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三十五

卷第三十四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 卷第三十五
宋 朱熹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明刊本
卷第三十六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第三十五

 書汪張吕劉問答

  答吕伯恭問龜山中庸

龜山中庸首章之語徃者盖以爲疑欽夫亦深不取自今

觀之却未有病但集中云喜怒衰樂未發之際以心體之

則中之體自見執而勿失無人欲之私焉發必中節矣此

則不可

天地之所以位萬物之所以育雖出一理然亦各有所從

來玩其氣象自可見龜山之語亦不爲病如孟子語始終

條理則亦豈不分别而言耶

逹道逹徳一章婺本因有兩逹徳字而脫去中間數句以

故不成文理今以爲勝嚴本是亦喜合而惡離之過耳

成巳成物之道無不備故能合内外之道而得時措之宜

盖融徹洞逹一以貫之而然也然細分之亦有龜山之意

但不當專以此爲說𨚫無總綂耳

誠自成也此說恐是盖此是道理自然如此但人𨚫只要

誠之耳

尊徳性一章龜山從上說下吕與叔從下說上盖無所不

不尊不信此叚未得其說向見伊川亦只如此說且當從

之有說勝此乃可易耳

龜山中庸有可疑處如論中庸不可能不可以爲道鬼

之爲徳等章實有病而來教所指却不爲疪也

   别𥿄

聖賢之言離合弛張各有次序不容一句都道得盡故中

庸首章言中和之所以異一則爲大本一則爲逹道是雖

有善辨者不能合之而爲一矣故伊川先生云大本言其

體逹道言其用體用自殊安得不爲二乎學者湏是於未

發巳發之際識得一一分明然後可以言體用一源處然

亦只是一源耳體用之不同則固自若也天地位便是大

本立處萬物育便是逹道行處此事灼然分明但二者常

相湏無有能此而不能彼者耳子思之言與龜山氣象固

不同然若使龜山又只道箇致中和天地位萬物育則不

成解書矣釋氏便要如此嘗見其徒說李遵朂請某僧注

信心銘其人每句大書而再注本句於其下便是只要如

此鶻突也

中庸不可能明道但云克巳最難故曰中庸不可能也此

言貫徹上下不若龜山之竒險也龜山之說乃是佛老緒

餘决非孔子子思本意兼人之爲道而逺人不可以爲道

兩句若如龜山之意則文理自不通但人恱其新竒不𮗜

其礙耳若今人依本分做文字則而逺人處下而字不得

湏下則字方成文理後靣雖有求仁之說然其言自道言

之自學者言之又似王氏說話道若果不可爲則學者又

安可求仁以爲道若學者可求則不可爲之說又贅矣枉

費說詞無益學者而反有害於義理之正不可從也向見

李先生亦自不守此說又言羅先生陳㡬叟諸人嘗以爲

龜山中庸語意枯燥不若吕與叔之浹洽此又可見公論

之不可揜矣吕與叔說道不逺人處記得儘好可更檢㸔

鳶魚鬼神兩章𨚫是上蔡說得通透有省發人處如此說

雖是排著一片好言語然𨚫無箇貫穿處也

智仁勇須做有輕重㸔若言仁者必有勇則仁勇一而巳

豈有輕重然言勇者不必有仁則又豈可便言無輕重乎

此三者天下之逹徳然逐人禀賦成就不同故有生知安

行學知利行困知勉行之異然仁則渾然全體智勇固在

其中生知安行則從容中道而學利困勉不足言矣其動

以天聖人之事龜山此章若以上章誠者天之道言之則

以字不爲害若直指道體而言則以字下不得矣

近而不尊者謂何等事試舉一二以證之要之此章說得

常不快人意也

   答吕伯恭閏正月

承喻整頓𭣣歛則入於著力從容游泳又墮於悠悠此正

學者之通患然程子嘗論之曰亦須且自此去到徳盛後

自然左右逢其原今亦當且就整頓收歛處著力但不可

用意安排等候即成病耳勿正之正其字義正如今人所

謂等候指凖春秋傳云師出不正反戰不正勝用字之意

亦正如此耳

   别𥿄

川上之論甚當不逝之云極知非是然須如此說破乃可

以釋學者之疑耳

以脩道之謂教爲設教此固有諸儒之說以程子之言爲

爲此而設教則恐㣲有牽合之弊大抵諸先生解經不同

處多雖明道伊川亦自有不同處盖或有先後得失之殊

或是一時意各有指不可彊牽合爲一說也脩道之謂教

疑只與自明誠謂之教之教皆同言由教而入者耳所謂

以失其性故脩而求復只是直解此文非有爲此設教之

曲折也故下文遂言戒慎恐懼及致中和乃脩道之始終

也近得侯氏中庸亦正如此說不知髙明以爲如何先生自注

云此說非是

中和中庸如所論得之然中和之中專指未發而言中庸

之中則兼體用而言

參前𠋣衡之說甚簡當尹公云此只是收拾心令有頓放

處此意亦好

艮背之用固在於止其所然能止其所乃知至物格以後

事始學者還便可用否更告喻及也仁字之義孟子言心

該貫體用統性情而合言之也程子言性剖析疑似分體

用而對言之也其他巳具别說如來喻之云固好然恐未

爲直截分明耳

學者推求言句工夫常多㸃檢日用工夫常少今日此等

人極多然或資質敏利其言徃徃有可采者則不免資其

講論之益而在我者躬行無力又無以深矯其弊方此愧

