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經筌 (四庫全書本)/卷03

卷二 春秋經筌 卷三 卷四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經筌卷三     宋 趙鵬飛 撰
  莊公
  元年春王正月
  繼弑不書即位正也吾於隠公既言之
  三月夫人孫于齊
  桓公之弑其謀甚晦方公與夫人如齊亦豈虞夫婦之間萌逆弑之謀及公薨于齊魯人葢以為齊侯殺之亦不知其謀之出於夫人也雖夫人亦謂魯之不我疑故喪之歸也亦從而歸歸魯三月而魯人無知夫人與謀者其責於齊曰請以彭生除之魯葢以力不能得齊侯而甘心焉得彭生姑以當齊侯亦不知賊葢在苫塊之側而不問也姦雄殺人而逃心猶有所不安況婦人之情乎喪歸三月魯時將練祭夫人懼與祭而干冥責也於是奔齊弑逆之謀至是乃敗夫人葢自敗也魯於是始得弑君之賊然子母之間何以置之哉葢絶之可也而莊公幼稚有所不忍焉聖人以為法不可以恩掩義故春秋於是奔也黜不書氏為魯誅之而為莊公絶之也公榖皆以去族為未爵命此亦未爵命邪吾前論去族為聖人之書法於是有足證者矣内諱奔例書遜避之也其實奔也
  夏單伯送王姬
  秋築王姬之館于外
  忠孝無二道移孝於忠同是心也故求忠臣於孝子之門今魯於齊有不與共戴天之讎而天王命以主㛰是置人於不孝也為魯侯者宜何以處之寕辭王命以避讎可也葢王命有義可辭父讎無言可避故君子寕廢其公而存其私是天下之通理也如是則忠孝不失為兩全今魯上不辭王命而下無以避父讎既遣單伯為天子送王姬矣乃為築館于外以待之示不接於讎也然一舉而忠孝兩失外王姬則於王為不忠歸王姬於齊則於父為不孝魯侯之計初以為築王姬之館于外則上不違王命下不接父讎矣葢不思其忠孝兩失皆本乎築館于外也不忠不孝之罪其可以智免哉單伯魯大夫或者疑送王姬非魯所冝遂以單伯為王臣及見十四年鄄之㑹單伯書於㑹之上若内大夫於是又改送為逆是二者均失也天王命魯主㛰姬若魯女也故單伯言送而王姬言歸皆以内之辭書之苟以為逆豈有齊娶王姬而魯為逆者哉然内大夫未有書字者此書字者劉敞謂魯之孤是也公之孤四命附庸之君也如邾儀父之類故書字此為得之孤葢魯附庸之君入仕于魯也
  冬十月乙亥陳侯林卒
  王使榮叔來錫桓公命
  䇿命也若書所謂蔡仲之命文侯之命耳生而命之固也死而䇿命古無是理周官有職喪掌諸侯之喪涖其禁令序其事凡國有司以王命有事焉有事謂賻贈𮚐含之典也若其有功徳於世者死有誄有鼎銘捨此無所謂錫命者焉衞襄公卒景王使人追命之此春秋之末叔季之事非制也極其原當自莊王啓之然以衞襄之為人而較魯桓則景王之失為輕且桓公天下之大逆生不能討死復何辭以䇿命之則莊王尤為不君矣不書天闕文或者附㑹天徳天討之事以求不書天之㫖鑿矣書錫桓公命其貶自著安在去天而後見貶哉不然王伐鄭不書天豈其貶非天討歟聖人立文自有體不如是之屑屑也
  王姬歸于齊
  夏送王姬秋築館于外至冬而後歸於齊久遲於魯何也見齊魯之兩不安也魯人不敢送懼不孝之罪暴於天下也齊侯不敢逆懼魯要其來而為父復讎也遲之已久齊知魯無復讎之意而後來逆之不書逆常事也觀王姬久留魯而情可見矣魯主㛰王姬若内女故書歸
  齊師𨗇紀郱鄑郚
  嗚呼齊襄狗彘也紀王后之國今王復歸女於齊紀亦有㛰姻之好焉姬入齊而齊𨗇三邑者其人也其亦有親愛之心哉僖公見紀之納女於王則終身不敢謀紀襄公當王姬之歸而𨗇紀邑焉其父子為惡之輕重又可較矣春秋之書𨗇有三義有𨗇人之國者宋人遷宿是也有自𨗇其國者許𨗇於葉是也有遷人之邑者紀郱鄑郚是也𨗇國徙其都鄙城市而已遷邑則徒其民而取其地也或者曰𨗇其民而墟其地非也且𨗇者本利其地而遷之若不取其地摟其民何益哉周之井田有田始有民春秋之世其法固存也𨗇其民而不取其田民何以置之然取邑曰取者不轉徙其民也𨗇邑曰𨗇者轉徙其民也齊不義而逼紀紀民有所不順焉故以師脅之驅其民而徙之東置於南甲居於乙疆其地而别之使若齊置之也取其地而民安之曰取取其地而疆其民曰𨗇聖人因事立文而義自顯也紀小國爾三邑既𨗇所存者幾何冝其不能立於大國之間則紀之亡若不久矣
  二年春王二月葬陳莊公
  夏公子慶父帥師伐於餘丘
  於餘丘魯附庸也未王命故以地舉之若邾牟婁焉莊公幼弱大夫專恣於餘丘叛故公子慶父專兵伐之然溺伐衞則聖人貶其族慶父専聖人不去氏何也於以著孟氏之孽葢基於此不氏則無以見之故書曰公子非襃慶父也
  秋七月齊王姬卒
  冬十有二月夫人姜氏㑹齊侯于禚
