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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卷 第二十八卷 小慧 全書終

  熠熠隙光,分於全曜。螢火難噓,囊之亦照。我懷海若,取喻行潦。集「小慧」。

周主 编辑

  周主亡玉簪,令吏求之,三日不能得也。周主令人求,而得之家人屋間。〔邊批:自置自得,以欺眾目。〕周主曰:「我知吏之不事事也。」於是吏皆悚懼,以為神明。

商太宰 编辑

  商太宰使少庶子之市,顧反而問之曰:「何見於市?」曰:「無見也。」太宰曰:「雖然,何見?」對曰:「市南門之外,甚眾牛車,僅可以行耳。」太宰因誡使者:「毋敢告人吾所問於汝。」因召市吏而誚之曰:「市門之外,何多牛屎?」市吏甚怪太宰知之疾也,乃悚懼其所也。

韓昭侯 子之 编辑

  韓昭侯握瓜而佯亡一瓜,求之甚急。左右因割其瓜而效之,昭侯以此察左右之誠。

  子之相燕,坐而佯言曰:「走出門者何白馬也。」左右皆言不見,有一人走追之,報曰:「有。」子之以此知左右之不誠信。

綦毋恢 编辑

  韓咎立為君,未定也,弟在周,周欲重之,而恐韓之不立也。〔不立其弟。〕綦母恢曰:「不若以車百乘送之。得立,因曰為戒;不立,則曰來效賊也。」

蘇代 编辑

  蘇代自燕之齊,見於章華南門。齊王曰:「嘻,子之來也!秦使魏冉致帝,子以為何如?」對曰:「王之問臣也卒,而患之所從生者微。今不聽,是恨秦也;聽之,是恨天下也。不如聽之以為秦,勿庸稱之以為天下。秦稱之,天下聽之,主亦稱之;先後之事,帝名為無傷也。秦稱之而天下不聽,王因勿稱,於以收天下,此大資也。」

薛公 编辑

  齊王夫人死。有七孺子皆近,薛公欲知王所立,乃獻七珥,美其一,明日視美珥所在,勸王立為夫人。

江西術士 编辑

  趙王李德誠鎮江西。有日者,自稱世人貴賤,一見輒分。王使女妓數人與其妻滕國君同妝梳服飾,立庭中,請辨良賤,客俯躬而進曰:「國君頭上有黃雲。」群妓不覺皆仰視,日者因指所視者為國君。

江彪 编辑

  諸葛令女庾氏婦既寡,誓云:「不復重出。」此女性甚正強,無有登車理。恢既許江思玄彪婚,乃移家近之,初誑女云:「宜徙。」於是家人一時去,獨留女在後。比其覺,已不復得出。江郎暮來,女哭詈彌甚,積日漸歇。江暝入宿,恒在對牀上。後觀其意轉帖,江乃詐魘,良久不寤,聲氣轉急,女乃呼婢云:「喚江郎覺!」江於是躍然就之,曰:「我自是天下男子,魘何與卿事?而煩見喚,既爾相關,那得不共語?」女嘿然而慚,情意遂篤。

孫綽 编辑

  王文度坦之弟阿智〔處之,字文將〕惡乃不翅,當年長而無人與婚。孫興公綽有女阿恒,亦僻錯,無復嫁娶理。孫因詣文度,求見阿智,既見,便佯言:「此定可,殊不如人所傳,那得至今未有婚處!我有一女,乃不惡,但吾寒士,不宜與卿計,欲令阿智娶之。」文度欣然而啟藍田〔王述〕云:「興公欲婚吾家阿智。」藍田驚喜,既成婚,女之頑囂殆過阿智,方知興公之詐。

〔評〕 编辑

  阿恒得夫,阿智得妻。一人有智,方便兩家。

張幼於 编辑

  科試故事,邑侯有郊餞。酒酸甚,眾嘩席上。張幼於令勿喧,保為易之,因索大觥,滿引為壽,侯不知其異也,既飲,不覺攢眉,怒懲吏,易以醇。

俞羨章 编辑

  吳中鏤書多利,而甚苦翻刻。俞羨章刻《唐類函》將成,先出訟牒,謬言新印書若干,載往某處,被盜劫去,乞官為捕之,因出賞格,募盜書賊。由是《類函》盛行,無敢翻者。

孟陀 编辑

  張讓在桓帝時,權傾中外。讓有監奴主家,扶風富人孟陀傾囊結奴。奴德之,問陀何欲,欲為成就。陀曰:「望汝曹為我一拜耳。」時公卿求謁讓者車每填門,陀一日詣讓,壅不得前。監奴望見,為率諸蒼頭迎拜於路,共輦入。時賓客大驚,謂讓厚陀,遂爭賂陀,旬日積資巨萬。

