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闕如編 (四庫全書本)/卷8

卷七 春秋闕如編 卷八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闕如編卷八
  金山焦袁熹撰
  讀春秋
  元年春王正月隱公
  左傳元年春王周正月不書即位攝也杜預註云隱公之始年周王之正月也凡人君即位欲其體元以居正故不言一年一月也隱雖不即位然攝行君事故亦朝廟告朔也 言周以别夏殷假攝君政不修即位之禮故史不書於䇿傳所以見異於常 公羊傳王者孰謂謂文王也公何以不言即位成公意也何休註云不言謚文王之文者法其生不法其死與後言共之 穀梁傳雖無事必舉正月謹始也公何以不言即位成公志也范寗註云謹君即位之始 程頥傳云周正月非春也假天時以立義爾隱公自立故不書即位不與其為君也 胡安國傳云正次王王次春乃立法創始裁自聖心無所述於人者非史䇿之舊文矣以夏時冠周月垂法後世以周正紀事示無其位不敢自專國君逾年改元必行告廟之禮國史主記時政必書即位之事而隱公闕焉是仲尼削之也内不承國於先君上不禀命於天子云云首絀隠公以明大法 張洽集註云天統以氣為主故月之建子即以為春不書即位說同胡氏
  愚按天子諸侯逾年改元自始立之年數之實第二年也不忍奪先君之年故以次年之正月朔日告廟行即位禮以為己之元年元年即是一年其取義則體元之說是也春秋是魯史當隱公始立逾年之期史書元年矣周以建子月為歲首以子丑寅之三月為春朝廟告朔實在建子之月故曰元年春也魯史之文不得書周王之某年而所奉者周王之正朔以子月為正月是時王之制故曰王正月也公羊所謂大一統是也此蓋史書之正法魯國之舊章何者以尚書元祀十二月之類推之或但書月而時自見然魯史舊題為春秋則編年必書四時元年春正月五字無可異同唯王之一字有無不可知然爾時周猶頒朔諸侯諸侯皆奉正朔在於齊晉諸國其史臣不必南董之流亦未便目無共主不知書此王之一字也豈况魯秉周禮而弁髦周室蔑棄先典既知有王則不容不書春王正月而顛倒更易於其間矣但未經聖筆之前雖有王正之文實不足以見尊王之義故曰其文則史其義則竊取之也聖人雖襲舊文不害為變革之大者惟其義而已矣豈必奮筆置辭如天王狩於河陽而後謂之竊取哉胡氏之云蓋未見其必然也春王之王即周之平王獨公羊以為文王者何氏釋之使其通於後王意謂凡是繼文王之體守文王之法者雖百世若一人然故曰謂文王也蓋元年春王正月之六字既是史䇿之常例則惠公以前莫不皆然所謂王者隨世所值各有其王桓元年之王是桓而非平莊元年之王又是莊而非桓矣然則創立此六字之意不得鑿定為何王既不得鑿定為何王故以始受命之王統之非無說也若以隱公此年之王指實而名之其為平王又何惑乎哉隱公以奉桓為太子而已特攝君行事不欲終為君故不行即位之禮史臣因不書即位所謂公即位者公行即位之禮非至此始成君也嗣子繼君位在初䘮時已定矣見書顧命天子既然諸侯亦同之也杜君云諸侯薨五日而殯殯則嗣子即位是初䘮謂之即位也豈逾年再即位乎不書即位非謂不即君位不成為君也三傳之說畧同獨程子以為不與其為君而胡氏張氏因之皆謂舊史本有公即位之文而孔子削之愚尤未有以見其必然也所謂攝者身暫為君終將退閒非實不為君徒以伐行君事若冡宰聽政而名之攝也歐陽公駁之謂隱非攝者不深考三傳之意爾
  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桓公