懼今得來喻敬當徧以警告常所與徃來者使自省察耳

却是老成敦篤志行可保之人徃徃又却遲鈍㸔道理不

透求其有精神而醇者真難得耳

近㸔中庸古注極有好處如說篇首一句便以五行五常

言之後來雜佛老而言之者豈能如是之慤實耶因此方

知擺落傳注須是兩程先生方始開得這口若後學未到

此地位便承虚接響容易呵叱恐屬僣越氣象不好不可

以不戒耳又注仁者人也云人也讀如相人偶之人以人

意相存問之言相人偶此句不知出於何書䟽中亦不說

破幸以見告所謂人意相存問者𨚫似說得字義有意思

   答吕伯恭

㤗伯夷齊事鄙意正如此盖逃父非正但事湏如此必用

𫞐然後得中故雖變而不失其正也然以左傳爲據便謂

㤗伯未嘗斷髮文身此則未可知正使斷髮文身亦何害

富而可求以文義推之恐只得依謝楊說伊川說雖於義

理爲長恐文義不妥帖似硬說也

上蔡本說學詩者不得以章句横在胷中因有堯舜事業

横在胷中之說然則非爲有其善之意矣𥨸疑此乃習忘

養心之餘病而遺書中上蔡所記亦多此等說話如玩物䘮志之

𩔖此恐湏更有合啇量處不可草草㸔過也

誰毀誰譽一章所論得之但只說得三代直道而行意思

更有斯民也之所以六字未有下落疑斯民也是指當時

之人而言今世雖是習俗不羙直道難行然三代盛時所

以直道而行者亦只是行之於此人耳不待易民而化也

諸儒之說於此文義殊不分明却是班固景賛引得有意

思注中說得亦好大抵聖人之意止是說直道可行無古

今之異耳言譽而不及毀之意來喻亦善但毀譽兩字更

湏細㸔譽者善未顯而亟稱之也毀者惡未著而遽詆之

也試亦恐其將然而未見其巳然之辭聖人之心欲人之

善故但有所試而知其賢則善雖未顯巳進而譽之矣不

欲人之惡故惡之未著者雖有以决知其不善而亦未嘗

遽詆之也此所以言譽而不及毀盖非全不别白是非但

有先襃之善而無預詆之惡是則聖人之心耳

周教授語解誠如所喻愚意其篤實似尹公謹嚴過之而

純熟不及髙明以爲如何

新刻小本易傳甚佳但籖題不若依官本作周易程氏傳

舊嘗有意凡經解皆當如此不以傳先乎經乃見尊經之

意漢晋諸儒經注皆如此也後見朋友說晁景迂亦有此

論乃知前輩意巳及此矣今日又得景迂語解亦有好處

大抵北方之學終是近本實也

   答吕伯恭别𥿄

上蔡尭舜事業横在胷中之說若謂堯舜自將巳做了底

事業横在胷中則世間無此等小器量底堯舜若說學者

則凡聖賢一言一行皆當潜心玩索要識得他底藴自家

分上一一要用豈可不存𭻍在胷次耶明道玩物䘮志之

說盖是箴上蔡記誦愽識而不理㑹道理之病渠得此語

遂一向掃蕩直要得胷中矌然無一毫所能則可謂矯枉

過其正矣𮗚其論曽㸃事遂及列子御風以爲易做則可

見也大抵明道所謂與學者語如扶醉人真是如此來喻

有懲創太過之說亦正謂此吾人真不可不深自警察耳

誰毀誰譽巳具答子約書中然頃時聞伯恭議論常有過

厚之意今此所論𨚫與徃者不同豈亦前所謂矯枉過正

之論耶聖人大公至正處似無人情然其𨼆惡揚善之心

則未嘗無也此乃天地生物之心孔門教人求仁正是要

得如此耳試更思之復以見教爲幸

言仁諸說欽夫近亦答來於舊文頗有所改易然於鄙意

亦尚有未安處大率此書當時自不必作今旣爲之則湏

句句字字安頓得有下落始得不容更有非指言仁體而

備禮說過之語在裏靣教後人走作也性與天道不可得

而聞但是聞者未易解耳聖賢之言固無所不盡如孟子

說箇浩然之氣大小靣生然亦只說得箇難言了下靣便

指陳剖析一向說將去更無毫髪不盡處也伊尹先知先

𮗜伊川以爲知是知此事覺是覺此理與上蔡所謂心有

知𮗜意思逈然不同向來晦叔諸公亦正引此相難盖不

深考也且如而今還敢道伊尹天民之先仁否試更子細

較量便可見矣懲創太過不免𠋣著之病近亦深覺其然

然嘗見明道有言學者湏守下學上逹之語乃學之要又

似且如此用功基脚𨚫稍牢固未敢便離𨚫下學之地别

求上達處也但當更於存飬踐履上著力不可只考同異

校詳畧專爲章句之學而巳大抵道理平鋪放著極低平

處有至髙妙底道理不待指東畫西說南道北然後爲得

不傳之妙也明者思之以爲如何

飬忠厚革澆浮之論甚善要當以此爲主而剖析精㣲之

功自不相妨耳和靖録中說伊川未嘗言前輩之短此意

甚善今人徃徃見二先生兄弟自許之髙便都有箇下視

前輩意思此俗不可長和靖之言要當表而出之也

   答吕伯恭論淵源録

元豐中詔起吕申公此叚𥘉固知其有誤然以其不害大

體故不復刋今欲正之亦善但去司馬温公温公不起八

字及依程集本題改𭔃爲贈可也

明道言當與元豐大臣共政此事昨來巳嘗論之然亦有

未盡今詳此事乃是聖賢之用義理之正非姑爲𫞐譎苟

以濟事於一時也盖伊川氣象自與明道不同而其論變

化人材亦有此意見外書胡氏所記易傳於睽之𥘉爻亦有不絶

小人之說足見此事自是正理當然非𫞐譎之私也然亦

湏有明道如此廣大規模和平氣象而其誠心昭著足以

感人然後有以盡其用耳常人之心旣不足以窺測此理

又無此等力量自是信不及設有信者又不免以𫞐譎利

害之心爲之則其悖理而速禍也爲尤甚矣此今之君子

所以不能無疑於明道之言也胡氏所記尹氏亦疑之豈所謂未可與𫞐者耶

子文晩著此書於其早歳之所逮聞者年月先後容或小

