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九十六

卷第九十五下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 卷第九十六
宋 朱熹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明刊本
卷第九十七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第九十六

 行狀

  少師觀文殿大學士致仕魏國公贈大師謚正獻陳

  公行狀

   本貫興化軍莆田縣感德郷胡公里

    曾祖 贈太師沂國公妣黃氏贈徐國夫人

     祖 贈太師蜀國公妣李氏贈蜀國夫人

     父 贈太師冀國公妣黃氏贈越國夫人卓

      氏贈冀國夫人

公諱俊卿字應求其先世盖出頴川𣈆永嘉之亂太尉廣

陵郡公準之孫西中郎將逵南遷泉江始爲閩人其居莆

田者歷唐五季而太尉十九世孫眞二十二世孫嶠沆始

斑斑見於碑碣然世逺不可得而詳矣公之家自沂公以

來皆以好施周急聞於郷里公生而莊重不妄言𥬇七八

𡻕自知爲學冀公薨執䘮如成人少長益自刻厲紹興八

年以郷舉試禮部知舉朱公震張公致逺得其文讀之歎

曰公輔器也將寘首選而同列有異議者乃屈居其次授

左文林郎泉州觀察推官服勤職業不以科第自高同寮

宴集常謝不往一日郡中失火太守汪公藻走視之則諸

⿰扌⿱彐𧰨 -- 掾屬方相從飲某所而公之輿卒亦或假之以行於是例

以後至𬒳詰責公亦唯唯摧謝巳而汪公㢘知其實始召

公慰諭且問其故公曰某也不能止同寮之行而又資其

僕御亦安得爲無過且是時公方盛怒某也其忍幸於自

解而重人之罪乎汪公歎服以爲不可及秩滿改宣義郎

故事第二人再調即爲館學清官是時秦丞相檜用事察

公意不附己乃以爲南外睦宗院教授終更造朝中𡍼心

悸夜不得眠公曰吾它日未嘗如此意者吾親其不康乎

翌日馳歸則冀國夫人果以是日屬疾矣遭䘮服除添差

通判南劒州未行而檜死乃以秘書省校書郎召在館𡻕

餘非時未嘗一詣東西府時今天子方爲普安郡王高宗

命宰相擇可輔導者宰相争欲置其所善高宗不可命擇

館職端厚静重者爲之乃以公對除著作佐郎兼普安郡

王府教授㝷遷著作郎在邸二年講說常傳經義以規戒

言簡理精以王好鞠戯誦韓愈之言以諫王敬納之王左

右親吏故多與諸府寮狎公獨正色出入未嘗𥝠交一談

歴司勲禮部貟外郎樞宻院檢詳諸房文字除監察御史

始公嘗與國子監丞朱倬隣居朝夕往來及倬爲言事官

公一賀之遂不復往倬以是敬公旣遷中司欲薦以爲御

史而先以告公力辭之後數月汪徹爲殿中侍御史乃宻

以公名進命下然後謝公曰恐公復辭不敢告也俄遷殿

中侍御史首爲上言人主以兼聽爲羙而存心必本於至

公人臣以不欺爲忠而論事必逹於大體反復推明引今

附古詞指温厚而正直之氣凛然不可犯上固異之又論

御下之道惟恩與威不可偏廢今主兵之官率無逺慮惟

事驕侈其志不過聚歛以肥家其術不過交結以固寵其

所以侵漁百姓刻剥軍士陵駕州縣輕侮朝廷者無所不

至而任事者未嘗一誰何之則將不知有威矣養兵之費

月計百萬而虚籍太半不可稽考軍士疲於𥝠使困於回

易大率以奉主將之𥝠而所得衣糧隨手尅盡羸痩單薄

有可憐之色而主將恬不之恤則士不知有恩矣陛下誠

有以抑將之驕而警其惰作士之氣而收其心則紀綱正

而號令行三軍之士孰不感戴上恩而效死以報國者哉

上亦稱善再三公遂劾奏韓仲通本以獄事附秦檜𡨚䧟

無辜今檜黨盡逐而仲通獨全何以懲惡劉寳緫戎京口

紀律不嚴裒歛特甚朝命分兵屯戍輙拒不遣亦不可不

治於是二人皆抵罪公論快之宰相湯思退秉政無狀公

論沸騰㑹冬無雲而雷公與同列共奏論之同列争掎摭

苛細公曰宰相上不當天心下不厭人望是固當罷何以

它爲乃獨奏言思退文藝有餘而器識淺暗不足以任天

下之重詔罷思退以大學士奉外祠同列復議請禠其職

公曰事貴適中而巳思退非有大罪特以不堪宰相而罷

之則祖宗時免相恩禮未可殺也且思退雖不才然視沈

該不有間乎今該猶以大學士家居而思退顧不得則執

法之地所以議賞罰者偏矣遂不復論金虜自燕徙汴謀

遂入冦中外震恐而楊存中乆握兵柄尤以裒歛交結得

幸士卒嗟怨三十一年春正月旣望大雷雹巳而雨雪凝

沍旬日不解公引春秋所書雷雪之變且言當時兩異相

距八日其變有漸聖人猶謹而書之矧今一日並見其異

甚矣盖雷雹陽也雨雪隂也雷而復雪是陽不能制隂隂

桀得作出而爲物害也以𩔖推之是爲夷狄將陵中國臣

下將竊威權之象所以應之恐非虚文常禮所能及也今

虜𫝑駸駸盖巳可見備禦之計未知所出而大將官保傅

揔兵戎殖貨財事交結奪民利壊軍政其力足以奔走死

士其威足以杜塞衆口道塗仄目中外切齒乆矣養之不

巳將有指大於股之患此最不可不深慮至於開言路用

人望别能否正紀綱信號令廣惠澤亦所以應天消變之

術而不可緩者惟陛下并留聖意因遂劾奏存中罪狀語

益切天子爲罷存中奪其兵公又言去冬無雲而雷今春

巳雷而雪間者日闇無光而滛雨不止前日又有地震之

異變不虚生實應人事豈賢才有未用而賞罰有未當歟

備禦有未脩而賦歛有未節歟近習有撓權而大臣無任

責者歟左右阿䛕者衆而忠讜之論不聞歟何嘉氣之不

應也傳曰聽之不聦厥罰常寒願下求言之詔以審政事

之闕而深詔大臣念咎引慝以答天戒又言部使者多不

舉職請令自今臺諫論列一道𡻕中四人以上臺司檢舉

議罪以聞又言近世例以小㢘曲謹文采醖藉取人而於

識量深沈智畧慷慨之士未有以爲意者所以名士盈庭

而臨事嘗有乏才之歎謂宜廣𭣣愽采舎短録長用之繩

墨之外責以事業之成勿拘小節勿課近効庻其有得以

濟時用㑹語以災異數見令臺諌侍從條上計䇿公言虜

人窺伺其意不測而兩淮之藩籬未固荆襄之聲援不接

宜擇近臣有威望者盡䕶荆襄諸將之兵而假以它用隂

遣間使往來江上宻問諸將計䇿或令各遣腹心赴堂禀

議使諸大臣從容延問詰難往復以盡其情參酌去取以

定其論庻幾緩急内外相應不失事機其它則選練犒賜

以作士氣擇吏蠲賦以輯郷兵脩城築壘以嚴保障亦事

之不可緩者而揔其大要則在朝廷處置得宜有以服人

心者而推其大本則又在陛下益堅睿斷先定規模無以

憂疑自爲退沮而巳又言命令之出不可不審内外之任

不可不均又言今日之急在節財用而冗官妄費實爲今

日財用之大蠧且如添差緫管鈐轄一郡或不下十數人