  杜云諸侯每歲首必有禮於廟諸遭䘮繼位者因此而改元正位百官以序故國史亦書即位之事於䇿桓公簒立而用常禮欲自同於遭䘮繼位者 公羊繼弑君不言即位此其言即位何如其意也 穀梁桓無王其曰王謹始也元年有王所以治桓也繼故不言即位正也繼故而言即位則是與聞乎弑也范云諸侯無專立之道必受國於王若桓初立便以見治故詳其即位之始以明王者之義 與弑尚然况親弑者 程子云以天道王法正其罪 胡氏云著其弑立之罪深絶之張註意同
  愚按春王正月之文既是史家之常例桓繼隱為君史亦依例而書聖人因而不革也以天道王法治桓不天無王之惡理則然矣謂聖人設心措意必假此字以著明之則不然也何者桓不天而無王聖人雖不言天言王其所以治而誅之者自在天與王之有亡豈闗於言之有亡也須知如桓等惡人但立此春王正月之文便自有受治受誅之理其義益顯前者為魯史之詞則氣力微輕一旦經大聖人之筆削即震霆蕭斧之威不加於此故曰春秋成而亂賊懼者以是故也凡繼故而立者雖逾年改元不修即位之禮猶遇災不受朝賀所以仁惻於先君故特異常禮以自貶損者也隱繼惠立可以即位而不即位為將讓桓故也隱被弑而桓立桓應廢即位之禮而不廢何邪蓋鍾巫之事桓實主使翬乃下手之人當日翬為桓謀歸獄寪氏誅一二人以了其案必是曲為之辭謂寪氏之人以細故致此禍變隱或身自取之若齊莊命姜之類故亦不正明寪氏之罪赴告天子及四鄰諸侯不謂我大夫寪氏有此弑逆之惡也蓋直以𭧂卒等情告矣寪氏且不明受弑君之名則翬猶脫然為無罪之人而桓更不待言矣於是焉而改元告廟臨御受朝便乃自同繼立之常所以冺其繼故之迹固亦不得而不然也矣史官是其臣内大惡諱見其行即位之禮安得不據實而書公即位乎史既據實書之聖人亦因而不革也夫以桓之弑兄自立而又強自同於常禮似若魯初無此變故然者聖人但因舊史之文而著之則桓翬之惡不待别加誅絶之文而固已揭其肺腑於千百載之下矣若曰聖人深惡之故特書其即位以寄我意則豈有此等之人而疑於可惡可不惡之間者哉亦無用此深文為矣
  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宣公
  公羊繼弑云云何其意也註桓簒成君宣簒未踰年君嫌義異故復發傳穀梁與聞乎故也 張罪同桓愚按桓弑立十餘年之成君而君臣曲加揜蓋自同繼正故有公即位之文宣為仲遂所欲立遂弑子惡及視而立之惡之立八閱月矣未逾年故稱子宣於己逾年改元之日仍行即位禮者意謂此二孺子去之則已之立繼父不繼惡若明燕王之革除建文帝而自謂嗣太祖也然則文公正終已固居然繼正矣於是焉而行即位之禮也仲遂與宣公豈不知閔公之事繼未踰年君同於成君耶顧以謂苟依此禮即已殺惡之罪不可諱故不得不如是而行之矣此與桓翬事畧同而心意亦正同也若以宣志在於為君故如其意而書即位以惡之假令宣矯情餙偽不行即位之禮春秋自不得著如意之文豈便謂宣無此意也說者又謂是聖人絀之不與其為君然則可作此說可作彼說莫如春秋一書矣惟其情事如上所說雖欲矯情餙偽廢即位之禮有所不得故史氏據實而書聖人依舊文錄之因以著與弑貪位不問國賊而以為德有如是之甚惡也
  元年春王正月莊公
  左傳元年春不書即位文姜出故也杜云文姜與桓俱行而桓為齊所殺故不敢還莊公父弑母出故不忍行即位之禮 公羊春秋君弑子不言即位隱之也胡氏内無所承上不禀命春秋絀而不書以正父子君臣之大倫 張氏無志討父仇而泰然居之故削其即位
