗楚于柏舉既而入郢楚幾亡國則楚向之大伐吳盖不償柏舉之一戰也自是終於春秋吳愈盛楚不敢力爭故自定三年以來楚無伐吳之文至吳則伐陳伐魯敗齊艾陵會晉黄池總攬中國之權盡歸於己其兵威殘暴盖又倍於楚也然楚屢伐吳盖在吳未熾之時而吳之振楚盖當楚已衰之候攷經所以别盛衰强弱之迹斷然判矣凡此吳楚交伐是也
  經書吳伐國六
  成七年吳伐郯昭二十三年吳伐越哀六年吳伐陳哀八年吳伐我十年公會吳伐齊十一年公會吳伐齊郯春秋微國也蠻夷欲逞志諸侯則㣲弱之國必先受禍故楚之見春秋者以先敗蔡而吳之見春秋者必先伐郯盖蔡與郯皆當時㣲國其壤地𥚹小兵革寡弱不足以嬰剽悍之鋒故蠻夷稱兵必自此始而其受禍亦先於他國也 昭三十二年吳伐越是時吳勢已强而越亦與吳仇故是年吳伐越至定五年於越入呉十四年又敗吳于檇李至哀十三年遂入吳而滅之大抵三國盛衰更乗其釁吳乗楚之衰而偪之終至於敗楚越乗吳之虛而襲之終至於滅吳譬如犬狼懷狠肆毒更相噬囓是乃其性之常也 哀六年吳伐陳陳為楚之屬國附楚最深是時楚勢已衰吳方抗楚欲斷其肘腋以孤楚之勢故於此伐陳陳畏吳之强暴背楚而歸之故九年十年楚兩伐陳以討其貳吳遂稱兵救之則楚人數世之陳一旦見搏於吳矣 哀八年吳伐我攷六年七年魯兩會吳與吳同好不復侵伐而是年吳乃伐我左以七年公伐邾吳以邾故伐魯觀伐魯之後遂歸邾子于邾則左説信矣是以吳與魯平十年十一年遂㑹吳伐齊終於春秋凡四㑹吳是時齊晉俱弱魯所繫者吳而已所以屢與會而奉事之謹也雖然吳以魯伐邾故八年伐之是吳惡魯伐人之國也及與魯平乃會以伐齊豈齊之惡有甚於邾哉盖夷狄之性樂於殘害徒知責人之伐國而不知自蹈其惡也此吳伐國事也雖然楚自莊十年見經厯春秋二百年綿地之廣亘數千里其𫝑與齊晉相伉下視魯衞僅同一微國耳非不强且久也然終春秋未嘗有伐齊伐魯之文至吳最後見經較其威𫝑當楚極盛時未可敵也而伐魯伐齊兵威戕艾有過於楚者方楚之盛前有小白有重耳後有景厲悼雖興霸之業或有優劣皆能執中國之柄以障楚之狂瀾則楚雖暴横猶有畏憚中國之心是以病楚者不過脅制之國雖欲逞志齊魯有所不能也至吳之興則齊不能却晉不能抗定哀以來又畏讋而不敢伐中國諸侯俛首喪氣甘心自屈不併力而一奮故吳得以彷徉天下凌轢諸侯雖强大如齊畏事如魯亦被其禍然則即是論之晉齊更霸其所以賜諸侯者多矣嗚呼春秋之法善盟會惡侵伐夫盟會非先王盛禮春秋且善之以當時諸侯侵伐相㝷殘民敵國為害最大聖人疾之且幸其有會盟也考經終始當隠桓間雖師旅更興而諸侯之權未奪於臣下侵伐之事亦未至紛亂無節也二霸之後權雖稍移於臣下而厯晉數君猶能主中國會盟掌握侵伐之柄故當時却强敵得中國者悉稟晉命敢有叛盟即率諸侯共討之是以經之所書合諸侯以征伐類出於晉君否則大夫主之罕有專於他國者是征伐之權猶有所屬也逮定哀之間晉不足以主盟諸侯使離叛不一或稱邑或叛君或據位以拒父或以小國而抗盟或以外兵而敗中國征伐四起交亂天下國君弱於大夫齊晉夷於魯衞求如悼平之時且不可得也况二霸乎然則征伐之事首亂之隠桓扶持於二霸而縱横於定哀頽波末流不可勝救夫子所以感麟而絶筆盖傷之也


  春秋比事卷十六終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比事卷十七     宋 沈棐 撰
  
  大司馬掌九伐之法以正邦國諸侯有不率者告於王王命方伯伐之鋤亂去暴所向披靡故天子之師有征無戰周衰征伐之命不請於上諸侯各恃兵威以相抗敵始有列國交戰之事故春秋於戰必謹其時月日而書之以見王道之不行諸侯各以力爭也然攷之於經有内與敵國自戰有外諸侯交戰有戰夷狄直曲勝負不可論也請略言之
  經書内與敵國戰者四
  桓十年齊侯衞侯鄭伯來戰於郎左曰我有辭也鄭忽有功於齊齊人餼諸侯魯以周班後鄭鄭人怒請師於齊齊人以衞師助之故不稱侵伐先書齊衞王爵也三傳之説公榖甚非經意左氏近而未詳盖郎者魯地經不曰三師伐我而變文曰來戰者起於三國非魯之意不與三國伐魯也况前此未有書戰者今無故稱兵以啓爭戰之端其惡甚矣故顯書其爵以貶之然鄭實首怨而加齊衞於上惡齊衞以師助惡其罪大於鄭也十七年及齊師戰於奚左曰疆事也夫經於乾時之戰書我師敗績則豈以諱敗而不書榖梁以為内諱敗故止言戰一何陋也左以是年公會齊侯盟於黄明年又與齊師會於櫟觀經前後所書則齊魯無嫌隙之事安得遽爾交兵故以為疆埸自相侵凌非齊魯二君本意是以不書主名以見魯之微也 莊九年及齊師戰於乾時我師敗績左曰公伐齊納子糾小白自莒入秋及齊師戰於乾時公䘮戎路傳乗而歸公羊之論迂僻不當盖不言公者齊魯有讐公伐齊納讐人之子䘮師乾時惡之大者故諱之也 僖二十二年及邾人戰於升陘左曰邾人以須句故出師公卑邾不設備而禦之臧文仲諫弗聽及邾人戰於升陘我師敗績夫經於乾時之戰嘗書敗績若升陘果敗安得而獨諱哉夫邾魯與國也僖公不能撫綏小國乃伐而取其邑以起升陘之戰則僖之罪可知然伐邾言公而戰不足言者伐魯邾志也故斥言人甚惡升陘之戰乃邾人報魯明非魯意故不書公觀左謂邾以須句故出師則經所書意可究矣此四者皆魯與敵國自戰也
  經書諸侯交戰者八