  書齊王姬卒疑辭也王姬卒而夫人㑹齊侯于禚是誠可疑者桓公千乗之君文姜與其兄謀之如獵狐兔王姬婦人又何恃哉歸齊八月而卒於齊死之善惡不可得而詳也齊之赴魯内有所不安而赴之疑魯問其故也不知赴之而夫人遂出㑹于禚是乃所以致魯之疑聖人亦從其實以疑詞書之其意可見矣不然王姬卒常事爾何以書之或曰初姬之歸也魯主之故赴於魯非也十一年王姬歸於齊亦魯主之也其後何以不書卒
  乙酉宋公馮卒
  魯之桓宋之馮一體之人也而其時又適相終始其同惡相此盜之常情桓馮不死鄭亂不息然其所以亂鄭者實桓馮之故宋馮出忽立突初以植逆黨也不惟利其黨而且利其賂賂不厭則始主而終惡之桓之與突亦同惡者也突失宋則比於魯亦同氣相求者故魯復摟之以伐宋及其末突為國人所疾而出奔則魯宋均無望於突矣無望於突亦可以已矣而二人之心以為突出則逆黨孤於是舍前日交兵之怨而同納突焉忽已得鄭而突居於櫟是鄭有二君也鄭有二君繄誰之罪歟桓馮為之也桓十七年髙渠彌弑忽而立子亹使桓不死兵釁復生矣幸桓死而馮不能獨納突也及桓十八年齊襄伏甲殺子亹而立子嬰鄭葢未定突猶在櫟使宋馮不死又未必不為突謀也今馮死矣故子嬰雖稚而君鄭十有四年突無如之何者失宋魯之援也故聖人於春秋重絶逆黨葢重絶逆黨則天下之亂息矣宋馮之卒聖人葢幸其卒也
  三年春王正月溺㑹齊師伐衞
  衞朔不義而立不義而奔王法所不容也齊襄為逋逃主而久匿之至是五年復舉兵伐衞謀納朔也齊襄之行汚人牙頰天下同疾之而魯又有君父之讎其可與之俱邪莊公於此纔十有五君子葢不可責其過也而深可誅者大夫之無君忘讎於内而專兵於外其可忍哉故去溺之族誅之重矣其後莊公忍父之讎而從其伐衞鬬王師而敗之上不忠而下不孝皆溺所以致其君者然也其罪可勝誅乎
  夏四月葬宋莊公
  五月葬桓王
  桓王崩七年而後葬周無臣子而諸侯無王也左氏曰緩何止緩邪公榖以為改葬意之爾若然則何以不書改如卜之改也
  秋紀季以酅入于齊
  春秋因事立文而襃貶自見紀季以酅入於齊始隠終哀惟此而已故其文異凡大夫有罪者必書奔而此不書奔大夫竊邑者必書叛而此不書叛大夫貶者皆斥名而此不斥名葢事可疑者聖人不異其文無以判後世之疑此何疑哉季紀侯之弟也知齊將滅紀紀亡無日矣於是割紀之邑以出事齊其迹若叛紀竊邑而事讎也聖人不異其文後世豈不誣君子為亂臣賊子邪葢紀侯疾齊襄之惡不忍北面於齊齊兵將臨紀也紀侯將築城鑿池效死而守之則民不能無傷全其民則社稷滅守社稷則民俱死紀季於是謀於君割邑以附庸於齊辱己以全兄之髙因邑以⿰糹⿱𢆶匹 -- 繼紀之祀其為迹則逆而其謀則順其後遂國於酅而叔姬有歸則宗祀不泯者季之功也故聖人書字若許叔蔡季之賢也不書奔非若邾庶其以漆閭丘來奔之惡也不書叛非若趙鞅入於晉陽以叛之逆也其意與文自見殆不可以迹而疑其情也或者不得其㫖謬曰諸侯母弟皆書字宋公之弟辰陳侯之弟黄何以書名又以為未命者稱字既命者稱名莊公十七年公子友如陳葬原仲書名是既命也至閔元年季子來歸乃書字無乃既命而復追命邪聖人惟書字書名去氏書氏為春秋之權舍此何以寓襃貶哉
  冬公次于滑
  有其實者聖人與其名盜其名者聖人責其實公次於滑將以救紀無其實安得享其名故聖人以徒次為文不與其名也齊師次於聶北救邢名曰救邢安得無其實故聖人書夷儀之遷以責其實也滑之次莊公葢幼也子同生迄今十有五年十五之童其能抗齊而救紀乎不能也實不能而徒出兵何益哉雖圖其名不可得也故書公次而不與其救無其實不與其名也
  四年春王二月夫人姜氏享齊侯于祝丘
  文姜淫奔君子所切齒然元年奔齊聖人去其氏及禚之㑹祝丘之享復其族何也去氏所以誅其弑逆之惡不去氏則無以見其弑復氏所以重齊侯之誅不書氏則無以見其禽獸之行文姜固在所誅也而一婦人何足誅哉所以痛誅者齊襄也若司馬之法在齊襄當服九伐之典文姜何足治哉詩人賦敝笱曰敝笱在梁其魚魴鰥敝笱在梁其魚魴鱮魚大者敝笱足以制之文姜無足治者也南山刺襄公則曰南山崔崔雄狐綏綏以狐喻襄公襄公何以為人哉故聖人於春秋誅齊襄為重而以文姜為不足誅也享者兩君相見享於廟禮也以妹享於祝丘宣淫甚矣
  三月紀伯姬卒
  内女嫁於諸侯者多矣卒葬者不書惟紀伯姬之卒書恤其死於亡國之際也宋共姬之卒書恤其死於宋之災也紀伯姬之卒紀猶未亡而所以書者為齊侯葬紀伯姬起
  夏齊侯陳侯鄭伯遇于垂
  垂衞地謀納朔也鄭伯突自桓十五年居于櫟以傳考之葢未嘗入鄭也十八年髙渠彌弑昭公而立子亹莊元年齊襄殺子亹祭仲立子嬰子嬰至是凡四年突居櫟子嬰居鄭鄭有二君子嬰之立不書於經則今日遇於垂者子嬰邪鄭伯突邪曰鄭伯突也夫世鄭之統者昭公為正昭弑而無子則統固絶矣亹嬰雖⿰糹⿱𢆶匹 -- 繼立乃昭之姪不可謂正而突雖簒實莊公之子又嘗君鄭矣聖人於此與其世鄭之統者名與之實誅之也葢不與其名則無以顯其簒之實然則遇垂者鄭伯突也蘇轍以為子嬰過矣且據傳所書則此遇亦非子嬰初齊襄伐亹問弑君罪亹㑹之為齊所弑祭仲立子嬰則祭仲固齊讎而子嬰祭仲所立敢冐不測以㑹齊邪則垂之遇必非子嬰也以聖人明鄭之世統則鄭伯亦當是突以左氏著子嬰之事則鄭伯決非子嬰此固若無足論者然傳世之統聖人重之愚故白聖人之意以明鄭之世統云
