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景齋集
卷七
作者:禹成圭
1911年
卷八

上悔老族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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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前上候。伏想下覽。而春風尙厲。伏不審令體候萬安。族弟今正月十八日政。以特恩付職。爲尙衣院主簿。榮感之極。益不禁孺慕之懷。聞命抵京。仍卽謝恩入直于闕內。自東朝兩次賜饌。又賜送官服。實是曠絶之恩渥。受言感惶。無地容措。先祖陞廡䟽事。前書槩悉。而當此不得不一擧之時。左右拔簡。終無一人應者。以弟不敏。安能慮事。而其所以獨自擔夯擧此大事者。苟不知兄主之本意則何能如是乎。䟽草恢公于某某各處。則皆曰此先正尙未躋聖廡。果係寃屈云云。而閔輔國台鎬亦以寃屈。屢屢爲言。然陞廡之際。自有國家經費。以是而未得成事。此恨悠悠。何時可洩也。

與家弟聖玉海楨,聖日海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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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昨春別後。恒切戀菀。不審隔歲以來。棣履安勝。大小家諸節均吉。兒輩充健否。舍兄昨臘尾歸聞慶。以路憊近一望苦痛甚悶然。顧念先親兩位。位土未備。晝宵關愁矣。歲前適有五十兩區畫。故換付于巴岑許聖礪兄。須卽覔來。買畓于前坪。納于大宅。以爲位土。申望量此苦心。無或消用也。

答再從弟聖最別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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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諭所云。想必以洛說中以氣質之性。屬之已發爲宗旨。然洛說此段。有所未安何者。從氣質上指其理之不雜乎氣質者而言之。則是所謂本然之性也。本然之性。若非氣質。則却無安頓處。故合本然與氣質而言性。則是所謂氣質之性也。性在氣中則不能無淸濁粹駁之不齊。其所以不齊者。拘於氣稟而然也。於此而以未發已發言之。則氣質之性未發者。卽是本然之性也。氣質之性已發者。卽是善惡之情也。何可以氣質之性屬之已發乎。若然則氣質之性。都無未發時耶。朱子曰性須是箇氣質。方說得箇性字。若人生而靜以上。只說得箇天道。下性字不得。所謂天命之謂性者。是就人身中拈出這箇是天命之性不雜氣禀者而言爾。若纔說性時。則便是夾氣質而言。所以說性時。便已不是性也。今以氣質之性。屬之已發。則纔說性字。便可作已發看耶。然則心之未發謂之性。心之已發謂之情之語。皆不足爲定論耶。氣固有動靜。而氣動則性亦動。氣靜則性亦靜。靜是未發者也。動是已發者也。今以氣質之性。屬之已發。則所謂氣質之性。是恒動無靜之物耶。來諭曰未發之前善惡混。此段則未發之前氣不用事。故有善而無惡。更有何物而與善相混乎。來諭又曰是堯舜與塗人已定於賦予之初。那處覔得堯舜與塗人一也之性。所謂善反之者。將無其術奚可哉。此段則論性而不論氣。故所論如是也。若論賦予之性。則堯舜與塗人一也。若論禀生之質。則堯舜與塗人之不同。豈非一定於禀生之初哉。若只論堯舜與塗人一也之性。而不論堯舜與塗人不同之質。則無以見聖凡智愚之別。此豈非程子所謂不備者乎。塗人之所以爲塗人。只是拘於氣質。其本然則固自在矣。若能矯其氣質。復其性初。則豈非所謂善反之術耶。來諭又曰氣質之性云者情發以後之名。此段則氣質之性。雖非性之本體而是亦性也。性是軆情是用則性發然後爲情。體立然後有用。今以性字認作情發以後之名。則性反爲情軆反爲用。豈不失聖賢之本旨乎。栗谷先生曰氣質之性。固有善惡之不同。但此所謂性。專指未發而言。人雖至惡者。未發之前。固無不善。此豈非明白定論耶。須卽再加商量。無或謬守舊見如何。

