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語類 (四庫全書本)/卷022

卷二十一 朱子語類 卷二十二 卷二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朱子語類卷二十二
  論語四
  學而篇下
  慎終追逺章
  慎終追逺伊川云不止為䘮祭推之是如此但本意只是為䘮祭
  王問伊川謂不止䘮祭此說如何曰指事而言恐曽子當初只是說䘮祭推此意則每事都要存這些子
  慎終追逺專主䘮祭而言若看得䘮祭事重時亦自不易只就䘮祭上推亦是多少事或說天下事皆要慎終追逺亦得明作
  胡叔器問追逺是親否曰言追則不是親了包顯道問逺祖時人不解更有追念之意想只是親曰只江南来不如此湖北人上墳不問逺祖也哭這却好人之一身推其所自則必有本便是逺祖畢竟我是它血脈若念及此則自不能無追感之情且如今老人不能得見箇孫子今若便見十世孫時也惜畢竟是自家骨肉人只是不思量到這裏所以追感之誠不至也義剛
  陳仲亨說民徳歸厚先生問如何謂厚是有餘之意陳未達曰謂如此已自得了更添些子恰似著衣如此已暖了更加一件是之謂厚厚對薄而言若我未厚民自是趨從薄處去義剛
  問程子云推而至于天下之事皆能慎其終不忘於逺如何曰事事皆要如此慎終則末梢雖是理㑹教盡不忘於逺逺是人易忘且如今追封人及祖父等事這是久逺恩澤人多是據眼前有功者有賞而無久而不忘底意思這般事若能追念起来在已之徳既厚而民心亦有所興起賀孫
  夫子至於是邦章
  敬夫問夫子温良恭儉讓曰此子貢舉夫子可親之一節温之一事耳若論全體須如子温而厲威而不猛恭而安徳眀
  問温是恁地温和深厚良是恁地簡易正直恭是端嚴恭敬儉是省約有節讓是謙遜自卑曰良字說未是良即是良善猶今言善人所謂易乃樂易坦易之易直如世人所謂白直之直無姦詐險詖底心如所謂開口見心是也此章亦須見得聖人不求人而人自求之意南升
  或問良何以訓易直曰良如今人言無嶢﨑為良善無險阻宻蔽又曰易平易和易直無屈曲
  李問良如何訓易直曰良善之人自然易直而無險詐猶俗言白直也
  問良易直之義曰平易坦直無許多艱深纎巧也亞夫問良何以為易直曰只是平易白直而已因舉韓詩外傳有一叚與樂記相似但易直子諒之心生矣處改子諒二字為慈良此却分明也時舉
  問良易直也如何曰此心不傾險不麤戾自是平易簡直樂記言易直子諒之心昔人改子諒作慈良看来良字却是人之初心慈愛良善便是元者善之長孟子說惻隠之心人皆有不忍人之心皆是這般心聖人教人先要求此心正為萬善之總處
  問儉就那處看曰儉只是用處儉為衣冠服餙用度之類
  儉謂節制非謂儉約之謂只是不放肆常收斂之意明作
  聖人之徳無不備非是只有此五者但是此五者皆有從後謙退不自聖底意思故人皆親信而樂告之也䕫孫
  伯㳺問温良恭儉讓一章曰最要看得此五字温是如何氣象良是如何氣象恭儉讓又是如何深體之於我則見得聖人有不求人而人自即之底意思今人却無非是求自請舉以往並是求人雖做宰相地位也是恁地縱不肯眀求也須暗地結托蓋以求人為常而不知其為非也學而一篇多是先以此教人如人不知而不愠如巧言令色如不患人之不已知皆是雖中庸亦多此意如衣錦尚絅皆是且要理㑹那不求底道理時舉
  龜山解夫子温良恭儉讓有暴慢侈泰等語正淳以為暴慢侈泰誠所當戒而先生以為其流至於為人似不然之曰暴慢侈泰固所當戒但不當於此言龜山說話常有些畏罪禍底意思在不知聖人温良恭儉讓是自然常如此非欲為是以求聞政也賀孫
  父在觀其志章
  論父在觀其志曰此一句已有處變意思必有為而言
  父在觀其志沒觀其行孝子之志行也人傑
  觀志觀行只是大㮣須是無改方見得孝若大段悖理處又自當改此特言其常耳朋作
  邵漢臣說父在觀其志一章曰父在時使父賢而子不肖雖欲為不肖之事猶以父在而不敢為然雖無甚不肖之行而其志可知矣使子賢而父不肖雖欲為善事而父有所不從時有勉強而從父之為者此雖未見其善行而要其志之所存則亦不害其為賢矣至於父没則已自得為於是其行之善惡可於此而見矣父在時子非無行也而其所主在志父没時子非無志也其所主在行故子曰云云也時舉
  問此章上二句見守身之行下一句見愛親之心曰也不必做兩截說只是折轉說上二句觀人之大槩下一句就觀其行細看其用心之厚薄如何行雖善矣父道可以未改而輕率改之亦未善也伯羽
  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道猶事也言道者尊父之詞人傑
  或問三年無改曰是有可改而未十分急者只得且存之父在則子不得專而其志却可知父没則子雖得專而其不改之意又可見此所謂孝祖道
  三年無改謂是半上半下底事在所當改者但不可怱遽急改之若有死其親之心有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其親之過之意待三年然後徐改之便不覺若是大故不好底事則不在此限耳䕫孫
