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二十四 朱子語類
卷一百二十五·老氏莊、列
卷一百二十六 

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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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節嘗言「老氏得易之體,孟子得易之用」,非也。老子自有老子之體用,孟子自有孟子之體用。「將欲取之,必固與之」,此老子之體用也;存心養性,充廣其四端,此孟子之體用也。廣

老子之術,謙沖儉嗇,全不肯役精神。閎祖

老子之術,須自家占得十分穩便,方肯做;才有一毫於己不便,便不肯做。閎祖

老子之學,大抵以虛靜無為、沖退自守為事。故其為說,常以懦弱謙下為表,以空虛不毀萬物為實。其為治,雖曰「我無為而民自化」,然不化者則亦不之問也。其為道每每如此,非特「載營魄」一章之指為然也。若曰「旁月日,扶宇宙,揮斥八極,神氣不變」者,是乃莊生之荒唐;其曰「光明寂照,無所不通,不動道場,遍周沙界」者,則又瞿曇之幻語,老子則初曷嘗有是哉!今世人論老子者,必欲合二家之似而一之,以為神常載魄而無所不之,則是莊釋之所談,而非老子之意矣。僩

伯豐問:「程子曰『老子之言竊弄闔闢』者,何也?」曰:「如『將欲取之,必固與之』之類,是它亦窺得些道理,將來竊弄。如所謂『代大臣斲則傷手』者,謂如人之惡者,不必自去治它,自有別人與它理會。只是占便宜,不肯自犯手做。」㽦曰:「此正推惡離己。」曰:「固是。如子房為韓報秦,攛掇高祖入關,又項羽殺韓王成,又使高祖平項羽,兩次報仇皆不自做。後來定太子事,它亦自處閑地,又只教四老人出來定之。」㽦

老子不犯手,張子房其學也。陶淵明亦只是老莊。

問:「楊氏愛身,其學亦淺近,而舉世宗尚之,何也?」曰:「其學也不淺近,自有好處,便是老子之學。今觀老子書,自有許多說話,人如何不愛!其學也要出來治天下,清虛無為,所謂『因者君之綱』,事事只是因而為之。如漢文帝曹參,便是用老氏之效,然又只用得老子皮膚,凡事只是包容因循將去。老氏之學最忍,它閑時似箇虛無卑弱底人,莫教緊要處發出來,更教你枝梧不住,如張子房是也。子房皆老氏之學。如嶢關之戰,與秦將連和了,忽乘其懈擊之;鴻溝之約,與項羽講和了,忽回軍殺之,這箇便是他柔弱之發處。可畏!可畏!它計策不須多,只消兩三次如此,高祖之業成矣。」僩

問:「楊朱似老子,頃見先生如此說。看來楊朱較放退,老子反要以此治國,以此取天下。」曰:「大概氣象相似。如云『致虛極,守靜篤』之類,老子初間亦只是要放退,未要放出那無狀來。及至反一反,方說『以無事取天下』,如云『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之類。」僩

楊朱之學出於老子,蓋是楊朱曾就老子學來,故莊列之書皆說楊朱。孟子闢楊朱,便是闢莊老了。釋氏有一種低底,如梁武帝是得其低底。彼初入中國,也未在。後來到中國,卻竊取老莊之徒許多說話,見得儘高。新唐書李蔚贊說得好。南升

人皆言孟子不排老子,老子便是楊氏。

問:「老子與鄉原如何?」曰:「老子是出人理之外,不好聲,不好色,又不做官,然害倫理。鄉原猶在人倫中,只是箇無見識底好人。」淳。義剛一條見論語類。

老子中有仙意。

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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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子平淡疏曠。方子

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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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周曾做秀才,書都讀來,所以他說話都說得也是。但不合沒拘檢,便凡百了。」或問:「康節近似莊周?」曰:「康節較穩。」燾

莊子比邵子見較高,氣較豪。他是事事識得,又卻蹴踏了,以為不足為。邵子卻有規矩。方子

李夢先問:「莊子孟子同時,何不一相遇?又不聞相道及,林作:「其書亦不相及。」如何?」曰:「莊子當時也無人宗之,他只在僻處自說,然亦止是楊朱之學。但楊氏說得大了,故孟子力排之。」義剛。夔孫同