  愚按桓之行即位禮說己見前矣莊之異於桓者正以父見殺於齊齊為之殺彭生母文姜實作之孽至羞畏不敢還莊之繼故不啻家諭而户告之此所以不行即位之禮而史不得書之也莊所以然者父弑母出而母出由于父弑則固以父弑為重當如公穀二家之說矣左氏獨云文姜出故也者欲見莊公小孝徒有念母之誠竟忘天不共戴之義所謂繼故不忍者特其文而已耳然同一不書即位自魯史舊文而言或但如三家之說見隱痛之至情自孔子之春秋而觀則如胡張所說之義皆在其中至公至嚴至平至恕不可以一辭而蔽之蓋所謂貌同而心異有如是者也其内無所承之云愚别有說兹未暇焉
  元年春王正月閔公
  左傳不書即位亂故也杜云國亂不得成禮 公羊繼弑君不言即位何云復發傳者嫌繼未踰年君義異故也明當隱之如一 楊士勛穀梁疏云以非父非君嫌異故復發傳以明之 胡傳莊薨子般卒慶父夫人利閔公之㓜而得立焉是内不承國於先君也魯有大故不告於周閔既主䘮而王不遣使是上不請命於天子也 張云不書即位亦所以累齊桓也
  元年春王正月僖公
  左公出故也杜國亂身出復入故即位之禮有闕公羊明臣子一例 張責齊桓不請命天子
  愚按莊閔僖三君之立皆以繼弑不修即位禮故不書即位其例並同閔之立也㓜未有知仁恩先君以否非所得與其事則慶父主之左氏記其事故言由國亂故也公穀言其義明所繼者有故則並當隱痛之不得行即位之禮也僖出奔復還改元朝廟之日即位禮缺而不備亦是記其事也三者皆非聖人削之其不得言諸侯嗣位無庸禀命先君天子則張氏所謂反經之學豈有不宜講明者但謂仲尼削之以示意則非事實爾
  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文公
  左氏無傳杜云先君未葬而公即位不可曠年無君孔頴達疏云即位必於歲首若歲首不行此禮餘月不得行之便是曠年無君 穀梁繼正即位正也愚按諸侯繼正逾年改元正月朝廟即位禮序百官然後反凶服史書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已具說於前矣自隱以來凡六君至此始合其例然猶未及先君葬期不為譏者以其即位必於歲首若遲至葬後則須再逾年然後得行是曠年無君非事之宜故從權而行之也成襄昭哀四公從同無說從同不䝉未葬文成元年張洽云雖無王命而有父命故書愚有說見後
  元年春王夏六月癸亥公之䘮至自乾侯戊辰公即位定公
  杜云公之始年而不書正月公即位在六月故諸侯薨五日而殯殯則嗣子即位癸亥昭公䘮至五日殯於宫定公乃即位 胡氏不書正月見魯國無君定公無正昭之薨定之即位詳書於䇿為永鑒
  愚按昭定之際國事之變而又變前此未有何休以桓莊之際為比不知其不倫也楊士勛言之詳矣桓薨於齊即以是年䘮還且葬矣嗣君之位定已久矣然後逾年改元特以不忍行即位之禮而不書即位耳昭以見逐故薨於乾侯其薨也以十二月外内莫適為主至明年正月既不得䝉死者之年則此之元年未有屬也直至夏六月昭之䘮始還越五日而定乃即位然後追而正之以此年為定之元年故但書元年而已以䘮至之日為始死之日戊辰之即位乃嗣君初䘮定位之事非諸公春正即位備禮之即位也但昭之薨既已隔年不得以此年為始薨之年而明年正月行即位之禮實則定之二年春王正月如莊之元年不書即位而勢又不得也蓋國事之變進退失據無可奈何春秋據事而詳錄之書其從來所不書之即位以當春正即位之即位此變例之不得不然者因其變而變之也若併此不書則公子宋之為君從何來乎乃若元年春王之文愚獨以為但書元年而已者下方三月晉人云云春秋䇿書首行書元年二字次行春王三月晉人執宋仲幾云云按公羊疏云三月有王者即定元年王三月之屬是也則春王屬下三月先儒固亦有之不書正月亦若五年之春王三月云云爾非是聖筆於元年下獨書春王二字似脫似削駭人觀聽也愚故曰但書元年而已春秋此條所以