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月沙先生別集
卷之七
作者:李廷龜
1720年

附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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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事門人崔有海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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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沙李相國在戊戌遭國有丁應泰之變。上命月沙製進奏文。至於稱祖稱宗之說則只曰。此乃高麗以後累代沿襲之謬擧。莫非無知妄作之罪。雖非身犯之咎。若以此論罪。則死無所恨云。草入。上命示於柳成龍。柳相時遭臺評。待罪東郊。杜門謝客。月沙以上命之意傳諭。則柳相曰。他語則極其明快。此一節直言伏罪。則恐有貽責於君父。不言則近於不直。罔知所爲云。朝議皆以爲不及此事於辨奏中爲當云矣。一日。上別敎曰。有罪無罪。天日在上。人臣諱不直言。跡涉欺誣。幷依奏文元草書送云。及至中朝。六府九卿十三省科道官會議朝廷。禮部尙書溫純。乃應泰之黨。看到奏文。頗有失色。一處與黨。會見奏草。招通官語之曰。稱祖稱宗。自稱無知妄作。極是老實。人臣事君。固不當如是耶。朝鮮其無憂矣。廷議皆稱冤伸理。皇上痛辨昭釋。降勅慰諭。時郉軍門在京中。自北京飛報。六日傳達。上感動涕泣。其時奏文等語。若回護不直。則國家安危。終不可卜也。非但文章之明暢。亦因忠悃而得伸者也。

月沙與華使熊化相接。極有推重之義。中國以請止謂之閑。熊公曰。待客不來。過夜半閑云云。月沙答曰。西出陽關。無故人勸云。熊公曰。吾之所言。只因閑字而發。待客不來之語。不合於今宴。月沙所對則允合事情。不可不加一杯也。月沙再至中朝。熊公方爲都御史。淸名滿世。迎接月沙。極其敬禮。請月沙坐北壁。自坐南壁。熊公曰。吾於今後會面難再。若有足下親朋到北京。則當相接如元賓云。未知所親者何人也。月沙對曰。吾於朋友。固多君子之流。然其心相樂。此酒是一朋也。見月對酒。遙憶不佞。亦一道也。熊公嘉歎不容口。月沙以佩刀贈之曰。此乃呂虔刀也。熊公愛而佩之。所贈者懷素親筆千字文一軸。蘇東坡親筆書一幅。皆直千金。華人開心見誠。以文字結義者。未有如月沙熊公之交際云。

月沙於昏朝。最有恩遇。丙辰。自北京初回。賊臣等請廢大妃。廷請甚急。刑禍且慘。時內戚因公所親者密諭禍福。公稱病杜門。誓死不參廷請。公之踪跡危急之狀。非他人比。況有賊筠猜嫌不平。合爾瞻巧構。禍機叵測。公終能壁立不屈。人之所難。廷請之終不成慘禍。實有賴於公等之不從云。此亦後人之不可不知者也。

月沙嘗搆栗谷先生行狀。延平李公請之曰。吾於栗谷先生。門人也。癸未年陳疏辨明栗谷之誣。此事可入於行狀云。月沙曰。此事雖好。若入於先生行狀。則涉於支漫。當入君之行狀也。白沙李相公聞之曰。月沙文章之精。能擧此可見云矣。

一日。月沙與子明漢等往訪白沙。則白沙策蹇驢。同往道峯書院。聯衾於枕流堂。使明漢對月悲歌。感歎世道。月沙問前頭若有廢妃收議。則公將何以措語耶。白沙曰。死生有命。死於慈殿。則死得其所。但主上必不能大殺吾輩。放逐流竄。有何所恤耶。未幾。白沙獻議遠竄。月沙亦遭貶累年云矣。

月沙在癸巳年。以說書被選。與黃秋浦愼,柳夢寅。往於宋經略應昌之幕府。講論義理。每言程朱大學編定註釋。多不合理。使之隨問講解。公指言外之意。不悖程朱之旨。亦不沿襲於舊註。通暢明快。渾然天成。學之早達如此。而爲言東國有晦齋先生。亦有講論大學之說。頗合於中朝之論議云。宋經略大欲考閱。因時事未定。不及考正云。蓋宋之爲學。頗有得於陸學者也。