差若語意本末則不應全誤且所謂二公並相盖終言之

召宗丞未行以疾䘚亦記其不及用耳非必以爲二公旣

相然後召明道也又謂邵録多出公濟恐亦未然盖其父

子文體自不同也

折栁事有無不可知但劉公非妄語人而春秋有傳疑之

法不應遽削之也且伊川之諌其至誠惻怛防㣲慮逺旣

發乎愛君之誠其㴠飬善端培植治本又合乎告君之道

皆可以爲後世法而於輔導少主尤所當知至其餘味之

無窮則善學者雖以自飬可也故區區鄙意深欲存之盖

其說如此非一端也今乃以一說疑之而遽欲刋去豈不

可惜若猶必以爲病則但注其下云某人云國朝講筵儀

制甚肅恐無此事使後之君子以理求者得其心以事考

者信其迹其亦庶乎其可矣

范公不爲程門弟子下卷范公語中論之巳詳此年譜所

載特鮮于所録之本文耳然不削去門人二字者范公語

中旣引以爲說則此不可削史固有變例也但來喻引范

公日記以爲伊川所爲范公未必盡知若率先具素饌則

應大與東坡忤何以能處程蘇之間而無違言乎此則恐

於事理皆未盡也盖范公所記正叔獨奏乞就寛凉處講

讀而并及脩展邇英次第則固善之之辭而非有譏貶之

意也但伊川巳奏而事方施行則自不必更言而在范公

之自處則亦或有不敢言者至於國忌齋筵葷素所宜則

以范公之賢於巳之所行自當顧義理之是非以爲從違

不當視同列之喜怒以爲前郤也使其果欲依違兩間曲

全交好則具素饌旣忤東坡具酒肉亦忤伊川若慮於彼

而忽於此則亦非所以兩全矣况范公之意未必出此而

他書所記亦云范醇夫輩食素秦黄軰食肉則所記雖不

同而范公之不畏東坡而每事狥從亦當時所共知矣故

嘗𥨸意范公雖不純師程氏而實尊仰取法焉其於東坡

則但以郷黨㳺從之好素相親厚而立朝議論趣向畧同

至其制行之殊則逈然水火之不相入且𮗚其辨理伊川

之奏則其心豈盡以東坡爲是哉但不能辨之於當時而

發之於數年之後此則剛強不足不免乎兩狥之私者而

其所重在此故率不能勝其義理之公也大抵程蘇學行

邪正不同𫝑不兩立故東坡之於伊川素懐憎疾雖無素

饌之𨻶亦不相容若於范公則交情旣深而其氣象聲𫝑

無足畏者故雖有右𥘵之嫌而不以害其平生之驩也

侯師聖論二先生大槩亦得之但語意少不足耳亦不必

刪去也

文潞公事但注其後云某人云先生判監時潞公未嘗尹

洛疑此有小誤

以管窺天此伊川本語見於遺書不必曲爲𨼆諱兼其語

有抑揚善讀者當自知之若爲其不善讀而毀吾說以避

之則古今書傳之得存者寡矣

横渠墓表出於吕汲公汲公雖尊横渠然不講其學而溺

於釋氏故其言多依違兩間隂爲佛老之地盖非深知横

渠者惜乎當時諸老先生莫之正也如云學者苦聖人之

㣲而珎佛老之易入如此則是儒學異端皆可入道但此

難而彼易耳又稱横渠不必以佛老而合乎先王之道如

此則是本合由老佛然後可以合道但横渠不必然而偶

自合耳此等言語與横渠著書立言攘斥異學一生辛苦

之心全背馳了今若存之非但無所發明且使讀者謂必

由老佛易以入道則其爲害有不可勝言者非若前叚所

疑年月事迹之差而巳也又行狀記事巳詳表文所記無

居狀外者亦不必重出

吕侍講學佛老似不必載如何

溝封奉聖郷雖非封建然亦可以爲封建之漸且無時不

可爲若曰分茅胙土大封王侯則主少國疑誠非可爲之

時矣但伊川决不至如此不曉事必待晩年更歴之多然

後知其不可也大抵前軰議論不能無小不同今两存之

學者正好思索商量非若汲公之論横渠大本不同其流

有害也

楊應之事以少見故悉取之亦變例也恐可訪問更増廣

楊於程門亦未必在弟子列也

吕進伯和叔本當别出以事少無本末故附之與叔甚非

是告訪問増益别立兩條臨川有薛氏汲公甥也可因人

問之

蘇慱士語中胡公所論盖以越職言事便非語黙之當然

又以其得罪之重知其言必有過當處耳詞之未瑩故若

可疑然蘇乃元符末年應詔上書恐未可以越職罪之也

此事吾輩更合商量非特爲蘇公之是非也

楊公墓志首尾聮貫不容剪截故全書之亦變例也胡公

所辨發明述作之意最爲有功似不可去

胡公行狀取屏斥學生事乃爲作學録行學規之様轍非

獨爲後來論列張本也然明道叙述中亦有如此者劉立之記

罷判武學事伊川存而不去盖欲備見事情雖知氣象之小而

不得避也其他浮辭多合刪節當時失於草草耳卷首諸

公當時以其名實稍著故不悉書自今𮗚之誠𮗜矌闕但

此間少文字乏人檢閱湏仗伯恭與諸朋友共成之也

   答吕伯恭

熹昨見竒卿敬扣之以比日講授次第聞只今諸生讀左

氏及諸賢奏䟽至於諸經論孟則恐學者徒務空言而不

以告也不知是否若果如此則恐未安盖爲學之序爲巳

而後可以及人逹理然後可以制事故程夫子教人先讀

論孟次及諸經然後㸔史其序不可亂也若恐其徒務空

言但當就論孟經書中教以躬行之意庶不相逺至於左

氏奏䟽之言則皆時事利害而非學者切身之急務也其

爲空言亦益甚矣而欲使之從事其間而得躬行之實不

亦背馳之甚乎愚見如此不敢不獻所疑惟髙明裁之

   答劉子澄

四月十三日左迪功𭅺監潭州南獄廟朱熹謹西向𠕅拜

復書主簿學士足下熹至愚極陋自㓜事事不能及人顧

乃不自度量妄𥨸有意於古人爲巳之學雖講之有年矣

而未始有聞也徒以從事之乆足迹相接於先生長者之