  紀侯大去其國
  聖人書紀之事何其異也前日紀季入齊為之顯然隠惡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其文必置於無罪之地今紀侯之去也又為之筆削諱避俾其不與惡人同科豈聖人之私紀哉原其情而已勢有所不能免者紀之滅亡是也齊之於紀葢九世讎傳曰齊侯烹於周紀侯譖之今雖越數世而齊憾未已雖其事有無不見於經然觀齊謀紀之毒其或然也自僖公與鄭伯如紀而謀襲之距今十有八年觀紀侯於齊之僖襄均不見其有非常之怨而齊之謀日深紀侯下之葢已無所不至桓六年㑹桓於郕冬來朝魯皆以求成於齊而齊不順九年又納女於王𠋣王之重以圖安齊亦未之平也十七年又為黄之盟然襄公立而逼紀愈甚王又為之歸女於齊期以平其忿而反虐之王姬歸齊而三邑遷焉三邑既遷而紀無以自存矣故三年使季以酅入於齊為春秋祀然前年秋入齊迄今之夏而後紀侯去之何哉葢須季之安於酅社稷有託而後去也則紀雖亡葢與亡國異國亡必有滅之者而此不書滅明季之入足以止齊之滅也亡國之君必名責其不死社稷而此不書名明社稷在酅實未之亡也亡國之君必書奔而此不書奔葢釋然而去實非奔也然則紀侯在所襃歟曰不幸而至此尚何以言功區區之謀僅足以贖覆宗滅嗣之罪其何襃然聖人必異其文者所以傷紀侯為國之難僅能存祀疾齊陵暴之惡而重誅其心也議者美之或推之大王之列擠之或陷於譚子之下皆不酌聖人之意而察其書法也
  六月乙丑齊侯葬紀伯姬
  滅人之國而葬其夫人小惠能掩大惡乎齊在所誅也魯為伯姬父母之國魯不葬之以為仁而使齊賣之以掩過則聖人書之不獨譏齊也
  秋七月
  冬公及齊人狩于禚
  莊公忘父之讎而交於齊則會可也遇可也盟之亦可也何以狩為通於讎而託於狩兩相虞也元年既為齊主㛰三年溺已㑹齊伐衞則通於讎久矣尚何虞哉葢前此之通於齊公與齊襄未嘗交際也今之狩兩君相見也交際之閒兩君不能無疑心故各以兵行徒以兵行則嫌於不順故以狩為言其實相虞也嗚呼不共戴天之讎終身之憾也今因狩一見而釋之莊出於空桑邪則尚何責若是桓之子也其忍忘其父乎莊公於此不得與禽獸齒立於天地間尚可以人責之乎書曰齊人人齊侯所以人公也以人責公聖人猶加恕心焉愚以是知春秋忠厚之意也
  五年春王正月
  夏夫人姜氏如齊師
  嗚呼齊襄宣淫一至是邪師三軍之聚也前日會于禚享于祝丘猶曰託會享之禮也今當三軍之衆而掩然無忸怩之心無恥極矣載驅之詩曰載驅薄薄簟笰朱鞹路車也魯道有蕩齊子發夕朝夕蕩遊乎路者也四驪濟濟垂轡瀰瀰兵車也魯道有蕩齊子豈弟蕩遊無厭荒樂不慙也其與春秋相表裏孔子存而不刪於以見六經之權也
  秋郳犁來來朝
  郳附庸也附庸之君未命者皆字儀父蕭叔是也而此獨書名何邪微也宋仲幾曰滕薛郳吾役也役宋微矣公羊亦曰倪微國今犁來耒朝葢知禮者其卒能佐伯主尊周室而請王命為小邾子榮列於五等之君其知禮端自今日朝始故聖人進而書朝異於介葛盧為襃之也
  冬公會齊人宋人陳人蔡人伐衞
  六年春王正月王人子突救衞
  衞宣死而無嫡嗣朔譖殺急夀而自立黔牟急之弟也又逐朔而得衞則朔與黔牟均庶也均簒也今齊師納朔而王師救黔牟其曲直之理則五十步笑百步爾然以彊弱論之則齊彊而周弱以尊卑辯之則周尊而齊卑齊所恃者彊於天下也周所恃者尊於諸侯也然聖人作春秋葢抑彊而濟弱抑卑而奉尊彊不敢陵弱卑不敢抗尊則天下治正春秋之教也今齊連五國之兵以臨於衞衞固不敢敵也周復何以救之今周室之師不能當齊五之一則宜其救之不濟也然齊師納朔朔卒入於衞王師救黔牟而黔牟卒出奔聖人於朔之入也志齊之彊而能納朔也不書納朔不與其納以抗王師也黔牟之出也不書出奔傷周之弱不能庇黔牟也不書王師敗績不與齊之得敗王師也四國皆人而内獨稱公人外所以人公也公忘父之讎復從讎於不義以抗敗王師齊與三國均得逆王之罪而莊公兼受無父之誅也莊公至是生十八年豈猶有童心故也故聖人以成人之義責之也王人微者子突名也如子孔子朝之類或以字為襃或以名為貶皆非是襃貶在王師不在王人也
  夏六月衞侯朔入于衞
  秋公至自伐衞
  脅五國之師抗王師而敗之逐黔牟而入衞朔之得衞其亦何安孔子曰汝安則為之朔固安於得位也尚何慙聖人書朔入于衞有所脅也公踰年動衆越三時從讎於逺且不義而抗王師及是而歸尚何辭而飲至邪其告於廟必不曰敗王師也𠕋書之誣其可信之不有春秋後世何以證哉
  
  冬齊人來歸衞俘
