晩悟先生文集 (申達道)/卷七

卷六 晩悟先生文集
卷之七
作者:申達道
1927年
卷八

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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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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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未五月。與弟悅道。詣南山。先生命駕于一善之元堂有日。遂轉拜焉。先生出眎所著易學圖說。因敎曰今人開口便說理氣。諸賢知理氣分合之妙乎。達道對曰理非別件物事。只爲此氣之中而在此氣之所以然。合便混淪。而自不相雜。亦不相離。旣知其不相離。又知其不相雜。庶不悖於分合之義乎。先生曰古之聖賢。旣罕言理氣。又未嘗分言理氣。盖析以分之者。名目之設也。合爲一體者。理氣之常也。若因其名目之分。而遂以爲界別相對之物。則理氣便各自爲本。雙立幷行於宇宙之間耳。理豈得爲氣之理。氣何得爲理之氣哉。悅道曰誠如所敎。天下無無氣之理。亦無無理之氣。直所謂二而一一而二者也。先生曰然。

壬戌十一月。拜先生于南山。悅道偕。留侍三日。講心經。悅道問曰朱子以四端爲理之發。七情爲氣之發。其所爲說。各有地頭。不可混而同之。比而合之否。先生答曰四端自是性觸便感。不犯私僞。故以理爲所發之主。七情或涉私僞。不能純善。故以氣爲所發之主。然七情固莫非四德之用。而四端亦非外七情而別自爲端者也。以四端言之。惻隱卽七情之愛與哀也。羞惡卽七情之怒與惡也。辭讓施於喜怒哀樂愛惡之際。是非別於順逆輕重之境。則其於七情之外。別有所謂四端乎。以七情言之。哀愛欲是仁之發也。怒與惡是義之發也。喜與樂是禮之發也。七者隨事隨物。感應各當。是智之發也。其於四端之外。又有所謂七情乎。達道進曰四端之發。非不資於氣。而理有以主張。七情之發。非無與於理。而氣有以用事。就其所重而分別言之者。以其所從來。各有根柢苗脉。故朱子曰七情不可分配四端。恐不必牽引配合而強爲一說也。先生曰朱子不可分配之說。盖以四端感出純善。七情或涉私僞而言之。然其釋中和之義曰喜怒哀樂情也。其未發則性也。性之發爲情則孟子豈外七情而言四端乎。特就七情中擧其直從本然之性者而名之曰四端。苟能精究而熟察之。則四端實不外乎七情之中矣。

庚申春。與悅道往哭寒岡先生喪次。歸路謁先生于南山。達道禀問聖人不制師服。但使申心喪之制。近世退溪先生之喪。禹秋淵諸賢。但以布笠縞帶終三年。今日寒岡門下之服似過重。未知如何。先生答曰孔門弟子吊服加麻。乃是師服。門下執弟子之禮者。固當如是。至於遠方未及門之人。亦爲白巾者。非禮矣。

壬戌春。與悅道謁先生于南山。是夕偕往不知巖留二日。講近思錄。達道禀問南秋江達可親經二姓王之句何如。先生答曰吾東文獻無徵。秋江想未詳而云爾。豈可以此而疑圃隱乎。仍問世傳退齋先生與吉冶隱先生。携手同歸云有諸。達道對曰先祖與冶隱先生爲道義契。見麗季政亂。幷轡南下。先祖居尙州。冶隱居善山。世代已逖。今無所攷證。然以勝覽所載皎潔其身。能得行藏之道等語觀之。傳來之言。恐不虛矣。先生再三歎賞焉。右二條。又出懶齋拜門錄。

牓諭境內文乙丑○判全州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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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勸善懲惡。古之道也。人或有善而上不之勸。有惡而上不之懲。則善者以怠。惡者以肆。風俗不美。職由於斯。竊觀本府衣冠文物之盛。黎庶邑居之繁。甲于南方。其間豈無忠信孝悌之人。亦豈無悖德亂常之類哉。古者敎人之方。雖未能盡復於今。而略依藍田遺制。開錄于後。每月朔各面約正。以各里人善惡。報于都約正。都約正受之。於四孟朔會。詢其虛實。各籍善惡。告于官司。以爲勉勵之地。則庶幾相勸相規。偸風可轉爲厚風。今人何讓於古人哉。都約正以下各自飭勵。盡心擧行。