月俸大者百萬小者不下五六十萬公使人從費又倍之

其間又有連爲數任而不替者有更歴數州而不巳者宗

戚生朝賜物尚依承平舊例外命婦亦請内命婦俸給有

㫖罷勑局而或兩年不罷有㫖减吏貟而三省宻院御史

臺不减大禮浮費以巨億計樂工五百人教習百日食錢

至二萬緡修輿服器仗不過増飾而户工兩房兩部將作

軍器兩監文思車輅兩院以至儀仗等庫官吏添給食錢

日五六百者不知幾人自四月朔以至禮成爲錢不知幾

許大率一有興爲無問大小稍有𨵿渉行遣文書一字以

上無不支食錢者而一𡻕之中無慮以十數凡若此𩔖乞

令後省取索立限裁損而陛下以身先之始自宫掖如寳

元慶暦熈寧故事則邦用足民力寛而人心不患於不服

矣又言諸州將兵例供𥝠役教閱不時緩急不堪𠋣仗故

今諸州徃徃有大軍留屯皆截上供以給其費宜詔有大

軍處即令將兵通共教閱無大軍處即令旁近大軍分遣

將吏就州教之勸以厚賞禁其𥝠役異時習熟則所屯大

軍漸可抽回以省截留之費是時虜人侵軼之𫝑已形而

江淮備禦之方未講大小惴惴莫敢發言公又力言宜蚤

置統帥使擇間探逺斥堠謹𤇺火修城池以待其變而當

是時莫有堪其選者中興舊臣唯張忠獻公獨無恙而方

困於䜛口謫居湖湘中外物情翕然属之上心益以爲疑

不肯用也公乃上䟽曰竊惟今日事𫝑可謂危且迫矣而

竊聞之軍民士夫之論則皆曰張浚素懐忠義兼資文武

且諳軍旅之事可當閫外之𭔃臣素不識浚且亦聞其爲

人意廣才踈其初雖有勤王之節安蜀之功然䧟陜服散

淮師其敗事亦不少特其許國之忠白首不渝今居謫籍

杜門念咎未嘗不追悔前非老而練事殆非復前日浚矣

今事𫝑危迫如此而在廷之臣又未有能過之者雖有射

鉤斬祛之仇猶當置而不問况浚嘗爲陛下腹心之臣𥘉

未嘗有此𨻶乎竊聞𧮂者言其隂有異志又以放棄之乆

疑沮益深若付以權恐漸難制臣請有以明其不然夫浚

之所以得人心伏士論者爲其有忠義之素心也(⿱艹石)其有

此則人將去之誰復與爲變乎臣願陛下察其䜛誣略加

辨白且與除一近郡以係人心庻幾緩急之際可以相及

䟽入未報因請對力言之上意乃悟首肯乆之内侍張去

爲隂沮用兵之䇿且陳避狄之計公遂抗言去爲𥨸弄威

權虧損聖德今復沮撓成筭請按軍法斬之以作士氣上

愕然曰卿可謂仁者之勇矣明日除權兵部侍郎後數月

竟用張公守建康如公䇿旣而𫟪報益急王師始北渡江

屯據要害而用兵之意猶未决也公言今守禦畧備士氣

亦振以此待敵何慮不勝若得虜人便離巢穴送死而來

則中原塗炭之民與其種𩔖怨叛之衆争欲起而圖之者

何可勝數但以吾之重兵與之相持而别遣銳師分出間

道以檮其虚則虜之成禽必矣臣之所慮猶恐其知吾有

備僞爲𠂀言復以和議誤我耳然彼或出此而吾能益嚴

備禦之計修築營壘大開屯田以爲乆駐之基俟其退歸

巢穴然後姑與之和此則猶爲中䇿但恐淺謀之士苟於

目前更勸陛下受其𠂀言反以今日之計爲非是而遂歛

兵増弊墮其計中則爲無䇿而大事去矣虜兵㝷果渡淮

公受詔措置淅西水軍李寳因之遂有膠西之捷公因勸

上進幸建康號令諸將指授方略上然其計戒嚴未發而

虜軍自亂殺其主亮而歸詔公措置淮東堡寨屯田公行

所過勞來安集流逋稍復舊業虜中更立新酋遣使來申

舊好朝廷方議酬答之宜而議者或謂得故疆者實利也

正名分者虚名也朝著多附其說公聞之亟上奏曰陛下

前日和戎之計盖非得巳今此使來正審事機正名分之

日也若以得故疆爲實利則得之而未必能守是亦虚名

而巳豈若因此先正名分名分一正則雖未能即復中原

遽謁陵廟然亦足以作頽墮之氣慰神靈之心矧今虜人

挫衂之餘急於自定汲汲求和情亦可見是豈能復以彊

大之𫝑取必於我如前日之爲哉當此機㑹臣以爲非獨

名分可正而𡻕幣亦當可减惟在朝廷先定規模有以俟

之則復中原謁陵廟亦不足以爲難也公又以爲和好果

成尤不可以無備因陳選將練兵之䇿并圖上兩淮戌守

屯田事宜所以爲保江之計者甚悉又請戒諸將申嚴逃

叛之法母得互相招誘又請擇文臣有膽畧者以爲諸將

參佐使察軍政除𪧐弊因習戎務以儲將材又言淮北流

民自相剽略吏不能禁宜加區别撫其柔良而𭣣其𭧂桀

者畜之軍中束以紀律至於虜中形勢彼雖或能言之然

皆務爲可喜之言以冀投合不可輕信而吾之虚實險易

彼皆得之則又不可以不爲之防大抵但當益増屯兵多

遣間諜以俟得其情狀之實然後乗其機㑹量力以應之

耳今天子受禪公入對陳戒懇切且言今日之事固當以

嚴守備練將卒戒貪𭧂省浮費信賞罰抑僥倖爲急然此

事也非事之本也清心寡欲屏逺便佞使姦聲亂色不留

聦明滛詞詖行不接心術則庻乎用志專而見理明功業

可就而邪正可分矣又言爲國之要有三曰用人曰賞功

曰罰罪而所以行之者一曰至公而巳故古人善爲國者

賢不以讎而棄愚不以親而用賞不以逺而遺罰不以近

而免盖不敢以一己之𥝠廢天下之公也若以生殺予奪

人莫予違而惟好惡喜怒之𥝠是狥則不惟示天下以不

廣而其偏黨反側之害於政事亦且無不至矣昔太祖皇

帝坐太寜宫使闢重門而直視之曰此如我心少有邪曲

人必見之此陛下家學也願留聖意以幸天下七月遷中

書舎人㝷以本職充江淮東西路宣撫判官兼權建康府

事時上𥘉即位慨然有復境土雪讎恥之志方屬張忠獻

公以閫外之事顧在廷無可使佐之者以公忠義奮發而

沈静有謀故有是命公力辭建康不允乃辟材吏通判府

事分理民政而獨與張公恊規并力大飭𫟪備是時蜀漢

之兵北征秦隴雖頗略定城邑而勝負乆不决公爲張公

言請襲虜以分其𫝑張公然之公因上奏曰呉璘孤軍深

入而虜人悉衆拒戰兩軍殺傷雖畧相當然乆而不决則

危道也兩淮戰士今雖且當固守然事𫝑巳急豈可不爲

牽制之舉臣竊以爲莫若分遣舟師出其不意直擣山東

中原豪傑宜有應者則彼必還西師以自救而璘得乗勝

以定𨵿中我又及其未至長驅深入潰其腹心不世之功

可一旦而立也若其有備回颿轉施信宿可還彼亦將如

我何哉此不唯救急之計實因敵制勝之一竒不可失也

奏入㑹朝廷有力主和議者巳詔璘班師而公計遂不行

識者恨之公又極論軍中虚籍冗占擺鋪營田差借之弊

且請戒諸將母得以回易資饋餉結權要十一月召入奏

事旣對遣中使靣賜金帶㑹給從臣筆札條上時弊公陳

十事一曰定規模二曰振紀綱三曰勵風俗四曰明賞罰

五曰重名器六曰遵祖宗之法七曰杜邪枉之門八曰裁

任子之恩九曰限改官之數十曰蠲無名之賦其杜邪枉

說曰比年以來左右近習稍有以名聞於外者士夫奔

走趨附將帥納賂買官逺近相傳道路以目願深察而痛

懲之無使或爲聖德之累也隆興改元都督府建改參賛