答族孫汝七夏轍○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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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冬委凾。留在案上。時時披閱。愛不能釋手。非但以文華之可嘉而已。特以志同氣合。可與之同歸耳。卽惟和煦。侍彩安勝。近課在何書。昔非不足而益復自力於實地上爲己之工。庇護一門。以副此區區之望。奈城或問草付送于聖最。君亦與之協議斤正如何。此草雖始搆於今日。而卽積年蓄疑而莫可下筆者。卽退溪,栗谷理發氣發之辨及湖洛說中氣質性未發已發之說也。故每讀性理之書。輒取以相準。或遇學問之士。輒與之質問。自廢擧以後。一生精力。果在於此矣。幸君與聖最逐條校正。以成完編。深跂深跂。別紙氣質性說及鄕飮禮序。亦取覽如何。余讀晦庵書而得一要訣。自顧鹵莾。有難實踐。竊有望於賢從焉。其論克己處。有曰人做不是底事。心却不安。此是良心。但爲私欲蔽痼。無力爭得出。須是大段着力與他戰。不可輸與他。知得此事不好。立定脚跟硬地。行從好路去。濂溪曰果而礭無難焉。自得此訓。念念不忘。而每於應事接物之際。輒先揣己心之安不安。以之爲師。然每患不能力踐矣。惟君以此良箴。爲處事决疑之要訣。期於實踐。深望深望。

答汝七庚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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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諭釋黃勉齋說。而逐條辨氣質之性未發已發境界極爲詳密。而所謂偏昏固是氣質本色。然勉齋本意豈云偏昏氣未發時有偏昏本色耶。盖言偏昏氣未發之時則理自正自明云爾。愚說所謂氣質未發者卽是本然之性云者。卽此意也。子思所謂未發之中。直指天命本體不雜乎氣而言之。若於此時。謂有喜怒哀樂本色。則無以見中體不雜之妙也。湖說中未發前氣質本色之說。安得不未安耶。雖然湖說則細失也。不若洛說之大錯矣。來諭旣以勉齋說爲暸。然則其下文猶不能舍性情無界體用無辨之說何也。大抵本然非氣質則無所依着。氣質非本然則無所稟受。故程子曰器亦道道亦器。此則不離之妙而所謂氣質之性也。氣質之淸濁粹駁雖殊。而性體之純粹至善自若。故朱子曰理自理氣自氣。此則不雜之妙而所謂本然之性也。欲知不離之妙則當於氣質之性體驗也。欲知不雜之妙則當於本然之性軆驗也。氣質之性雖不是性之本體。而其在未發之時則便是性之本體也。本然之性雖不離乎氣。而亦是氣質性中本然之體也。然則本然氣質。雖有異名而性則一也。何可以未發已發分屬乎。苟以本然之性屬之未發。氣質之性屬之已發。則豈非二性耶。張子曰形而後有氣質之性。善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焉。此則氣質之性。實包天地之性矣。今以氣質之性屬之已發。則包天地之性而同歸於已發。是豈成說乎。栗谷先生曰本然之性。不兼氣質而言也。氣質之性。實包本然在其中。今以氣質之性屬之已發。則包本然之性亦歸於已發。是豈成說乎。此處最宜深體而詳究也。來諭中此心湛然之說。勉齋旣曰方其未發也此心湛然。葉註亦曰湛而不動則正是氣稟未發之時。心之本體渾然寂然而不雜乎氣質之時也。何可以氣之本然。雜以言之耶。朱子曰浩浩大化之中。自家只有一箇安宅。正是自家安身立命主宰知覺處。所以立大本行達道之樞要。所謂體用一原顯微無間者。乃在於此。道邇求遠。亦可笑矣。盖性是心之未發者。而寂然不動之體也。情是心之已發者。而感而遂通之用也。寂而未甞不感。感而未嘗不寂。寂與感循環不已。一日之間。雖百感百寂。皆可見未發已發境界。此心之體用未始相離。而周流貫徹。無動靜語默之間者也。然則以人生以後稟受之心性。謂之都無未發而屬之已發。豈不謬哉。來喩本然氣之說。橫渠栗谷皆曰湛一淸虗氣之本云。則氣之本然。何嘗有惡。惟其升降飛揚。參差不齊。遂成偏正通塞淸濁粹駁之異。或有循理而不失其本然者。或有不循理而失其本然者。物之偏塞者。更無變化之術。惟人之心軆虗靈洞徹。不局於禀受之氣。故苟能檢束其氣。使之聽命於理。則可以變化而復其本然之氣。孟子所謂配道集義善養浩然者此也。來諭中何處討得之說。果何謂也。子思所謂未發之時則氣之湛一氣之精爽氣之本然氣之麤底。俱寂然不動。此時節可見性之德不偏不倚純粹至善也。雖是氣之湛一精爽者。何可雜而言於未發之前大本之地乎。來諭中攻取之說。張子所謂攻取之欲卽情也。至若氣質之性則實兼本然在其中。何可作攻取之欲看之耶。更加商量焉。