  桓十二年及鄭師伐宋丁未戰於宋左曰公欲平宋鄭秋公及宋公盟於句瀆之邱宋成未可知也故又會於虛冬又會於龜宋公辭平故與鄭伯盟於武父遂伐宋戰焉宋無信也盖十一年宋公執鄭祭仲逐忽立突以親於鄭突既而背宋與魯故宋鄭交怨公欲平兩國而宋挾立突之功欲求賂於鄭力辭魯請是以公及鄭伯伐之也地以宋則宋與戰可知不書主名不與公及鄭伯伐宋以魯鄭自戰為文十三年公會紀侯鄭伯已已及齊侯宋公衞侯燕人戰齊師宋師衞師燕師敗績左曰宋多責賂於鄭鄭不堪命故以紀魯及齊與宋衞燕戰不書所戰後也盖宋公以十二年之戰與魯鄭交怨故鄭各連所好之國興師以交戰而齊衞與魯仇故附宋紀魯與鄭好故附鄭而燕則從齊者也春秋與戰則書爵於敗則稱師惡諸侯連諸國之衆起不義之師殘民以逞志也不書戰地或君謂聖人於隠桓之世逺當時史失其地故不書此理或然先儒謂戰於魯故不地然郎與奚戰皆魯地經何以書則知此説與經皆戾未可信也 莊二十八年齊人伐衞衞人及齊人戰衞人敗績左曰齊侯伐衞戰敗衞師數之以王命取賂而還公羊曰春秋伐者為客見伐者為主故使衞主之也盖齊方興霸以服諸侯前年為幽之盟衞侯不至故齊人至是伐衞衞人及齊人戰衞不服罪也皆稱人者衞侯不能同心協力以從霸主齊侯不能撫綏諸侯猶用兵威故貶之也於敗則稱人非衆之辭也 僖十八年宋師及齊師戰於甗齊師敗績左曰宋襄公以諸侯伐齊齊人將立孝公不勝故四公子之徒遂與宋人戰宋人敗齊師立孝公而還夫小白六子均庶而無虧為長以義言之則無虧當立齊侯既已立之則宋襄雖受小白之託亦當以義自制聽齊人之立可也乃不顧名義伐人之䘮而易其君則襄公之惡甚矣故經以宋主兵與齊衞交戰之文異者不與宋襄之伐齊也 宣二年宋華元帥師及鄭公子歸生戰於大棘宋師敗績𫉬宋華元盖宋附晉鄭附楚久矣元年鄭連楚侵宋而宋合晉師兩伐鄭以報之故宋鄭積怨舉大衆以相抗經書宋師敗績𫉬宋華元惡鄭與楚比周而戕艾中國而傷宋之弱不能助中國以挫强楚之黨與也 成二年衞孫良夫帥師及齊師戰於新築衞師敗績左曰衞侯使孫良夫石稷將侵齊與齊師遇遂敗 是年又書季孫行父臧孫許叔孫僑如公孫嬰齊㑹晉郤克衞孫良夫曹公子首及齊侯戰於鞌齊師敗績盖魯自文宣以來一於事齊至宣十七年公會晉侯同盟於斷道始背齊從晉衞自宣十年至十七年皆奔走晉命齊為是與魯有隙故是年齊師伐我又戰衞而敗之魯衞憤齊之見陵因郤獻子憾遂請命於晉合四國之師以伐齊大敗齊於鞌春秋書者頃公數行侵伐以病諸侯自貽挫衂晉以二國而主名魯以四卿而敗之皆未免曰罪人也故列數諸國之卿又稱敗績以著其惡 哀二年晉趙鞅帥師及鄭罕逹戰於鐵鄭師敗績左曰齊人輸范氏粟鄭罕逹駟𢎞帥師送之士吉射逆之趙鞅禦之遇於戚簡子誓曰范氏中行氏欲擅晉國而滅其君今鄭為不道棄君助臣二三子順天命除恥戾在此行也遂戰鄭師大敗𫉬齊粟千鍾盖鄭自定四年召陵之會從晉侵楚其後背晉從齊故八年書士鞅帥師侵鄭則知此年趙鞅罕逹之戰盖晉鄭不睦故也然鄭以弱小之國交事晉楚前此雖被晉伐而未嘗敢稱兵相仇也今此鄭始與戰雖鄭敗於晉亦見晉之弱矣凡此八者皆外諸侯交戰也
  經書戰夷狄者八
  僖十五年晉侯及秦伯戰於韓𫉬晉侯左曰秦納惠公惠公入秦穆姬属賈君焉且曰盡納羣公子晉侯烝於賈君又不納羣公子賂秦伯以河外列城五既而不與晉饑秦輸之粟秦饑晉閉之糴故秦伯伐晉穀以晉侯失民矣民未敗而君𫉬也文三年晉侯及秦師戰於彭衙秦師敗績左曰秦孟明視帥師伐晉以報殽之役晉師禦之及秦師戰秦師敗績七年晉人及秦人戰於令狐左曰秦康公送公子雍於晉范宣子為政穆嬴日抱太子以啼於朝曰舍適嗣不立而外求君將焉寘此宣子患穆嬴且畏偪乃背先蔑而立靈公以禦秦師敗於令狐十二年晉人秦人戰於河曲左曰秦為令狐之役故秦伯伐晉取羈馬晉人禦之從秦師於河曲出戰交綏秦師夜遁此秦晉交怨經傳所載也夫秦晉姻舊之國宜其玉帛相加不替終始而惠穆産禍稱兵以變前好責之春秋皆罪人也然就其中而論之則韓之戰晉曲而秦直故書𫉬晉侯而不言敗績言晉以不義失民兵未敗而先見𫉬也然春秋用兵大事生得曰𫉬未有諸侯𫉬諸侯者今此𫉬晉侯賤晉侯而疾秦伯也晉霸失道以起此戰秦伯𫉬之則又甚矣自韓之戰以後文公興霸率服諸侯自是秦晉交好同盟同伐復固兩國之懽文公方没肉未及寒而彭衙之戰兩國已從事於鋒鏑矣聖人深疾其然因寓於筆削之間以重其惡盖彭衙之戰猶書晉侯秦師及令狐之役則疾之遂貶而稱人然猶書及以别異其文也至河曲之戰則二國之讐既易世矣二國之戰可以己矣而秦康晉靈猶㝷舊怨則暴國殘民抑亦甚於先君孔子自令狐之戰不復名其將帥曰某人至此又不復書及盖惡其償報不已互覆師徒於一日也不言敗勝負敵也僖二十二年宋公及楚人戰於泓宋師敗績三傳之説公羊失經為甚穀梁得其㫖盖宋襄無小白之資圖紹其烈驅牽諸侯驟主盟會不度德量力而猥欲屈服强楚是故辱身䘮師貽辱中國故曰宋人及楚人戰於泓宋師敗績疾楚而病宋也况薄之見釋幸脱於虎狼之口為宋公者可以懲創矣方且復合衞許滕三國伐鄭仇楚與之力爭故楚因是伐宋救鄭而大敗其師然則泓之敗實宋自取之也楚既敗宋其𫝑愈張中國諸侯奔楚從之而宋益被其患及僖二十八年重耳興霸憤楚之强傷宋之弱故城濮之戰晉侯一舉敗楚自是楚人逺屏不犯中國者十五年則是戰之功績有利春秋多矣故孔子特書晉侯之爵以褒顯之公羊曰此大戰也而楚使㣲者貶子玉得臣大夫不敵君也夫春秋書戰雖多此為獨盛公羊不能發明聖經之㫖使晉侯之功暴耀於後乃區區釋其稱人不亦鄙哉然晉自文公己後厯靈成二君霸業稍衰不能光翼前人景公嗣世值楚莊當國晉弱楚强諸侯畏楚横濆而往景公雖欲興霸功而力不及楚故宣十二年楚子與晉荀林父戰於邲晉師大敗按經十一年楚鄭盟於辰陵既而背楚從晉故十二年楚子圍鄭荀林父帥師救之是以有邲之戰也夫以蠻荆敗中國之師此春秋所以深痛也而公羊乃謂聖人與楚子則是扶狂僭抑中夏非春秋垂世之㫖甚矣夫景公雖䘮師於邲而鞌之戰大勝强齊諸侯駸駸歸晉於其季年霸業稍興逮厲悼二公繼之晉威愈熾故成十六年因鄭公子喜帥師侵宋以叛晉遂與楚鄭結戰鄢陵大敗二國之師自文公没唯此一戰足以髣髴城濮之功故春秋亦與晉侯而不没其爵按經書敗績之文例皆稱師未有書爵而鄢陵之戰獨書楚子至鄭則稱師所以甚貶鄭也楚以蠻夷醜類跳梁中國其敗固宜而鄭以中國之君甘心夷狄挈一國之師自取禍敗按其罪惡盖重於楚子矣嗟乎楚自莊僖以來交亂天下䲭張虎踞近二百年至定哀之間雖稍稍衰息而强吳繼起復踵其轍至哀十年魯以吳强遂會伐齊齊以吳兩見伐故十一年國書帥師與吳為艾陵之戰是時吳勢方熾中原無霸晉已不足爭諸侯抗夷狄所頼區區之齊敢為吳敵耳而勢微力單不免取敗而國書見𫉬循至黄池之㑹吳遂雄主諸侯則中國之削弱盖不可救是以春秋終書艾陵之戰曰齊師敗績獲齊國書傷中國之不振疾强吳之暴虐也雖然詳考春秋書戰雖多唯晉文城濮之戰厲公鄢陵之戰盖當時足以得聖筆之褒美其餘或戰而敗績或戰而致勝無非起無名之師快一時之憤重使當時之民彫殘兵革暴骨原野非春秋之所取也孟子曰春秋無義戰彼善於此則有之矣誠知言哉