告諭諸生文乙丑○判全州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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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者明倫善俗成就人才之方。專在於鄕里之糾察。學校之導迪。而自夫世敎衰。民不興行。以儒爲名者。無復探索根原敦勵行檢之志。屑屑較計於聲名得失之塲。所以破壞其心術者。不一而足。彼蚩氓賤隷。何所觀感而知善之當爲而必爲。惡之不當爲而不爲哉。當職猥忝民社之寄。竊有慕古之意。謹依呂氏藍田鄕約及溪門所定罰目而略加增損。以通于今。第此件物事。必有本原工夫學問節度。然後庶幾體用兼備。規模益廣。遂取朱子白鹿洞規附其下。又各爲節目十餘條。以補未盡之意。蓋鄕約非洞規。無以資講習之益。洞規非鄕約。無以致體驗之實。二者相待而成。不可闕一。而如干條列。亦皆綴拾前輩緖論。非刱置己見也。惟我諸生。於前四條。勅厲而勸戒之。於後五敎。講明而力行之。直以無古今之異者。未始不可行爲心。則以諸生天質之美。本府素厚之俗。何難於一變而至道哉。惟諸生勉之哉勉之哉。

鄕約節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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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衆推年位德業俱尊者一人爲都約正。才學兼備者一人爲直月。又於四面擇置副約正及直月各一人。各里庶民中擇謹厚者一人爲里正。勤幹者一人爲色掌。專管勸諭糾撿之事。

一。都副約所。設于鄕射堂及四面書塾。都會以四孟朔。面會以每月朔爲之。

一。鄕堂置都籍。四塾置面籍。列書約中人姓名。又各別置德業過失二籍。直月掌之。以爲講約時考据勸懲之地。

一。每月朔日。副約正各於其所管面內行月朔會。士人在籍者咸集。庶民則里正色掌外不必盡會。直月讀約條一遍訖。凡善惡記籍。約正詢于衆。僉可然後乃行。

一。每四孟朔日。都約正引四副正以下大小諸員于鄕射堂。爲都約會。坐定行禮訖。直月中坐。抗聲讀約條一遍。副正推說其義。使人人皆得通曉。遂取四面記籍。其有善者衆推之。有過者直月糾之。以進于都約正。都約正受之。詢其實狀于衆。無異辭然後令直月書于籍。乃論奬罰。旣畢。因倣鄕飮酒儀。陞降獻酬。盡歡而罷。

一。四孟都會時。士人在籍者。各出白米五升。自官亦出若干物。付之鄕堂。以備當日需用之資。月朔則赴會者各齋點心。務從簡略。

一。鄕約之法。已經諸先輩增損。其節目之纖悉。規橅之謹嚴如此。倘或有因緣憑藉。擅作威福。或持官府得失。馴成倒置者。其擾小民害國政。誠如前輩之言。約中寧有是耶。有則切勿饒貸。

一。庶民之與士大夫。名分雖不同。而秉彝之天一也。豈可諉以蚩蠢。而不思所以同歸於至善之域乎。其中有孝友實行人所共知者。自約所上其事于官。以爲闡發激勸之地。

一。男女嫁娶。爲正倫之始。雖至愚下賤。不可任情恣行。或有不待父母之命而私自相從者。特施重罰。

一。士庶家婚喪踰制。自有朝家禁令。若有過度者。糾戒論罰。

一。凡罰大者報官。笞二十以下。約正自斷。論人不宜已甚。過失之在法前者。幷勿追。以開自新之路。

一。凡事必正己而後正人。都約正以下。各宜飭厲。以表率鄕里。

學規節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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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極擇德義學業衆所推服者一人爲都學究。若都約正乏人。兼帶亦可。經明行修者四人爲副學究。例兼副約正。分置鄕校及四面書塾。以勸導抄選儒生。

一。廣選境內士夫子弟及凡民俊秀者。年十五以上已冠者六十人。擇其中飭行力學者二十人。陞付鄕校。餘四十人分屬四塾。使之居齋肄業。抄外願人者許。○自齎糧。

一。五所養士之費。不可專委於育英齋。自校院各所。隨力添補。俾免齋供不贍。學業中輟之患。

一。各於齋生中。擇定直月有司各一人。糾檢儒生。收拾書冊等事。直月掌之。出納財穀。檢飭供饋之節。有司主之。皆有記籍。遞代時。都副學究親撿傳與。

一。五所有司。先計育英齋及校院一年所出財穀幾何。次計都副學究及齋生一年供饋所入幾何。紙筆燈油雜用所費幾何。計朔分俵。務從簡略。稍存贏餘。以備會講及鄕飮時需用之資。

一。諸生入齋之始。都副學究列書所管儒生姓名年齒。各名下註以某日始某書。讀至某篇某章。逐朔報官。考撿勤慢。俾絶因循懈弛之漸。

一。各所皆置善惡二籍。其立志益篤勤學不怠者。書于善籍。敦奬之。如有向學不誠。違規作過者。學究戒諭之。同業規警之。亦書于籍。以竢自悔。其終不能改者。小則笞罰。大則報官黜齋。