軍事力辭建康得免别除禮部侍𭅺領職張公初謀大舉

北征公以爲不若養威𮗚釁俟萬全而後動張公從之㑹

諜報虜多聚粮𫟪邑諸將以爲如此則其𫝑秋高必來不

可當不(⿱艹石)先其未動舉兵擊之以破散其業張公又以爲

然乃請於朝而出師焉幕府次旴眙大將李顯忠邵宏淵

連下虹縣靈壁遂將乘勝長驅公曰盛暑興師深入敵國

皆兵家所忌宜亟還不然師老力疲遇敵恐不可用也張

公然之亟以檄召顯忠班師則顯忠等巳進破𪧐州而虜

大發河南之兵以來矣顯忠身出鏖戰城下殺傷過當㑹

夜兩軍不相聞知各驚潰去而道路流言以爲官軍失亡

數萬賊且乗勝南來素主和議者又侈其說以揺衆心公

從張公駐兵不動潰兵聞之稍稍來歸計其實所亡失數

千人張公檄公亟入奏且勸上勿爲浮議所揺公見上具

道其事且曰勝負兵家常事願勿以小衂而沮大計上曰

朕任魏公不改也張公抗章待罪公亦奏請從坐上不得

巳詔皆貶秩兩等湯思退復相公以嘗論思退請罷不許

諌官尹穡隂附思退建議罷張公都督使復以宣撫使治

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州公上䟽曰朝廷果以浚爲不可用則罷之而更屬賢

將可也若猶欲責其後効則貶官示罰亦古法也今乃使

之去都督甚重之權居揚州必死之地凡所奏請臺諌又

從而沮之如此則人情觀望無不解體浚方爲賊餌之不

暇尚何後効之圖哉且浚近畫兩淮備禦之計惟保險清

野可挫賊𨦟陛下旣許之矣今議者之言乃如此雖浚即

以家行有死無避然浚負天下重望一有蹉跌人情震駭

臣恐江上之事將有不可測者議者但知惡浚而欲殺之

乃不復爲宗社計此陛下所宜自憂也願下詔書戒勑中

外相與恊濟使浚得以畢力自效贖其往愆如度其終不

可用則請先治臣阿黨之罪而後改圖無使浚它日復誤

使令而臣亦得不言之罪也䟽上未報公又奏言陛下必

以浚爲不可復用則請速詔中外别求智勇可代浚者而

㧞用之不然則幸且勿加沮撓使得支吾畢此殘𡻕詞益

懇切上覽奏感悟即詔張公復開督府卒召相之然不數

月竟爲思退穡等所擠遣出視師遂不復返而公亦累章

請罪明年五月乃除寳文閣待制知泉州復以自請提舉

江州太平興國宫及思退貶死上乃思公言而太學生數

百人伏闕下拜䟽請起公詔復命知泉州未至召赴闕以

乾道元年正月入對上撫勞再三公引歐陽脩司馬光之

言極論朋黨之弊以爲紹聖崇觀以來此說肆行實基靖

康之亂近𡻕宰相罷黜則其所用之人不問賢否一切屏

棄此鈎黨之漸非國家之福也願詔大臣一以大公至正

爲心並用恩仇兼忘物我唯才是任母恤其它則植壊羣

散而人人得以自效矣又奏虜𮪍旣退兩淮屯田似不可

緩前此行之而不見效其失在於任人不乆而責效太速

耳爲今之計莫(⿱艹石)擇二大將使以建康鎭江之軍分屯兩

淮而就兼一路之帥使擇軍中禆將各以所領分屯沿𫟪

諸州而就兼一州之守境内財賦得自用以爲屋廬耕牧

之費或募新軍或取舊人之不入隊者授田使耕不盡其

利則人争趨之遲以數年而成效可睹矣又𭄿上察羣情

之所甚欲者行之所甚惡者去之捐󠄂其所甚愛謹其所可

戒審眞僞辨忠邪從諌任賢以格天心以作士氣庻幾戎

狄畏威不敢侵侮除吏部侍郎㝷兼侍讀同修國史嘗言

本朝之治惟仁宗爲最盛願陛下治心脩身之道專以仁

宗爲法而立政任人之際必稽成憲而行則慶暦嘉祐之

治不難致也又言今日積弊千條萬端朝廷非不知之而

不能革者盖大臣受任不專用事不乆不能以一身當衆

怨而風俗頽弊人各有心上所建立有不便於巳者則興

訛造訕百計傾揺必罷之而後巳願詔大臣力任此責合

羣議而討論之力行堅守必冀有成則風俗變而紀綱立

矣又言人才者國家之命脉也而論人才者又當以氣節

爲主祖宗盛時作成㴠養名公巨人傑立角出争以氣節

相高頃自蔡京秦檜用事以來摧䘮既略盡矣太上更化

之𥘉力捄其弊而士狃見聞未能盡革臣願陛下深以爲

念氣節之士雖有小過猶當容之佞邪之人雖甚有才猶

當察之庻㡬有以作新人才興起頽弊於是上顧公甚厚

盖有意於大用矣㑹錢端禮起戚里秉政駸駸入相舘閣

之士相與上䟽斥之皆爲端禮所逐工部侍郎王弗隂附

端禮建爲國是之說以助其𫝑公抗䟽力詆其非且爲上

言本朝無以戚屬爲宰相者今若此懼不可爲子孫法上

以爲然端禮聞之宻遣門下士語公曰聞兩宫皆許相巳

即相當引公共政公不答退而終日不樂謂所親曰此言

奚爲至於我哉翌日進讀寳訓適及外戚事公又極言本

朝家法外戚不預政最有深意陛下所宜謹守無使天下

後世有以此議聖德者上首肯乆之端禮之客亟馳報之

端禮由是深忌公諷使求去除寳文閣直學士知漳州改

建寧府中書舎人閻安中封還詞頭力請留公命復下安

中不能力争然亦竟得罪以去而端禮卒不相時右正言

龔茂良方以排擊近習黜守建而未上公言茂良前以言

事𥙷郡且臣故交今往奪之於義有不安者不得請乃之

官在郡期年治以寛簡省節厨傳官無浮費然人服其清

亦莫之毀也三年執政請徙公帥江東上稱公鯁亮俾召

赴闕旣至入對上諭公曰卿前去國盖有譛卿者卿今日

無一語自辨朕益服卿厚德也乃授吏部尚書入謝之日

奏曰銓綜事有成法臣固當謹守第愚淺之見或有不及

願陛下時警勑之盖君臣之分雖嚴而情不可以不通上

曰卿言是也朕或有過卿亦當盡言公曰唐太宗唯能導

人使諌所以致正觀之治今陛下導臣使諌臣敢不奉詔

上曰朕每讀太宗事未嘗不慕之觀德宗之忌刻不樂受

言亦未嘗不鄙之也公對曰聖言及此天下幸甚遂從容

爲上言今日人材衰少士氣不振若必求全責備而後用

之則遺賢多矣要當君臣一意公聽並觀略人細過而取

其大節去巳𥝠意而徇夫至公則人材彬彬出爲時用矣

又言爲政而不行甚者必改而更化此先儒之格言也然

臣竊以爲一時之敝政可更而祖宗之成法不可改也就

所當更亦必計之審議之熟然後可更旣巳更之則當守

之不變而不可以屢更也又言州縣之間號爲能吏者往

往務爲急刻專以趣辦財賦爲功而視撫字聽斷爲不急

其間又有聚歛以爲羡餘之獻者増市征則害啇賈督逋

賦則病農民甚或侵移常賦貽患後人朝廷不察反謂有

才願有以深戒戢之則天下之幸也時上猶未能屏鞠戲

又將遊獵白石公上䟽力諌至引漢威靈唐敬穆及司馬

相如之言以爲戒後數日入對上迎謂公曰前日之奏備

見忠讜朕决意用卿矣公再拜謝上曰朕在藩邸巳知卿

爲忠臣矣十二月受詔館北使遂拜同知樞宻院事兼參

知政事首薦陳良翰林栗劉朔等五人恬退有守可爲侍

從臺諌之儲時龍大淵曾覿以舊恩竊寵士大夫頗岀其