問:「孟子與莊子同時否?」曰:「莊子後得幾年,然亦不爭多。」或云:「莊子都不說著孟子一句。」曰:「孟子平生足跡只齊魯滕宋大梁之間,不曾過大梁之南。莊子自是楚人,想見聲聞不相接。大抵楚地便多有此樣差異底人物學問,所以孟子說陳良云云。」曰:「如今看許行之說如此鄙陋,當時亦有數十百人從他,是如何?」曰:「不特此也,如莊子書中說惠施鄧析之徒,與夫『堅白異同』之論,歷舉其說。是甚麼學問?然亦自名家。」或云:「他恐是借此以顯理?」曰:「便是禪家要如此。凡事須要倒說,如所謂『不管夜行,投明要到』;如『人上樹,口銜樹枝,手足懸空,卻要答話』,皆是此意。」廣云:「通鑑中載孔子順與公孫龍辯說數話,似好。」曰:「此出在孔叢子,其他說話又不如此。此書必是後漢時人撰者。若是古書,前漢時又都不見說是如何。其中所載孔安國書之類,其氣象萎薾,都不似西京時文章。」

老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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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猶要做事在。莊子都不要做了,又卻說道他會做,只是不肯做。廣

「莊周是箇大秀才,他都理會得,只是不把做事。觀其第四篇《人間世》及《漁父篇》以後,多是說孔子與諸人語,只是不肯學孔子,所謂『知者過之』者也。如說『易以道陰陽,春秋以道名分』等語,後來人如何下得!它直是似快刀利斧劈截將去,字字有著落。」公晦曰:「莊子較之老子,較平帖些。」曰:「老子極勞攘,莊子得些,只也乖。莊子跌蕩。老子收斂,齊腳斂手;莊子卻將許多道理掀翻說,不拘繩墨。方子錄云:「莊子是一箇大秀才,他事事識得。如天下篇後面乃是說孔子,似用快刀利斧斫將去,更無些礙,且無一句不著落。如說『易以道陰陽』等語,大段說得好,然卻不肯如此做去。老子猶是欲斂手齊腳去做,他卻將他窠窟一齊踢翻了!」莊子去孟子不遠,其說不及孟子者,亦是不相聞。今亳州明道宮乃老子所生之地。莊子生於蒙,在淮西間。孟子只往來齊宋鄒魯,以至於梁而止,不至於南。然當時南方多是異端,如孟子所謂『陳良,楚產也,悅周公仲尼之道,北學於中國』;又如說『南蠻荩舌之人,非先王之道』,是當時南方多異端。」或問:『許行恁地低,也有人從之。」曰:「非獨是許行,如公孫龍『堅白同異』之說,是甚模樣?也使得人終日只弄這箇。」漢卿問:「孔子順許多話卻好。」曰:「出於孔叢子,不知是否?只孔叢子說話,多類東漢人文,其氣軟弱,又全不似西漢人文。兼西漢初若有此等話,何故不略見於賈誼董仲舒所述?恰限到東漢方突出來?皆不可曉。」賀孫。前廣錄一條,疑聞同。

問:「老子與莊子似是兩般說話。」曰:「莊子於篇末自說破矣。」問:「先儒論老子,多為之出脫,云老子乃矯時之說。以某觀之,不是矯時,只是不見實理,故不知禮樂刑政之所出,而欲去之。」曰:「渠若識得『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自不應如此。它本不知下一節,欲占一簡徑言之;然上節無實見,故亦不脫洒。今讀老子者亦多錯。如道德經云『名非常名』,則下文有名、無名,皆是一義,今讀者皆將『有、無』作句。又如『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竅』,只是說『無欲、有欲』,今讀者乃以『無、有』為句,皆非老子之意。」可學

莊子老子不是矯時。夷惠矯時,亦未是。可學

莊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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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莊子文章皆好。列子在前,便有迂僻處。左氏亦然,皆好高而少事實。人傑

因言,列子語,佛氏多用之。莊子全寫列子,又變得峻奇。列子語溫純,柳子厚嘗稱之。佛家於心地上煞下工夫。賀孫

列莊本楊朱之學,故其書多引其語。莊子說:「子之於親也,命也,不可解於心。」至臣之於君,則曰:「義也,無所逃於天地之間。」是他看得那君臣之義,卻似是逃不得,不奈何,須著臣服他。更無一箇自然相胥為一體處,可怪!故孟子以為無君,此類是也。大雅