  春秋比事卷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此事卷十八     宋 沈棐 撰
  
  古者有救民無救國湯伐桀而拯夏武王伐紂以拯商此救民也當時方國分布以法相持諸侯講信修睦若出一家干戈相陵未嘗聞也安得有救國哉下逮春秋王制不行强者并吞而無厭弱者危懼而不保稱兵侵伐從事於湯火矢石之埸於是始有援救之師然則救者亂世之事非三代盛德也雖然即春秋而論之則提師赴難亦衰世之幸有不可謂無取於聖人特當時本無救患之心徒欲外示聲援盗名掠美不足以盡得聖經之褒耳故凡經之書救有出於王臣有出於霸主有出於諸侯有出於大夫有出於夷狄雖其所書之意不同而怠於救患無功而還者居多焉
  經書王臣救者
  莊六年王人子突救衞盖衞朔烝父之嬖起難於衞負罪出奔是時黔牟已立衞有君矣而齊僖因朔附已迺會四國之師伐衞而納之莊王雖固守名義遣師救衞而𫝑孤力㣲卒不克救黔牟不免於失位衞朔不免於復歸子突之出其挫衂也甚矣夫子疾諸侯之暴横傷周室之衰㣲故書曰王人子突救衞曰救所以傷之也曰子尊王命也盖天子之師有伐無救今曰救則傷之可知公榖謂貴子突盖似得其意然不知尊王命者乃所以重諸侯之惡也此王命之救
  經書霸主救者
  莊二十八年公㑹齊人宋人救鄭夫荆楚病鄭小白圖霸會宋師而救之自此以後鄭遂帖服來從盟會則非救而無功也春秋安得人之哉盖小白自莊十六年至二十七年兩合諸侯同盟於幽則霸功已盛宜乎楚人畏遁不敢彎弓以向鄭矣至此尚猶伐鄭而齊合宋魯之師乃能救則小白之霸未可以為盛是以春秋書齊人惡其未能郤楚也按莊二十七年伐徐二十八年伐衞閔元年救邢例皆稱人則伐國救國春秋不與小白明矣 閔元年齊人救邢左曰狄伐邢管敬仲言於齊侯請救邢僖元年齊師曹師次於聶北救邢先儒以閔元年救邢小白未能率諸侯以往故貶稱人攷之經意似或然矣然謂聶北之師同合三國能為救援其驅攘之功漸見故少進之則非也盖稱師者罪小白也春秋書次有二義伐而次之則善之救而次之則惡之今邢為狄患朝不及夕小白主霸合三國以救邢急之可也乃逡廵顧望次於聶北坐待邢人之罷弊及其既遷而始徃城之而要救患之名豈霸者救哉故書齊師宋師曹師次於聶北救邢譏齊侯合三師以救邢而不能救也公謂不及事榖謂言次非救其説不取 僖六年楚人圍許諸侯遂救許夫小白是年召陵之盟折服强楚兵威大振至五年會王世子以定其位則霸業盛矣而鄭畏楚逃歸不盟故六年齊合諸侯伐之楚以齊伐鄭欲為鄭援於是圍許是以率諸侯而救許焉經書曰遂云者大齊侯能伐鄭又能救許也諸侯不序者遂事也榖謂善救許盖得之矣 成七年公會晉侯齊侯宋公衞侯曹伯莒子邾子杞伯救鄭盖景公即位之初晉弱楚强齊宋諸公畏楚肆虐横潰而往晉不能制至鞌之戰大敗齊師兵威浸强諸侯不從者稍稍歸晉故鄭自宣十二年即楚之後及成五年蟲牢之盟始背楚而向晉焉楚以鄭服晉故公子嬰齊帥師伐之景公新得諸侯急鄭之難且慮鄭之病楚復與晉貳於是因嬰齊之再伐大合諸侯之師以救鄭夫楚以一國伐之而晉以九國救之其師旅之衆盖十倍於楚宜乎既救之後楚不敢以爭鄭鄭不敢以向楚也然干戈既囘楚已救鄭於掌股之間晉雖命將興師執其國君以伐其國終景公之世卒不足以得鄭則晉雖區區於救鄭徒勞師動衆弊於兵革耳故經書此傷晉之弱而疾楚之强也襄五年公會晉侯宋公衞侯鄭伯曹伯齊世子光救陳盖陳之比楚久矣自重耳定霸城濮始來㑹盟自後一於附楚雖間從晉命不旋踵而叛之則晉之得陳尤難於得鄭也當魯襄公時晉悼繼霸外强内安中國諸侯靡然歸之雖難服之陳亦逺來從晉故襄三年陳侯使袁僑如會叔孫豹及諸大夫盟而春秋兩書及以善袁僑晉悼之功亦云盛矣至五年㝷戚之會合十四國以戍陳未幾而楚殺壬夫立囊瓦舉兵以伐陳晉侯雖合諸侯之師戮力救援然陳人畏楚之威不遑事晉至七年鄬之㑹遂逃歸自是盟㑹不來車轅逺矣然則陳之叛晉非悼公罪特勢有所不可也故經書之亦以傷晉而疾楚也前謂霸主救者此也
  經書諸侯救者
  僖十八年夏師救齊夫無嫡立庶均庶立長古今通義也小白六子均庶以義言之則無虧當立易牙寺人雖微而立之正矣宋襄公固守信義欲立孝公而魯出師救之則公之救齊為得正也而經何無善魯之文盖提兵出師扶危救難苟合於義則聖人幸其成功而已僖公以一國之師救齊而不能保一無虧卒使師敗於宋孝公簒立其削弱可知也故書曰師傷其舉魯之衆而不能救也 宣十二年宋師伐陳衞人救陳左氏之意以陳人貳於晉而清邱之盟晉宋同心恤病討貳故宋於此為晉伐之盖當景公之初晉德衰㣲諸侯離叛邲之戰見敗於楚是以陳人無向晉之心而即楚焉夫楚蠻夷也陳中國也以中國而從蠻夷則陳為可伐而宋伐之正也而衞人徇孔逹之言固守先君之舊好不顧夷夏大義方且出師救陳則是衞人助夷狄扼中國其救為不正也故經於宋稱師於衞稱人則罪衞之意可知 襄十五年齊侯伐我北鄙圍成公救成至遇盖魯自成公背齊從晉鞌之戰晉敗齊師請盟袁婁自是齊不犯魯者三十年非魯能拒齊也以悼公興霸晉强齊弱晉足以制齊故魯賴以無患也及悼公末年晉霸稍衰衞侯奔齊間齊之好齊侯始復修怨於我伐我北鄙而圍成是年悼公既没平公嗣位諸侯乗悼之亡各相攜貳征伐四起莫適為主求如悼公之時聽命於晉不可得矣故圍成之師公雖往救不過至遇而已遇晉邑也救成而至遇是魯畏齊而不敢進也畏齊而不敢進以晉不足為魯援故也故書曰公救成至遇非徒病魯亦傷晉也凡此皆諸侯之救也
  經書大夫救者