門言事者語或及之往往𫉬罪及公館客大淵爲副公見

外未嘗與交一言大淵造門納謁亦謝不見至是中書舎

人洪邁來見語公曰人言鄭聞當除右史某當除某官信

乎公曰不知也公獨何自得之邁以淵覿告公明日至漏

舎語諸公曰外議乆指此兩人漏洩省中語而未嘗得其

實狀故前此言者雖多而不能入今幸得此不可以不聞

諸公皆以爲然入奏事畢公乃獨進具以邁語質於上前

曰臣不知平日此等除目兩人實與聞乎抑其宻伺聖意

而播之於外以竊弄陛下威福之權也上曰朕何嘗謀及

此輩必竊聽而得之卿言甚忠當爲卿逐之公再拜謝退

未及門巳有㫖岀二人於外矣中外快之至或舉酒相賀

云一日出省還第有歛馬道周而不避者公問爲誰曰戚

里某官也公遣直省吏白二相此輕侮朝廷不可不治即

使詰之且具以聞上怒曰朕在藩邸時出逢相車未嘗不

避此輩乃敢爾耶明日以白高宗下臨安府捕繫其從者

重坐之知樞宻院事虞𠃔文入謝徳夀宫高宗語之曰卿

與陳俊卿同在樞府俊卿極方正非如它人靣從而退有

後言也公以兩淮藩籬未固言於上曰備𫟪經乆之計不

過屯田積粟増陴濬隍訓卒練兵以爲不可犯之基而巳

然今日任人之弊大抵太拘而𫟪郡爲尤病謂宜廣求人

才勿間文武使陳所見與定規模悉如太祖皇帝所以遇

李漢超馬仁瑀輩者分之以兵使自爲守饒之以財使自

爲用仍詔臺諌略其細過使倜儻之人得以行其志而自

效諸使唯鹽司爲不可廢自餘皆可且罷而間遣使循行

諸郡按閱稽考以行賞罰數年之後守備必固敵人知之

自不敢犯萬一有之亦可責諸將以必守而無異時望風

奔潰之虞矣荆襄諸郡亦宜放此大率不過得十數材力

任事之人便可集事唯陛下留意圖之虜使來庭公以故

事押宴使者致𥝠覿其狀花書而不名公使𨚫之掌儀懼

白公恐生事公使語之曰今日豈當用辛巳前故事耶使

者詞屈乃問公爵里甚悉而易狀書名以遣曰特爲陳公

屈耳自是遂爲例云虜又移書𫟪吏取前所俘虜人上顧

輔臣議所以應之者公曰此不可以力争而可以理勝虜

滛侈安有逺謀設欲用兵亦不必假此爲詞今當且如

常時泛然報云巳下諸處根刷俟至三四然後報以諸處

所申皆無其人或是軍前一時殺戮或是後來節次死亡

且誓書之文俘虜叛亡自是兩事俘虜發過巳多叛亡自

不應遣且如本朝兩淮之民昨來上國兩次俘略亡慮數

萬本朝未嘗以爲言者誠恐破壊和議使兩國𫟪境之民

皆不得安也如其不聽或至交兵則曲直之𫝑勝負有所

在矣從臣有怯懦争言不可不予者議乆未决公復上奏

曰虜知此輩皆在軍中故遣官臨境掲牓招諭欲以揺我

人心冀或有變而以兵乘其𨻶此計深矣今留不遣彼必

藉此以起兵端然臣竊料彼無信義專恃𭧂疆盡發亦來

不發亦來𥘉不以吾之從違爲作輟也但發之則吾國中

先自紛紛而彼乘其弊其禍甚速不發則其侵軼尚在一

二年後吾但堅壁勿戰絶其糧道彼亦安能持乆况兵之

負亦有天理今我直彼曲安能逆知其必不能勝而遽

爲此怱怱乎沈介守上饒以上供負課罷郡鐫秩公争以

爲不可鎭江軍帥戚方刻剥役使軍士嗟怨言者及之公

奏外議内臣中有主方者上曰朕亦聞之方罪固不可貸

亦當并治左右素主方者以警其餘即詔罷方而以内侍

陳瑶李宗回付大理究其賄狀又諭輔臣以建康劉源亦

嘗有賂於近習方思有以易之今欲且遣王抃至彼檢察

姦弊留數月而後歸庻幾新帥之來不至循習公奏曰今

但遴選主將則𪧐弊當自革矣上曰政患未得其人耳公

曰苟未得人更宜精擇旣巳委之則當信任今未得其人

而巳先疑之似非朝廷所以待將帥之體况軍中積弊不

在乎它特患交結之風未革所以有裒尅自營之事今陛

下旣赫然罪其尤者而又并及譽阿之人中外之情莫不

震懾何事於此而後可以除𪧐弊乎且軍中財賦所以激

勸將士但主帥不以自𥝠則其它當一切聽之今檢柅苛

細動有拘礙則誰復敢出意繩墨之外爲國家立大事乎

况朝廷所以待將帥者如此使有氣節者爲之心先不服

其𫝑必將復得姦猾之徒則其巧思百出敝隨日滋又安

得而盡防耶今不慮此而欲獨任一介單車之使以察之

政使得人猶失體而無益况不得人則其弊又將不在將

帥而在此人矣上納公言罷抃不遣虜使來賀㑹慶節上

夀在郊禮散齋之内不當用樂公請令館伴以禮諭之而

議者慮其生事多請權用樂者公又奏請必不得巳則上

夀之日設樂而宣㫖罷之及宴使客然後復用庻幾事天

之誠得以自盡而所以禮使人者亦不爲薄彼自當恱服

矣上可公奏且曰宴殿雖進御酒亦母用樂惟於使人乃

用之耳諸公顧以爲紫宸上夀乃使客之禮固執前議公

又不可獨奏言曰適奉詔㫖有以見聖學高明過古帝王

逺甚臣敢不奉詔然猶竊謂更當先令館伴以𥘉議喻使

人再三不從乃用今詔則於禮爲盡而彼亦無詞不可遽

鄙夷之而遂自爲失禮以狥之也蔣芾猶守前說公争愈

力上顧公曰可即諭閤門行之公退復爲奏曰彼𥘉未嘗

必欲用樂我乃望風希意而自欲用之彼必𥬇我以敵國

之臣而虧事天之禮它時輕侮何所不至此尤不可不留

聖慮上嘉納焉旣而上以當郊有雷震之異内出手詔戒

飭大臣宰相葉顒魏𣏌坐免公亦俟罪不獲命越數日遂

除參知政事公辭謝不得巳就職言於上曰執政之臣惟

當爲陛下進賢退不肖使百官各任其職至於細務宜歸

有司者自此當日有以省之庻幾中書之務稍清而臣等

得以悉力於其當務之急上甚然之一日審察吏部所注

知縣有老不任事者公判令吏部改注吏白例當奏知公

曰此豈足以勞聖聽明日取㫖自今此等請勿以聞上可

其奏時有以四明銀礦獻者上命守臣詢究且將召冶工

即禁中鍛之公奏曰陛下留神庻務克勤小物至於如此

天下幸甚然不務帝王之大而屑屑乎有司之細臣恐有

識者有以窺陛下也况彼懼其言之不副則其鑿山愈深

役民愈衆而百姓將有受其害者乆不可以不慮乎夫天

地之産其出無窮若愛惜撙節常如今日則數年之後自

當沛然但願民安𡻕稔國家所少者豈財之謂哉請直以

其事付之明州使𭣣其贏餘以佐國用則亦不至於甚擾

民矣從臣梁克家莫濟俱求外𥙷公奏二人皆賢其去可

惜盖近列中有以騰口交𨷖致二人之不安者於是遂與

同列劾奏洪邁姦險䜛佞不宜在人主左右罷斥之七月

宰相蔣芾以憂去公遂獨持政枋㝷兼知樞宻院事即言

於上曰臣自叨執政之列毎見三省宻院𬒳内降指揮苟

有愚見必皆宻奏多𫎇開納爲之中止然比及如此巳爲

後時今以參預首貟奉行政令欲乞自今内降恩澤有未

允公議者容臣卷藏不示同列即時繳奏或次日靣納上

曰卿能如是朕復何憂每勸上親忠直納諫諍抑僥倖肅

紀綱講明軍政寛恤民力用人之際隨才任使未嘗求備

異時統兵官不見執政無以别其能否公日召三数人從

容與語察其材智所堪而宻記之以備選用减福建鈔鹽