一。學究躬行正道。以表率多士。諸生所讀書。日課以督之。間五日通讀。其聽講之際。不惟正其音釋句讀。以融貫文義。曉達一篇綱領爲主。

一。每月朔望。府官詣黌堂。與都副學究。引諸生謁先聖。讀學規訖。相與通讀講義。第其上中下三等而賞罰焉。融貫文義。曉達綱領者爲上。句讀分明。音響琅𤨿者次之。不通文義。懸空說過者爲下。

一。八歲入學。自是先王遺制。而今於設施之初。猝難畢擧。自四塾須先各抄附近子弟八歲以上。別修一籍。每月朔。隨所讀考講。不通則略施笞罰。能通者報官論賞。俾存三代養蒙之本意。已上居齋規模

一。每日昧爽而興。掃室堂整几案。盥櫛衣冠。環立讀學規一遍。待師長起寢。齊進參拜。仍行相揖禮。各就坐課業。

一。聖賢論學。必主於敬。窮理非敬則不能。踐履非敬則不行。苟不主敬。百行萬善。皆無由以立。

一。古人讀書之法。以大學爲先。語孟中庸次之。不可踰越。諸生先讀四子。次及六經諸史。補之以心經近思錄朱子書節要等書。而小學一書。實大學之基本。亦須時時誦習。毋失朱夫子兼補之意。

一。學者讀書。須要斂身正坐。專心致志。字逆句探。期於通貫精熟而後已。又於日課之外。尋溫前所讀書。毋至遺忘。

一。讀書之際。非因文義講究。切勿相顧閒談。以致彼此妨課。

一。讀書之暇。或習寫或抄錄。皆要楷正。時或游泳園臯。暢發神氣。夜間亦必有所事。不可暫刻放過。

一。師嚴然後道尊。朝夕必參拜。朔望必禮見。有事必禀。有疑必質。出入必告。其警勉之辭。雖沒緊要處。且當一意遵奉。决不可道聽塗說。

一。同學有兄弟之義。以德相勸。有過必規。務盡切偲之道。决不可騁辭逞氣。交相戲謔。爭長競短。任加訾謗。

一。擧業雖不可廢。固非儒者所急。况今聚士講學。非爲擧業設也。須知內外輕重之分。不患妨工而惟患奪志。得如程子之言然後方可謂明體適用之學。而庶免爲乾沒利穽中人。

一。聖希天賢希聖。學者未到此境界。不可便謂事業已了。已上爲學節度

江都日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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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卯正月十七日。關西伯尹暄馳啓。奴賊本月十三日犯義州。十四日到定州。

十八日。聞賊已到嘉山。上引二品以上議守禦之策。李貴以爲臨津多淺灘。必不可守。不如專意江都。李曙以爲南漢亦險阻可守。三南軍兵及都監砲手分二軍。或守南漢。或入江都爲宜。議頗矛盾。未决而罷。○擢張晩爲都元帥兼都體使出征。李景奭以從事官。偕京忠全慶都兼察使李元翼,兼三道廵檢使沈器遠,贊恩使金起宗。

十九日。聞義州陷。十三日。奴賊由水門殺守吏。開門突入。府尹李莞殊死戰。死者相當。賊執判官崔夢寬斬首西門外。仍向定州。四散焚掠。執美女脫老弱衣服。收丁壯剃頭充伍。所過無不空虛。廵邊使南以興領三千兵馬。赴援定州凌漢城。以軍少駐博川。○兩司啓請以李曙領兵距塞臨津不允。

二十日雨終日。尹暄馳啓。賊七百騎向嘉山。餘屯定州。綰倉穀携妓作樂。南以興與別將金完入守安州城。軍勢頗盛。但薩水冰合。無以遮絶云。○上引二品以上及三司多官議。上曰賊逼矣。爲之奈何。昔紅巾賊三日入松都矣。李貴起伏曰上敎然矣。失今不避。不及必矣。莫如直入江都。羣臣皆曰貴言是也。余進啓曰大駕離都城一步則民皆散矣。無可爲矣。願殿下亟抄精銳。分據江津。親御六轡。進駐坡州。以示先人有奪人之氣。不宜先自摧縮以示弱也。且賊勢甚急。凡有啓箚。令勿書入。皆面陳焉。上顧問曰此爲誰。翰林曰正言申達道也。大司諫李楘曰達道之言。固知不可從。然姑徐之何如。上默然。余仍伏御榻下久之。敎曰第當更議處焉。○水原軍四百名入衛。○輔德尹知敬疏請固守臨津。卽差知敬臨津督戰御史。只給砲手若干名。