  僖十五年公孫敖及諸侯之大夫救徐夫徐以弱小之國見戕於楚是時齊侯主霸牡邱之盟諸侯悉至將以援徐然而經乃言公孫敖及諸侯之大夫救徐何哉盖小白自葵邱之會霸業已衰故楚人乗間浸以驕暴觀僖十年伐黄十二年滅黄至是時滅徐則其服齊之心不及於前可知也牡邱之盟雖糾率諸侯將為徐援而懼楚之强不敢赴難是以公孫敖率諸大夫以往救之而又不足以成功故此年書楚人敗徐于婁林則諸大夫之師初無補於徐可知也且小白經營中國功盖當時宜乎提師救難蔑無不濟而救徐之師逺次于匡委之大夫卒不克濟則罪可知矣何則能以身任難然後能使人免於難今小白畏楚之患自處於安而推難於人宜乎諸大夫之不及事也故經書曰公孫敖帥師及諸侯之大夫救徐責諸大夫之輕而罪齊侯之重也文三年晉陽處父帥師伐楚以救江盖楚自重耳之没復冦中原至是圍江而陽處父伐楚以救之然楚為江病處父之意以楚方欲圖江其鋒必鋭吾直救之必貽挫衂從事於楚則江圍自解殊不知救人之師急於水火先於伐楚非江利也是以晉師雖出而楚卒滅江則處父之救江實非救也故書先言伐楚而後言救江惡不能救也 九年公子遂會晉人宋人衞人許人救鄭夫楚自城濮之戰畏晉之强不敢加兵於鄭今晉文既没中國不振於是始復伐鄭是以趙宣子㑹諸大夫之師以救之觀十四年鄭伯與會則趙盾之師亦不可謂無功於鄭也然當時靈公繼文而立不能援鄭却楚克紹先烈而使救鄭之事出於大夫則靈公之罪可知也故稱人微之也微諸大夫不使救鄭之事大夫得專之也 宣元年晉趙盾帥師救陳九年晉郤缺帥師救鄭成六年晉欒書帥師救鄭凡此三大夫救陳救鄭無非以楚之侵伐而已然以春秋考之陳鄭二國雖皆隣楚而文宣以來楚之病鄭也急何則重耳之没不過十年楚遂伐鄭晉雖力爭而楚不息也至陳則距重耳之霸凡二十年盟會侵伐蔑不從晉及宣元年始有侵陳之師而趙盾救之夫既得鄭又連鄭以侵陳則楚之强横至此甚矣趙盾黽勉救難棐林之師伐鄭威楚足以捍陳不及四年陳已囘車而向楚則盾之救陳非謂久逺之功也至鄭則自宣以來無歲不有楚師雖黒壤及扈略同盟會而豺狼廹脅隨即叛去故宣十一年辰陵之盟十二年圍鄭之役楚魯無憚晉之意焉則九年郤缺之救鄭亦非功也及成十二年晉以鞌戰敗齊霸德稍興僅能服鄭然蟲牢之盟鄭伯始來而楚兵已臨鄭境矣故六年楚嬰齊伐鄭欒書救之七年嬰齊又伐鄭景公不勝其忿合諸侯之師同以救鄭鄭始從晉盟於馬陵則欒書之救亦非功也夫以陳鄭之難服如此然則為三卿者盍亦輔佐景公増修德業糾合諸侯大合兵車以追城濮之戰使荆蠻之楚消縮䘮沮遁迯竄伏則霸功可繼陳鄭可服而救難之美有倍於前矣不務為此乃區區以孱弱之師聲名救援是猶百川崩潰而一簣障之多見其不知量也故經所書例皆曰某師救某者傷晉德之不競三臣之無功也 襄十二年季孫宿帥師救台遂入鄆按是年莒人伐我東鄙圍台故季孫宿救台而遂入鄆先儒狥榖梁之説皆以謂受命而救台不受命而入鄆故書遂以譏之夫當襄公時三家擅權專恣日甚其無君之心久矣矧自文公以來政在大夫厯宣踰成至於襄公齊魯諸臣紛然肆横盟會征伐出於國君十一也安得而受命哉襄十二年距聖人之生未久使季孫果受命於公則經所書宜有以别異之也盖宿之出師本欲竊魯之鄆自為封殖而已非有意於救台也然必於救台而入鄆者其意若曰使吾無尺寸之功而舉魯之師竊據强邑則諸侯國人必有謀我者今以莒人之圍台出師救之因是而得鄆則吾有救台之功諸侯國人將必恕我是鄆可長得也夫命令國君所出也土地國君所守也必若假其命令盗其土地則聖人之意寧不救台也故書曰季孫宿救台遂入鄆深罪宿假救難之名而盗魯邑也 襄二十三年叔孫豹救晉盖晉自成二年敗齊之師諸侯歸命其後悼公更霸晉德中興齊乃事晉不敢爭魯及悼公卒平公不競齊始易晉而興兵矣故二十三年齊侯伐衞遂伐晉叔孫豹帥師救之次於雍榆救而次者畏齊之强不敢奔難故也夫以晉之恩魯深矣齊雖得志無大造於魯也為魯大夫者忍忘疇昔之好視晉之困弊不借一臂之援哉今叔孫豹雖曰救晉而次於雍榆與不救等也故書救晉而次罪豹之不赴晉難也 哀七年鄭駟𢎞帥師救曹按是年春宋皇瑗帥師侵鄭又圍曹故駟𢎞救之鄭實有惡於宋初非德曹之意雖非德曹然使鄭之師足以勝宋而釋曹之圍則排難恤災仁人之事春秋亦許之也奈何鄭雖救曹而明年宋公入曹刼曹伯以歸則鄭師之出曽無毫髪之助適足以堅宋之虐曹爾故書鄭駟𢎞帥師救曹病其不能也凡此大夫之救也
  經書夷狄救者
  僖十八年狄救齊盖齊以五公子作亂宋伐之戰敗於甗故狄救齊先儒以謂是年伐衞經書狄人善其救齊故人之也春秋苟善其救齊則必曰狄人救齊何救齊稱狄伐衞稱人哉盖稱狄救齊病狄之强也救難而病狄罪不在救傷中國之不能救齊也 僖二十八年楚人救衞盖曹衞楚與國也重耳興霸欲克服强楚撫定中原而曹衞附楚梗其喉牙故先侵曹伐衞以折楚之肘臂楚方爭雄諸侯不能存衞則虐焰未可逞故力於救衞以遏晉師則楚之惡可知書曰楚人救衞罪衞不當從楚楚人不得救衞也 襄十年楚公子貞帥師救鄭哀十年吳救陳盖自襄二年城虎牢之後至於此年鄭凡再服而再叛晉也晉以鄭之難服故合諸侯城虎牢以逼之是以楚公子貞帥師救鄭夫晉楚爭鄭自靈公以來無慮四十年且救之且伐之且城之其為鄭禦楚非不力也然楚未嘗出師以救鄭至此始救之靈公昏懦不君隕墜先業固不足道成公在位不久景厲雖號興霸而不競厥初終無赫赫之功是以數君雖力於救伐終不足以却楚而芘鄭楚人之意若曰吾雖不救鄭不我棄也洎悼公聿興同盟歸向虎牢之城亳城之盟始足以威荆蠻而衞中國故自蕭魚之會鄭不叛晉者二十年則攘却之功自重耳以來未有若此之懿也是以楚人至此始興師以救鄭則楚人之弱力不敵於晉可知及哀公之末晉德既替楚亦衰㣲吳偃然横行中夏侵齊伐魯敗楚服陳兵師四出横潰莫制雖欲有陳鄭而不可得故哀十年楚公子結伐陳而吳救之經書曰吳救陳傷晉楚之㣲而救難之師歸於吳也前謂出於夷狄者此也凡經之書救或出於天王或出於霸主或出於諸侯或出於大夫或出於夷狄雖皆有救難之名然考其事迹有師次而不及事有及事而不成功有成功而不正者違禮失義若出一律其間僅可取者惟莊二十八年公會齊人宋人救鄭僖六年諸侯救許襄五年公會七國救陳而已然則扶患恤災仁人之難得也如此是宜春秋重許可也嗚呼使東遷已後王道之正如三代盛事則列國無侵伐之亂天子無救患之師諸侯大夫夷狄雖妄自興兵盗一時之譽不可得也不幸王室不競出於二霸又不幸而出於諸侯出於大夫重不幸而出於夷狄政如閨門之内禮法廢壞骨肉相殘而求救於奴隷委身於盗賊也可勝歎哉
  