老莊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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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子是箇轉調底。老子列子又細似莊子。

「雷擊所在,只一氣滾來,間有見而不為害,只緣氣未掤裂,有所擊者皆是已發。」蔡季通云:「人於雷所擊處,收得雷斧之屬,是一氣擊後方始結成,不是將這箇來打物。見人拾得石斧如今斧之狀,似細黃石。」因說道士行五雷法。先生曰:「今極卑陋是道士,許多說話全亂道。」蔡云:「禪家又勝似他。」曰:「禪家已是九分亂道了,他又把佛家言語參雜在裏面。如佛經本自遠方外國來,故語音差異,有許多差異字,人都理會不得;他便撰許多符咒,千般萬樣,教人理會不得,極是陋。」蔡云:「道士有箇莊老在上,卻不去理會。」曰:「如今秀才讀多少書,理會自家道理不出,他又那得心情去理會莊老!」蔡云:「無人理會得老子通透,大段鼓動得人,恐非佛教之比。」曰:「公道如何?」蔡云:「緣他帶治國、平天下道理在。」曰:「做得出,也只是箇曹參。」蔡云:「曹參未能盡其術。」曰:「也只是恁地,只是藏縮無形影。」因問蔡曰:「公看『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是如何說?」蔡云:「只是無名是天地之始,有名便是有形氣了。向見先生說庚桑子一篇都是禪,今看來果是。」曰:「「若其它篇,亦自有禪話,但此篇首尾都是這話。」又問蔡曰:「莊子『虛無因應』,如何點?」曰:「只是恁地點。」「多有人將『虛無』自做一句,非是。他後面又自解如何是無,如何是因。」又云:「莊子文章只信口流出,煞高。」蔡云:「列子亦好。」曰:「列子固好,但說得困弱,不如莊子。」問:「老子如何?」曰:「老子又較深厚。」蔡云:「看莊周傳說,似乎莊子師於列子。云先有作者如此,恐是指列子。」曰:「這自說道理,未必是師列子。」蔡問:「『皆原於道德之意』,是誰道德?」曰:「這道德只自是他道德。」蔡云:「人多作吾聖人道德。太史公智識卑下,便把這處作非細看,便把作大學中庸看了。」曰:「大學中庸且過一邊,公恁地說了,主張史記人道如何?大凡看文字只看自家心下,先自偏曲了,看人說甚麼事,都只入這意來。如大路看不見,只行下偏蹊曲徑去。如分明大字不看,卻只看從罅縫四旁處去。如字寫在上面不看。卻就字背後面看。如人眼自花了,看見眼前物事都差了,便說道只恁地。」蔡云:「不平心看文字,將使天地都易位了。」曰:「道理只是這一箇道理,但看之者情偽變態,言語文章自有千般萬樣。合說東,卻說西;合說這裏,自說那裏;都是將自家偏曲底心求古人意。」又云:「如太史公說話,也怕古人有這般人,只自家心下不當如此。將臨川何言江默之事觀之,說道公羊穀梁是姓姜人一手做,也有這般事。尚書序不似孔安國作,其文軟弱,不似西漢人文,西漢文粗豪;也不似東漢人文,東漢人文有骨肋;也不似東晉人文,東晉如孔坦疏也自得。他文是大段弱,讀來卻宛順,是做孔叢子底人一手做。看孔叢子撰許多說話,極是陋。只看他撰造說陳涉,那得許多說話正史都無之?他卻說道自好,陳涉不能從之。看他文卑弱,說到後面,都無合殺。」蔡云:「恐是孔家子孫。」曰:「也不見得。」蔡說:「春秋呂氏解煞好。」曰:「那箇說不好?如一句經在這裏,說做褒也得,也有許多說話;做貶也得,也有許多說話,都自說得似。」又云:「如史記秦紀分明是國史,中間儘謹嚴。若如今人把來生意說,也都由他說,春秋只是舊史錄在這裏。」蔡云:「如先生做通鑑鋼目,是有意?是無意?須是有去取。如春秋,聖人豈無意?」曰:「聖人雖有意,今亦不可知,卻妄為之說,不得。」蔡云:「左氏怕是左史倚相之後,蓋左傳中楚事甚詳。」曰:「以三傳較之,在左氏得七八分。」蔡云:「道理則穀梁及七八分。或云,三傳中間有許多騃處,都是其學者後來添入。」賀孫