門反復論辨不絶於一二友朋之口是以人或以務學之

名歸之而世之不識其靣目不接其言議者遂相與疑之

以爲是果何如人也誠使一日見其靣目聴其辭氣而徐

察其所爲則冗然一庸人耳其不唾之而去者㡬希執事

以盛年壯氣清節直道發軔進塗旣有聞於當世矣而說

學好問之意勤勤有加又將有意於古人爲巳之學者而

然邪誠如是則所以取友而輔仁者擇之亦冝審矣乃道

聴於人枉道垂顧以禮於名爲務學而未始有聞之庸人

𢌿之手書辭髙而禮下熹誠不侫不識執事於夫人之言

何所取信而遽爲謙屈以至於此也旣又留連竟日告語

不倦雖䟽食菜𦎟相與共之畧無厭怠之色則又疑執事

真若有取於熹者顧朴陋荒淺殆不能有以禆𥙷一二爲

慙率意妄言間亦自知其可𥬇也然則執事果何所取於

斯哉恐懼增劇因風陳布莫究所懐連日快晴計巳次昭

武矣承顔盡懽退有怡怡之樂爲况良不惡向暑千萬以

時自重

   答劉子澄

來書深以異學侵畔爲憂自是而憂之則有不勝其憂者

惟能於講學體驗處加功使吾胷中洞然無疑則彼自不

能爲吾疾矣若不求衆理之明而徒恃片言之守則雖早

夜憂虞僅能不爲所奪而吾之胷中𥘉未免於憒憒則是

亦何足道𩓑老兄專以聖賢之言反求諸身一一體察湏

使一一曉然無疑積日旣乆自當有見但恐用意不精或

貪多務廣或得少爲足則無由明爾熹比來温習略見日

前所未到一二大節目頗𮗜省力但昏弱之姿執之不固

尤悔日積計有甚於吾友之所患者乃承訪以所疑使將

何辭以對耶然以所聞質之則似不可不兩進也程夫子

曰㴠飬湏用敬進學則在致知此二言者體用本末無不

該備試用一日之功當得其趣不然空抱疑悔不惟無益

反有害矣夫𣷉飬之功則非他人所得與在賢者加之意

而已若致知之事則正湏友朋講學之𦔳庶有發明不知

今者見讀何書作如何究索與何人辨論惟毋欲速毋蓄

疑先後疾徐適當其可則功日進而不窮矣因書或有以

見教勿憚辭費熹亦不敢不盡愚也向見前輩有志於學

而性渉猶豫者其内省甚深下問甚切然不肯沛然用力

於日用間以是終身抱不央之疑此可以爲戒而不可以

爲法也伯恭近通問否比亦嘗附一書不知逹否所示三

録極有警發人處然亦有合商量者所云只𬒳公家學佛

又顧子敦治通典之說此兩條曽與伯恭啇量否旣云從

容侍食告語之詳而又云云則疑若有欲告而不得盡之

意旣云專治通典使應變浹洽而元祐經筵駮議乃似未

始略知今古之人此不知亦有說耶如未嘗語及告因書

爲扣伯恭𨚫以見教爲幸今世學者語髙則淪於空寂卑

則滯於形器中間正當𦂳要親切合理㑹處𨚫無人留意

此道之所以不明不行而邪說𭧂行所以肆行而莫之禁

也不知伯恭後來見得此事如何所欲言似此者非一無

由面論徒増耿耿

   答劉子澄

反復書辭具悉近况但學者正欲胷中廓然大公明白四

逹方於致知窮理有得力處今乃追咎徃昔念念不忘竊

恐徒自𤋎𤎅無復理義悅心之味也程子所謂迫切不中

理則反爲不誠亦正慮此耳升髙自下陟遐自邇能不遺

寸畧而不計近功則終必有至矣如何如何張吕時得書

有所講論然亦頗有未定者未欲報去也大抵聖賢立言

本自平易而平易之中其㫖無窮今必推之使髙鑿之使

深是未必真能髙深而固巳離其本指䘮其平易無窮之

味矣所論緑衣篇意極温厚得學詩之本矣但添入外來

意思太多致本文本意反不條暢此集傳所以於諸先生

之言有不敢盡載者也試更思之如何

   答劉子澄壬辰

知言之書用意精切但其𰚾象急迫終少和平又數大節

目亦皆差誤如性無善惡心爲巳發先知後敬之𩔖皆失

聖賢本指頃與欽夫伯恭論之甚詳亦皆有反復雖有小

小未合然其大㮣亦略同矣文字頗多未能寫去又有掎

摭前輩之嫌亦不欲其流傳也然此等文字且未湏㸔俟

自家於論孟諸經平易明白處見得分明無疑然後可以

逐一考究判其是否固未可盡以爲是亦未易輕以爲非

天運不息品物流形無萬物皆逝而巳獨不去之理故程

子因韓公之歎而告之曰此常理從來如是何歎焉此意

巳分明矣韓公不喻而曰老者行去矣故夫子又告之曰

公勿去可也以理之所必無者曉之如首篇所云請别㝷

一箇好底性來換了此不好底性著之意爾及公自知其

不能不去則告之曰不能則去可也言亦順夫常理而巳

反復此章之意只如此恐不必於不去處别求道理也

明道徳性寛大規模廣闊伊川氣質剛方文理宻察其道

雖同而造徳各異故明道嘗爲條例司官不以爲浼而伊

川所作行狀乃獨不載其事明道猶謂青苗可且放過而

伊川乃於西監一狀較計如此此可謂不同矣然明道之

放過乃孔子之獵較爲兆而伊川之一一理㑹乃孟子之

不見諸侯也此亦何害其爲同耶但明道所處是大賢以

上事學者未至而輕議之恐失所守伊川所處雖髙然實

中人皆可跂及學者只當以此爲法則庶乎寡過矣然又

當觀用之淺深事之大小裁酌其宜難執一意此君子所

以貴窮理也横渠龍女衣冠事𨚫是一時偶見未到若見

得到横渠必不肯故過盖此乃禮官職事使明道當之亦

不肯放過也

劉李㳺楊四公所到固未敢輕議然如所論亦近之矣但

𨚫不專爲仕䆠奪志而然盖劉李未嘗不仕㳺楊非固徇

俗自其所見有淺深故所就有純駁耳大抵學問𦂳要是

見處要得透徹然不自主敬致知上著功夫亦無入頭處