與汝七乙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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晩年拙計。丕擬築室於楸阡之下。寓慕終老矣。昨秋以來。時事大變。素計莫遂。頃於凌晨離發之時。君則以平安二字。甲申遠將于松峴。而吾不得一言酬答者。特以淚蔽哽塞。莫可按住而然也。君或默揣否。卽惟春寒。侍彩迓新鴻休。佔畢之工。能不爲騷訛所奪。而日有長進耶。以歉憂言之。心若不定則莫能隨調理之緩急而接濟有方也。以時擾言之。心若不操則莫能察事理之輕重而措置得宜矣。然則吾輩治心之工。不可頃刻放失。其於艱險之地。急遽之事。易或蹉失。人情之常也。此等時節。不可不百倍用功。使吾心之本體。瑩然如常。則其險者猶可無事告涉也。其急者亦可雍容措處也。從今以往。時事可知。則艱險之地。在在難免。急遽之事。人人所同。故聊奉一言。遠寄心懷。其或諒恕否。此狀近日移寓於盖陰土室之中。山非不深而猶恨其淺。屋非不小而猶嫌其大。踧踧然倀倀然無措躳之所。奈何奈何。泉齋徐兄近節何如。似聞僑接於弊室云。隣比做穩。想應幸甚。

答家侄在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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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旣見書。又逢傳兒課日叩聞家間凡百村鄰爻象。歷歷如見深慰。伊後日富。未認侍况安勝否。吾依舊而最難堪者。眼昏耳聾。催老太早。鬂霜滿白。萬念都灰。先塋之事。未得了債。夙宵關心。夜未成寐。孰能料此心界耶。自憐自憐。昌兒做工。其果勤着不輟否。十分勸勉。成就門戶深望。至若家間調度。隨分節儉。稱其有無而裁之。則必當綽裕。此豈非安貧之道耶。節儉二字。足爲保家之長策。努力殫心。扶起於將傾之際深望。今觀傳兒之成就凡百。頗有克家之望喜幸。

寄家兒東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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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春以來。讀得幾許卷而做得幾許首。汝亦年將志學。則操心讀書。期於長進。不亦可乎。人之爲人。盡在於書。非書則何以知古人之嘉言善行。勉之勉之。事父母之道。惟在承順父母之心。汝母氏之言。一一承順。雖舂米抱薪之時。事事分勞。然後及暇讀書。愼勿浪過歲月也。今冬則讀何書。熟讀連誦。待我歸家。一遍連誦。至可至可。

寄從孫夏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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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汝父已傳家事于汝云。自今以後。家事之復舊。惟在於汝。可不愼乎。可不懼乎。衣之將綻。補而綴之則完矣。器之將傾。起而整之則安矣。家之成敗。亦猶是矣。苟不殫誠竭力綴之整之。則衣何可完也。器何可安耶。汝其從今爲始。耘田負薪等事。身自爲之。使此將傾之器將綻之衣。復覩完安之日。深望深望。古人云咬得菜根。百事可做。此言甚有理。汝能堅礭立志。以體此說否。若能於窘急之際。誓不用子母之錢。行路出入之際。誓不入販酒之店。立志如此則何患不成耶。若泛聽吾言而不能如是則吾不欲見。深量深量焉。

答從孫夏昌學的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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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學篇朱子曰孔子只十五歲。斷然以聖人爲志矣。孔子生知之聖也。旣是生知。則何以勉作聖之工爲志也。朱子此語。恐或勸勉後學耶。

此章之議。論語本註詳矣。程子則曰夫子以生知之聖。猶言由學而至者。所以勉進後學。朱子則曰夫子雖生知。然是其日用之間。必有己獨知而人不及知者。故因其近似而明之也。非心實自聖而姑爲是退托。兩夫子之解釋。差有不同耳。