〔評議〕 编辑

  無故而我結者,必有以用我矣。孟陀善賈,較呂不韋術更捷。

竇公 编辑

  唐崇賢竇公善治生,而力甚困。京城內有隙地一段,與大閹相鄰,閹貴欲之,然其地止值五六百千而已。竇公欣然以此奉之,殊不言價。閹既喜甚,乃托故欲往江淮,希三兩護戎緘題。閹為致書,凡獲三千緡,由是甚濟。東市有隙地一片,窪下停污,乃以廉值市之,俾婢嫗將蒸餅盤就彼誘兒童,若拋磚瓦中一指標,得一餅。兒童奔走競拋,十填六七,乃以好土覆之,起一店停波斯,日獲一緡。

竇義 编辑

  扶風竇義年十五,諸姑累朝國戚,其伯工部尚書,於嘉令坊有廟院。張敬立任安州歸,安州土出絲履,敬立齎十數緉,散諸甥姪。咸競取之,義獨不取。俄而所剩之一緉又稍大,義再拜而受,遂於市鬻之,得錢半斤密貯之。

  潛於鍛爐作二支小鍤,利其刃。五月初,長安盛飛榆莢,義掃聚得斛餘,遂往諧伯所,借廟院習業。伯父從之,義夜則潛寄褒義寺法安上人院止,晝則往廟中,以二鍤開隙地,廣五寸,深五寸,共四十五條,皆長二十餘步,汲水濆之,布榆莢於其中。尋遇夏雨,盡皆滋長,比及秋,森然已及尺餘,千萬餘株矣。及明年,已長三尺餘,義伐其並者,相去各三寸,又選其條枝稠直者悉留之。所斲下者作圍束之,得百餘束。遇秋陰霖,每束鬻值十餘錢。又明年,汲水於舊榆溝中,至秋,榆已有大者如雞卵,更選其稠直者,以斧去之,又得二百餘束。此時鬻利數倍矣。後五年,遂取大者作屋椽,約千餘莖,鬻之,得三四萬錢。其端大之材在廟院者,不啻千餘,皆堪作車乘之用。此時生涯已有百餘,遂買麻布,雇人作小袋子。又買內鄉新麻鞋數百緉,不離廟中。長安諸坊小兒及金吾家小兒等,日給餅三枚、錢十五文,付與袋子一口,至冬拾槐子實其內,納焉。月餘,槐子已積兩車矣,又令小兒拾破麻鞋,每三緉以新麻鞋一緉換之。遠近知之,送破麻鞋者雲集,數日獲千餘緉。然後鬻榆材中車輪者,此時又得百餘千。雇日傭人於宗賢西門水澗,洗其破麻鞋,曝乾,貯廟院中。又坊門外買諸堆積棄碎瓦子,令工人於流水澗洗其泥滓,車載積於廟中,然後置石觜碓五具,剉碓三具,西市買油靛數石,雇人執爨,廣召日傭人,令剉其破麻鞋,粉其碎瓦,經疏布篩之,合槐子、油靛,令役人日夜加工爛搗,從臼中熟出。命二人並手團握,例長三尺以下,圓徑三寸,垛之。得萬餘條,號為「法燭」。建中初,六月,京城大雨,巷無車輪,義乃取此法燭鬻之,每條百文,將燃炊爨,與薪功倍,又獲無窮之利。先是西市秤行之南,有十餘畝坳下潛污之地,目為「小海池」,為旗亭之內眾污所聚,義遂求買之。其主不測,義酬錢三萬。既獲之,於其中立標懸幡子,繞池設六七鋪,製造煎餅及團子,召小兒擲瓦礫,擊其幡標,中者以煎餅團子啖,不逾月,兩街小兒競往,所擲瓦已滿池矣。遂經度造店二十間,當其要害,日收利數千。店今存焉,號為「竇家店」。

石韃子 编辑

  吳中有石子,貌類胡,因呼為石韃子。善謔多智,嘗困倦,步至一邸舍,欲少憩,有一小樓頗潔,先為僧所據矣。石登樓窺之,僧方掩窗晝寢。窗隙中見兩樓相向,一少婦臨窗刺繡,石乃襲僧衣帽,微啟窗向婦而戲,婦怒,以告其夫,夫因與僧鬧,僧茫然莫辨,亟移去,而石安處焉。