  杜曰和而盟曰平春秋凡書平者以其釋怨結好棄干戈而修禮文也考羣公之年書平者六隠六年鄭人來輸平三傳之説左氏及杜為近然亦未盡經意盖是時魯與宋好四年翬嘗會宋伐鄭五年宋圍長葛故是年遂來輸平盖欲結好於魯以絶宋之援觀八年鄭來歸祊則知輸平為結好明矣 宣四年公及齊侯平莒及郯莒人不肯公伐莒取向斥言公者深譏之也 十五年宋人及楚人平按經文十四年九月楚子圍宋十五年公孫歸父會楚子於宋夏宋人及楚人平則魯實平之也盖宋被楚圍九月諸侯莫有救者魯比楚親宋使歸父會而平之禮也然春秋皆稱人者傳謂大夫未盡經意盖宋先代之後天子之上公而楚蠻夷之國宋不可被屈於楚楚不可得志於宋故兩國皆貶稱人 昭七年書暨齊平左謂齊伐北燕盖燕與齊平也夫經書外平若楚宋者必曰某與某平也若齊與燕平安得與魯同文哉盖魯自襄公以來與齊結怨按襄二十四年仲孫羯帥師侵齊二十五年崔杼伐我及至七年以前雖兩與齊同會然未嘗有修好之事至是始與魯平故是年叔孫婼如齊涖盟則知與魯平明矣説者曰齊來求平不得已而從之明非魯志也夫齊强魯弱尚矣齊何畏魯而求成哉盖自昭公以來楚人暴横日甚於前四年楚子主會於申又連諸侯以伐吳而魯嘗結交於楚故六年叔弓如楚七年公如楚是時齊有田氏之權國勢漸㣲則求成於魯恐魯結楚以謀之也然則書暨明非魯志明矣 定十年及齊平夫齊魯兩國雖仇好不常而經書齊伐魯倍於魯之侵齊以齊强魯弱齊之勢可以凌魯魯不敢易齊也至定八年齊未嘗伐魯而魯兩侵齊者盖魯倚晉為重度齊報伐晉必救援故八年國夏伐我繼書公會晉師於瓦左謂晉趙鞅帥師救我則其再侵齊魯倚晉明矣齊懼晉之援而欲収魯之好於是遂及魯平魯亦自是舍晉以從齊焉終定之世十三年盟齊侯於黄十四年㑹齊侯于牽而無好晉之文則魯之背晉從齊又可知也 十一年及鄭平盖鄭當定公時背晉從齊故定七年齊侯鄭伯盟于鹹而八年晉士鞅帥師侵鄭魯方好晉則為晉以侵鄭及與齊好則因齊以好鄭然則魯之與鄭或仇或好皆為齊晉而已然杜謂和而不盟曰平攷之經昭七年春王正月暨齊平三月叔孫婼如齊涖盟定十一年及鄭平叔還如鄭涖盟盖有平而盟者矣杜例不通也嗟夫春秋之時諸侯日㝷干戈務相吞滅强大者以力自肆弱小者不能自保大抵尚征伐者多修情好者少經於侵伐圍入戰取之文不可勝數而書平者終春秋纔六爾然則釋怨結平雖未盡講信修睦之道而彼善於此盖亦春秋之所喜歟





  春秋比事卷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比事巻十九     宋 沈棐 撰
  
  為天子之臣而專天子之命為諸侯之臣而專諸侯之命以王法正之皆春秋所誅也故二百四十二年書遂者十有九雖事各不同大抵譏其專命自恣而叛王法也然其間興霸一時遏冦亂正中夏立諸侯之顯功雖得罪於名義而就春秋以論之亦衰世之幸不可謂全無取焉何則事有可遂者有不可遂者貳國君之命重侵滅之惡救難而次取邑而城若此之類是不可遂者也聲兵威以抑强敵合同盟以扶弱國若此之類是可遂者也事不可遂而春秋不誅何以懲後世之僭事可遂而春秋不與何以勸後世之功然則考當時之事而較其善惡利害則褒貶輕重之義可得矣請援此論之凡書遂或出於王臣或出於霸主或出於諸侯或出於大夫或出於蠻荒皆自有次序也
  經書王臣遂者一
  桓八年祭公來遂逆王后于紀盖禮天子不親迎取后則三公逆之桓王取后于紀魯實主婚今使祭公來謀親迎之期也既謀之則當復命於王王命逆則逆不可專也今不復命遂自魯如紀逆女故曰祭公來惡祭公之専命也然不言使者三公代王親迎禮所宜然不必言使此出於王臣也
  經書霸主遂者
  僖十五年公會齊侯宋公陳侯衞侯鄭伯許男曹伯盟於牡邱遂次於匡盖是年楚人伐徐小白帥諸侯合盟將以救徐而畏楚之强不敢進師遂次於匡則其緩於救患可知故曰公會諸侯盟於牡邱遂次於匡譏小白有救徐之名而無及事之功也 二十八年公會晉侯齊侯宋公蔡侯鄭伯陳子莒子邾子秦人于温諸侯遂圍許晉文興霸敗楚城濮踐土之盟温之會兩合諸侯許皆不至故會諸公圍之也夫小白圖霸許未嘗不服重耳驟服强楚有震諸侯之威如許之小國宜俯首脅息聽命於下風也今兩會不至則知晉文之德盖歉於齊侯矣不能以德綏諸侯而因會以圍之及明年盟子翟泉許又不至終重耳之世不能得許則其威德不信於諸侯可知也故春秋書此惡重耳以霸主之威合諸侯之衆壓之以兵不能致一小國也然此一事也而經兩書遂者下為曹伯復歸於曹故再書以起文也此出於覇主者也
  經書諸侯遂者
  桓十八年公與夫人姜氏遂如齊盖男女之别國之大節禮所當謹也桓公昏亂不能制其室家乃與之出會諸侯又與如齊終致禍難身殞賊手故直書公與夫人姜氏遂如齊言公之禍起於姜氏也然下言公與夫人遂如齊則濼之會姜氏在矣而經止書公不及夫人先儒以夫人之行甚矣不可言及也不可言及公弗能制此説雖通而未甚明蓋姜氏淫亂賊君桓公固可誅矣而罪起於公之不制故濼之會没言夫人專歸罪於公也若曰彭生之難起於公會齊侯而濼之會公自專之而已非姜氏所得與也 文七年公伐邾三月甲戌取須句遂城郚僖二十三年公伐邾取須句雖得而不能守故至是復伐而取之然此書春伐邾而又書三月甲戌不與僖公同文者公始伐邾恐邾必爭而未敢遽取必逡廵而後取也雖取須句而猶畏邾之難故下書遂城郚以備之夫旣伐人之國而取其邑又從事於城築之勞其疲弊師旅不恤民力不亦甚乎故書遂所以甚公殘民之不仁也 十五年齊侯侵我西鄙遂伐曹入其郛盖齊懿弑昭公而立易晉靈之昏暗忿魯事晉之久禮疎於齊故因子叔姬之事是年秋始侵我西鄙季孫行父如晉將以假晉之力除齊之難而扈之盟諸侯不能討是以冬復來侵且伐曹入其郛以討其朝魯是年曹伯來朝夫齊侯不顧婚舊兩侵魯鄙又伐其與國其罪固不可貸矣然魯馮恃晉力奉事不懈以圖緩急之援也今魯見屈於齊而晉不能救使齊侯得逞其虐豈非晉之罪耶 