學者所志固當大至於論事則當視巳之所處與所論之

事所告之人而爲淺深則無失言失人之患出位曠官之

責矣吾學若果未至見若果未明旣未能自信且不爲人

所信則寕退而自求耳言而背其所學用而不副其言皆

不可也

卒章所問甚切在賢者處之必巳熟矣淺陋何足以及此

然竊謂此事難以言語定論湏且虚心觀理積習功夫令

一日之間胷次洞然則随事随物無不各有一定之理矣

無𥙷於事而抵以取名固所不爲然亦有義所當爲而或

疑於二者則亦不得而避也如此處極要斟酌湏是理明

義精則源源自見不待問人矣

   答劉子澄

此間文字修改不定朝成暮毁甚覺可𥬇直卿必能言之

所喻學者心粗愛㸔見成義理此亦人之通患但雖如此

終是湏要自家玩味浹洽考訂精詳方信得及通計亦是

許多工夫也綱目亦修得二十許卷此一卷是正本五卷義例益精

宻上下千有餘年亂臣賊子真無所匿其形矣恨相去逺

不得少借餘力一加訂正異時脫藁終當以奉累耳

近㸔温公論東漢名節處覺得有未盡處但知黨錮諸賢

趨死不避爲光武明章之烈而不知建安以後中州士大

夫只知有曹氏不知有漢室𨚫是黨錮殺戮之禍有以毆

之也且以荀氏一門論之則荀淑正言於梁氏用事之日

而其子爽巳濡跡於董卓專命之朝及其孫彧則遂爲唐

衡之壻曹操之臣而不知以爲非矣盖剛大直方之氣折

於㓙虐之餘而漸圖所以全身就事之計故不覺其淪胥

而至此耳想其當時父兄師友之間亦自有一種議論文

飾盖覆使驟而聴之者不覺其爲非而真以爲是必有深

謀竒計可以活國救民於萬分有一之中也邪說横流所

以甚於洪水猛獸之害孟子豈欺予哉年來讀書只覺得

此意思分明參前𠋣衡自不能舎雖知以是爲人所惡而

終窮以死其心誠𠂀樂之不自以爲悔也來喻之云真知

我者尚何言哉然亦𩓑子澄深察此意有以自振於頽波

之中也欽夫得書云嘗得子澄書於所謂云云者亦頗有

所疑也

   答劉子澄

程子遺書廣東未𭔃來道逺難督趣甚撓人耳近一朋友

借得㳺先生家本有鮑若雨録數條頗佳昨所未見也他

雜出者已一靣編集但殊費心力知言巳刋行謹納一本

幸視至暇日熟𮗚亦發人意思也周之想時過從所論何

事異時來薄延平則有承教之期矣所諉記文非敢忘之

亦衮衮未暇旦夕當思所以應命者幸察

   答劉子澄

七月二十一日熹頓首再拜子澄通守奉常老兄詹總幹

章叅議兩致手帖良以爲慰比日秋巳復凉伏惟尊候萬

福熹五月間因曹挺之行附書想巳逹矣悲惱之餘心氣

間作加以瘡腫諸疾交攻更無一日寕帖恐不復能支乆

矣日前爲學緩於反巳追思凡百多可悔者所論著文字

亦坐此病多無著實處回首茫然計非歳月功夫所能救

治以此愈不自快前時猶得敬夫伯恭時惠規益得以警

省二友云亡耳中絶不聞此等語因循媮墯安得不至於

此今乃深有望於吾子澄自此惠書痛加鐫誨乃君子愛

人之意也朗澧之行覽觀山川感今慨古亦足償其勞矣

又有同行令弟感發精進此尤可樂者恐有行記撰録一

時之勝𩓑以見𭔃也李丈到闕未聞有何大議論經筵直

𪧐足以從容啓沃亦非細事也㳺誠之聞到三山巳乆一

向不得書其人彊敏可喜而忮狠之根不除又計較世俗

利害太切切恐不免上蔡鸚鵡之譏耳許生𥘉意其飄然

無累方欲約之來此教小兒今聞其旣授室此事又差池

矣塊坐窮山無嚴師畏友之益其不爲小人之歸也鮮矣

柰何柰何直卿赴試長沙病於清江頼向丈診視之前日

聞得亟遣人徃覔信至今兩旬未還甚令人懸心然必是

巳向安遂西行矣此間後生中只有渠尚可望但亦傷太

狹耳昨渠行時亦屬令過省景陽公度不知病後能枉道

經由否小學書曽爲整頓否幸早爲之㝷便見𭔃幸幸昨

來奉報只欲如此間所編者今細思之不若來教規模之

善但今所編皆法制之語若欲更添嘉言善行兩𩔖即兩

𩔖之中自湏各兼取經史子集之言其說乃備但湏約取

勿令太泛乃佳如管仲畏威如疾之語心每愛之文章尤不可泛如離騷

忠㓗之志固亦可尚然只正經一篇巳自多了此湏更子

細决擇叙古𮐃求亦太多兼奥澁難讀恐非啓蒙之具𨚫

是古樂府及杜子羙詩意思好可取者多令其喜諷詠易

入心最爲有益也來喻又有避主張程氏之嫌程氏何待

吾輩主張然立言垂訓事𨵿乆逺亦豈當避此嫌耶其詳

雖巳見於近思然其一言半句灼然親切不可不使後學

早聞而先入者自不妨特見於此書也若只欲其合於世

俗而使庸人愛之則符讀書城南一篇足矣何事勞吾人

捃摭之功哉荒田如何措置能録示其施行條目爲幸更

如何𭄿得離軍歸正人情𩓑耕佃尤佳向曽於封事中及

此去冬奏對猶蒙上記憶宣喻以爲善也學校頗得人表

率否不然亦恐無益徒費錢糧耳精舎四言并十詠幸早

爲賦之適得祁師忠書聞書堂中元前後可立本又𭔃得

所爲編定武當集録甚簡當但與王叔堅林質夫論兵一

二篇頗佳何爲不録耶熹向承見語有爲昆弟之約未敢

遽信而忽𮐃加以非據之稱一向因循不得辭避今欲復

㝷故約而罷去無實之稱如𮐃報書湏用此禮即大幸也

千萬痛察痛察社記得爲撰數十言叙致本末亦使拙者

省得一半氣力尤

 荆州地𫝑四平其守當在外楚人所謂方城爲城漢水

 爲池是也若不能守直至城下則無說矣

   答劉子澄

行記甚佳但人說天池光怪有飛空徃來或入簷楹或出

自房闥者與所記不𩔖豈偶有所遺抑所見適止此耶此