二十一日。尹暄馳啓凌漢山城陷。守將定州牧使金搢也。賊還屯定州。休兵一日。將直向京路云。○上决策向江都。從李貴之言也。命金尙容留都。李曙守南漢。大臣勳臣請世子分朝。上不許。累累陳達皆拒之。承旨李植因入侍啓曰。殿下率三宮百官。一入江都。而賊兵塞江口。則上下凡百支供。非區區小島所可辦出。且諸道無所禀令。不無姦宄乘時竊發之患。尤可慮也。自上旣不欲出離世子。宜依魏晉行臺之制。令大臣率不緊百官。分住南漢。凡扈從散班幷付之行臺。得專號令。東西策應。則江都省力而有掎角。四方有所繫心矣。上沉吟良久答曰。此言郤有所見。出言於大臣。於是諸大臣請對曰自上有大臣分住南漢之敎。臣等願得世子分朝陪衛以行甚善。上曰行臺之制亦善。何必分朝也。卿等勉爲之。李元翼進曰行臺之制。不行於我國。臣等安敢當此任乎。撫軍監國。古或有之。請命世子出鎭兩湖或嶺南。以繫人心。上曰卿言至此。敢不勉從。但世子齒尙少。非卿無可托者。恐筋力有不堪耳。元翼曰殿下旣命臣。臣雖耄矣。敢不効死以報。上曰卿許之以死。社稷之幸也。予暫入內宮。卿等退竢於閤門之外。元翼曰今左右者皆殿下之股肱心膂。當與此屬謀國。而欲入內宮。豈與婦人謀之耶。上曰非然也。慈殿方動駕。駕發後當更議焉。日將午。上再御收羣臣議。以全州爲東宮駐箚之地。李元翼仍啓曰分朝之初。當以收拾人心爲主。使之簡其陪從。約其騶率。以除沿路供億之弊。上曰政予意也。元翼卽請春坊衛司减半而行。上從之。親點單子。春坊衛司只各四員。吏兵曹堂上各一員。大將中軍各一員及砲射手一百名。當上入宮時。有人傳東宮同慈殿發向江都。余謂延平君李貴曰東宮若已發向江都。分朝之計。必不諧矣。亟令兵曹發民遮道。俾不失機會宜矣。貴顧兵判李廷龜曰此言是也。○夕慈殿中殿出次黔川。廟社直向江都。○朝廷以參判張顯光,副提學鄭經世。差嶺南左右道號召使。

二十二日。賊五六十騎。已到控江越邊。都民避亂者彌滿江頭。無船可渡。哭聲震野。○敎諭中外。○賊致書于我。有五種說。因眎求和之意。

二十三日。尹暄馳啓。賊十九日進犯安州。大砲之聲。終日不絶。二十一日城陷。○賊請和書又至。略曰己未年出兵攻我誰負也。上天有知。令我有今日矣。兩國重整和好。速差好人來講。我亦速快回去我兵馬。原不爲要得爾國城也。原不爲要殺爾人民也。兩國和好。共享太平云云。朝廷欲許之。郡守姜鶴年上疏曰方今虜賊孔熾。有長驅之勢。遽爾中止。用一介使以和爲言。彼之欲和者。愛我耶畏我耶。其心不在於畏我愛我。則其求和之意。灼然可見。欲朝貢我也割地我也臣僕我也。抑却背天朝。幷力射日之兇計耳。嗚呼。此豈二百年禮義之邦所忍言哉。况天朝父母乎我東。有再造藩邦之盛恩。我國家自祖宗以來。至誠事大。貽厥孫謨。其在今日。豈忍輕棄而不顧哉。况醜虜情狀。以和爲名。而終必以和誤我國家。至大勢已去之後。惟意所欲。此必然之理也。賊若有一毫藉和之名。而遽示肆兇之意。則寧以國斃。不可含垢忍耻求哀乞憐於無厭之犬豕。而猶且終不得免也。伏願殿下勿爲羣議所動。斷自聖衷。一於義而不苟。則保邦戡亂之機。不外乎此矣。○賊已渡淸川。

二十四日。聞平壤自潰。尹暄退住中和。元帥張晩住開城。○世子南幸。都體使李元翼,左相申欽,韓浚謙,李植,李明俊,李聖求,李景憲,尹墀,金卨等陪行。體府從事官金世濂,睦性善,崔有海。