𡻕額罷江西和糴廣西折米鹽錢且蠲諸道累𡻕逋負

榖錢帛以巨億計當是時上於公言多所聽用大抵政事

頗歸中書矣旣而龍大淵死上憐曽覿欲召之公曰自陛

下出此兩人中外無不稱誦聖德今若復召必大失天下

望臣請得先罷去上納公言遂止不召殿前指揮使王琪

𬒳㫖按視兩淮城壁還薦和州教授劉甄夫上命召之公

與同列請其所自上曰王琪穪其有才公曰琪薦兵將官

乃其職教官有才何預琪事上曰卿䓁可召問之公退召

琪責之琪惶恐不知所對㑹楊州奏昨琪旨可增築州城

今已訖事公請於上則初未嘗有是命也公曰若爾即琪

爲詐傳聖㫖此非小利害也容臣等熟議以聞退至殿廬

遣吏召琪詰之琪叩頭汗下公亟草奏言曰王琪妄傳聖

訓移檄邊臣増修城壁此事係國家大利害朝廷大紀綱

而陛下之大號令也人主機務至繁天下情偽百出豈智

力所能一一防閑所恃紀綱號令賞罰耳今琪所犯如此

考其案牘及所置對前後牴牾姦偽眀審此而可詐則亦

何所不可爲也哉臣等不勝大懼謹按律文詐爲制書者

絞惟陛下奮發英斷早賜處分於是有旨削琪官而罷之

先是禁中密旨直下諸軍者朝廷多不與聞有禁官張方

者以某事發覺公方與同列奏請自今有司承受御茟處

分事宜並須申朝廷奏審方得施行未報至是因琪事復

以為言上乃悅而從之事下兩日則又有旨收還前命公

語同列曰反汗如此必關牒至内諸司有不樂者相與為

之耳即具奏曰三省密院所以行陛下詔命也百司庶府

所以行朝廷號令也詔命必出於陛下號令必由於朝廷

所以謹出納而杜姦欺也祖宗成憲著在令甲比年以来

漸至墮紊臣等昨以張方之事輒有奏陳及此踰月又因

王琪姦妄之故陛下赫然震怒然後降出聖慮亦已審矣

聖斷亦已明矣中外傳聞莫不歎服而昨日陛下諭臣等

曰禁中欲取一飲一食必待申審豈不留滯而今又有此

指揮夫臣等所慮者命令之大如令三衙發兵則密院不

可不知令户部取財則三省不可不知耳豈有此宫禁細

微之事哉況朝廷乃陛下之朝廷臣等偶得備數其間出

内陛下命令耳凡事奏審乃欲取決於陛下臣等非敢欲

專之也况此特申嚴舊制亦非創立新條而已行復收中

外惶惑且將因循觀望并舊法而廢之為後日無窮之害

則臣等之罪大矣或恐小人因此疑似隂以微言上激雷

霆之怒更望聖明深賜體察翌日面奏上色甚温顧謂公

曰朕豈以小人之言而疑卿等耶同知樞密院事劉珙進

對語切遂忤上意既退御筆除珙端明殿學士在外宫觀

公即藏去密具奏言前日奏劄臣實草定珙與王炎略更

一兩字即以投進以為有罪則臣當先罷若幸寛之則珙

之除命臣未敢奉詔也明日復申前說且曰陛下即位以

來容納諫諍體貌大臣皆盛徳事今珙乃以小事忤旨而

𫉬罪如此臣恐自此大臣皆以阿䛕順指為持祿固位之

計非國之福也上色悔乆之公又言珙正直有才略肯任

怨臣所不及願且留之上曰業已行之不欲改也公曰珙

無罪而去當與大藩以全進退之禮上然之乃以珙為江

西帥公退又自劾草奏抵突𬒳命稽㽞之罪上手札留之

公請不已上曰卿必欲去朕當勉從然亦且在四明或平

江一両月復来可也公以平江繁劇辭上使自擇兩浙近

地公因以四明為請上乃許之公退即家居俟命而翌日

上更遣中使召公入奏事迎謂之曰朕昨思之卿不可去

且諫官陳良祐亦奏留卿是非獨朕所不可公議亦不以

為可也卿其勉為朕留公請益堅上曰卿雖百請朕必不

從也公退復上疏上親書其後曰卿之忠實朕素簡知而

辭位無名婁留愈慤公論所協宜勿再陳公遂不敢復請

越數日上喻且相公公懇避再三上竟不許遂以乾道四

年十月制授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樞密使

公為相以用人為己任所除吏皆一時選尤抑奔競奬廉

退或才可用而資歷尚淺即密薦於上退未嘗以語人有

𬒳召對改秩除用而不知所自者每接朝士及牧守來

自逺方者必問以時政得失人才賢否見給舎必勉之曰

朝廷政令安得毎事盡善主上從諌如流公等意有未安

勿憚舉職朝廷唯是之從初不以為忤也又以兩淮備禦

未設民無固志萬一冦至倉卒渡兵恐不及事奏於揚州

和州各屯三萬人預為家計仍籍民家三丁者取其一以

為義兵授之弓弩教之戰陳農𨻶之日給以兩月之食聚

而教之沿江諸郡亦用其法諸將渡江則使之城守以備

禦緩急且以隂制州兵頡頑之患其兩淮諸郡守臣但當

擇才不當復論文武計資歷捐以財賦許辟官吏略其小

過責其成功要使大兵屯要害必爭之地待敵至而決戰

使民兵各守其城相為掎角以壯聲𫝑而又言於上曰國

家養兵甚費募兵甚難惟有此䇿可保邊面可壯軍𫝑而

樂因循憚改作之人皆以擾民為詞天下之事欲成其大

安能無小擾但守臣得人公心體國不憚勞苦善加拊循

則教習有方自不至大擾矣上意亦以為然詔即行之然

竟為衆論所持公㝷亦去位不能及其成也邊民侍旺擁

衆來歸北虜移文取索公以為但可說諭令其北歸不可

捕遣以快彼意上意猶欲粗遣百十以塞其意公曰粗遣

一二以失其心使懐憤怨而虜知其然求索必不遽己竊

料兵端必起於此是始欲兩全而終不免於兩失之也此

事本末曲雖在我然彼亦豈得為直若且悠悠勿遣彼必

虞我有備未敢遽動萬一不免用兵却可全山東歸正之

心士氣自倍矣於是卒從公計一日御札依祖宗舊制復

置武臣提刑公言此職自景徳以来置復不常今用文臣

一員亦無闕事員外添置徒為煩費無益也乃止時虞允

文宣撫四川公薦其才堪宰相上即召允文為樞密使至

拜公左相遂以允文為右相乾道五年八月也允文既相

建議遣使金國以陵寢為請公既面陳以為未可復手疏

曰陵寢幽隔誠臣子之痛憤然在今日彼方以本朝意在

用兵多方為備若更為此以速之彼或先動則吾之事力

未辦不知何以待之况使者既行中外疑惑果得所請猶

為有名苟或未從殊失國體且天下之人亦以為陛下舎

其大而圖其細也若欲必遣則俟侍旺事定或因遣使賀

正令王抃偕行先與彼之館伴者議之或令因見虜主面

陳此意彼若許遣則有必從之理若其不許則願陛下深

謀逺慮舍其小而圖其大它時恢復故疆陵寢固在度内

今日為之則是慕虚名而受實害臣竊為陛下危之上感

公言事得少緩既而上御弧矢有弦⿲氵身攵之虞公以不能先

事陳戒深自克責密疏言曰陛下經月不御外朝口語籍

籍由臣輔相無狀不能先事開陳以致驚動聖躬虧損盛

徳非細事也前日已嘗面奏俟罪聖體未寜未敢復請然

區區之愚不敢不先言之冀或有以感寤宸衷則臣歸死

司敗無復憾矣臣聞自昔人主處富貴崇髙之極志得意

滿道不足以制欲則游畋聲色車服宫室不能無所偏溺