  左氏以為俘而公榖以為寶説者援書所謂俘厥寶玉遂以寶與俘為一愚以為此二説不可合若以為俘則貶在齊以為寶則貶在衞葢俘者兵之𫉬而寶者國之賂也以理揆之此當為寶不可曰俘也且齊之伐衞期納朔而已豈貪其寶玉虜其人民也葢朔脅諸侯之兵而復入衞其徳於齊為多故以衞之寶賂齊齊以魯釋讎而從己且親也於是分而遺魯焉朔賂之齊齊分之魯其貶一也或者以衞寶比郜鼎曰鼎取於宋猶曰郜鼎寶取於衞冝曰衞寶器從名也愚以為衞寶不書衞無以知其為衞之賂非郜鼎之比君子觀其文而察其義不可鑿言也
  七年春夫人姜氏會齊侯于防
  初文姜之淫奔莊公葢幼也故聖人每每誅齊而責姜今莊公既冠矣而姜宣淫於二國之間春會於防魯地冬會於榖齊地也齊魯之民不勝其恥而莊公不恥也猗嗟之詩曰猗嗟昌兮又曰猗嗟名兮美目清兮儀既成兮言莊公長大而美既成人矣而不能防閑其母此詩人所以刺莊也且一婦人之出入豈難制哉而莊公縱其淫而不恥尚何以為人子乎莊公至是葢冠矣聖人所以責之重矣
  夏四月辛𫑗夜恒星不見夜中星隕如雨
  天地大變明不可以常情度之然不可謂無應而然也惟君人者常懐畏天之心而懼其為變兢兢修徳建皇極於天下則天地位萬物育何有於變彼陋儒者規規指一事之應一物之驗以為知天此淫巫瞽史之事君子所不學夜恒星不見變之大者夜中星隕如雨天意豈可測哉視其變而戒懼修徳以弭之無問其應可也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曰聖人不求知天此言足以為萬世法若公羊何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氏之罪人也恒星列星也星隕如雨志其多也或問其故曰吾知其變不知其故
  秋大水無麥苗
  周之秋夏之五月五月麥將實而大水焉為水所厭而不實故先書大水⿰糹⿱𢆶匹 -- 繼書無麥苗以見災五月麥未登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不可舉其實故曰麥苗說者以麥苗為二物麥且未艾安得徒有苗此葢疑五月之際麥將實不可曰苗也不知未登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圃安得舉其實二十八年冬書大無麥禾則榖既登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圃矣故明舉其實此則麥未實為水所盡耳何疑乎
  冬夫人姜氏會齊侯于榖
  八年春王正月師次于郎以俟陳人蔡人
  甲午治兵
  夏師及齊師圍郕郕降于齊師
  秋師還
  兵出以名有名之師直直則多助兵出不義不義之師曲曲則無功魯之與郕未嘗有一日之憾莊公無故出師而次於郎此何名哉故陳也蔡也有所不從陳蔡不至公懼不勝乃治兵習戰合齊師以圍郕不義甚矣故郕雖不支寕降齊而不降魯不義之兵雖小國有所不服自春動衆迄秋而還三時暴露於外且與讎比君子危之及其返也書還不書至葢無功而返何辭而告廟也公之舉可謂不自量矣齊為讎而不報郕無憾而興兵已方忍讎事齊以幸喘息安能脅陳蔡而必其至哉徒見齊嘗脅陳蔡以伐衞已亦脅之以伐郕陳蔡其肯聽已如聽齊邪甚哉其不自量也己既釋父讎而事齊齊固親之矣則圍郕之舉求於齊可也何必陳蔡葢郕介於齊魯之閒於陳蔡為逺與齊伐郕則疑郕服齊而不服己於是寕逺求陳蔡而近捨齊不知陳蔡雖弱其能從吾役哉其不至也必矣二國不至卒不得已而求齊齊至則郕固非我有也夏郕已降齊及秋而後還葢莊公舉事不謹失措於郕遲留而不返愧無辭以飲至故書還不書至志其實也或者以還為善辭夫出師無名伐國不義三時而反猶曰善之春秋之法不如是之疎也
  冬十有一月癸未齊無知弑其君諸兒
  凡弑君稱人君無道也諸兒之惡薫炙天地非特齊惡之魯亦欲其死也非特魯惡之天下後世均為太公誅之也而諸兒之弑書無知何也葢二惡並著不可捨其甲而存其乙諸兒之無道不待書無知而後見無知之事非名則不彰何則無知仲年之子僖公以年為母弟愛之異於他弟而施及其子無知葢習寵為常諸兒一旦絀之能無怨乎怨者亂之媒也於是弑諸兒而自立焉故著無知之名所以見僖公寵弟之禍不可不戒也春秋於此所以明親親賢賢之道不可偏廢也
  九年春齊人殺無知
  公及齊大夫盟于蔇
  春秋之法有非名氏無以見襃貶者則雖微而必書如劉夏逆王后于齊是也有不在名氏而襃貶自見者則雖尊而不書㑹王人盟於翟泉是也葢不書劉夏無以見其卑而任尊者之職一書王人則已見周之微而王人下盟此詳畧之判也今蔇之盟所責在公忘父讎而為齊謀立君書曰及齊大夫盟其義已顯不在大夫之名氏而後見襃貶也及齊髙傒盟則罪在髙傒而不在公公及齊大夫盟於蔇則罪在公而不在齊故畧外而詳内辭之詳畧聖人之意可見
  夏公伐齊納子糾齊小白入于齊