爲陳寳之屬無足深怪世人胷次昏憒隘狹自以爲疑耳

此記流傳亦足以少祛其惑也

   答劉子澄

熹一出三月歸巳迫歳病軀幸無他臂痛竟不脫然去體

但不甚妨事可置不問𨚫是精神困憊目力昏暗全㸔文

字不得甚𮗜害事耳舊書且得直卿在此啇量逐日改得

些少比舊儘覺精宻且令冩出净本未知向後㸔得又如

何也到泉南宗司教官有陳葵者處州人頗佳其學似陸

子静而温厚簡直過之但亦傷不讀書講學不免有杜撰

處又自信甚篤不可回耳後生中亦有一二可教其一巳

入陳君保社其一度今歳當來此然亦恐只堪自守未必

可大望自餘則更是難指望此甚可慮盖世俗啾喧自其

常態正使能致焚坑之禍亦何足道𨚫是自家這裏無人

接續極爲可憂耳讀所𭔃文字切切然有與世俗争較曲

直之意𥨸謂不必如此若講學功夫實有所到自然見得

聖人所謂不知不愠不是虚語今𨚫爲只學人弄故𥿄要

得似他不俗過了光隂所以於此都無實得力處又且心

知其爲玩物䘮志而不能决然舎棄此爲深可惜者且旣

謂之玩物䘮志便與河南數珠不同彼其爲此正是恐䘮

志耳班范外事不知編得於巳分有何所益於世教有何

所𥙷而埋𣳚身心於此不得超脫亦無惑乎子静之徒髙

視大言而𥨸𥬇吾徒之枉用心也且羅守之賢如此與之

同官相好乃不能𥙷其所不足而反益其所有餘又從而

自䧟焉亦獨何哉數年來此道不幸朋舊凋喪區區所望

以共扶此道者尚頼吾子澄耳今乃如此令人悼心失圖

悵然累日不知所以爲懐不審子澄能俯聴愚言而改之

乎不然則巳矣無復有望於此世矣柰何柰何小學書𨚫

非此比幸早成之精舎詩拈筆可就亦不妨早見𭔃也羅

守之文可謂有意於古矣社壇記巳冩送似矣此是狀體

文章不古不今不知是何亂道而人來求不已殊不可曉

但可𥬇耳于尉䇿題亦不易此等人且収拾教减得分數

亦是一事桃原詩卷甚佳但李習之復性書已有禪了石

林考其年是未見藥山時作必是有此根苗韓公不曽斬

截得斷後來遂張主耳詩中所辯却恐未必然也向丈詩

𥘉亦未解承喻乃荷其見愛之深當因書謝之也拙詩并

序録呈韓丈爲作記來意態閑暇甚可愛渠更欲改一二

處未及冩去也祁居之論兵處何爲不取𩓑聞其說說易

詩誠可疑也濂溪書堂聞規摹甚廣鄙意恐不必如此將

來無人住得亦只是倒了不若裁損制度而壯其材植更

爲買少田以贍守者使其可以長乆乃爲佳耳夀安銘乃

大佳恨得之晩今亦當刻版散施也趙蘄水書來聞嘗就

取庶人章解當時草草說得不周徧後在㑹稽因探禹穴

見壁間有古靈𭄿喻文愛其言簡切有理因刻印散之凢

𭠘牒者亦與人一本并刻石置䑓門外今各徃一通恐亦

可散施或有益也公度聞近到建昌娶婦甚念一見之而

不可得柰何柰何因書更𭄿其向裏做工夫莫又錯了路

頭也知通不受互送罪不在專殺譚頼之下可惜不作一

章劾了少快公論耳一𥬇一𥬇然老兄𪧐逋巳盡償又有

菜飯可喫又已穿壙買棺可謂了事快活人如僕則債未

盡償食米不足將來不免永作祠官方免溝壑儉徳亦方

用力但惜乎其已晩耳有意入閩相見甚善熹固衰憊意

老兄未至此然𮗚來書說得亦可畏誠不可不謀一再㑹

合但恐諸公迫於公議有不得巳而相挽者或能敗此約

耳然若能遂吐至言力扶公議則其功不細又不敢以私

計不遂爲恨也楊子直何爲到彼相聚㡬日曽說廟學配

祀升黜之議否不合與晁家人相聚來遂一向與孟子不

足亦可恠也三山見趙子直稍𣢾莆中過龔實之墓下并

見其子弟令人感歎陛辭論恢復乃是𭄿勿輕舉之意反

遭醜詆甚可傷耳

   與劉子澄

吴生之傳甚駭人聴不謂禍根乃爾近日此𩔖非一不了

官事連累平人其𫝑駸駸恐未遽已使人憂懼柰何柰何

襄陽之𭛠不爲無𥙷細讀來書及詩令人慨歎此事未知

將來分付甚人天意必有在矣吾徒之力無如之何只有

講學脩身傳扶大教使後生輩知有此道理大家用力庶

㡬人材風俗他日有以爲濟世安民之𦔳而巳所喻戯謔

本欲詞之巧而然此固有之然亦是自家有此玩侮之意

以爲之根而日用之間流轉運用機械活熟致得臨事不

𮗜出來又自以爲情信詞巧主於愛人可以無害於義理

故不復更加防遏以至於此盖不惟害事而所以害於心

術者尤深昔横渠先生嘗言之矣見之近思四此當痛改不可

緩也近𮗜所聞所知真實行得令人大叚𭭕喜與㝷常㑹

得說得不同此不可不知不可不勉也慱雜之病亦是把

做小事忽略了以爲不足以䘮人之志又不自知是自家

病痛𨚫以應副人情爲解此亦是大病非小病湏痛斬截

也吾人未老先衰餘日㡬何而費日力於此𨚫於自家身

心上都不著力豈不是顛倒迷惑之甚耶小學書𨚫與此

殊科只用數日功夫便可辨幸早成之便中遣𭔃也得公

度書有哭弟之悲又云甚窘深以爲念地逺無力不能少

𦔳之爲恨季章甚不易比來作何功夫湏更切巳用力乃

有實頭進歩處耳此間學者未有大叚可分付者然亦有

一二將來零星揍合或可大家扶持也

   與劉子澄

喻及治財聴訟望祀之意甚善所刻之書皆有益但小學

惜乎太遽又不𮐃潤色耳近略修改每章之首加以本書

或本人名字又别爲題詞韻語庶便童習今謾録去一𮗚

他時有暇終望爲𥙷故事之缺也羅集等異時刻就各求

一二本端良止此極可傷惜信道不及亦是合下㸔得記

誦詞章太重了後來又於此得味所以一向不肯放下未

必專爲禁忌指目也若使見得此道理重便斬作萬叚亦