而不得為全徳之君陛下憂勤恭儉清淨寡欲凡前世英

主所不能免者一切屏絶顧於騎射之末猶有未能忘者

臣知陛下非有所樂乎此也蓋神武之略志圖恢復故俯

而從事於此以閱武備以激士氣耳然誠如此臣亦竊以

為過矣夫弧矢之利雖聖人所以威天下然本非帝王所

當親御也一劔之任呉起且羞為之而况萬乘之主乎趙

王好劔而莊周說以天子之劒楚王好弋而莊辛說以王

覇之弋陛下既有志於武功誠能任智謀之士以為腹心

仗武猛之材以為爪牙明賞罰以鼓士卒恢信義以懐歸

附則英聲義烈不出尊爼之間而敵人固已逡巡震疊於

千萬里之逺矣尚何待區區馳射於百步之間哉太祖皇

帝深郤手撾之獻蓋有見於此矣又况陛下承祖宗積累

之休膺太上皇付託之重一身之動静宗社生靈之休戚

繫焉可不自重以為天下無窮之計乎今者之事尚賴天

地祖宗密垂覆佑即𫉬痊愈使其萬一有甚於此則貽太

上之憂念駭四方之觀聽雖誅左右執射之人亦何益乎

故臣願陛下常以今日之事永為後来之戒不惟志之聖

心而又書之盤杅銘之几杖不使須臾忘之則天下幸甚

且古之命大臣者使之朝夕納誨以輔徳繩愆糾繆以格

非欲其有以正君之過於未形而不使著見於外也唐太

宗臂鷹將獵見魏證而遽止憲宗蓬菜之遊憚李絳而不

行此其効也臣人微望輕無二子骨鯁强諫之節致陛下

過舉彰聞於外今誅將及身而後乃言亦何補於既往之

咎哉雖然懲羹者必吹於虀傷桃者或戒於李弓矢之技

人所常習而易精然猶不免今日之患况毬鞠之戯本無

益於用武而⿲氵身攵射之虞䘖橜之變又有甚於弓矢者乎間

者陛下頗亦好之臣屢獻言未𫎇省錄今茲之失乃天之

仁愛陛下示以警懼使因其小而戒其大誠宗社無疆之

福也陛下誠以弦斷之變思之則向之盛氣馳騁於奔踶

擊逐之間無所蹉跌蓋亦幸矣豈不為之寒心哉太祖皇

帝嘗以墜馬之故而罷獵又以乘醉之誤而戒飲遷善改

過不俟旋踵此子孫帝王萬世之大訓也臣願陛下克已

厲行一以太祖為法罷毬鞠之㑹屏騎射之習謹威儀之

節玩經典之訓則盛徳輝光將日新於天下而前日之過

何傷日月之明哉既而曾覿官滿當代公度其必將復入

預請以浙東總管處之上曰覿意似不欲為此官公曰前

此陛下去此兩人中外無不歎仰盛徳今外間往往竊議

以謂覿必復來願陛下且捐私恩以伸公議上稱善乆之

已而又以墨詔進覿官公復持不可曰必爾亦當有名㑹

當賀金國正旦乃請以覿為副還奏因以例遷其官而竟

申浙東之命覿猶遲⿰彳囬 -- 徊不去公戒閤門趣覿即日朝辤覿

怏怏而去樞密承旨張說欲為親戚求官憚公不敢言㑹

公在告請於右相得之公聞勑已出詰吏留之說皇恐詣

公謝右相亦愧甚然猶為之請公卒不與說以是亦深怨

公永陽郡王居廣欲為其客求嶽祠先使人伺公意公曰

它官則不可嶽祠無傷也然居廣憚公嚴正卒不敢啓口

吏部尚書汪應辰舉李垕應制科有旨召試權中書舎人

林機言垕詞業未經後省平奏且獨試非故事公奏元祐

中謝悰亦獨試機蓋為人所使耳上喻公詰之乃機與諫

官施元之密謀以是沮應辰而對上又不以實公因極論

其姦遂詔𭧂二人朋比交通之狀而罷之中外稱快然應

辰竟以與右相議事不合求去公奏應辰剛毅正直士望

所属當有以留其行者因遂數薦應辰可以執政上初然

之而後竟出應辰守平江自是上意益向允文而公亦數

求去矣明年允文復申前議一日上以手札諭公曰朕痛

念祖宗陵寢淪於腥羶者四十餘年今欲遣使往請卿意

以為如何公奏曰陛下焦勞萬機日不暇給痛念陵寢思

復故疆臣雖疲駑豈不知⿲氵身攵昂憤切仰替聖謨庶雪國恥

然性質頑滯於國家大事每欲計其萬全不敢輕為嘗試

之舉是以前者留班面奏欲俟一二年間彼之疑心稍息

吾之事力稍充乃可遣使往返之間又一二年彼必怒而

以兵臨我然後徐起而應之以逸待勞此古人所謂應兵

其勝十可六七兹又仰承聖問臣之所見不過如此不敢

改詞以迎合意指不敢依違以規免罪戾不敢僥倖以上

誤國事惟陛下察之繼即杜門上疏以必去為請三上乃

許遂以觀文殿大學士知福州兼福建路安撫使陛辭猶

勸上逺佞親賢修政事以攘夷狄泛使未宜輕遣然公既

去允文遂遣使竟不𫉬其要領而曾覿亦召還遂建節旄

厯使相以躋保傅而士大夫莫有敢言者矣公至福州政

尚寛厚而嚴於治盗明年定海水賊倪郎侵軼閩廣海道

騷然公召統領官鄭慶授以方略慶頗逗留以風為解公

植旗於庭視其所鄉慶知公不可欺晝夜窮追悉遂禽捕

海道以清上嘉其功特遷銀青光祿大夫力辭不許始公

任政建言選人嶽廟無事得祿又理考任陞改此大僥倖

且非祖宗舊法奏請革之人以為當而權貴多不悅扇為

浮論游說萬方公持之不變眾亦自定略計一𡻕可省冒

濫改官者三十員至是不悅者幸公去卒奏改之公猶抗

䟽辨理然事已行不及止也簽書節度判官事尚大伸以

事忤提㸃刑獄鄭興裔興裔亷得其罪以語公公即以属

吏驗問未竟憲属張位擅呼獄吏喻以意旨公劾奏位并

大伸罷黜之興裔𫝑大沮皇恐託它事出按旁郡以避公

轉運判官陳峴建議改行鈔塩法公移書宰執曰福建鹽

法與淮浙不同蓋淮浙之鹽行八九路八十餘州地廣數

千里食之者眾販之者多百貨可通故其利甚愽福建八

州下四州瀕海已為出鹽之鄉惟汀邵劒建四州可售而

地狹人貧土無重貨非可以它路比也且四州毎𡻕舊額

當運鹽千三百萬斤而實運僅及九百餘萬蓋食鹽之民

有限其𫝑不可以復增也然漕司以此𡻕得三十餘萬緡

而四州二十餘縣供給上下百費皆取於此二三十年以

來州縣稍無科擾百姓亦各安便此則官自鬻鹽亦不為

不利矣今欲改行鈔法比於它路且於額外更責以增鬻

取贏而又隂奪州縣𡻕計以充其數此不可之大者也而

或謂官塩不行由私販之不禁今若稍嚴必倍其利此知

其一不知其二者福建民貧上四州尤甚性復强悍輕生

喜亂農桑之外多利私販百十為羣操持兵仗官不能禁

託名魚鱐量收稅錢而已貧民既有此路可以自給則不

至輕於為非官司又得此錢亦足少助經費今欲改行鈔

法已奪州縣𡻕計又欲嚴禁私販必𧇊稅務常額而貧民

無業又將起而為盗夫州縣闕用則必横歛農民稅務既

𧇊則必重征商旅盜賊既起則未知所増三十萬緡之入

其足以償調兵之費否也將來官鈔或滯不行則必科下

州縣州縣無䇿必至抑配民户本以利民而反擾之此恐

皆非變法之本意也欲望朝廷更下有司熟議或令建議

之人一以身任其責必有以見其决然可行者然後行之

則庶乎其不悞也當時諸公不能用然鈔法果不行又明

年力請閑遂以提舉臨安府洞霄宫歸第敝屋數楹湫隘

特甚怡然不以屑意淳熈二年再命知福州辤不得請乃

行民習其政不勞而治始至帑藏空竭公節省浮費用亦