儒教自開闢以來,二帝三王述天理,順人心,治世教民,厚典庸禮之道;後世聖賢遂著書立言,以示後世。及世之衰亂,方外之士厭一世之紛拏,畏一身之禍害,书空寂以求全身於亂世而已。及老子倡其端,而列禦寇莊周楊朱之徒和之。孟子嘗闢之以為無父無君,比之禽獸。然其言易入,其教易行。當漢之初,時君世主皆信其說,而民亦化之。雖以蕭何曹參汲黯太史談輩亦皆主之,以為真足以先於六經,治世者不可以莫之尚也。及後漢以來,米賊張陵、海島寇謙之之徒,遂為盜賊。曹操以兵取陽平,陵之孫魯即納降款,可見其虛繆不足稽矣。僩

老子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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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可道章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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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老子『道可道』章,或欲以『常無』『常有』為句讀,而『欲』字屬下句者,如何?」曰:「先儒亦有如此做句者,不妥帖。」問:「『三十輻共一轂,當其無,有車之用。』無,是車之坐處否?」曰:「恐不然。若以坐處為無,則上文自是就輻轂而言,與下文戶牖埏埴是一例語。某嘗思之,無是轂中空處。惟其中空,故能受軸而運轉不窮。猶傘柄上木管子,眾骨所會者,不知名何。緣管子中空,又可受傘柄,而闢闔下上。車之轂亦猶是也。莊子所謂『樞始得其環中,以應無窮』,亦此意。」僩

谷神不死章第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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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淳問「谷神不死,是為玄牝」。曰:「谷虛。谷中有神,受聲所以能響,受物所以生物。」㽦

問「谷神」。曰:「谷只是虛而能受,神謂無所不應。它又云:『虛而不屈,動而愈出。』有一物之不受,則虛而屈矣;有一物之不應,是動而不能出矣。」問:「『玄牝』,或云,玄是眾妙之門,牝是萬物之祖。」曰:「不是恁地說。牝只是木孔承嵴,能受底物事。如今門閂謂之牡,鐶則謂牝;鎖管便是牝,鎖鬚便是牡。雌雄謂之牝牡,可見。玄者,謂是至妙底牝,不是那一樣底牝。」問:「老子之言,似有可取處?」曰:「它做許多言語,如何無可取?如佛氏亦儘有可取,但歸宿門戶都錯了。」夔孫

問「谷神不死」。曰:「谷之虛也,聲達焉,則響應之,乃神化之自然也。『是謂玄牝』。玄,妙也;牝,是有所受而能生物者也。至妙之理,有生生之意焉,程子所取老氏之說也。」人傑

玄牝蓋言萬物之感而應之不窮,又言受而不先。如言「聖人執左契而不責於人」,契有左右,左所以銜右。言左契,受之義也。方子

沈莊仲問:「『谷神不死,是謂玄牝』,如何?」曰:「谷神是那箇虛而應物底物事。」又問:「『常有欲以觀其徼』,徼之義如何?」曰:「徼是那邊徼,如邊界相似,說那應接處。向來人皆作『常無』『常有』點,不若只作『常有欲』『無欲』點。」義剛問:「原壤看來也是學老子。」曰:「他也不似老子,老子卻不恁地。」莊仲曰:「卻似莊子。」曰:「是。便是夫子時已有這樣人了。」莊仲曰:「莊子雖以老子為宗,然老子之學尚要出來應世,莊子卻不如此。」曰:「莊子說得較開闊,較高遠,然卻較虛,走了老子意思。若在老子當時看來,也不甚喜他如此說。」莊仲問:「『道可道』如何解?」曰:「道而可道,則非常道;名而可名,則非常名。」又問「玄」之義。曰:「玄,只是深遠而至於黑窣窣地處,那便是眾妙所在。」又問「寵辱若驚,貴大患若身」。曰:「從前理會此章不得。」義剛