月沙以大提學。爲顧天峻天使遠接使。陛辭日。上特賜貂掩。敎曰。聞今行詔使。文才甚高。卿今迎接。吾不以爲憂。但徐居正不待天使之製。或自請先述。反不如天使之製。此可爲戒也。月沙對曰。其時徐居正先製者風月不隨黃鶴去。煙波長送白鷗來此一句。乃前朝人金克己所作云。上曰。若然。浮妄尤甚。月沙到龍灣。異論頗多。月沙辭遞。因爲延慰使。延陵代之。部曲仍管之。天使越江。所賡之什。多所改易。而丘坦輩因在行中。每指月沙曰。此乃眞學士。何故辭遞也云矣。

月沙嘗述栗谷行狀。使有海看讀。持草歸家。翫誦累日。事迹之所當添入者。文字之所當删潤者。或付標。或作長書以陳。則無不俯從。少無慍色。胷襟洞豁。此實古人之所難也。及白沙製栗谷碑文。措語或有奇僻。月沙公曰。此論學處。當盡爲删改。可以適用云。有海曰。何語也。月沙曰。世安有倒用工夫者耶云。此語不似濂洛論道之旨。改之可以明栗谷之德義也。有海曰。朱子以爲古人之入學者。必下學上達。後世異端亂眞。必以太極大原先明之。可以明道義云。此乃白沙論學之意也。朱子曰。張敬夫不歷階級而得之。程子以爲邵堯夫猶空中樓閣。若潻入此語。則益有所據云。月沙遂採而用之。而删改數處。發明栗谷之道德。多有切實處。此皆可見月沙先生樂善好義之一端也。

月沙以梁監軍接伴使到安州。余以御史在道內。因往候之。公述別章八篇。示以問字句之妥否。余卽陳所見。公欣然採用。厥後公還到成川。適値壬戌之七月旣望。公賦詩作歌。船遊數日。使余作西都主人。極歡乃已。以降仙樓之形勝。適逢月沙之風流。賦勝遊於壬戌之七月。足繼蘇仙之遺跡矣。

戊辰。月沙之孫宗相登第。年纔十七。古今所稀。余以書賀之。公答曰。妙年登第。可以爲慰。不可爲賀也。其言頗孚於古人惡榮之旨矣。一日。妻父洪景紹曰。吾祖忍齋公。以甲子生。再典文衡。以禮判兼帶二相。戊辰入相。月沙公之生年文章位次與之暗合。未知八十之年。公能享之否。及乙亥。公考終年七十二。國人歎惜不已。其後國有兵火。國家之慘禍。多有人所不忍言者。人皆以公之先事乘化。比之於登仙云。比於忍齋。則雖減十年之壽。福祿子孫。頗有重於忍齋云。

余少時挾冊著文字。拜於公之門。公以故人稚子。視之如子。待於臥室。呼夫人隔壁應答。沽酒以飮。指敎撰文之方曰。吾讀論語二百遍後。讀東坡萬言書幾千餘遍。文章遂精。少時先君敎我以漢書韓詩。精誦不已。至今筆氣尙有所得。此亦可法云。余之承敎之切當如此。終不得成文才致大名。益增慙負。而公之恩義。則平生不可忘者也。