黠童子 编辑

  一童子隨主人宦游。從縣中索騎,彼所值甚駑下。望後來人得駿馬,馳而來,手握韁繩,佯泣於馬上。後來問曰:「何泣也?」曰:「吾馬奔逸絕塵,深懼其泛駕而傷我也。」後來以為稚弱可信,意此馬更佳,乃下地與之易。童子既得馬,策而去,後來人乘馬,始悟其欺,追之不及。

黠豎子 编辑

  西嶺母有好李,苦窺園者,設阱牆下,置糞穢其中。黠豎子呼類竊李,登垣,陷阱間,穢及其衣領,猶仰首於其曹,曰:「來,此有佳李。」其一人復墜,方發口,黠豎子遽掩其兩唇,呼「來!來!」不已。俄一人又墜,二子相與詬病,黠豎子曰:「假令三子者有一人不墜阱中,其笑我終無已時。」

〔評〕 编辑

  小人拖人下渾水,使開口不得,皆用此術,或傳此為唐伯虎事,恐未然。

劉貢父 编辑

  劉貢父為館職。節日,同舍遣人以書筒盛門狀,遍散人家。劉知之,乃呼所遣人坐於別室,犒以酒餚,因取書筒視之,凡與己一面之舊者,盡易以己門狀。其人既飲食,再三致謝,遍走巷陌,實為劉投刺,而主人之刺遂已。

〔評〕 编辑

  事雖小,卻是損人利己。

某秀才 编辑

  王卞於軍中置宴。一角抵夫甚魁岸,負大力,諸健卒與較,悉不敵。坐間一秀才自言能勝之,乃以左指略展,魁岸者輒倒,卞以為神,叩其故。秀才云:「此人怕醬,預得之同伴;先入廚,求得少許醬,彼見輒倒耳。」

定遠弓箭手 编辑

  濠州定遠縣一弓手善用矛。有一偷亦精此技,每欲與決生死。一日,弓手因事至村,值偷適在市飲,勢不可避,遂曳矛而鬥。觀者如堵。久之,各未能進,弓手忽謂偷曰:「尉至矣,我與你皆健者,汝敢與我尉前決生死乎?」偷曰:「諾。」弓手應聲刺之而斃,蓋乘其隙也。

  又有人曾遇強寇,鬥方接刃,寇先含水滿口,忽噀其面,其人愕然,刃已揕胸。後有一壯士復與寇遇,已先知噀水之事,寇復用之,反為所刺。

種氏 编辑

  忻、代種氏子弟,每會集講武,多以奇勝為能。一夕步月莊居,有莊戶迎曰:「數夕來,每有一虎至麥場軟藁間,轉展取快,移時而去,宜徐往也。」或請以一矣斃之。一子弟在後笑曰:「我不煩此,當以胶黐之,如黏飛雀之易。」眾責其誇,曰:「請醵錢五千具飲,若不如所言,我當獨出此錢。」眾許之。翌晨,集莊戶置胶黐鬥餘,盡涂場間麥桿上,並係羊為餌,而共伺其旁。至月色穿林,虎果至,遇係羊,攫而食之,意若飽適,即顧麥場轉舒其體,數轉之後,胶桿叢身,牢不可脫。畜性剛烈,大不能堪,於是伏地大吼,騰躍而起。幾至丈許,已而屹立不動,久之,眾合噪前視,已死矣。

王守仁 编辑

  王陽明年十二,繼母待之不慈。父官京師,公度不能免。以母信佛,乃夜潛起,列五托子於室門。母晨興,見而心悸。他日復如之,母愈駭,然猶不悛也。公乃於郊外訪射鳥者,得一異形鳥,生置母衾內,母整衾,見怪鳥飛去。大懼,召巫媼問之,公懷金賂媼,詐言:「王狀元前室責母虐其遺嬰,今訴於天,遺陰兵收汝魂魄,衾中之鳥是也。」後母大慟,叩頭謝不敢,公亦泣拜良久。巫故作恨恨,乃蹷然蘇。自是母性驟改。

京城士人 编辑

  《藝文類聚》:京邑士人婦大妒,嘗以長繩係夫腳,喚便牽繩。士密與巫嫗謀,因婦眠,士以繩係羊,緣牆走避。婦覺,牽繩而羊至,大驚,召問巫。巫曰:「先人怪娘積惡,故郎君變羊,能悔,可祈請。」婦因抱羊痛哭悔誓,巫乃令七日齋。舉家大小悉詣神前祈祝,士徐徐還,婦見,泣曰:「多日作羊,不辛苦耶?」士曰:「猶憶瞰草不美,時作腹痛。」婦愈悲哀,後略復妒,士即伏地作羊鳴,婦驚起,永謝不敢。