成十三年三月公如京師遂會晉侯宋公衞侯鄭伯曹伯邾人滕人伐秦三傳皆不書經意盖成公之行本以會諸侯伐秦道過京師而朝也觀上文書晉侯使郤錡來乞師則知成公之行為伐秦明矣夫因戰伐之事假朝王之禮此諸侯不義之罪春狄所宜誅絶也而夫子婉其辭以書之若真如京師者疾當時諸侯不朝天子而幸其一見於衰世故公之行雖不主於朝而春秋之文使若正焉用見夫子之心切切然在尊周也 襄十年公會晉侯宋公衞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齊世子光會吳于柤夏五月遂滅偪陽盖偪陽㣲國也悼公興霸不能卻強楚綏小國乃畏吳之横率諸侯而往會之因之以滅偪陽則其惡甚矣且所貴乎霸主者以其抑强扶弱也今强者不能抑弱者反見陵豈覇主之事哉故書公會諸侯㑹吳于柤五月遂滅偪陽罪晉悼公會强夷而弱小國也二十三年齊侯伐衞遂伐晉按十四年衞侯出奔齊而剽繼立至十七年衞石買伐曹十八年晉執石買討其背盟伐曹之罪衞人懼晉是年冬剽遂會晉圍鄭然衎猶在齊也及二十一年經書晉欒盈奔楚左謂盈自楚適齊晏子曰禍將作矣齊將伐晉不可以不懼是年商任之會明年沙隨之會衞侯剽皆從晉不貳以經傳考之則知齊侯之伐晉衞實衞侯衎及欒盈間之也盖晉自悼公没平公繼立國勢削弱衞之所恃者晉也晉弱則衞亦不競故齊侯敢肆凌侮伐衞伐晉經書遂者惡齊侯背盟棄好連伐兩國不義之甚也先衞後晉則明衞之伐起於衞衎而欒盈助之也凡此皆諸侯之遂事也
  經書大夫遂者
  莊十九年公子結媵陳人之婦于鄄遂及齊侯宋公盟結受命以媵婦不受命以結盟今乃矯君之命專事自盟其罪大矣故經書以惡之按是年冬齊人宋人陳人伐我西鄙然則結之出既失媵婦之好且賈齊宋之讐陳人之意以結本媵婦而與齊宋盟其待我輕矣齊宋之意謂吾大國也而魯使二卿因事以盟我其待我亦輕矣是以交致侵伐不恤舊好且結一出而召禍於三國也 僖三十年公子遂如京師遂如晉按是年天子使宰周公來聘則仲遂之行所以報聘於周也明年取濟西田公子遂如晉左謂晉分曹田故魯拜晉之賜則仲遂之行將求田於晉也夫僖公既不能朝王天王反來致聘則僖公可因是而往朝矣已不能朝乃遣一大夫而大夫之行本以如晉求田而不主於聘周則其慢王之罪不可赦也説者多罪仲遂專命如晉夫諸侯知有天子則大夫知有諸侯此上下相待之禮也僖公不知有天子而責仲遂不尊君不亦難哉然則遂之專命實僖公啟之也 宣十八年公孫歸父如晉冬歸父還自晉至笙遂奔齊三傳之説皆非經意而榖梁失之尤甚盖仲遂殺惡及視而立宣公宣公思其援立有嬖於遂故其子歸父亦有寵於魯當宣公時魯國之柄多出於遂之父子方宣公未没國人以公之故不敢討也及使晉而還聞公之薨懼魯人追討其罪不復反命至笙遂奔齊夫人臣之義受命而出君雖薨猶復命也歸父還至笙不復命遂奔齊則其慢君之命甚矣昔楚鬬椒之族克黄自外而入人或止之對曰君天也天可逃乎且使成公果欲追治歸父歸父當省愆念咎聽命於君可也詎可銜命而出奔哉然則經書公孫歸父如晉至笙遂奔齊惡歸父之專權而叛國也 襄十二年季孫宿救台遂入鄆惡宿假救難之名竊邑以自專也 定八年晉士鞅帥師侵鄭遂侵衞盖當定公時國勢愈微鄭衞兩國背晉而歸齊故經於七年書齊侯鄭伯盟於鹹又書齊侯衞侯盟於沙晉人忿鄭衞之叛已且失兩國之助於是侵鄭衞以强其見從然是時晉國六卿擅專國政而士鞅尤其甚者故四年伐鮮虞五年圍之皆出於鞅則侵衞侵鄭之意實鞅為之非定公所得與也故經書晉士鞅帥師侵鄭非特惡鞅之專且見晉國衰㣲權不在君是致諸侯間晉而相攜貳也此大夫之遂事也
  經書夷狄遂者
  宣元年楚子鄭人侵陳遂侵宋夫陳鄭二國晉楚所必爭而宋以附晉嘗與楚仇者也曩者重耳之霸陳鄭悉服中國楚不敢爭重耳既没襄公嗣立而晉霸雖稍衰襄公尚能扶持先業未至殞墜楚猶懲創城濮之師雖有得陳之心而未敢力爭也既而襄公没靈公驕昏淫亂怠棄國政楚始易晉然即位之初猶有趙盾維持國柄故十餘年間楚雖一侵陳而陳鄭猶未失也及宣元年晉德愈衰不足以保鄭鄭始向楚楚既得鄭又欲得陳而仇晉之與國故於是侵陳侵宋經書此者甚傷晉之弱而疾楚之强也然楚病中原已久聖人以夷狄待之不足深責故稱楚子若鄭以中國諸侯委心事晉一旦乗其衰弱轉而歸楚又連楚以侵宋則其得罪百倍於楚子矣是以特書而人之也 昭公四年楚子蔡侯陳侯許男頓子胡子沈子淮夷伐吳遂滅頼楚靈弑君而立乗晉之㣲驅率諸侯主會於申張其威勢既以諸侯伐吳且憑恃虐焰殺齊慶封又以滅頼則其殘暴不道極矣故經書楚子蔡侯陳侯許男頓子沈子胡子淮夷伐吳甚强楚之貪殘也或謂申之會楚勢最盛然楚子自是逞其驕心凌滅諸侯肆溪壑之欲縱虎狼之貪終於被弑乾谿楚遂不競則其衰替實基於申之㑹也此夷狄之遂也 凡此數者或貳國君之命或重侵滅之惡或救難而次或取邑而城要皆得罪聖人其間所可取者惟小白之伐楚救許悼公之城虎牢皆有功於當世春秋不得而盡貶之也按僖四年公會齊侯宋公陳侯衞侯鄭伯許男曹伯侵蔡蔡潰八國遂伐楚次于陘夫小白圖霸雖以服楚為急然經營二十餘年其勢非不盛也至此始舉伐楚之師且不直搗其巢穴方徘徊於侵蔡然後伐楚又次于陘以待楚之服從者齊侯非有畏於楚也以謂克敵之功小全師之功大姑欲外示威聲以折楚之心使兵未壓境而楚心已沮是不戰而先勝之也故陘之次不折一㦸而楚已攝服遣使請盟自是中國維綱一正而楚人不敢逞則陘之次小白之功大矣 僖六年公㑹齊侯宋公陳侯衞侯曹伯伐鄭圍新城楚人圍許諸侯遂救許其詳見救許例然書遂者大齊威能伐鄭又能救許也説者謂僖四年召陵之盟服楚未幾而鄭已叛齊逃歸楚已背盟伐許齊侯區區再舉伐鄭之師又勤諸侯救許是楚未嘗服而中國未嘗寧也春秋安得喜之曰小白之所失在未服楚而已不在救許也且使楚人圍許而小白坐視不救則其得罪豈不重於此哉觀洮之㑹鄭來乞盟許男亦與小白之救許不可謂無功也 襄二年仲孫蔑㑹晉荀罃齊崔杼宋華元衞孫林父曹人邾人滕人薛人小邾人于戚遂城虎牢盖服鄭以安中國霸者之美功也悼公合諸侯以伐鄭城虎牢之强邑自是鄭歸晉者四年則其功大於戍虎牢矣故虎牢不繫之鄭以鄭既服而内之内之所以美悼公也前謂聲兵威以抑夷狄合同盟以扶弱國盖在於此嗚呼經書遂者如此其事僅可取者止於三而已矣况三者之事又皆出於霸主自是之外皆不免於王法之誅也而公羊以為安國家利社稷則專之然當時諸侯大夫孰為安國家利社稷者乎斯言無補於春秋實重權臣之僣君子不取也
  
