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的光榮
現在幾乎每年總有外國的文學家到中國来,一到中國,總惹出一點小亂子。前有蕭伯納,後有德哥派拉;只有伐揚古久列,大家不願提,或者不能提。
德哥派拉不談政治,本以為可以跳在是非圈外的了,不料因為恭維了食與色,又挣得「外國文氓」的惡謚,讓我們的論客,在這里議論紛紛。他大約就要做小說去了。
鼻子生得平而小,沒有歐洲人那麼高峻,那是沒有法子的,然而倘使我們身邊有幾角錢,却一樣的可以看電影。偵探片子演厭了,愛情片子爛熟了,战爭片子看膩了,滑稽片子無聊了,于是乎有《人猿泰山》,有《獸林怪人》,有《斐洲探險》等等,要野獸和野蠻登場。然而在蠻地中,也還一定要穿插一點蠻婆子的蠻曲線。如果我們也還愛看,那就可见無論怎樣奚落,也還是有些戀戀不捨的了,「性」之于市儈,是很要緊的。
文學在西歐,其碰壁和電影也並不两樣;有些所謂文學家也者,也得找尋些奇特的(grotesque),色情的(erotic)東西,去給他們的主顧满足,因此就有探險式的旅行,目的倒並不在地主的打拱或請酒。然而倘遇獃問,則以笑話了之,他其實也知道不了這些,他也不必知道。德哥派拉不過是這些人們中的一人。
但中國人,在這類文學家的作品裏,是要和各種所謂「土人」一同登場的,只要看報上所載的德哥派拉先生的路由單就知道——中國、南洋、南美、英、德之類太平常了。我們要覺悟着被描寫,還要覺悟着被描寫的光荣還要多起来,還要覺悟着將来會有人以有這樣的事為有趣。
一月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