須看篇朱子曰天之降命而具仁義禮智之理。無所偏倚。所謂衷也。又曰渾然在中。無所偏倚。謂之中。天之降命而具仁義禮智之理者性也。渾然在中者亦性也。不曰性而曰衷曰中。性與衷中。其或有異乎。衷與中亦或有異乎。

性與衷。固無異義。衷與中只是一義。

朱子曰心者人之神明。所以具衆理而應萬事者也。又曰心者人之知覺。主乎身而應乎事者也。神明知覺俱是心也。言神明處不言知覺。言知覺處不言神明。其在心之用處有異乎。竊想神明者。知覺之在內者也。知覺者。神明之見於外者也。內者爲軆。外者爲用。則其在體用處。有異稱乎。

此段所謂神明。卽虗靈不昧之謂也。中庸序旣以虗靈知覺幷擧。栗翁辨之詳矣。其曰虗靈知覺。貫動靜兼體用。虛靈之體。卽知覺之存於未發者。虗靈之用。卽知覺之見於已發者。虛靈之不專於靜。知覺之不專於動可知矣。虗靈者狀其德。知覺者指其實也。幷擧二字而先狀其德。後指其實。非以二字謂有軆用之分。此章所疑。當以此斷之可也。

鞭策篇朱子曰纔有順底意思。便是人欲。大凡人心不順則逆。順底意思便是人欲。則逆處果何如云也。

以順對逆而言則順吉逆㐫。然易流者人心也。順之則豈不流於人欲耶。君有過而犯顔直諫者。固非順也。父有過而怡聲幾諫者。亦非順也。言雖逆耳。而其實則順於理。何可以徒順而謂之順耶。此段纔有順底意思便是人欲者。無乃非此義耶。

進德篇朱子曰人謹言語不妄發。卽求仁之端。謹言語不妄發。似是敬字上工夫。謂之持敬之方恐是。而今曰求仁之端何也。巧言令色。鮮矣仁之意耶。

仁者心之德愛之理也。言箴曰發禁躁妄。內斯靜專。凡人之言語。發禁躁妄然後。心之德全矣。謹言不妄發。豈非求仁之端耶。苟能涵養。非持敬而能之乎。文言曰敬以直內。然則持敬求仁兩工夫。必相須相資而幷進也。何可判而二之乎。

道在篇或問由之死。甚不明於大義。朱子曰然其誤處。不在致死之時。乃在於委質之始。以子路之賢。何以委質於子拒父之朝乎。以子拒父。人倫之大變。時夫子旣在則衛之此變亦必知之。而何不敎他不出仕也。

子路之誤處。實在於委質之始。而夫子何甞不敎之耶。正名之訓。反覆切至。而子路反以夫子爲迂。卒莫之悟。惜乎。以子路喜聞過之勇。而猶尙如此。氣質之難變。可不懼哉。

聖人篇朱子曰禹入聖域而不優。堯舜禹一道相傳之聖也。朱子果見禹之何處不優而爲言也。

大舜贊禹曰克勤于邦。克儉于家。汝惟不伐。天下莫與汝爭功。汝惟不矜。天下莫與汝爭能。孔子贊禹曰菲飮食而致孝于鬼神。惡衣服而致美于黻冕。卑宮室而盡力乎溝洫。兩聖之贊。俱無間然矣。此段入聖域不優之意。無乃非較堯舜則差不優之云耶。

答孫兒夏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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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父之來。卽見手劃及夏間論著一冊。可知其間能免浪度。甚慰此懷也。馬氏之鸞停鵠峙。謝氏之芝蘭滿庭者。皆所喩佳子弟也。汝其勉勉力學焉。竆理工夫則必於日用彜倫上每事求其是處。而切不可馳騖高遠。居敬工夫則靜而惺惺。無昏迷之失。寂寂無紛起之念。動而不東不西。勿貳勿參。惟主一事而無他適。常若臨淵履薄。中庸所謂戒愼乎其所不覩。恐懼乎其所不聞。乃所以持敬之本也。力行工夫則非禮之地。抵死不踐。非禮之說。抵死不道。時然後言。而言一出則抵死必踐。苟當不是底事。則心必不安。知得此不安之端。抵死不做。此其大略也。栗谷先生曰竆理居敬力行三者。一生事業也。汝能勉力乎此。奚但止於鸞鵠芝蘭而已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