  古者諸侯分國列爵維藩與屏其於救患討貳禦亂圖安舉能守正引義赴難直前而無所畏焉春秋衰世王道息轍侯伯奸義干戈日㝷列國之君不能自保無患雖師徒以救伐國君之奔亡亦以逡廵顧望不敢頓進故聖人書次以譏之按經書次十有六或以救伐次或以失國次而事各不同大抵救而次者或得聖經之褒失國與救而次者皆所以惡之也
  春秋比事卷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比事巻二十    宋 沈棐 撰
  外裔
  古者天下未嘗不有外裔之患然古者明王在上則驅攘之功一出於天子故不庭之國雖病中原而兵威震討禮義柔服海内卒賴以安若文王采薇之師宣王六月之伐是也周衰王道不振遂致窺侮漸深躪蹂中國浸不可制時無賢主尸驅攘之柄故列國諸侯被其害者所在皆然始也假好於禮文終也逞志於鋒鏑侵陵大邦夷滅小國諸侯恐懼不敢操戈而𧢲力焉雖然終春秋之世稍稍衰亡而列國之受其殘創者盖不淺矣聖人傷聖王之不作以致肆横侵侮魯史具載筆削雖其種類之微必一一書之而不少略焉請得而備論之詩曰西有昆夷之患北有玁狁之難所謂昆夷即春秋之戎也所謂玁狁則春秋之狄也戎之類有六曰山戎曰北戎曰姜戎曰雒戎曰茅戎曰陸渾之戎而戎蠻子赤則又諸戎之種也狄之種有二曰赤狄曰白狄而潞氏甲氏留吁則又赤狄之種也攷之經書戎者十三書狄者三十六計狄之見經而倍於戎盖戎自隠桓以來雖先入春秋而侵擾之患比狄為少頼小白主霸中國之威稍立稱兵屢伐其勢遂衰僖文之後於經傳罕見不過助晉敗秦㑹晉結盟及敗王師而止耳暨宣至襄戎無侵伐之文而陸渾滅於晉蠻子殺於楚晉又執蠻子赤而歸之則其衰弱可知矣至狄則自莊公末年始入春秋驟陵列國遽以盛强興師侵掠幾無虛歲觀其伐邢入衞滅温最為害之大者雖當時二霸相望以起糾合同盟折服强楚安視狄人之禍未嘗囘戈而北向焉馴至文公之時二霸既没諸侯無所倚重狄之跳梁又甚於前齊晉宋魯諸國交被侵擾終宣之四年見經者凡二十有一厥後頼晉之力乗狄衰釁搗其巢窟挫其鋒刃諸侯始得以紓難焉然則就二者而較其强弱則狄盛於戎可按此而見也 攷夫隠二年公㑹戎于潛左曰修惠公之好也戎請盟公辭榖梁曰智者慮義者行仁者守有此三者然後可以出會㑹戎危也秋公及戎盟於唐左曰戎請復修戎好也説者以謂隠公能以禮文接好戎人使逺仇怨息干戈誠得治戎之術也是不然戎人狂狡反覆靡常可以兵威制不可以信義結今隠公削弱不能揚威逺戎乃以中國禮文而交通之示明信於豺狼薦玉帛於草莽是誘其驕心而來其侵侮也故經書㑹盟于戎必斥言之所以著公之惡也七年戎伐凡伯於楚邱以歸公羊曰此執也言伐之
  大凡伯也其不言𫉬而變言歸者亦此意也梁曰戎衞也為其伐天子之使貶而戎之也夫天子之使出聘列國而見伐於戎則諸侯當赴救之可也諸侯不能赴救為凡伯者當盡死節無辱君命可也今戎伐王使執之以歸以見衞侯之不救難凡伯之不盡死節矣故經書楚邱書以歸者所以交惡之也然執一使臣無事兵威而與伐國同文者大天子之使不使戎得以執之故以伐國為文所以重王命也 桓二年公及戎盟于唐左曰修舊好也夫與戎會盟隠固矣桓公復蹈其轍而盟之雖以修好為辭其實有畏於戎也然隠不書至而此書其至者隠無大惡春秋猶且恕之桓簒弑之人而逺及戎盟則有取危之道故特書至以危之也 莊十八年夏公追戎於濟西三家之説皆戾經意夫諸侯保守封土以衞社稷必堅城壘繕兵革選將帥嚴烽燧謹斥候使夷狄不敢輕以肆侮不幸而來則吾有以備之可也莊公驕淫不道政弊民疲不為備禦之計使戎見侵又不能提師一戰挫其驕蹇使得亟去而始追之何益哉且濟西魯地也言追及濟西則戎之侵我可知也經書無戎侵之文止書追戎具言公之無備來而不知旣逺去而始追之也二十年齊人伐戎二十四年戎侵曹二十六年公至自伐戎凡此三傳皆無義三十年齊人伐山戎左曰以其病燕故也榖梁曰齊人者齊侯也其曰人愛齊侯乎山戎也小白内無因國外無從諸侯越千里之險而北伐山戎危之也則非之乎善之也燕周之分子也貢賦不至山戎為之伐矣 僖十年齊侯許男伐北戎三傳亦無義此戎侵諸侯齊魯伐之事也夫經自隠桓及莊止言及戎會盟與追戎而已至此始言中國伐之及戎來侵中國則戎之勢已强也然經於莊二十年與三十年皆稱齊人至僖十年始曰齊侯者盖莊公之時齊雖伐戎而戎無懼心猶逞志於中國故二十年齊伐戎而二十四年戎乃侵曹致曹羈出奔則是前年之伐不足以禦戎而戎敢易之故至此也至二十六年公伐戎三十年齊人伐山戎皆不成驅攘之功是以春秋例貶齊而人之然於公不貶者責霸者重而責公輕也洎僖十一年一伐之後戎遂帖服終文宣之世不復為中國患故中國於戎亦無侵伐之事則小白安諸夏救中國之功至此始云盛矣經特書齊侯之爵所以歸美之也僖三十三年晉人及姜戎敗秦師於殽盖晉以韓之戰結怨於秦及晉襄繼立復修前怨遂連姜戎伐秦而敗其師矣夫伐人之國其罪固已深然連中國猶云可也今晉襄交結荒夷剪伐同好自春秋以來開禍於此則其𫉬罪聖人寧可貸乎故經書晉人深貶之也文八年公子遂會雒戎盟於暴左曰襄仲會晉趙盾盟于衡雍遂㑹伊雒之戎書曰公子遂珍之也按杜預釋傳之㫖謂伊雒之戎將伐魯公子遂與晉盟衡雍不及復君專命與盟春秋善其解國患故稱公子遂以貴之詳觀經文此説未然夫經書遂事未嘗離文也今壬午盟衡雍而乙酉盟暴春秋兩書公子遂安得為遂事哉盖經凡書戎狄盟者皆有畏於戎故屈禮而與之盟也使雒戎果欲侵魯仲遂既為卿佐任國重事則當稟命文公率國人而拒之何至優柔畏懦而與之盟哉况自文公以來大夫專政實始此時按其專恣仲遂居多故當時會盟征伐類出於遂則經書此者非特惡其盟戎亦惡其專政也 