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長厯論
作者:杜預 西晉
本作品收錄於《杜征南集

《書》稱「期三百六旬有六日,以閏月定四時成歲,允釐百工,庶績咸熙。」是以天子必置日官,諸侯必置日御,世修其業以考其術。舉全數而言,故曰「六日」,其實五日四分之一日。日行一度,而月日行十三度十七分度之有奇。日官當會集此之遲疾,以考成晦朔錯綜,以設閏月。閏月無中氣,而北斗邪指兩辰之間,所以異於他月也。積此以相通,四時八節無違,乃得成歲,其微密至矣。得其精微,以合天道,事敘而不悖。故傳曰:「閏以正時,時以作事。事以厚生,生民之道,於是乎在。」然陰陽之運,隨動而差,差而不已,遂與厯錯。故仲尼、丘明每於朔閏發文,蓋矯正得失,因以宣明厯數也。

桓十七年,日食得朔,而史闕其日,單書朔。僖十五年,日食,而史闕朔與日,故傳因其得失,竝起時史之謬,兼以明其餘日食,或厯失其正也。莊二十五年,經書「六月辛未朔,日有食之,鼓用牲于社」,周之六月,夏之四月,所謂正陽之月也。而時厯誤,實是七月之朔,非六月,故傳云非常也,唯正月之朔,慝未作,日有食之,於是乎有用幣于社,伐鼓于朝,此非用幣伐鼓,常月因變而起,厯誤也。文十五年,經文皆同,而更復發。傳曰「非禮」,明前傳欲以審正陽之月,後傳發例,欲以明諸侯之禮也。此乃聖賢之微旨,先儒所未喻也。昭十七年夏六月,日有食之,而平子言非正陽之月,以誣一朝,近於指鹿為馬,故傳曰「不君矣」,且因以明此月為得天正也。劉子駿造《三統厯》以修《春秋》,《春秋》日食有甲乙者三十四,而《三統厯》唯一食,厯術比諸家既最疎,又六千餘歲輒益一日,凡歲當累日為次,而無故益之,此不可行之甚者。班固前代名儒,而謂之最密。非徒班固也,自古以來,諸論《春秋》者,多述謬誤,或造家術,或用黃帝以來諸厯,以推經傳朔日,皆不得諧合。日食於朔,此乃天驗,經傳又書其朔食,可謂得天。而劉賈諸儒說,皆以為月二日或三日,公違聖人明文,其弊在於守一元,不與天消息也。余感《春秋》之事,嘗著厯論,極言厯之通理。其大指曰:天行不息,日月星辰各運其舍,皆動物也。物動則不一,雖行度大量可得而限。累日為月,以新故相序,不得不有毫毛之差,此自然理也。故《春秋》日有頻月而食者,曠年不食者,理不得一,而筭守恒數,故厯無不有差失也。始失於毫毛,而尚未可覺,積而成多,以失弦望朔晦,則不得不改憲以從之。《書》所謂「欽若昊天,厯象日月星辰」,《易》所謂治厯明時,言當順天以求合,非為合以驗天者也。推此論之,春秋二百餘年,其治厯變通多矣。雖數術絕滅,還尋經傳微旨,大量可知,時之違謬,則經傳有驗,學者固當曲循經傳月日日之食,以考朔晦也,以推時驗。而皆不然,各據其學,以推《春秋》,此無異度己之跡,而欲削他人之足也。余為《厯論》之後,至咸寧中,善筭李修、夏顯,依論體為術,名《乾度厯》,表上朝廷。其術合日行四分之數,而微增月行,用三百歲改憲之意,二元相推,七十餘歲,承以強弱,強弱之差葢少,而適足以遠通盈縮。時尚書及史官,以乾度與《太始厯》參校古今記注,《乾度厯》殊勝。今其術具存。時又并攷古今十厯以驗《春秋》,知《三統厯》之最疎也。

今具列其時得失之數,又據經傳微旨證據及失閏旨,考日辰朔晦以相發明,為《經傳長厯》諸經傳證據及失閏時,文字謬誤皆甄發之。雖未必其得天,葢《春秋》當時文厯也,學者覽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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