二十五日。賊到平壤。黃州自潰。○司諫尹煌以列聖陵寢皆在臨津之內。啓請固守臨津。○朝廷答書虜營。

二十六日卯時。大駕向江都至楊花津。令百官及軍兵先渡。未時大駕渡江。夕駐陽川。○留都大將金尙容,林琳,李尙吉。廵邊使申景瑗。漢江把守將李曙。○賊屯安州。

二十七日卯時。大駕發行。午駐金浦。夕抵通津。○合啓論延平君李貴首唱去邠之罪不允。

二十八日。白氣繞日。大駕在通津。○胡差到平山。使姜璹弘立子,朴雴蘭英子等請見國王講和。廷議紛紜。或云當留此接待。或云入江都盛陳軍容邀見。校理姜碩期進言曰外議皆言江都虛實。不可使賊窺覘。接待於通津無妨。此言似有理矣。聞甲串戰船只數三隻云。天塹雖可恃。豈可以數三船隻。張我軍容。能使賊畏懾而不敢近哉。必將謂我窮蹙孤島。益肆長驅矣。自古夷狄之要和者何限。而未有如今日之無據。一自義州之陷。如入無人之境。而今忽送差請和。其計正如金人之愚宋。豈不痛哉。朝廷不自覺悟。無意戰守。甘心講和。苟冀目前之無事。臣恐難從之請日至。而廟筭將不能善其後矣。○午後大駕發至江上。舟楫不具。推護涉大將金慶徵。人馬騈闐。至昏不能盡渡。或有宿江頭者。

二十九日。夜風雨大作。大駕在江都。

二月初一日。大風雨雪。避亂舟艦多敗沒。大駕在江都。○督和胡差又到平山。廟堂請先送姜璹於賊中。盖恐胡差見阻風濤。和事不成也。○張晩投書姜弘立。略曰聖上以宗室之胄。承王大妃命。纘承寶位。人倫復明。太平可期。而不圖今日致此兵革。天意亦未可知也。兩國各守封疆。自來無纖毫讐怨。無故加兵。恐非隣國之義。若尋舊好。我何辭焉。

初二日大風。大駕在江都。○胡差到甲串。其書以永絶南朝。兄渠弟我爲辭。辭極兇悖。訓鍊大將申景傎,大司成張維,李景稷等出待。○上章陳所懷。仍乞遞職不允。○張晩馳啓。胡千摠穪名者到開城府。言賊大陣由中和還向平壤。

初三日風。朝廷以晉昌君姜絪爲回答使。持贈物送虜營。國書略曰兩國相好。必須誠心相接。眞實無僞。然後方爲可久之道。如有一毫未安于心。而徒以口語。外爲應諾。則不但不穀有自欺之愧。天地神明實所共臨。玆敢盡吐所懷。我國臣事皇朝二百餘年。名分已定。敢有異意。我國雖弱小。素稱禮義之邦。如使一朝而負皇朝。則貴國亦將以我國爲何如哉。事大交隣。自有其道。今我和貴國者。所以交隣也。事皇朝者。所以事大也。斯二者幷行而不相悖。唯當各守封疆。各盡道理。相守相樂。世世不絶。此固不穀之至願。而上天之所喜也。唯貴國圖之。

初四日。上行拜廟禮。百官扈駕。○關西伯金起宗馳啓。賊兵號四萬。實一萬四五千。而半是我民剃頭者。義安之戰。人馬死者甚衆。自義至平壤。各城守卒不滿數百。勢甚零星。可以邀擊。朝廷以觀勢勦滅知委。然實無戰守之意。日以和好爲事。中外莫不憤惋。○黃州兵使丁好恕拿囚。

初五日啓請抄諸宰臣軍官。入備儀衛蒙允。

初六日張晩馳啓。賷上胡咨及弘立答書。胡咨曰大金國二王府。傳諭張尙書。爾願講和。可差官速來。若不願講和。將我二次發去金人。速發回來。我在野外下營。百里以內。糧草已盡。且無房屋。如此艱難辛苦。爾仔細思想。看爾打發兩還人來。甚麽不著我一介人來。我心甚疑特諭。二月初三日。○弘立書略曰。兵旣深入。軍情甚銳。不可徒以口舌爭辨。特講眞實好意。厚遺禮物及賞軍之資。速退其師。計之上也。至於吊慶一節。隨後講之未遲。事機至急。想高見有以諒之。差人期於御前親傳文書。欲知彼此一樣相好。此事至緊。亦宜熟講善處。賊到祥原。掠牛馬運倉儲云。