  齊襄無道見弑其嗣勦絶子糾小白皆僖之子而襄之弟也以世統論之則均不當立而子糾出於魯小白出於衞子糾𠋣魯而謀入故書納小白脅彊而自入故書入納與入均不正也而小白彊而得之書曰齊小白入於齊簒也然莊公於齊不共戴天齊之亂魯宜討之也而反憂之初盟其大夫謀為之立君及是遂躬伐齊而納子糾焉或者曰此以徳報怨也愚以為不然怨有淺深如壇坫之爭干戈之憾以徳報可也不共戴天何所逃之而可以徳報邪釋父讎而冒不孝之罪於萬世之下徳何有哉或曰以徳報怨何如孔子曰以直報怨以徳報徳報怨猶不可以徳而況父讎乎
  秋七月丁酉葬齊襄公
  諸侯五月而𦵏齊方内亂不暇於行𦵏禮故越三時之久以見臣子之非緩也
  八月庚申及齊師戰于乾時我師敗績
  春秋内戰未有書敗績者皆為之諱也今乾時之戰不諱敗則聖人之待莊公葢亦薄矣皆魯君也厚於他而薄於莊何哉見莊公之不足齒也人莫不有父而莊公獨無父有無父之國則齒莊公有無父之人則重莊公矣公自春及齊大夫盟夏遂伐齊納子糾齊小白既乗間而入則公可以已矣尚整兵而與齊戰折北不支佚獲而逃使無讎而為齊納糾猶有義不義也今為讎納君已無父矣雖義何益哉況小白兄子糾弟也公榖經文皆書糾而不書子明糾不當納也内忘父讎而外為齊納不當立之君莊公之過非徒日月之食也終身之罪也尚何足為諱哉故不諱敗露其惡也或者以我伐齊為有復讎之名故聖人與之不諱其敗榮之也噫君子觀莊公果有復讎之心哉為齊主㛰從齊伐衞受齊遺俘及齊圍郕盟大夫豈今日之戰一旦背齊好而直為父復讎且莊所納者讎之弟而名為復讎有是理乎七月㑹葬襄公而八月及齊師戰其戰之意可見安用譊譊為無父之人文過哉或者又以没公不書為公恥夫敗且不諱尚何恥之没哉戰不書公縁上公伐齊之文也如僖二十二年春公伐邾秋及邾師戰於升陘同義學者無多穿鑿以紊經體則褒貶自明矣
  九月齊人取子糾殺之
  小白之惡於是甚矣已既先入以得齊齊人安之小白何虞哉糾糊口於外已不能和協則縱之可也小白必殺之而後已曰吾所以絶人望而杜後患也小白其亦有天倫之性哉鄭莊克段滑在衞不殺也宋殤得宋馮在鄭不問也夫既攘其位而勦絶其命君子其安乎則小白之姦葢加鄭莊一等宋殤之用心猶恕於小白也小白之意葢見夫鄭突不殺忽卒出入歸奔如傳舍故於此必取而殺之則齊安焉葢不知其惡直出於鄭突之上而萬世不磨也故聖人於齊書人則知其為小白於糾復書子則見其不冝殺也左氏謬以為魯殺之論語恒公殺子糾召忽死之孔子之言與春秋所書炳若日月學者安得信傳而戾經也然書此者亦足以見魯不能庇而為齊所取是乃所以譏魯也
  冬浚洙
  隘哉莊公有童心也呉江劍閣洞庭孟門天下之險也或者越而過之若趨平地洙何足恃哉孟子曰固國不以山谿之險威天下不以兵甲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莊公不孝天怒民怨四鄰叛之舍齊葢無通者前日俟陳蔡不至知四鄰莫有齒者公又納糾賈怨於齊乃區區浚其溝澮以為備齊之具不其愚哉楚方城以為城漢水以為池小白不畏而問罪焉何畏於洙莊公徒勞民動衆以為此無益之舉敵人葢望而笑之何益於備齊也
  十年春王正月公敗齊于長勺
  齊伐我也何以不書伐不與齊之來伐也乾時之敗齊取子糾殺之齊亦可以恝然矣今又稱兵以涉吾地幸魯潛知逆而敗之長勺魯地也聖人書公敗之而不書來伐予奪葢可見矣桓十三年齊衞鄭來戰於郎内無詞以敵之故以三國自戰為文今公敗齊於長勺無詞來伐故以偏敗為文内外異體戰敗異名而曲直一判春秋之文誠不可俄而度也
  二月公侵宋
  莊與宋未嘗有怨也以為修先君之怨歟則桓之末年尤親於宋亦無一日之憾也且齊為殺父之讎而莊實此之尚何宋問然則公侵宋忿兵也何忿乎忿宋之薄已也莊之不孝父讎不能以義復母淫不能以禮閑天下皆以為齊侯之子冝諸侯之不齒也居位至十年四鄰無一介之使以交於候人五年伐衞之役宋陳蔡雖同之其實從齊不從魯也三國葢恥與同列矣故圍郕之役待於郎而陳蔡不至薄莊之不足與也長勺之勝葢亦偶然莊公於此遂以其兵力之彊而侵宋焉忿宋薄已不能自反而修身齊家自咎所以不齒於人者何故乃無釁而侵鄰國以結怨於諸侯則莊公之為人果不足以為君子而小人之歸矣
  三月宋人遷宿
  宿宋之附庸也而介於宋魯之閒隠公元年及宋人盟於宿二國相要同盟於此則其在宋魯之閒審矣公侵宋宋葢疑宿之微為魯所逼而降之於是遷其國都内近於宋焉然則滅乎未也遷其社稷之守近乎宋猶以為附庸也故不書滅魯固不彊於宋也公一侵宋宋閔遷附庸而避之亦足以見閔之懦矣夏齊宋俱次于郎而宋師獨敗冝宋之怯不能庇宿也噫力不能庇心不忍棄乃搆其民而遷之後遂不復見於經以傳考之則其地卒在魯定十年侯犯叛駟赤誘侯犯如宿犯從之則地入魯久矣豈宋遷其地而據其邑卒入於魯邪考乎此尤足以見宋閔之不能庇宿雖遷之無益於宿之亡也