敖陶孫 编辑

  韓侂冑既逐趙汝愚至死,太學生敖陶孫賦詩於三元樓壁弔之。方投筆,飲未一二行,壁已舁去矣。敖知必為韓所廉,急更衣持酒具下樓,正逢捕者,問:「敖上舍在否?」對曰:「方酣飲。」亟亡命走閩。韓敗,乃登第一。

愈澹 编辑

  荊公素喜俞清老。一日謂荊公曰:「吾欲為浮屠,苦無錢買祠部牒耳。」荊公欣然為具僧資,約日祝髮。過期寂然,公問故,清老徐曰:「吾思僧亦不易為,祠部牒金且送酒家還債。」公大笑。

〔議〕 编辑

  肯出錢與買僧牒,何不肯償酒債?清老似多說一謊。

王姓官員 编辑

  宋時有世賞官王氏,任浙西一監。初蒞任日,吏民獻錢物幾數百千,仍白曰「下馬常例」。王公見之,以為污己,便欲作狀,並物申解上司。吏輩祈請再四,乃令取一櫃,以物悉納其中,對眾封緘,置於廳治,戒曰:「有一小犯,即發。」由是吏民警懼,課息俱備,比終任榮歸,登舟之次,吏白廳櫃,公曰:「尋常既有此例,須有文牘。」吏齎案至,俾舁櫃於舟,載之而去。

〔評〕 编辑

  不矯不貪,人己兩利。是大有作用人,不止巧宦已也。

無賴書生 编辑

  《廣記》:唐洛中,頃年有僧持數粒所謂「舍利」者,貯於琉璃器中,晝夜香火,檀越之禮日無虛焉。有貧士子無賴,因詣僧請觀舍利子,僧出瓶授與,遽取吞之。僧惶駭無措,復慮外聞之,士子曰:「與我錢,當服藥出之耳。」贈二百緡,乃服巴豆瀉下,僧歡然濯而收之。

陳五 编辑

  京師閭閻多信女巫。有武人陳五者,厭其家崇信之篤,莫能治。一日含青李於腮,紿家人瘡腫痛甚,不食而臥者竟日,其妻憂甚,召女巫治之。巫降,謂五所患是名疔瘡,以其素不敬神,神不與救,家人羅拜懇祈,然後許之。五佯作呻吟甚急,語家人云:「必得神師入視救我可也。」巫入案視,五乃從容吐青李視之,捽巫,批其頰而叱之門外。自此家人無信祟者。

〔評議〕 编辑

  以舍利取人,即有借舍利以取之者;以神道困人,即有詭神道以困之者。無奸不破,無偽不窮。信哉!

幻術 编辑

  凡幻戲之術,多係偽妄。金陵人有賣藥者,車載大士像問病,將藥從大士手中過,有留於手不下者,則許人服之,日獲千錢。有少年子從旁觀,欲得其術。俟人散後,邀飲酒家,不付酒錢,飲畢竟出,酒家如不見也。如是三,賣藥人叩其法,曰:「此小術耳,君許相易,幸甚。」賣藥人曰:「我無他,大士手是磁石,藥有鐵屑則黏矣。」少年曰:「我更無他,不過先以錢付酒家,約客到絕不相問耳。」彼此大笑而罷。

朱古民 编辑

  朱古民文學善謔,冬日在湯生齋中,湯曰:「汝素多智術,假如今坐室中,能誘我出戶外乎。」朱曰:「戶外風寒,汝必不肯出,倘先立戶外,我則以室中受用誘汝,汝必信矣。」湯信之,便出戶外立。謂朱曰:「汝安誘我入戶哉。」朱拍手笑曰:「我今誘汝出戶矣。」

謝生 编辑

  長洲謝生嗜酒,嘗游張幼於先生之門。幼於喜宴會,而家貧不能醉客。一日得美酒招客,童子率斟半杯,謝生苦不足,因出席小遺,紙封土塊,招童子密授之,囑曰:「我因髒病發,不能飲,今以數文錢勞汝,求汝淺斟吾酒也。」發封得塊,恨甚,故滿斟之,謝是日獨得倍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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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囊

 

本明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遠遠超过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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