初七日聞賊已到黃州。先鋒犯鳳山。上視舟師于燕尾亭。仍御松岳山。○金起宗馳啓。謄上弘立平壤牓文。其文曰兼五道都元帥姜。曉諭平壤官民等各人。遵照大金國二王子。明示各還巢穴。耕種如舊。以聽分付。如有懷疑在外。違期不農者。難免勦殺。火速通知。急急還集。信使臣於葵英定將。本城品官及將官等還現者。爲先召募將差定。隨其多少。成冊上送。各別論賞事知委。

初八日。聞賊到平山。○尹暄拿囚。

初九日。姜絪書啓。賊自寶山坪進住平山。宣言糧草俱乏。不得已移陣。誓不更前。其言雖不可信。可保數日無事。因封上弘立所陳別紙。一。國書中義不可背皇朝事。彼將終日詰責。臣以死爭之曰我國之事皇朝數百年。非自今日始之云。則彼將稍解怒氣。一。國書中用天啓年號事。亦爲詰責。臣極力開諭。又解其怒。一。彼將曰吾自中和深入此地者。貴國蔑待差人。信使之來。亦爲過期。恐爲中間所欺。不得不前進。以定和好。一。國書中天地神明實所共臨等語。彼將喜之曰貴國若果如此言。自此相好言不違天。吾亦各守封疆。世世修好云。仍爲指天爲誓。一。彼將曰貴國實欲和好。必是誠信。王子王弟中一人偕送我國。則不過一旬。以禮還送。信勿疑訝。己未攻我之將。和好若成。當爲盡送。更勿遲難。快送王子。如或自我違盟。天必降罰。仍指天爲誓。一。彼將曰切欲兩國相好。共享太平。吾不要金帛物産。然以禮送之。吾何辭焉。一。彼將曰今見貴國重臣。謂定和會矣。欲進則恐擾王京。欲退則和事未定。勢將留此以待定事。而暴露中野。糧草不繼。願得近邑糧草。以濟窘乏云云。而辭意甚順。弘立,蘭英及胡差九人。以和事到豊德。兵判李廷龜,戶判金蓍國,大將申景禛,大司成張維等出接于燕尾亭。○上引見大臣諸宰。領相尹昉請斬弘立等。

初十日早朝。自闕內盛儀仗。禁雜人出入。午時弘立蘭英等至。弘立著草笠衣綿布天翼。率二從胡。跨馬而入。觀者堵立。有靦面目。弘立等引見時。依筵臣例。上謂弘立曰卿爲國之誠良嘉。弘立對曰臣苟保頑命。得瞻天日。不勝悲感。上問彼賊兵數幾何。弘立曰凡八營營各二千。又問和事可成。和成可退兵否。弘立曰若許王子爲質。可以成和。當卽退駐平壤。待草長回軍矣。上曰賊無故動兵何也。弘立曰往歲奴酋之死。本朝不致慰。賊頗銜之。適毛文龍憎李莞。必欲致死。詐爲中朝檄文。以與朝鮮合勢勦滅等語激之。以故賊雖動兵。然臣等到鳳凰城。始知向我國矣。顧今賊勢方張。先鋒五千。進陷義州。而彼兵死傷僅五六名。凌漢則一胡持旗而登。不戰自潰。安州則纔接刃隨卽潰散。所向無前。决不可抵當矣。噫弘立全師投降之罪姑勿論。今旣冒死登對。詢問之下。當直陳賊兵情實。少爲本朝地也。而猶且變幻爲說。甘心挾虜。以自免其忘君負國。如是而朝著之間。或有以忠信可尙穪之。人心之陷溺。一至於此哉。日暮弘立等還燕尾亭。

十一日。胡差劉海至。欲抗禮不從。大怒而去。○本朝移咨毛營報虜情。

十二日雨。胡差留。○司諫尹煌,執義嚴惺等。啓陳諸大臣主和辱國之罪。因請斬弘立,蘭英等。

十三日大風雨。劉海見上。又欲抗禮。給銀千兩。喜而從。○朝廷以宗室原城令陞原昌君。穪王弟爲質。賊初以親弟爲請。廷議難之。劉海於掌中書假字以示之。盖虜意本在和。海居其間。以和事爲己任者也。原昌年纔二十三。而頗有膽氣。進言曰臣死不足惜。惟願國家亟勦仇虜焉。○賊留平山。抄掠傍邑。