  夏六月齊師宋師次于郎
  公敗宋師于乗丘
  師次于郎有待也待魯之服也前日公敗齊侵宋齊宋均有憾於魯則其伐我葢有詞矣尚何待曰惟有詞而不忍鬭其兵故待焉威公以諸侯之師次于陘以待楚楚使屈完來盟于師故不戰而反楚雖南蠻猶知義也齊宋次于郎而敗宋師于乗丘莊雖周公之𦙍曽楚不若也魯之納糾侵宋皆無名之師而待於近郊魯固可求成矣反乗二國之無戰心詭謀而敗之莊公尚為知義乎凡外之來伐不書伐我書來戰或侵我西鄙伐我北鄙聖人皆迹實而書之不諱也今非侵非伐非戰而師次于郎本問罪之舉焉故聖人亦迹實而書次不誣人以過也然齊宋同次于郎而宋師獨敗又以見齊桓不忍鬬其民全師而反宋則不忍其忿鬬之故獨敗也不然齊宋同敵魯宋敗齊兵安得獨無傷乎嗚呼齊威於是葢有伯心非前日之小白也聖人亦因其功過而書之昔為桀跖今為顔閔聖人無私也跡其實以寓賞罰而已凡春秋伐而書次者善之也救而書次者誅之也伐而次葢有所待不脅忿而遽疾於人也救而次則有所觀望而不進矣聖人察其情以求其善惡不可謂書次同一貶也
  秋九月荆敗蔡師于莘以蔡侯獻舞歸
  荆於此始見經而所書者敗蔡師虜獻舞說者曰州而國國而子以漸進之吾不信也葢前乎此荆雖彊未遽侵犯王略然蔡侯鄭伯㑹於鄧則聖人葢已憂之矣中國諸侯無人慮此者今齊桓初得齊葢有伯心焉故聖人於敗蔡之事首書之以見荆將吞噬中國諸侯不可不慮以起齊桓之伯業也荆楚之彊亘古而然有王者則後服無王者則先叛詩曰維女荆楚居國南鄉昔有成湯莫敢不來享莫敢不來王商徳中衰則有所不庭矣故武丁之興撻彼殷武奮伐荆楚冞入其阻而後帖服焉周之盛時周公在朝莫敢不臣詩曰戎狄是膺荆舒是懲則莫我敢承周家中僨則有所不臣矣宣王之興蠢爾蠻荆大邦為讎方叔元老克壯其猷而後能服之然當商周之盛時朝貢於庭亦不過曰荆楚舒而已未嘗見稱人稱子也或稱荆或稱楚初無輕重而後世見經始書荆⿰糹⿱𢆶匹 -- 繼書楚初來聘書人後又書子遂以為進之且成湯髙宗周公宣王惟懲而服之孔子遽反成湯髙宗周公宣王之道而進之乎無是理也然則其所書之異何曰書荆書楚書人書名皆從史文惟書子不書子為聖人之意葢楚自周之前無封爵直南蠻爾及鬻熊事文王文王師之有書曰鬻子其後成王封其曽孫繹於楚以子爵於是列於五等之末及春秋之世日以盛彊遂僭稱王雖其僭出於君而實國人奉之也至於通中國則以中國之爵為榮故會諸侯遣聘使以子爵自稱聖人亦因其自稱而書之僭王則聖人惡之然因其實而書王則土無二王不可以訓於是還其所封之爵以子書之若曰楚雖彊大極其所封之爵不過曰子所以抑蕃服之彊以尊王也若夫書荆書楚書人書名皆從其俗葢善惡淺深自見非聖人新意也或者又以楚書子為聖人據禮而稱之此又不然記以為凡東南西北之裔雖大曰子此則漢儒採春秋之文而立言非春秋之前先有是言也謂楚屬南蠻而稱子可也謂其餘三方皆稱曰子于春秋何所據而云然也哉此漢儒謬說非先王之典也不可以證春秋蔡侯獻舞即蔡季也吾於自陳歸于蔡既論之
  冬十月齊師滅譚譚子奔莒
  滅人之國勦人之祀固重也而世有所不免君子葢視其罪何如爾夏啓之誓曰威侮五行怠棄三正天用勦絶其命周公之典曰内外亂鳥獸行則滅之罪非是二者則亦不至於絶與滅也然成湯之興仲虺作誥曰兼弱攻昧取亂侮亡推亡固存邦乃其昌則兼弱取亂侮亡未必皆威侮五行怠棄三正與夫内外亂鳥獸行者也葢弱不能自存則兼之亂不足治則取之有亡形則侮之有亡道則推而亡之何甘誓周典以絶滅為重而仲虺以取亡為輕也葢成湯之興仗義以正天下所存者大則所亡者輕矣今譚之惡不見於經傳齊侯以一舉而滅之君子葢疑焉然聖人於齊書師不書人無所貶於譚子書奔不書名若無罪也葢譚之罪固不至於滅而齊師滅之所以示威於楚九月荆敗蔡師而虜蔡侯其鋒不可戢視中國若入無人之墟也齊桓圖伯之謀固不得不示威以懾之齊桓之志則然矣而譚之罪不至於滅故聖人書子予其示威於楚則書師責其滅人之罪故不名譚子其褒貶異文而各有義也不二年而會於北杏聖人又顯而爵之葢予其圖伯之謀也雖非成湯取亂侮亡之心而迹近之聖人豈以成湯望齊威哉予其迹而已孟子曰湯武身之也五伯假之也於是葢可見矣
  十有一年春王正月
  夏五月戊寅公敗宋師于鄑
  莊公於此三敗齊宋之師矣屢戰屢捷公葢以為善戰也孟子曰善戰者服上刑葢以結怨連禍民被其毒也子産以無文徳而有武功為鄭之憂范文子以君幼而有武功為晉之患莊公豈特無文徳而幼者哉其惡葢播於天下諸侯均不齒之而又結憾四境君子為之懼也幸齊桓方圖伯不以小忿為念宋閔旋被禍而絶報怨之師不然公敗宋之師魯之禍也非福也
  秋宋大水
  外災何以書往弔也魯讎於宋何為弔之幸之也再敗宋師宋怨弗忘報爭今宋大水則謀不及魯矣魯故幸而往弔焉災無赴告之義非弔無以書之弔而書於䇿聖人亦因史冊而書之以見公之結憾鄰國乃幸人之災以緩報怨之役何以為國乎