不乏㑹有旨盡發本路海船及揀中禁軍土軍公奏曰陛

下厲精為治約己利民至於軍須之用亦無取之民者獨

於海舟尚籍民力蓋不𫉬已然自頃邊事既息率三分調

一以備守禦非有緩急不盡發也此意亦已厚矣今乃但

以教閲之故而使三番併發彼不當番者既已逺出豈能

遽歸則必徒使其家有追逮係累之擾至於柂師水手其

技素習初不待教但其平日𩔖皆轉移執事今固不容拘

以名籍則又安知今日所教必為異時所用之人哉何補

於事而煩擾如此且去𡻕朝廷疑州郡有所𨼆漏遣黄飛

㸃集拘留年半始得放散商賈固已失業今而併發寜

不重困略計本路所發五百七十艘用柁師水手萬四千

人留屯五月犒設借請朝廷費經總制錢六十餘萬緡米

六七萬餘碩衣裝器甲與夫州縣之費又不在是推此一

路以觀兩浙則其費又當倍之矣又况民力不可不惜大

衆不可輕動無事而發玩習為常一旦有急或反誤事SKchar

若盡以教閱付之州縣或令且發一番當亦未至闕事而

船户既𫎇優恤異時或有緩急雖赴湯蹈火亦不避矣其

揀中禁軍已行起發但本路帶山瀕海民俗獷悍私販冦

盜所在有之全賴土軍控制之力向來戚世明䘖命㨂選

但欲數多未嘗精擇福州十三寨合千九百人而揀中者

已千七百餘人所餘逐寨不過十人今若將揀中人盡行

起發則州縣表裏空虚姦民得計其害有不可勝言者欲

乞許留其半以備緩急詔皆施行如章公又嘗奏本路上

四州軍及江西湖北諸郡豪⿰犭⿱口肎 -- 猾之民多由衣食不充相結

為盗盤據險阻官軍多不能制近者茶冦雖平其𩔖尚多

有之與其縱使為盗不若籠以為兵謂宜專委逐路帥憲

選閒居官員有方略者及土豪有信義者毋拘以文使風

喻此曹令各以其技自獻官為格試收而籍之或刺其手

置寨教閱厚其衣糧拔其尤異補轉資級因事立功更加

優賞或有小冦責之收捕决可討平異時或欲起發亦必

感奮為用此銷盗賊嚴武備固根本之一䇿也既而州境

大旱失大延境且有星隕地震之異公悉以其事上聞且

曰一夕之間變異兩見臣愚不學莫原休咎之端惟劇震

恐竊計陛下必欲聞之不敢不奏上感其言適州校有部

綱至在所者上忽召入問公治行甚悉即降親札撫勞賜

以帶笏香藥甚厚三年太上皇帝聖夀七十頒慶宇内公

以紹興從官特轉金紫光祿大夫四年復累章告歸上欲

許之而難其代為遲囬累日乃除特進提舉洞霄宫五年

五月起判隆興府未視事改判建康府江南東路安撫使

兼行宫㽞守且詔赴闕奏事既至都人聚觀無不咨嗟喜

公之將復用也入對垂拱殿上為改容加敬命坐賜茶宣

問欵至公因從容言曰擇將當由公選臣聞諸將多以賄

賂交結而得之如此大壞軍政上曰大將交結恐或因仍

如統領官以下皆朕親選前日鄭鑑亦有是說朕再三諭

以無是事矣鑑公壻也故上語及之公即奏曰臣在逺亦

間鑑以小臣輒論朝廷事陛下和顏聽納中外莫不仰服

聖明從諫之美然諸將交結之弊則陛下不可以不察蓋

主兵者得之不以材能而以貨賂則其下不服必𦤺誤事

上曰誠然公又奏曰陛下選用人材當辨邪正然又必由

朝廷乃合公論如聞曾覿王抃招權納賂薦進人才而皆

以中批行之外間口語籍籍恩盡歸於此輩謗獨萃於陛

下此非宗社之福也上曰小小差遣或勉徇之至於近上

差除此輩豈敢干預公曰此輩未必敢於陛下之前明有

論薦或恐探知聖意而傳報於外耳大抵禁中事外間無

不聞皆此曹所為大非美事願嚴加戒約上亦然之公又

奏曰比来出令多不審随即變更祖宗故事固不能守而

陛下初政力去弊事可以為後世法者今亦不能守矣上

問何事公曰如未銓試不得注官未厯任不許堂除之𩔖

今皆以内降放行矣上曰此誠一時不思之過公又奏曰

贓吏最可惡比亦有已經勘結而直降内批改正者如此

天下何所懲勸上曰恐無此事公曰臣知其人但事已往

不欲斥其姓名耳此皆左右害政之大者陛下不可不每

事加察防其微漸上曰卿言甚當朕(⿱艹石)知之決不容也既

退上遣中使賜金器犀帶香茶明日朝辤上曰卿逺来得

相見氣貌不減往時今年幾何矣公對曰犬馬之齒六十

有六矣上曰極清健可喜也公因奏曰臣去國九年重入

脩門見都下榖賤物平人情安帖惟是士大夫風俗大變

上曰何也公曰向來士夫奔覿抃之門十才一二尚畏人

知今則公然趍附十已七八不復有頋忌矣人才進退由

於私門大非朝廷美事上曰抃則不敢覿雖時或有請朕

亦多抑之自今不復從矣公曰陛下之言雖如此其如外

間喧傳某人由某人之薦某人出某人之門此曹聲𫝑既

長臺諫侍從往往多出其門頥指如意朝廷亦唯命是聽

無敢爲陛下言者天下靡靡風俗日趍敗壞柰何臣昨所

奏將帥賄賂交結又爲特甚不惟士大夫言之雖軍伍使

臣朝廷胥史下至走卒亦能言之獨陛下以爲無有臣恐

小人姦計百端巧爲彌縫使陛下獨不悟此不可不深察

而嚴禁也陛下信任此曹壞朝廷之紀綱廢有司之法令

敗天下之風俗累陛下之聖徳臣實痛之願陛下勿忘臣

此四言者常留聖慮則天下幸甚上曰卿到建康見兵將

有如此者一一奏來公又奏諸路監司亦望精擇須稍諳

練有風采之人乃可用若膏梁子弟未更民政權要子姪

親故率皆負𫝑妄作爲一路之害上因語及人材問公識

某人否公對曰臣素知之今日正當得此等人布之朝列則

所謂猛虎在山藜藿不采汲黯在朝淮南寢謀者也願陛

下留意上爲沈思乆之上初欲爲公設宴㑹小疾不果乃

命二府飲餞于浙江亭公去建康至是蓋十五年父老喜

公之來所至相聚以百數焚香迎拜如見親戚公爲政平

易寛簡悉罷無名之賦府有軍屯異時多爲民害公爲出

令犯者當取旨以軍法從事諸軍肅然行宫扄鑰别以宦

者主之留守待之如部使者禮時節按行殿中則宦者置

酒自坐東偏而留守頋爲客甚或邀去就飲其家公悉罷

之宦者浸不樂而不能害也建康距淮南一水間毎聞𫟪

面利害無不言嘗奏北界群盜百餘焚掠淮隂殺人簒囚

執縛官吏此由跳河盗馬之徒有以啓之請加嚴禁而於

沿淮諸縣量増戍兵以防之其自北方來歸者則慰諭而

勿受也又奏密院昨下諸郡造甲自有程限而諸郡爭先

希賞不無追集之擾乞行戒喻以安農業且自頃罷兵至

今十五六年諸軍造甲當已足用而御前軍器所甲匠又

凡三千五百人若以百工為一具則以𡻕計之今不啻十

四五萬具矣行宫之甲見管四萬今諸郡所造計亦不下

三萬欲望試加檢括苟可足用即逐州常年合納甲葉鐵

炭之𩔖或可間年量與裁減亦寛民力之一事也又奏日

者陛下深念諸軍有口眾而稟假不足以自贍者特降緡

錢三總領司各付以二十萬俾之囬易𡻕取息錢五分以

為優給甚大惠也然商賈之利不過什一今以總所之權

奉朝命用禁令而責五分之息其𫝑必至於盡籠商賈之