十四日。金起宗馳啓。龍川府使李希建斬虜使之招降者。獨守孤城。及安州陷。軍遂潰。不得已來住營下。泰川縣監李東龍,嘉山郡守陳誠一等。安州之戰。潰圍突出。鐵山府使安景深。竄入海中。不知所在云。○副元帥鄭忠信馳啓。與廵邊使申景瑗時住兎山。南兵使邊潝亦自陽德領兵來會云。○李廷龜,張維等書啓。備陳胡差問答。略曰原昌君與李弘望。來見劉差。行茶禮罷出後。臣等設宴相接。觀其顔色。頗有歡洽之意。酒半。臣等出示約條。覽過答曰王弟今當往彼。可與金國王子成約誓。吾非主盟之人。約條須詳語王弟以送也。見犯境後被虜人還送之語曰姜元帥諸人。自可還送。如朴通官韓姓人兄弟。旣已剃頭。不願還歸奈何。臣等答曰韓乃逆臣之子。天下之惡一也。爲逆於此者。何信於彼也。兩國旣定和好。可卽綁送云。則答曰非以其人爲可信。旣以逃命來歸。一日二日。自不能送。且曰犯境二字。似不安帖。須改之。且曰朴仲男今行多有勞。其兄在此。幸差該國可當之職。且曰今來多有失禮。屢蒙國王厚恩。明日去時。欲叩謝於闕門外。諸大人以爲可往則往。不可則止。臣等曰國王在憂中。自有禮制。前日待大人。亦非輕忽。而未免見訝。至今未安。不敢重勞大人云。則答曰然則諸大人幸爲我代口以謝。以表感戀之意。且曰金人以快活爲好男子。王弟見金王子時。雖有所問。勿爲羞澁。與侍郞相議。快爲酬酢。則吾等當就其中好語而爲之。臣等答曰王弟生長深宮。不接外人。應對之際。必不嫺習。故有陪行侍郞矣。蒙大人留念至此。多謝多謝。臣等又以王弟見金王子後。速爲還送事屢言之。則答曰吾當周旋。而但必見汗然後還來爲好云云。酒五行。極其歡洽而罷。送至外進而入矣。敢啓。

十五日。原昌君與李弘望等。隨胡差往牙山。弘望仍留焉。贈物木一萬五千匹,紬苧千段,虎豹皮一百領。用刷馬輸送。鞍具馬一匹,環刀八柄。贈劉海以送。○啓論究城君崔鳴吉僨國敗事之罪不允。○尹暄行刑。丁好恕白衣從軍。

十六日。金瑬,李貴以營救尹暄推考。禁府堂上沈諿,都事安廷燮。以昏夜行刑拿囚。○海西伯馳啓。賊數百騎。乘夜掩襲。我軍皆棄甲而走。賊執兵使李榏以歸云。

十七日。賊時屯平山。○崔鳴吉事再啓不允。

十八日。傳曰尹暄雖犯軍律。其子順之。曾經侍從。特爲助哀。棺槨題給。○司諫尹煌上疏曰。今日之事。名爲和而實則降也。殿下惑於奸臣僥倖之計。力排公議。甘心屈伏。乃以千乘之尊。親接虜差。受辱備至。而上下恬然。曾不知耻。臣不勝痛哭焉。嗚呼。殿下以此虜爲愛我而求和耶。其勢然也。百里趨利。兵家所忌。况懸軍深入。已踰千里。軍無後繼。卒疲馬倦。此所謂強弩末勢。而我國勤王之師方集。或拒守江津。淸野以待。或據險設伏。勦殺遊騎。則彼前不得鬪。退無所掠。不過十日而有自敗之形矣。狡虜知其然也。乃以和事愚我。噫。和事成則有必亡之道焉。急則數月。緩則數年也。與其等亡。無寧决戰於今日乎。幸而得捷則國勢堂堂。戎虜自遁矣。設令不幸。亦無入犯江都之患矣。方今舟師大集。舳艫相接。彼何能捨鐵馬之長技。乘不習之舟艦。來犯我水兵乎。目今大小將士。中外士民。莫不扼腕思奮。而殿下不知勤王之師㬥露風雨。凍餒俱迫。而殿下不恤。惟以和事爲務。竭一國之力。以餉仇讎之虜。人情痛惋。㤪聲載路。臣竊恐外賊未至。而內有涇原叛卒之變也。伏願殿下赫然發憤。廓揮乾斷。亟斬虜使。以慰羣情。斬主和誤國之臣。以絶邪說。斬逗留奔潰之將。以振軍律。回賂胡之物。以犒三軍。則人心激勵。士氣自倍。而此賊不足破也。上下敎曰尹煌之疏。極爲凶慘。陷君不測。政院問啓。尹煌啓曰和者兩國相好之謂也。降者一國屈伏之謂也。臣未知今日之事。可謂和乎。可謂降乎。昔宋人以和自愚。先斬陳東等。沮抑士氣。臣請伏鈇鉞之誅。以快主和者之心。三司進箚伸救。上答曰尹煌之言。極爲可駭。而爾等如是穪譽。今日人心亦難知也。爾等俱以有識之人。臣事降虜之君。不亦羞辱乎。勿爲徒責寡躬。各自潔身退去。以爲後日之地可也。仍傳曰尹煌削奪官職。中道付處。政院封還。答曰予實過矣。爾等之言是矣。但尹煌似難在職遞差。余以遞差未安陳啓。答曰依啓。