  冬王姬歸于齊
  魯主之也魯周之懿親也所以為王主㛰固多矣惟莊公之世兩書王姬歸于齊所以見莊之無父也不然同姓主㛰常事爾何以書之不書齊逆亦常事也
  十有二年春王三月紀叔姬歸于酅
  叔姬伯姬之媵也媵不書所以書者非常也故歸紀歸酅卒葬皆書焉叔姬自隠七年以媵歸紀迄今三十有四年叔姬葢垂白矣以垂白之年不幸而紀亡紀侯大去不知其所終幸紀季以詐謀挈邑而入齊以奉宗祧於酅紀之五廟猶血食也然伯姬既卒繼祀事者誰與謂紀之亡而酅之微遂棄而勿顧其如宗廟何故不忍棄其衰殘之念而復歸焉全節中義而不失婦道有足嘉者冝聖人不以其媵妾之賤不憚辭費而究其始終所以存節婦之風為天下勸也說者乃曰嫂無歸叔之義且以垂白之姬夫又何嫌小人不成人之美而擠人之惡果聖人之心哉聖人於詩存柏舟之什春秋著歸酅之事垂訓逺矣觀乎此非徒全叔姬之節亦足以見紀季之果能奉社稷於酅也
  夏四月
  秋八月甲午宋萬弑其君捷及其大夫仇牧
  弑君及其大夫三累也於桓二年宋督弑其君與夷及其大夫孔父既言之
  冬十月宋萬出奔陳
  八月弑君而十月奔陳宋尚為有臣子乎陳佗奔蔡蔡人殺之聖人與其討賊之詞宋萬奔陳而陳安之陳蔡之善惡判矣
  十有三年春齊侯宋人陳人蔡人邾人㑹於北杏北杏之㑹桓公圖伯之初也圖伯之初而首以爵予之許其伯也古者二百一十國為州州有伯八州八伯各以其屬屬於天子之老二人分天下以為左右曰二伯所謂上公九命者則伯之名葢起於是今威公之立不受命於天子則所謂伯者分州之伯歟抑九州伯之伯也古之所謂伯天子命之也今桓公之伯春秋命之也曰春秋空文也安得有命葢聖人代賞罰而作春秋則春秋之所予若天子之命也周衰方伯之職不修諸侯不知尊天子而攘外裔周替於上楚僭於外聖人葢憂之今齊桓之興哆然有圖伯之心而齊實方伯之後也於是聖人以權許之豈茍許之哉許之於初所以責之於後也故今日北杏之會諸侯皆人而齊獨書爵尊之異於諸侯所以責其尊天子攘外裔之效也而桓公果能不負聖人之責成九合之功伐楚於召陵而折其彊暴之鋒中國恃以不為楚者桓公之力也聖人於春秋詳桓公之始終以荅羣弟子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管仲之丕烈公予其君而私稱其臣所以露春秋之㫖使後世知吾春秋實予齊桓也則北杏之會書爵列於諸侯之上豈非許其圖伯之始也哉
  夏六月齊人滅遂
  前日滅譚聖人書師今日滅遂聖人書人譚遂均不冝滅而春秋一予一奪何也前日書師非予之也權也今日書人非茍奪之責其正也前年楚人滅蔡淩轢中夏聖人將許其示威以圖伯故以權予之今既為北杏之㑹伯業萌矣而齊桓不能安靖小國和協大邦宣禁令以安王室合兵力以帖荆楚乃以諸侯小不順則遂舉而滅之是怙其彊也非安輯諸夏之意也故聖人復貶而書人前予之今奪之非私也迹其善惡而已故譚子書奔而遂君不書奔奔者不能保其國之稱也譚子有不能保其國之罪以啓齊之滅故書奔遂無罪而齊滅之故不書奔觀乎此又足以見滅遂之無名也
  秋七月
  冬公㑹齊侯盟于柯
  公敗齊師未嘗與齊通也北杏之會莊公不與今齊威以遂不至而滅之公懼尋㑹于齊齊侯盟于柯平于齊也說者以莊公忘父讎復通于齊茲葢不然襄公莊之親讎莊且比之威公襄之弟何與於讎不責於比襄之罪而責於從威之盟非春秋意也然則柯之盟許之乎曰魯聞齊之名有所不安也況盟其君哉然春秋之法重責其初而略其終其讎之切者莊固親之何有於威聖人既責之於襄則今日之盟有所不問也特其從伯之會始於此矣公羊載曹子於盟齊歸汶陽之事以為齊桓信於諸侯自柯之盟始焉經不書歸田況汶陽之田至鞌之戰而後能取無足據者然以為桓之信自是結於諸侯則有之何則公伐齊納糾于桓為至讎又敗齊師于長勺郎之次齊又不得志則魯之怨齊葢未償也今頓釋前憾而為是盟桓之心葢休然有容矣冝諸侯之心服也曰桓之信著於天下自柯之盟始焉其說是也其事非也
  十有四年春齊人陳人曹人伐宋
  夏單伯會伐宋
  外書人而内書單伯則内外皆大夫爾或者以書人為貶齊非也齊侯何罪哉宋背北杏之會齊釋而不伐則諸侯攜矣伐宋之兵伯主之權也非過也單伯復會故再起伐宋之文齊將伐宋不期於魯自柯之盟始平爾齊不保魯之必從也故不敢期之魯見宋不至而齊伐之於是懼而以單伯會伐焉後期也後期而齊桓不問此所以服魯之心而得其從鄄之㑹也大夫不序將卑師少爾
  秋七月荆入蔡
  先治内而後攘外伯主之序也今齊桓圖伯三年得魯而失宋諸侯葢未協也而荆又入蔡齊桓葢患之而未有以制之也說者遂責威公不能服楚是亦責人之難矣夫穫稻粱必春耕夏耨秋耘而後冬得而穫之種未入土磨刃而將刈焉吾竊笑其愚也荆之彊暴非一日矣不可攦而取也必安靖中國内治而後攘之宣王之事也不然未有以待虎杖尺箠而搏之有不觸其怒而為其噬者幾希故其後凡二十六年諸侯協從中國無釁而後伐之亦足以見楚之彊不可俄而服而齊桓之靖安有謀不為不審之計以敗中國也或者於此責桓公以不能治楚葢書生之論非燭理者也