張以道問「載營魄」與「抱一能無離乎」之義。曰:「魄是一,魂是二;一是水,二是火。二抱一,火守水;魂載魄,動守靜也。」義剛

「專氣致柔」,只看他這箇甚麼樣工夫。專,非守之謂也,只是專一無間斷。致柔,是到那柔之極處。纔有一毫發露,便是剛,這氣便粗了。僩

「老子之學只要退步柔伏,不與你爭。才有一毫主張計較思慮之心,這氣便粗了。故曰『致虛極,守靜篤』;又曰:『專氣致柔,能如嬰兒乎?』又曰:『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谿;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谷。』所謂谿,所謂谷,只是低下處。讓你在高處,他只要在卑下處,全不與你爭。他這工夫極離。常見畫本老子便是這般氣象,笑嘻嘻地,便是箇退步占便宜底人。雖未必肖他,然亦是它氣象也。只是他放出無狀來,便不可當。如曰『以正治國,以奇用兵,以無事取天下』,他取天下便是用此道。如子房之術,全是如此。嶢關之戰,啗秦將以利,與之連和了,即回兵殺之;項羽約和,已講解了,即勸高祖追之。漢家始終治天下全是得此術,至武帝盡發出來。便即當子房閑時不做聲氣,莫教他說一語,更不可當。少年也任俠殺人,後來因黃石公教得來較細,只是都使人不疑他,此其所以乖也。莊子比老子便不同。莊子又轉調了精神,發出來粗。列子比莊子又較細膩。」問:「御風之說,亦寓言否?」曰:「然。」僩

古之為善士章第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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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叔懷說:「先生舊常謂老子也見得此箇道理,只是怕與事物交涉,故其言有曰:『豫兮若冬涉川,猶兮若畏四鄰,儼若容。』」廣因以質於先生。曰:「老子說話大抵如此。只是欲得退步占姦,不要與事物接。如『治人事天莫若嗇』,迫之而後動,不得已而後起,皆是這樣意思。故為其學者多流於術數,如申韓之徒皆是也。其後兵家亦祖其說,如陰符經之類是也。他說『以正治國,以奇用兵,以無事取天下』。據他所謂無事者,乃是大奇耳。故後來如宋齊丘遂欲以無事竊人之國。如今道家者流,又卻都不理會得他意思。」廣

將欲之章第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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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老氏柔能勝剛,弱能勝強之說。曰:「它便揀便宜底先占了。若這下,則剛柔寬猛各有用時。」德明

上德不德章第三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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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德元問:「老子云:『夫禮,忠信之薄而亂之首。』孔子又卻問禮於他,不知何故?」曰:「他曉得禮之曲折,只是他說這是箇無緊要底物事,不將為事。某初間疑有兩箇老聃,橫渠亦意其如此。今看來不是如此。他曾為柱下史,故禮自是理會得,所以與孔子說得如此好。只是他又說這箇物事不用得亦可,一似聖人用禮時反若多事,所以如此說。禮運中『謀用是作,而兵由此起』等語,便自有這箇意思。」文蔚

反者道之動章第四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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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曰:「老子說話都是這樣意思。緣他看得天下事變熟了,都於反處做起。且如人剛強咆哮跳躑之不已,其勢必有時而屈。故他只務為弱。人纔弱時,卻蓄得那精剛完全;及其發也,自然不可當。故張文潛說老子惟靜故能知變,然其勢必至於忍心無情,視天下之人皆如土偶爾。其心都冷冰冰地了,便是殺人也不恤,故其流多入於變詐刑名。太史公將他與申韓同傳,非是強安排,其源流實是如此。」廣

易不言有無。老子言「有生於無」,便不是。閎祖

道生一章第四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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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便生二,二便生四。老子卻說「二生三」,便是不理會得。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不合說一箇生一箇。方

名與身章第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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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藏必厚亡,老子也是說得好。義剛

天下有道章第四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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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有道,卻走馬以糞車」是一句,謂以走馬載糞車也。頃在江西見有所謂「糞車」者,方曉此語。今本無「車」字,不知先生所見何本。僩