湏向前豈容復有顧慮耶近年道學外靣𬒳俗人攻擊裏

𬒳吾黨作壊婺州自伯恭死後百恠都出至如子約别

說一般差異底話全然不是孔孟規模𨚫做管啇見識令

人駭歎然亦是伯恭自有些拖泥帶水致得如此又令人

追恨也子静一味是禪𨚫無許多功利術數目下𭣣歛得

學者身心不爲無力然其下稍無所据依恐亦未免害事

也去年𬒳人強作張吕畫賛及敬夫集序今并録呈婺州

學者甚不樂也李丈奏議行狀可得一觀幸甚甚恨不得

一見此老然讀其書却是大模様大手叚非如一種左右

掇拾委曲計校小小家計爲無用之學也他時與羅鄂州

小集皆願附名於其後然亦只能作題跋無力做得大文

字也𬒳薌林向丈來催後序正冗未能下筆近得書乃以

死見要甚令人皇恐也社記樸拙麤踈不成文字不知端

良以爲如何渠文字細宻有經緯可愛真如來喻之云也

汝昭歳前到山間只得一𪧐便發病遽歸近聞尚未全安

渠𨚫是將護太過易得生疾耳伯起聞巳到官想經由必

𣢾曲居晦近一再相㑹皆爲人多說話不得旦夕無事當

招其入山或過武夷相聚數日也蔡季通劉韜仲諸人近

日皆長進潘徳夫之子友端廷對甚切直尤延之甚愛之

爲同寮所抑頗降其等此不足計渠兄弟皆好此輩後生

將來皆可望也熹又三四日祠禄便滿前日因便巳託尤

延之爲再請𫝑必得之食貧不得巳復爲此舉甚不滿人

意前此聞諸人頗有盖抺之意决難承當此不過徒與談

者藉口耳然若得其用汝昭故事亦可優㳺卒歳也不審

明者以爲如何建陽有丘伯興者字敦詩㢘謹質實今爲

武安節度推官得書云趙清獻嘗爲此官嘗即𪠘舎營一

堂求名以見師慕趙公之意熹爲名曰愛直盖取碑額云

爾渠復求記以不暇作辭之巳語之將爲轉求於子澄矣

不識能爲作否此亦好題目得勉爲出數語爲幸公度不

及别書向來諸生頗復來集否離羣之後誰更進益耶西

山詩蘇黄之外𨚫是三孔有筆力但不知所謂⿰扌𭀰 -- 攙搶枉矢

指何人耳晁張一時聲價如此詩在衆人中未覺頴出也

此等小技直是有定分况其大者功力不到處可強耶廣

陵歸𡍼必取道淛中到衢信間能畧見過喚集朋友說話

數日否老矣多病後㑹不可知此日足可惜也

   與劉子澄七月九日

諸書今歳都修得一過比舊儘覺簡易條暢矣恨不得呈

似啇量也小學見此修改益以古今故事移首篇於書尾

使𥘉學開卷便有受用而末卷益以周程張子教人大略

及郷約雜儀之𩔖别爲下篇凢定著六篇更數日方寫得

成恨仲叔不能等𠉀得後便當附呈也知欲一來建安甚

善甚善前書亦嘗奉問欲就中路深僻處相聚數時不知

踏逐得此去處否麻姑當是佳處但聞去城差近不免

人事之擾𨚫不濟事耳武夷結茅雖就然亦苦此覺得𨚫

是朋友直來相訪只就書院中𥨊食則都無外面閑人相

擾也晉陵將來如何尤丈得書亦云甚𩓑得賢守臨之但

恐難合耳今豐守稍正當諸司巳不樂之不知將來竟如

何前此似有相物色作史官者今又寂然想又有主張者

此等自有時節但景色日見不佳萬一不免即難出手耳

向丈著甚來由之語是此老子受用得力處然𨚫不是薌

林句法也序文極力只做得如此𨚫是好箇題目所恨筆

力弱耳仲叔來此前此在社倉𪧐食相去差逺近方移來

閣下渠又告歸其人資性平和㸔文字亦易曉然似亦習

成閑懶離羣之後全不曽做得功夫到此方討𠕋子㸔便

未有可啇量處如倉庫無紅腐貫朽之積軍士無超距𭠘

石之勇只是旋收旋支或鼓或罷終是不成頭緒巳向渠

說别後惜取光隂須㸔教滿肚疑難不能得相見相見後

三五日說不透方是長進也希仲相見每問動静亦甚以

晋陵之行爲慮也居晦才力有餘晦伯韜仲恐不及然意

趣則皆可喜誠之乆不相見不知後來逰諸賢間所進如

何但向覺其物我太深胷中不甚坦夷此甚礙著事耳伯

恭無恙時愛說史學身後爲後生輩糊𡍼說出一般惡口

小家議論賤王尊覇謀利計功更不可聴子約立脚不住

亦曰吾兄盖嘗言之云爾中間不免極力排之今幸少定

然其彊不可令者猶未肯竪降幡也但昨日得婺人書云

子約五月間得眩瞀之疾繼以藏府不安或作或止地逺

未得安信甚令人念之也子静𭔃得對語來語意圓轉渾

浩無凝滯處亦是渠所得效驗但不免些禪底意思昨答

書戯之云這些子恐是葱嶺帶來渠定不伏然實是如此

諱不得也近日建昌說得動地撑眉努眼百恠俱出甚可

憂惧渠亦本是好意但不合只以私意爲主更不講學㴠

養直做得如此狂妄世俗滔滔無話可說有志於學者又

爲此說引去真吾道之不幸也公度書來似有此病痛不

知季章如何學問固是須著勇猛然此勇猛𨚫要有箇用

處若只兩手握拳努筋著力枉費十分氣力下稍無可成

就便須只是恠妄而巳吳伯起資質本是大叚昏弱故得

此氣力便能振厲而短長相𥙷不至於恠然亦失之偏枯

恐不能大有所就若資性中本有些子精神𬒳此發作如

陽藏人喫𨚫伏火丹砂其不發狂者㡬希耳近日因㸔大

學見得此意甚分明聖賢已是八字打開了但人自不領

㑹却向外狂走耳所𭔃諸書刻皆佳端良之亡爲可惜也

然其文意亦傷冗乃是困於所長耳郡守題名記法戒甚

備射亭詞筆皆佳不知兩君爲如何人也

   與劉子澄

衡陽改命不省所繇今日忽聞蘇訓直又有别與近次之

命此於取舎之際不無可疑不審何以處之計必有定論

不容草草也學舘答問甚佳曽君亦不易得但亦須有的

當存主處此等始爲有𦔳耳家塾祀夫子於古未聞若以