十九日。大雨終日。余得差赴京書狀官旋遞。

二十日。原昌君及李弘望馳啓。賊以國書中書天啓二字發怒。將更送劉海等力爭云。

二十一日。劉海等十五人。持胡書到豊德。李廷龜,金蓍國等。出接于燕尾亭。胡書略曰來札內天啓年號極難用。若我汗皇家今日勉強。原爲貴國同心於南朝。今見來書。貴國不眞心講和也。况爾爲朝鮮。我爲女眞。各書各國號禮也。今貴國擎天啓來壓我。我非天啓所屬之國。如今我兩國。旣請心和。要爲兄弟之國。若無國號。就當寫我天聰年號。結爲唇齒之邦。若還書天啓字樣。卽將令弟送回。我兩國永不相好。請尊裁之。

二十二日。上引諸大臣議之。領相尹昉及昇平君金瑬以爲。姑從胡差之言。不書年號。只爲揭帖。許和爲宜。右相吳允謙曰若不書天啓年號則不可許和。上默然久之曰依領相言以揭帖例爲之。噫。我國旣是天朝藩臣。而不用天朝年號。則天理存亡人心向背之機。於是决矣。右揆旣發端於前。聖上示靳持之意。而引對諸宰無一人繼發陳啓。據理力諍。納吾君於大義截然之域。烏得免天下後世之譏乎。○金起宗馳啓。義州凌漢屯賊。進逼靑龍山城。爲唐兵所敗。餘不滿數百騎云。○摠戎使馳啓。奴賊雖稱講和。而留屯平壤。愈肆摽掠。與其虛守江邊。枉費糧餉。無寧决死一戰。及時勦滅云。

二十三日。李廷龜,張維,李景稷等。與胡差劉海講定和議。依揭帖例只書年月日。多給禮物。胡差喜而從之。○金起宗馳啓。袁經略直擣賊巢。義州屯賊。稍稍撤還。

二十四日。胡差三人來辭。請弘立偕與奴將叙別。朝廷許之。

二十五日。胡差劉海發還。

二十七日。劉海行到金郊。遇胡差還豊德。盖爲與主上相對莅盟也。廷議引唐太宗渭橋故事欲許之。張維啓曰海前有此請。臣等以上在憂服爲解。第更力爭。彼或回聽矣。上然之。

二十九日。劉海及胡差泊燕尾亭。請國王親莅盟壇。李廷龜,張維等據禮力辨其不可。海等相顧默然。

三月初一日。劉海密言于廷龜等曰爾國王在疚不可歃血。則只於殿上焚香爲誓。退與爾國大臣刑白馬黑牛。別於山谷隱僻處。設壇誓天宜矣。屬有行部別勅。不可便許。新差所見處。爾等再三強之。吾當勉從云。

初三日。我及胡差設壇同盟。劉海等發還。祭天誓文略曰朝鮮國以今丁卯年甲辰月庚午日。與金國立誓云云。○朝鮮國三國老六尙書。與大金國八大臣等。宰白馬烏牛立誓云云。

初五日。都體使馳啓。劉海還後。賊分給本國贈物于八營。卽日退向鳳山。

初六日。都元帥馳啓。副元帥軍官自陣上逃還言。賊自遂安路不意掩襲。副元帥鄭忠信,北兵使尹璛,南兵使邊潝,黃海兵使李攢,別將李繼先,趙時俊,金大器,柳瑚,安健,朴德健等幷陷賊中。南北大軍。已盡潰散。到此地頭。罔知攸措。只自撫膺長慟云。○姜絪書啓。臣等固請王弟還。胡差言當到平壤。八將各設餞慰宴。五月間當送云。

初十日。陳疏請抄兵追賊。

十一日。設廷試于南門外。擢許穡鄭維城南振溟尹棨四人。○都元帥馳啓。賊大陣會黃州。四散搶掠。

十三日。上親臨視師于燕尾亭。仍水操。

十五日。陳疏請還都。兼附急務四事。

二十日。持平趙絅上疏。

二十三日。東殿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