治人事天章第五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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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言:「治人事天,莫若嗇。夫惟嗇,是謂早服;早服,謂之重積德。重積德,則無不克。」他底意思,只要收斂,不要放出。友仁

儉德極好。凡事儉則鮮失。老子言:「治人事天,莫若嗇。夫惟嗇,是謂早服;早服,是謂重積德。」被它說得曲盡。早服者,言能嗇則不遠而復,便在此也。重積德者,言先已有所積,復養以嗇,是又加積之也。如修養者,此身未有所損失,而又加以嗇養,是謂早服而重積。若待其已損而後養,則養之方足以補其所損,不得謂之重積矣。所以貴早服。早服者,早覺未損而嗇之也。如某此身已衰耗,如破屋相似,東扶西倒,雖欲修養,亦何能有益耶!今年得季通書說,近來深曉養生之理,盡得其法。只是城郭不完,無所施其功也。看來是如此。僩

老子:「治人事天莫如嗇。」嗇,養也。先生曰:「嗇,只是吝嗇之『嗇』。它說話只要少用些子。」舉此一段,至「莫知其極。」河

莊子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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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篇養生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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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者,君之綱。』道家之說最要這因。萬件事,且因來做。」因舉史記老子傳贊云云:「虛無因應,變化於無窮。」曰:「虛無是體,與『因應』字當為一句。蓋因應是用因而應之之義云爾。」

因論「庖丁解牛」一段,至「恢恢乎其有餘刃」,曰:「理之得名以此。目中所見無全牛,熟(闕)。」

外篇天地第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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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子云:『各有儀則之謂性。』此謂『各有儀則』,如『有物有則』,比之諸家差善。董仲舒云:『質樸之謂性,性非教化不成。』性本自成,於教化下一『成』字,極害理。」可學

問:「『野馬也,塵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是如何?」曰:「他是言九萬里底風,也是這箇推去。息,是鼻息出入之氣。」節

問:「莊子『實而不知以為忠,當而不知以為信』,此語似好。」曰:「以實當言忠信,也好。只是它意思不如此。雖實,而我不知以為忠;雖當,而我不知以為信。」問:「莊生他都曉得,只是卻轉了說。」曰:「其不知處便在此。」僩

外篇天運第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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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曰:「『天其運乎,地其處乎,日月其爭於所乎。孰主張是?孰綱維是?孰居無事而推行是?意者,其有機緘而不得已邪?意者,其運轉不能自止邪?雲者為雨乎?雨者為雲乎?孰能施是?孰居無事淫樂而勸是?』莊子這數語甚好,是他見得,方說到此。其才高。如莊子天下篇言『詩以道志,書以道事,禮以道行,樂以道和,易以道陰陽,春秋以道名分』,若見不分曉,焉敢如此道!要之,他病,我雖理會得,只是不做。」又曰:「莊老二書解注者甚多,竟無一人說得他本義出,只據他臆說。某若拈出,便別,只是不欲得。」友仁

「烈風」,莊子音作「厲風」。如此之類甚多。節

參同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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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以《參同契》示張以道云:「近兩日方令書坊開得,然裏面亦難曉。」義剛問:「曾景建謂《參同》本是《龍虎上經》,果否?」曰:「不然。蓋是後人見《魏伯陽傳》有『龍虎上經』一句,遂偽作此經,大概皆是體《參同》而為,故其間有說錯了處。如《參同》中云『二用無爻位,周流行六虛』。二用者,即易中用九、用六也。乾坤六爻,上下皆有定位,唯用九、用六無位,故周流行於六虛。今《龍虎經》卻錯說作虛危去。蓋討頭不見,胡亂牽合一字來說。」義剛