義起當約釋菜禮爲之乃佳開元政和兩書必有之可參

考也時令之書恨未得見不知所𥙷於家國者何事爲急

因便幸示及并喻及子細也子路不能變化氣質之論言

之不難政懼行之不易是以難輕言耳周子有言聖人之

教使人自易其惡自至其中而巳爾𥨸意如子路者可謂

能易其惡矣若至其中一節功夫則雖夫子每每提撕然

未見其有用力處也人百巳千者終可必至宜若登天則

終不可及兩論正自不同又何疑耶大學近再㸔過方見

得下手用功處路陌徑直日前㸔得誠是不切亂道誤人

也趙子直入蜀前日至武夷别之亦與說㳺誠之周居晦

渠𨚫云今只要㝷箇不說話底人㸔此議論似巳怕此一

等人了宜乎作貴人也更進一歩便參到周子充地位矣

張甥向學不易得可喜但讀大學章句恐無長進湏向裏

靣㝷討實下手處乃佳耳直卿去冬暫歸今巳復來仁卿

亦來相訪見在此意思亦甚好也便人告行復作此附之

未能盡所欲言但念果爲湖南之行即相望益逺令人作

惡耳宋憲樂善愛民可與共事諸子頗有意向學但前此

未得師友今在彼又爲戴溪鶻突若到彼可力與救㧞亦

一事也

   與劉子澄

使至辱誨示得聞到郡諸况深用慰喜信後秋深益𤍠恭

惟尊候萬福條教所先必有以大慰逺人之望者不審謂

何今既累月上下亦必巳相安矣酒引竟作如何處置宋

憲亦當可啇量天下事有極要委曲者趙子直在此講求

臨汀鹽法利病甚悉竟以諸司議論不一而罷甚可惜然

亦是渠合下不與漕司啇量之過不可專罪他人也居官

無脩業之益若以俗學言之誠是如此若論聖門所謂徳

業者𨚫𥘉不在日用之外只押文字便是進徳脩業地頭

不必編綴異聞乃爲脩業也近𮗜向來爲學實有向外浮

泛之弊不惟自誤而誤人亦不少方别㝷得一頭緒似差

簡約端的始知文字言語之外真别有用心處恨未得面

論也浙中後來事體大叚支離乖僻恐不止似正似邪而

巳極令人難說只得皇恐痛自警省恐未可專執舊說以

爲取舎也小學能爲刋行亦佳但湏更爲稍加損益乃善

近得韓丈書云如鄧攸縳子於𣗳之屬似渉巳甚恐此等

處誠可削也若不欲盡去其事且刋前此語亦佳耳史傳

中嘉言善行及近世諸先生教人切近之語亦多有未載

者更望刷出𥙷入乃爲佳也衡州劉徳老宋憲嘗言之二

君𨚫未聞僻郡有此亦可喜此間𨚫自艱得也

   與劉子澄

老兄歸來無事又得祠禄添𦔳俸餘無復衣食之累杜門

讀書有足樂者不審比來日用事復如何且省雜㸔向裏

做些功夫爲善熹病雖日衰然此意思𨚫似㸔得轉見分

明親切歳前㸔通書極力說箇㡬字儘有警發人處近則

公私邪正逺則廢興存亡只於此處㸔破便幹轉了此是

日用第一親切工夫精粗隱顯一時穿透堯舜所謂惟精

惟一孔子所謂克巳復禮便是此事食芹而羙甚欲獻之

吾君也去歳作髙彦先祠堂記前日漳守方送來今徃一

本此等議論亦觸時忌㑹帶累人喫章也廬陵舊學子𨚫

湏聚集髙劉諸人頗長進否今日無事可爲只有收拾後

生磨礲成就是著得力處而此間朋友鼓作不起深爲可

慮不知彼中如何更望留意以身率之乃所望也向讀女

戒見其言有未備及鄙淺處伯恭亦嘗病之間嘗欲别集

古語如小學之狀爲數篇其目曰正静曰卑弱曰孝愛曰

和睦曰勤謹曰儉質曰寛惠曰講學班氏書可取者亦刪

取之如正静篇即如杜子羙秉心忡忡防身如律之語亦

可入凢守身事夫之事皆是也和睦謂冝其家人寘惠謂

逮下無疾妬凢御下之事病倦不能檢閱幸更爲詳此目

有無漏落有即𥙷之而輯成一書亦一事也向見所編家

訓其中似巳該備只就彼采擇更益以經史子集中事以

經爲先不必太多精擇而審取之尤佳也

   與劉子澄

承𭔃示所和鴻慶舊詩三復感歎但麻鞵之契今何敢望

有如此事耶槐隂詩文講卷皆佳季章盖所謂爲切問近

思之學者真不易得但似有迫切狹吝之意見得道理到

處十分到不到處亦十分不到想見都不讀書理㑹文義

雖理㑹亦是先將巳意向前⿰扌𭀰 -- 攙斷扭揑主張所以有來喻

云云之病景陽又忒寛慢自巳分上想見是不親切也公

度向時得見資質儘過諸人但後來𮗜得亦有局促私吝

之意不知今又如何也卷子随㸔各以鄙見批在𥿄背請

更詳之似此講論𥘉聞之以爲當有益故嘗徃來問目欲

令諸生條對以今觀之則問者本無所疑而答者𥘉無所

見多是臨時應課塞白似此講論恐無所益又有一種切

巳病痛日用功夫只在當人著實向前自家了取本不用

與人啇量亦非他人言說所能干預縱欲警𮗜同志只合

舉起話頭令其思省其聞之者亦只合猛省提掇向自已

分上著力不當更著言語論量應對如人有病只合急急

求藥旣得藥只合急急服餌不當更著言語形容此病更

著言語賛歎此藥也今將實踐履事𨚫作閑言語說了方

其說時意在於說而不在於行此恐不惟無益而又反有

害也以愚見𮗚之似不若將聖賢之書大家講䆒一件有

疑即問有見即答無疑無見者不必拘以課程如此𨚫似

實有功夫不枉了閑言語不知老兄以爲如何也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第三十五










                 閩縣學訓導何器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