為永鑒者所謂其所由來者漸矣至此而誅絶之所謂末如之何也矣繼故逾年所以必書春王正月者為不即位故也定未定為嗣安有不即位之事故不書春王正月也其所以書春王三月晉人云云者天不變周不亡書春書王何為不可乎魯未有君本國之事不得而書執宋仲幾者他國來告故得書之也既有此一事便不得用無事書首月之例而說者遂以為定不正始故去正以絶之假如此年二月三月無事可書則當仍書春王正月而去其正月以明之然夏六月既有戊辰公即位之文則於元年之下雖等書春王正月亦自與他繼故不即位者有别而其義則愈晦而不顯矣聖筆特裁難可億測聊為論之以俟達者 又按隱莊閔僖之元年無首時無事者假或有之則春王正月之文自為不書即位而發其無事書首月之例當在所輕矣
  三年春王二月云云隱公七年春王三月云云隱公何休云二月三月皆有王者二月殷之正月三月夏之正月也王者存二王之後云云 范𡩋云文表年始事莫之先所以致恭而不黷者 程傳事在二月書王二月在三月書王三月無事首月蓋有事則道在事無事則存天時王朔天時備則歲功成王道存則人紀立春秋之大義
  愚按春秋編年四時必具春王正月四字之文施於繼故之元年者不即位即其事也其施於二年已下者無事書首月也莊五年是也正月無事而二月有事則書春王二月某事云云即此二月是為最先之文隱三年是也二月仍無事而三月有事則書春王三月某事云云即此三月之文猶為最先隱七年是也范云事莫之先者此也道時過則有書矣豈有書夏王四月之事乎然則何氏三統之說委是傳㑹之談非經意也
  二年春云云隱公八年春云云三月云云隱公
  范云春秋記事有例時者若事在時例則時而不月月繼事末則月而不書月
  愚按時而不月即二年㑹戎五年矢魚之屬是也月而不王即八年三月歸祊上有遇垂之文僖二十八年三月丙午晉執曹伯繼上楚人救衛之事是也公穀二家以日月為例孔頴達為左杜之學直欲一掃而空之竊謂此例亦非全有說具别卷難可立談而盡者闕所不知惡為其鑿斯近之矣
  秋七月隱六年
  杜云具四時以成歲也 公羊春秋雖無事首時過則書春秋編年四時具然後為年 何云明王者當奉順四時之正 穀梁不遺時也
  四年桓公七年桓公秋冬二時俱無文
  杜云不書秋冬首月史闕文何去二時貶范未詳程子胡氏張氏俱同何意
  十年昭公十四年定公俱不見冬字
  杜云史闕文 何去冬貶
  愚按四時具為年者每年之中春夏秋冬四字必全見其文此史書之定體故雖一時無事而空書首月若隱七年之秋七月重在秋字不重月月則有不見者矣首時過則書者孟月仲月無事未便得書必待季月盡然後追書首月如大無麥禾必待無禾然後連麥書之也既是史書定體孔子因而不變獨桓之篇兩年無秋冬二時先儒遂以桓惡人之故謂是削其空書六字以深著貶絶之義以桓之惡受之安得辭乎然而使聖人聞之恐當啞然一笑何也舊史有闕聖人不復補亡是則聖人目覩其然無意無必也或由門徒授業傳寫有所漏畧是又聖人不意其然愈非我事也今乃適於桓之篇見之且不一見而已遂作是解謂其必然此譬如春霆偶發語某子之為惡者曰天謂予言欲擊汝焚汝而不聞之轟轟然乎者也夫是非矯命也然而亦是矯命也桓無秋冬二時於桓之身亦復何損正使全具四時而誅絶貶責之義豈有不炳炳麟麟見於行間者也待必削其二時然後乃足見意則亦淺之乎為聖人矣故惟此叚經疑惟杜氏為得其實矣








  春秋闕如編卷八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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