「《參同契》所言『坎、離、水、火、龍、虎、鉛、汞』之屬,只是互換其名,其實只是精氣二者而已。精,水也,坎也,龍也,汞也;氣,火也,離也,虎也,鉛也。其法:以神運精氣結而為丹,陽氣在下,初成水,以火煉之則凝成丹。其說甚異。內外異色如鴨子卵,真箇成此物。參同契文章極好,蓋後漢之能文者為之,讀得亦不枉。其用字皆根据古書,非今人所能解,以故皆為人枉解。世間本子極多。其中有云:『千周粲彬彬兮,萬遍將可睹;神明或告人兮,魂靈忽自悟。』言誦之久,則文義要訣自見。」又曰:「『二用無爻位,周流行六虛』,二用者,用九、用六,九、六亦坎、離也。六虛者,即乾坤之初、二、三、四、五、上六爻位也。言二用雖無爻位,而常周流乎乾、坤六爻之間,猶人之精氣上下周流乎一身而無定所也。世有龍虎經,云在《參同契》之先,季通亦以為好。及得觀之,不然,乃櫽括《參同契》之語而為之也。」僩。卓錄云:「『鉛、汞、龍、虎、水、火、坎、離皆一樣是精氣。《參同契》盡被後人胡解。凡說鉛汞之屬,只是互換其名,其實只一物也。精與氣二者,而以神運之耳』云云。『「千周兮粲彬彬,用之萬遍斯可睹;鬼神將告予,神靈忽自悟。」言誦之久,則文義要訣自見。』又云:『「二用無爻位,周流遍六虛」,言二用雖無爻位,常周流乎乾、坤六爻之間,猶人身之精氣常周流乎人之一身而無定所也。』又云:『「往來無定所,上下無常居」,亦此意也。世有龍虎經,或以為在《參同契》之先。嘗見季通說好。及觀之,不然,盡是檃括《參同契》為之。如說「二用六虛」處,彼不知為周易之「二用六虛」,盡錯解了,遂分說云,有六樣虛,盡是亂說!《參同契》文章極好,念得亦不枉。其中心云,汝若不告人,絕聖道罪誅,言之著竹帛,又恐漏泄天機之意。故但為重覆反復之語,令人子細讀之自曉。其法皆在其中,多不曉。』」

參同契》為艱深之詞,使人難曉。其中有「千周萬遍」之說,欲人之熟讀以得之也。大概其說以為欲明言之,恐泄天機,欲不說來,又卻可惜!人傑

論修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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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言仙人不死。不是不死,但只是漸漸銷融了,不覺耳。蓋他能煉其形氣,使渣滓都銷融了,唯有那些清虛之氣,故能升騰變化。漢書有云:「學神仙尸解銷化之術。」看得來也是好則劇,然久後亦須散了。且如秦漢間所說仙人,後來都不見了。國初說鍾離權呂洞賓之屬,後來亦不見了。近來人又說劉高尚,過幾時也則休也。廣

長孺說修養、般運事。曰:「只是屏氣減息,思慮自少,此前輩之論也。今之人傳得法時,便授與人,更不問他人肥與瘠,怯與壯。但是一律教他,未有不敗、不成病痛者。」

因論道家修養,有默坐以心縮上氣而致閉死者。曰:「心縮氣亦未為是。某嘗考究他妙訣,只要神形全不撓動。故老子曰:『心使氣則強。』纔使氣,便不是自然。只要養成嬰兒,如身在這裏坐,而外面行者是嬰兒。但無工夫做此。其導引法,只如消息,皆是下策。」淳

「《陰符經》,恐皆唐李筌所為,是他著意去做,學他古人。何故只因他說起,便行於世?某向以語伯恭,伯恭亦以為然。一如麻衣易,只是戴氏自做自解,文字自可認。」道夫曰:「向見南軒跋云:『此真麻衣道者書也。』」曰:「敬夫看文字甚疏。」道夫

閭丘主簿進黃帝陰符經傳。先生說:「握奇經等文字,恐非黃帝作,池本作「因閭丘問握奇經,引程子說,先生曰」云云。唐李為之。聖賢言語自平正,都無許多嶢崎。」池本此下云:「又,詩序是衛宏作,好事者附會,以為出聖人。其詩章多是牽合,須細考可也。」因舉遺書云:「『前輩說處或有未到,池本作「有到,有不到處。」不可一概定。』橫渠尋常有太深言語,如言『鬼神二氣之良能』,說得好。伊川言『鬼神造化之跡』,卻未甚明白。」問良能之義。曰:「只是二氣之自然者耳。」因舉「明則有禮樂,幽則有鬼神」。「鬼自是屬禮,從陰;神自是屬樂,從陽。池本云:「『鬼神即禮樂。』又云:『前輩之說如此。當知幽與明之實如何。鬼自從陰,屬禮;神自從陽,屬樂。』因舉『樂者敦和,率神而從天;禮者別宜,歸鬼而從地』云云。」易言『精氣為物,游魂為變』,此卻是知鬼神之情狀。『魂氣升於天,體魄歸於地』,是神氣上升,鬼魄下降。不特人也,凡物之枯敗也,其香氣騰於上,其物腐於下,此可類推。」