利隂奪場務之課使道塗嗟怨公私困竭而淮西總司𡻕

以十萬緡者散之兩軍多者不過兩千少或僅得千錢以

朝廷黄牓措置使此曹終𡻕仰望而所得不過如此得者

既未足為惠而不得者又有怨言甚無謂也請亟罷之而

𡻕捐交子三十萬於一司以其半給諸軍之口眾者以其

半大閲而⿲氵身攵犒之不惟名正惠周亦可少振士氣而數路

細民商旅受賜又不貲矣是時御前多行白劄子率用左

右私人賫送而迎送饋遺體同王人至是樞密承旨王抃

遣所親以劄來吏白故事公悉罷之因上奏曰號令出於

人主行於朝廷布於中外古今之所同也間有軍國機密

文字或御前批降則用寳行下此所以示信而防偽也今

乃直以白劄傳旨處分事宜於數百里之外則臣不知其

可矣其間亦有初非甚密之事自可付之省部今用白劄

雖無甚害然白劄既信於天下則它時緩急或有支降錢

物調發軍馬處置邊防干國家大利害事其間豈能保其

無偽若嚴重知體之人必須奏審則往來之間或失事機

若庸懦無識之人即便施行則真偽不分豈不悞事况祗

稟文字只付差來人或令囬申元承受處到之與否不可

得知此於事體尤為非便惟陛下察而改之上為手札奬

諭愧謝其意公等上章請致其事荅詔不允上又出手札

付三省除公少保加恩判建康府如故宣制之日亦上所

自定蓋異禮也公力辭以為曾公亮嘗言司空非賞勞之

官卒不受拜今之少保即昔之司空也况受無勞其敢受

乎上手札敦諭至於再三公乃受命時江東諸郡皆旱而

南廣徳爲尤甚上詔公預講荒政公奏曰薄征緩刑已責

勸分之屬不敢不勉亦已揭牓招誘米商嚴戒場務毋得

征稅但恐未到之間民已流散不可復收欲乞於本路諸

州朝廷樁積數内借米三十萬碩縠二十萬碩分給州縣

賑糶而又繼以常平之粟仍先揭牓諭之使細民不至流

移富家不敢閉糴商旅不敢邀價又奏乞除放淳熙四年

夏秋逋賦權罷淮東和糴倚閣畸零夏稅申明納粟賞格

上多從之惟所借樁積米榖前後三奏詞甚懇激而廟堂

有不樂公者才得三萬斛人皆爲公憂而公處畫有方船

粟四集境内帖然民無流徙咸仰公徳焉八年正月復上

吿老之章累詔不允而公請益堅二月除醴泉觀使進封

申國公將歸薦本道守今耿秉等五人皆以次擢用九年

正月公之年已七十矣元日即謝醴泉之俸復上疏申前

請凡表五上上又手批其奏郤之是𡻕親祠召公陪位公

力辭又三表懇請告休不𫉬即為手札以請上不得已詔

以少傅致仕進封福國公有司以法當給全俸公按富丈

忠公故事獨受少傅之祿餘悉歸之十一年十月七日上

以公生朝遣使賜手詔金器香藥十二年又詔公陪祀南

郊且以增太上尊號来𡻕當行慶夀之禮上喻宰臣曰陳

丞相久不相見宜趣其來若赴陪祠不及亦可赴慶壽且

是禮之行尤以元老在廷為重也公拜疏辤行上復手札

催促書其末曰付陳少傅而不名也公竟懇辭慶典告成

𠕋拜少師進封魏國公公辭避再四乃受十三年十一月

属疾二十一日疾革夜半手書一紙示諸子曰予病恐不

能自還生死大數無足悲者白屋起家致身三少報國無

功叨榮有⿰靣⾒ -- 靦獲死牖下尚復何云遺表只謝聖恩無得祈

求恩澤死之後百日入葬不用僧道追薦等事吾欲以身

率薄俗汝等不可違也無功無徳無得立碑請謚汝等力

學善為人惟忠惟孝可報國家此外無可祝命婦女出寢

門顧謂中子守曰遺表惟以選用忠良恢復竟土為請可

也翌旦整冠歛衽神𰚾靜定安卧而薨先是郡之鎮山壺

峯大石崩墜聲聞數里是日地復大震鄉人異之公生二

十有六年而仕仕三十年而相相二年而去去十三年而

老老三年而薨薨之年蓋七十有四矣上聞其䘮對輔臣

嗟悼乆之再輟視朝贈太保令本路轉運司給𦵏事後數

月有旨賜謚遂以靖共其位文賢有成二法謚公曰正獻

而以制可告於第公孝友忠敬得於天資為人清嚴好禮

終日無惰容雖疾病見子孫必衣冠𦙄懐坦然遇人無少

長一以誠實一言之出終身可復平居恂恂言若不出諸

口而在朝廷危言正色分别邪正排斥權要無所頋避論

事上前指切時病如請起張忠獻公乞斬張去為按逐龍

曽議復奏審及極論近習弄權納賂鬻賣將帥之弊皆卓

犖奇偉為天下安危治亂之所繫一時上意雖未即開納

公必懇請再三然心平理順色温氣和無激訐近名之意

上多悅而從之處國家頋大體務持重不為幸勝苟得之

計在中書尤以愛惜名器裁抑僥倖為事故小人多不樂

而聖主獨深知之是以居外積年眷禮彌厚𡻕時錫賚存

問不絶年六十七即告老于朝上所以留之甚至且婁稱

其忠誠不欺為當今賢相公子守賞以宗正寺簿奏事殿

中上頋問公甚厚陪祠之召蓋將有所咨訪而公病不能

行天下有志之士至今恨之然非為公私恨也公性寛洪

簡淡無私喜怒於天下士泛然若無所親疎而好賢之心

實篤於内於一時人材薦達甚眾然皆不以語人有如熹

之不肖公前後蓋嘗三薦之而赴建康時對語尤切然熹

皆莫之知也雅善故端明殿學士汪公應辰敷文學士李

公燾嘗曰吾待罪宰相所以幸無過舉者一公之力也於

人無所怨惡錢端禮嘗沮公洪邁亦與公不合至入相皆

以名藩大郡處之治郡崇尚風教民有骨肉之訟親以義

理反覆譬之爭者亦悔悟感泣而去所至民必相率為生

祠且立碑以頌公徳公聞之亟命禁止而碎其碑平居自

奉甚約言談舉止不改鄉閭之舊食不過一肉而衣或二

十餘年不易晚𡻕築第不爲華侈僮使不過數人皆謹愿

忠朴門庭閴然過者或不知其爲公相家也俸賜入門多

以施與撫愛宗族恩意甚備内外緦功之䘮必素服以終

月數在官不受饋遺建康諸司例有月餉公不欲異眾别

儲之以周貧士之往來者將去所餘幾萬緡悉歸之公帑

於外物澹然無所妤獨喜觀書史疾病猶不釋卷其學一

以聖賢爲法於浮屠老子之說未嘗過而問也嘗有詩曰

吾方蹈丘軻未暇師粲可此足以見其志矣有遺文二十

卷奏議二十卷娶聶氏封唐國夫人子男五人寔朝奉郎

通判泉州事守承議郎權發遣漳州事定承奉郎有志扵

學而蚤卒熹嘗銘其墓以哀之宓宿皆承事郎女四人長

適進士黄洧次適故著作佐郎鄭鑑再適太常少卿羅㸃

次適奉議郎通判漳州事梁億幼未行孫男四人垕承務

郎址坦皆承奉郎塾未官孫女六人長許嫁修職郎泉州

司户趙善綽餘幼初公歸自金陵即預爲棺衾嘗遊鄉縣

之保豐里龍汲山妙寂僧舍愛其山水相羊久之命作夀

藏既薨諸孤悉遵遺戒惟百日而窆懼於不懷則以十五

年七月二日奉公之柩葬焉謂熹蚤𫎇公知晚𡻕尤篤授

以家傳使最其迹以吿于太史氏熹不得辤直書其事如

右以俟采擇謹狀淳熈十五年十二月日朝奉郎直寳文

閣主管西京嵩山崇福宫朱熹狀


晦菴先生文集卷第九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