  冬單伯㑹齊侯宋公衞侯鄭伯于鄄
  周衰方伯連帥之職不修諸侯魚潰鳥散無或宗主人各有心心各自負掩然無相下之志故桓公之與驟舉而合之葢亦難矣故一得國公摟諸侯而㑹之以一其心今伐宋而得宋於是會于鄄鄄之會為宋也單伯魯大夫四命之孤也不名說者以為王臣於此灼見其非也春秋書王臣必列於諸侯之上以主會如僖八年會王人某侯盟于洮九年公會宰周公某侯于葵丘則王臣皆書於會之下以主是會今單伯書於會之上如公孫敖會晉侯于戚季孫行父會齊侯于榖皆内臣也其文自順說者疑魯大夫無書字者不知公之孤四命附庸之君入仕於魯者也
  十有五年春齊侯宋公陳侯衞侯鄭伯會于鄄
  踰年再㑹于鄄懼諸侯之離也㑹之於春見之時所以協諸侯之慮而啓其尊周之心也左氏以為齊始霸未也伯當在十六年幽之盟爾
  夏夫人姜氏如齊
  文姜哀姜均齊女也二女均有罪而齊桓殺哀而釋文何也義之所在也文姜通於襄襄兄也殺文姜則為暴兄之惡釋而弗問逺之之道也哀姜通於慶父慶父賊也以義殺之内足以滅惡外足以懼賊於姜為安也齊桓於此葢亦有所審矣然威公方圖伯而姜如莒未必不為伯業之累也
  秋宋人齊人邾人伐郳
  郳邾之别封裔出於邾也其地在徐州徐𨽻宋也葢附庸於宋也叛宋而宋伐之爾連齊人者脅伯主之令也郳者邾之所自出懼其叛而入於邾也故同邾人伐之宋謀則深矣蕞爾附庸其能容三國之師乎三國皆人貶其毒也
  鄭人侵宋
  鄭突誠不令之人哉初因宋簒國既而背恩為讎及居於櫟則又宋之力也今賂傅瑕殺子嬰而入鄭是再簒爾齊威方伯赦而不討葢用寛典而突不知世有伯主非若前日魯桓同惡相濟之時也而欲以舊怨侵宋焉可勝討乎故明年三國伐之荆又伐之突方知伯主不可不依而宋之不可伐也於是同盟于幽
  冬十月
  十有六年春王正月
  夏宋人齊人衞人伐鄭
  齊伐鄭而序宋於上示伐之名也伯主之兵不可無名而動無名之兵曲曲則無以令天下讎鄭者宋也而齊伐之鄭其恝然無辭乎故序宋於上明宋伐之齊雖伯主順其義而已矣故鄭服於幽之盟鄭宋釋怨而同盟知齊桓之義正不可不順也将卑師少稱人
  秋荆伐鄭
  楚將憑陵中國蔡鄭實當其衝東諸侯未知有楚而蔡鄭首䝉其害其為國亦難矣十四年入蔡十六年伐鄭齊桓雖患之然力未能制也鄭於此不依伯主其能立乎一從幽之盟而楚不敢窺鄭者十有餘年則謂威公之伯無益於中國誠有不信也
  冬十有二月㑹齊侯宋公陳侯衞侯鄭伯許男滑伯滕子同盟于幽
  齊始伯也前乎此未有同盟者而此同盟焉此齊桓由之而伯也盟之禮重矣二傳皆所不識周禮殷見曰同衆同而盟於方岳之下是云同盟古者十有二年王乃時巡考制度於四岳諸侯各朝於方岳為宫築壇以木作方明方四尺設六色上下黄四方各以其色陳幣玉加壇上諸侯各立於方明之下王乗龍旂出拜日於東門之外反祀方明諸侯因同盟於下方伯臨之所以一諸侯以尊天子故曰同盟周衰巡狩之禮不行方岳之㑹無之久矣威公於此葢假是禮以臨諸侯各國其國各家其家宋殤不王鄭莊拒伐魯桓輸朝宿之邑衞朔抗子突之師來聘而魯不報錫命而魯不朝問於他邦知其皆無王也威公於是慨然有尊周之志合諸侯而示之以方明之禮臨之以衆同之盟雖王不在是而其志有足尚者聖人不與尚誰與哉故八國之君皆貴而書爵其予之也至矣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曰春秋之時齊晉實予不膠者卓矣此言得聖人之心也然八國皆爵而内不書公一以為微者一以為諱之且八國同盟魯敢以微者間之邪以為諱之固是也而未得其實且魯有父讎於齊所當諱也然於襄公不諱而於桓公諱之於柯之盟不諱而於幽之盟諱之何哉葢諱幽之盟所以存君臣父子之義為桓公全尊王之舉也且㑹而列姦管仲以為不可而列讎果無累於盟乎且幽之盟非私盟也為尊王而盟也君臣之義不可廢則魯莊會之是也而父子之義其可廢乎莊之㑹幽固忘父子之義矣而春秋必為之諱者存父子之義也存父子之義非為莊也為桓也莊公在所不責矣而桓公尊王乃使人廢父子之義則桓之為累大矣故諱之若莊不在是者為桓諱也諱之則君臣父子之義全而幽之盟愈可貴矣或以為莊公諱何不諱於前而諱於後也未達其㫖
  邾子克卒
  儀父也至是齊桓既伯為之請命於王也故書子
  右莊公盡十六年


  春秋經筌卷三
<經部,春秋類,春秋經筌>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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