成元年王師敗績於茅戎盖王者至尊天下莫得而敵定王庸暗無宣王之烈驅除戎冦而王師反為所敗則其削弱可知也故孔子以王師自敗為文非特尊周亦以傷周之衰也 昭十六年楚子誘戎蠻子殺之左曰楚子聞蠻氏之亂也與蠻子之無質也使然丹誘戎蠻子嘉殺之遂取蠻氏旣而復立其子焉禮也經何以不名楚子則以其類君子不疾之疾也不疾乃疾之也夫戎蠻與楚非其大惡楚恃强暴而殘害之固可罪也而又誘以殺之設徂詐之計肆虎狼之毒則其罪又甚於伐其國而執殺之者宜乎春秋名楚子與十一年楚誘蔡子般殺之同文也而經於此不名楚子者盖同惡相殘自古已然非若蔡子般之見誘殺可深言而重責也故聖人特異其文以為内外之别耳 十七年晉荀吳帥師滅陸渾之戎左曰晉侯使屠蒯如周請有事於雒與三塗萇𢎞謂劉子曰客容猛非祭也其伐戎乎陸渾氏甚睦於楚必是故也君其備之乃警戎備晉荀吳帥師滅陸渾數之以其貳於楚也陸渾子奔楚 哀四年晉人執戎蠻子赤歸于楚左氏曰楚單浮餘圍蠻氏蠻子赤奔晉隂地晉趙孟曰晉國未寧安能惡於楚必速與之士蔑將裂田與蠻氏而城之且將與之卜蠻子聽卜遂執之以畀楚公羊曰赤戎蠻子之名也其言歸於楚何子北宫子曰辟晉伯而京師楚也夫蠻戎之人氣類雖殊其就利避害樂生惡死亦與人同耳先王討叛懷服仁威並行曷嘗視之如草木禽獸不分臧否不辨去來悉艾殺之哉當昭哀之時戎未嘗為晉患而荀吳滅其國晉執其長以歸楚雖曰中國之禦外侮當以兵威然彼不我患而殘虐之如此盖亦幾於不仁矣雖然按左氏之言荀吳滅陸渾之戎則是晉與楚爭强也而哀四年執戎蠻子以歸于楚何哉盖當是時晉頃初立晉國雖微猶能與楚抗也至哀四年晉霸愈㣲支吾不能於是鉗制於楚俛首以聽命而已然則執戎蠻子赤歸于楚豈非制命在楚故歟聖人書此非特譏晉之殘暴亦以傷其衰弱也凡此者皆西戎見經之始終也
  狄之交亂諸侯者八國
  邢衞齊晉魯宋温鄭是也邢以莊三十二年見伐於狄按閔元年僖元年齊救邢盖當時覇主急邢之難聶北之次夷儀之城雖能存邢而不能却狄邢知中國之不可深恃又懼狄師之再臨於是厚結狄人與同好惡故僖十八年連狄伐衞二十年且及齊盟則邢之所以區區交狄以保其封土而有貳於中國者實小白之過也衞以閔二年狄入其國䘮其宗社雖頼小白之德合
  諸侯之助遷之楚邱不至滅亡然不免於夷儀之遷遷國之後數被侵伐僖十三年侵之十八年伐之二十一年又侵之三十一年之間終僖之世狄病衞者凡四衞人不勝其憤故三十二年侵狄以報積年之怨然則衞之所以稱兵于狄者非誠欲勝之也盖以累困於狄示之大弱非張吾三軍被吾甲兵以聲威於狄人則不可以要其盟好姑假是以結之所以侵狄之後遂與狄盟也雖然衞之勢終不可以勝狄而狄之心終不肯以貸衞於是文十三年狄復侵衞而衞卒不能以報伐然則衞之所以疲於狄者實小白不能攘却救衞於未亡之前也 齊以僖十八年五公子爭亂宋襄欲立孝公與齊師戰於甗齊師敗績狄遂救齊考之經傳無虧衞姬所出當是時狄方仇衞故狄救齊者有惡於衞欲出無虧而立孝公也孝公既立德狄人之助二十年遂與狄盟終孝公在位狄不侵齊是知狄人之救齊其助孝公明矣 及昭公繼立二十年狄遂侵齊厯懿至惠狄之侵齊者凡七焉然當時齊之子孫無小白之賢不能宣威玁狁而坐受狄人之侵侮未聞敢一稱兵嗟乎齊强國也距小白之没纔十餘年中國諸侯猶憚齊而狄敢易之則其强暴可知矣 僖八年狄伐晉盖是時晉始入春秋國勢未强故狄敢伐無所畏憚自文公興覇雄長諸侯狄人自是無復加兵及宣八年晉與白狄伐秦頼掎角之力晉人德之故十一年晉侯㑹狄于攅函以固狄好然晉人旣頼其助且與之會恃其强足以勝狄於是肆其殘虐芟其種類故經於十五年晉人滅赤狄潞氏以潞子嬰兒歸十六年書晉人滅赤狄甲氏及留吁成三年晉郤克衞孫良夫伐廧咎如左氏謂討赤狄之餘夫要荒以外王者所欲並生故必其罪可討雖剪㓕之不恤也今狄未嘗一為晉患晉既與伐秦又與同盟一旦反好致仇剪滅芟除如刈草芥是則晉之罪也狄人懲晉不德故成九年背晉從齊連秦人以伐晉盖秦晉仇也狄旣憤晉無所釋憾是以從晉仇國併力攻之然則晉之所以失狄者實自取之也自後晉狄交怨兩敗狄師成十二年晉人敗狄于交剛昭元年晉荀吳敗狄于大鹵終春秋雖不甚弱不復為中國病然晉之貪殘者初非其道也 若夫文七年値中國無霸魯文豫怠狄人間而小侵之故是年書狄人侵我西鄙至十一年叔孫得臣敗狄于鹹以報其侵魯既勝狄而屈服之狄用是懼服不敢窺魯且又逺來從好故襄十八年白狄來所以見狄之屈於魯也 至鄭國以弱小之國左齊右楚脅制不暇且當狄跳梁之時未易𧢲敵故僖十四年二十四年兩被狄侵伐而鄭不敢報迄無伐狄之事盖鄭國褊小勢不能與狄爭且日虞楚患不遑勞兵於逺也 唯宋國且逺於狄其被患也比諸侯為少不過文十年狄一侵之而已 至温小國而且近狄其被患也比諸國為甚故唯僖十年特書狄滅温而已其他無滅國之文焉凡此者皆北狄見經之始終也 雖然考春秋而論之戎自僖十年齊侯許男伐之浸以衰㣲罕見中國此霸者攘却之功也至狄始於閔僖盛於文公至襄昭之後則不能病中國而中國反病之其貪暴之勢浸衰於前何也説者以謂襄昭以來諸侯同盟同㑹特多於前雖列國自相誅夷而中國之威猶足以駕馭逺畧譬若權門世族雖其禮法廢壞箕裘之業不競而雄强惡少尚能隄防門户使閭里小盜不敢侵侮也是不然夫以二霸赫赫之功實春秋之領袖而狄之貪惏侵伐自如無所畏憚况其後嗣子孫不及先君之萬萬乎盖盛衰興廢自古不常或盛而後衰或衰而後盛惟其時而已當襄昭之後西戎既熄北狄亦㣲則其衰㣲不復曩時之盛者亦時適然也然則戎狄可得而治乎曰古人有言叛則討之服則懷之嚴守禦以備不虞修政刑以威不軌此先王治禦之道也










  春秋比事卷二十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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