閭丘次孟謂:「《陰符經》所謂『自然之道靜,故天地萬物生;天地之道浸,故陰陽勝;陰陽相推,變化順矣』。此數語,雖六經之言無以加。」先生謂:「如他閭丘此等見處,儘得。」今按《陰符經》無其語。道夫

《陰符經》云:「天地之道浸。」這句極好。陰陽之道,無日不相勝,只管逐些子挨出。這箇退一分,那箇便進一分。道夫

問:「陰符經云:『絕利一源。』」曰:「絕利而止守一源。」節

問:「陰符經『三反晝夜』是如何?」曰:「三反,如『學而時習之』,是貫上文言,言專而又審。反,是反反覆覆。」節

「三反晝夜」之說,如修養家子午行持。今日如此,明日如此,做得愈熟,愈有效驗。人傑

論道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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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氏初只是清淨無為。清淨無為,卻帶得長生不死。後來卻只說得長生不死一項。如今恰成箇巫祝,專只理會厭禳祈禱。這自經兩節變了。賀孫

道家有老莊書,卻不知看,盡為釋氏竊而用之,卻去倣傚釋氏經教之屬。譬如巨室子弟,所有珍寶悉為人所盜去,卻去收拾人家破甕破釜!必大

道教最衰,儒教雖不甚振,然猶有學者班班駮駮,說些義理。又曰:「佛書中多說『佛言』,道書中亦多云『道言』。佛是箇人,道卻如何會說話?然自晉來已有此說。」必大

道家之學,出於老子。其所謂「三清」,蓋倣釋氏「三身」而為之爾。佛氏所謂「三身」:法身者,釋迦之本性也;報身者,釋迦之德業也;肉身者,釋迦之真身,而實有之人也。今之宗其教者,遂分為三像而駢列之,則既失其指矣。而道家之徒欲倣其所為,遂尊老子為三清:元始天尊,太上道君,太上老君。而昊天上帝反坐其下。悖戾僭逆,莫此為甚!且玉清元始天尊既非老子之法身,上清太上道君又非老子之報身,設有二像,又非與老子為一,而老子又自為上清太上老君,蓋倣釋氏之失而又失之者也。況莊子明言老聃之死,則聃亦人鬼爾,豈可僭居昊天上帝之上哉?釋老之學盡當毀廢。假使不能盡去,則老氏之學但當自祀其老子關尹列莊子徒,以及安期生魏伯陽輩。而天地百祠自當領於天下之祠官,而不當使道家預之,庶乎其可也。僩

論道家三清,今皆無理會。如那兩尊,已是詭名俠戶了。但老子既是人鬼,如何卻居昊天上帝之上?朝廷更不正其位次?又如真武,本玄武,避聖祖諱,故曰「真武」。玄,龜也;武,蛇也;此本虛、危星形以之;故因而名。北方為玄、武七星;至東方則角、亢、心、尾象龍,故曰蒼龍;西方奎、婁狀似虎,故曰白虎;南方張、翼狀似鳥,故曰朱鳥。今乃以玄武為真聖,而作真龜蛇於下,已無義理。而又增天蓬天猷及翊聖真君作四聖,殊無義理。所謂「翊聖」,乃今所謂「曉子」者。真宗時有此神降,故遂封為「真君。」義剛

「道家行法,只是精神想出,恐人不信,故以法愚之。太史遷。呂與叔集記一事極怪。舊見臨漳有孫事道巡檢亦能此。」可學云:「天下有許多物事,想極,物自入來。」曰:「然。」可學

道家說仙人尸解,極怪異。將死時,用一劍,一圓藥,安於睡處。少間,劍化作自己,藥又化作甚麼物,自家卻自去別處去。其劍亦有名,謂之「良非子」。良非之義,猶言本非我也。「良非子」好對「亡是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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