月沙先生文集跋崔有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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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佞孤露墑埴。弱歲請斅於先執月沙先生。泫涕濡恩。詔以典謨。牖以道義。躋而汲之。墊而濟之。禮遇期許。允與古人侔也。恩懋報蔑。遽遭山頹。只殷公私之痛。加麻之日。兩孤痛哭以囑曰。先子遺籍。莫非瀝血之忠。遄圖公傳。可徵文獻。而時益阽危。若猝遌猘逞。則盈架鉅帙。安保其得全耶。古之名籍。逸於世變者何限。孤等茹痛終天。又不壽先子之大業。則死難瞑目。唯子旣結問字之義。盍圖垂後之謀。不佞不容遲諾。始役未幾。中外知舊。合鳩私財。方伯朴侯明榑。綜理以督。而本家不欲因私累公。上下禮賻。稛載應需。方伯因令辦鹽足餉。酬勞割材。招募髡流。人皆樂趨。毫不煩民。大役亟完。不虞燹燬。先生德義浹人心風一世者。允徵於茲矣。詩文凡七四編詩冠朝天錄。文以表箋爲首。而大學講語,南宮錄終焉。蓋皆先生所自定也。不佞露盥莊誦曰。多矣哉。在東國古鮮其儔者也。蓋詩則髓鎔韓杜。聲協正始。雄益精緻。淸益勁鍊。華實兼優。渢渢乎大家之音也。文則理徹魯論。氣奪韓蘇。滙以西漢之源。灝灝乎不可闖其涯岸。有若春噓和氣。林林者總總者各得自然之芳華。妙斡天機之變化。斐然大成。一何具衆美也。大學講語。非獨契私箚也。早躡雲程。角義理於華士攄素。學闡微旨。能屈華士之心。黜異大正路。頗著衛道華國之效。而平生志。皆演道源而潤鴻猷矣。應泰之憸。拑肆螫。凶鋩甚銳。天朝蓄疑。國是靡定。若不快湔。國不爲國。聖明䀌傷。愼簡超擢。先生不避危機。膺命殫忠。奏綸明剴。煕朝誦歎。應辨暢義。至諴動天。卒能關群奸之口。而回天日之耿。光東土萬世。弘受丕休。則辨誣一錄。實先生鴻業之領要。與大學講語。弁諸文集。以樹學業文章之根柢。克諧於理。何可混齒詩文之後也。茲敢表出改編。詎逭不韙之譴耶。兩孤曰善。因諭不佞使書編刊顚末。以彰平日之情義云。情旣至矣。忍以文拙辭。噫。時皇明崇禎九年丙子夏四月初十日。門人通訓大夫公州牧使首陽崔有海。再拜謹識。

書月沙所著抗義新編序後牛山安邦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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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友月沙李公廷龜爲諸生時。讀書山寺。聞有通信之行。草疏極言其不可。輟榻下山。將爲叫閽之擧。時公之妻父權公克智爲大司憲。公先見權公謂曰。不可通好簒酋。大義甚明。而朝廷無一人言之者。吾欲抗章昌言之。丈人方爲言官。亦不當齚舌無言。權公取其草覽之。歎曰。此論極是極是。然儒生何必上疏。吾當以此意論啓。君可姑止。遂删去請斬倭使等數款。盡用其文而爲箚上之。答曰。箚陳忠讜之論。深嘉爲國之誠。但廟堂豈偶然計而如是議定乎。茲未得從之。公時年尙少。與先生素昧平生。而千里之外。所見不謀相符如此。眞所謂魯有兩生而不可謂秦無人焉。今此序引。公樂爲之當筆者。蓋亦義氣相感。而覽是書者之不可不知也。

跋天使熊化書帖尤庵宋時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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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月沙文忠公與熊詔使化往復書帖也。其失得顯晦之實。公曾孫喜朝同甫記之詳矣。此在當時已爲可珍。況今日不可復見耶。豈造物者用意葆護。使今人想像興懷。以發匪風泉水之思。而助成中興之偉烈也耶。嗚呼。豈可易與俗人道哉。

嘗聞仁祖朝郊迎詔勅二使。禮數有所異同。勅使不悅。詰之曰。均受皇帝命。何以差殊觀耶。上蒼黃未有以答也。顧承旨曰。召李某。公進對曰。詔是普諭天下。勅是只賜一邦。故故事如是矣。勅使首肯之。上大悅。此事或闕於史官。則非細事也。幸同甫識之於帖後也。

寄別同甫北征序語尤庵宋時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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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惟同甫曾王考月沙先生。嘗對陸學王人之問也。專主晦翁說以抗其言。而王人亦不能屈也。今同甫之淵源如此。則宜乎啖薺山間以校大全也。

書朱子感興詩後贈同甫尤庵宋時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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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爲同甫書于羲農洞南澗。願書感興詩。同甫意也。昔文忠公先生。遠宗朱氏說。以禦陸學之華使。同甫其後孫而淵源也。崇禎丁卯月日。德殷宋時烈。

記少時所聞玄石朴世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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業文章者。喜讀老莊諸書。其氣質過高者。又多轉而求道於釋氏之門。唐宋諸賢是也。至我朝。平時則金乖崖。近世則張谿谷。皆不能免。其知病此。欲竊附於吾學。而卒不能自解者。無如李芝峯睟光。以其於吾學實功。無一喫緊見者。擬議說話。都在上達處。宜乎過高而不通也。殊可歎惜。其卓然無累者。殆澤堂李公植乎。蓋其初入頭。專在經書訓詁上。又頗染指於程朱書。故能卞異學肯綮。其次爲鼇城月沙,二公。雖習文章讀莊老書。而不受其毒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