  才說三年無改便是這事有未是處了若父之道已是何用說無改終身行之可也事既非是便須用改何待三年孝子之心自有所不忍耳若大段害人底事須便改始得若事非是而無甚妨害則三年過了方改了
  問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只就孝子心上看孝子之心三年之間只思念其父有不忍改之心曰大槩是如此但其父若有聖賢之道雖百世不可改此又就事上看直卿云㳺氏所謂在所當改而可以未改處亦好看南升○㳺氏說
  㳺氏曰三年無改亦謂在所當改而可以未改者爾謂此事當改但三年之間孝子之心有所未忍改耳向時南軒却改作可以改而可以未改耳某與說若如此說則雖終身不改可也此章之意則云此事必當改但可以未改耳三年過則必當改也僴問若父有大段不是底事妨國害政者只得便改豈可必待三年曰若有大段不是須是便改或曰孟荘子之孝也其他可能也其不改父之臣與父之政是難能也與此同否曰不同此章是言父之所行有不善而子不忍改乃見其孝若荘子之父獻子自是箇賢者其所施之政所用之臣皆是荘子能不改之此其所以為難問若然則何足以為難曰子孫不能守父之業而輕改之者多矣荘子乃能守之非難能而何先儒以為荘子之賢不及獻子疑其不能守父之政不能用父之臣而荘子乃能不改此其所以為難能也此說得之
  㳺氏謂在所當改而可以未改者此正是說得謹宻處聖人之意亦正如此若以可改而未改則三年之後四年改之其意如何既合於道雖終身守之可也奚止三年若不合於道如盜跖之所為則不得不改若其事雖不善無甚𦂳要亦姑守之以待三年若遽改之是忘其親也某舊日朋友亦看此處不透與南軒說他却改作可以改而可以未改者此語與在所當改者大争在所當改正是這様事若不改則不當於理若要改則亦未為急故遲之者以孝子之心不忍也子䝉
  三年無改㳺氏此解極好向時欽夫改作可以改可以未改却不是但此章必有為而發然無所考又曰死其親而暴其過孝子所不忍為義剛
  諸說唯㳺氏說得好在所當改而可以未改此說極穏此正指在所當改可以未改處深味之孝子之心可見
  問或說不改事父之道又說不改父存所行之道二說奚擇先生反而問之欲從何說曰不改父在所行之道恐是曰然遂舉㳺氏可以改而未改者所謂三年云不必改者此說却切當若說道不可改雖終身守之可也豈止三年乎此為在所當改而可以遲遲三年者也自新法之行諸公務為縁飾文致一詞將此一句辨論無限而卒莫之合也
  或問父在觀其志父没觀其行曰觀其文意便是父在時其子志行已自有與父不同者然於此三年之間必能不改父道乃見其孝不然所行雖善亦未得為孝此必有為而言然𦂳要在看㳺氏尹氏兩節意
  戴智老問近見先生說此章疑聖人有為而發曰聖人之言未有若此曲折者疑當說時亦有事在所當改而可以未改者故聖人言此又云尹氏說得孝子之心未說得事若如其說則孔子何必更說三年無改必若㳺氏說則說得聖人語意出
  三年無改尹氏說得心於事上未盡㳺氏於事理上說得好故并載之使互相發拱夀
  三年無改於父之道諸先生之說有過者謂要改有不及謂不改有至當者須要將去辨别豈可不讀書
  禮之用和為貴章
  先生問學者今人行禮多只是嚴如何得他和答者皆不契曰只是要知得禮合如此所以行之則和緩而不迫葢聖人制禮無一節是強人皆是合如此且如孔子與上大夫言時自然誾誾與下大夫言時自然侃侃在學者須知道與上大夫言合用誾誾與下大夫言合用侃侃便自然和嘗謂吕與叔說得數句好云自斬至緦衣服異等九族之情無所憾自王公至皂𨽻儀章異制上下之分莫敢争皆出於性之所有循而行之無不中節也此言禮之出於自然無一節強人須要知得此理則自然和黄有開因舉先生舊說云且如父坐子立君尊臣卑多少是嚴若見得父合坐子合立君合尊臣合卑則無不安矣曰然
  直卿言禮之用和為貴今觀内則一篇則子事父母之禮亦嚴矣然下氣怡色則和可知也觀玉藻鄉黨所載則臣之事君禮亦嚴矣然一爵而言言二爵而油油君在與與則和可知也曰如此則和與禮成二物矣須是見得禮便是和乃可如入公門鞠躬如也如不容可謂至嚴矣然而自肯甘心為之而無厭倦之意者乃所以為和也至嚴之中便是至和處不可分做兩截去看道夫
  伯㳺問禮之用和為貴云禮之體雖截然而嚴然自然有箇撙節恭敬底道理故其用從容和緩所以為貴苟徒知和而專一用和必至於流蕩而失禮之本體今人行事莫是用先全禮之體而雍容和緩以行之否曰說固是恁地却如何做功夫伯㳺云順理而行先生又遍問坐上諸友叔重曰知得是當然之理自甘心行之便自不拘迫時舉云其初須持敬持之久則漸熟熟處便和曰要須是窮理始得見得這道理合用恁地便自不得不恁地如賓主百拜而酒三行固是用恁地如入公門鞠躬如也屏氣似不息過位踧踖如也苟不知以臣事君合用如此終是不解和且如今人被些子燈花落手便說痛到灼艾時囚甚不以為痛只縁知道自家病合當灼艾出於情願自不以為痛也若要放教和却便是知和而和矣時舉○銖録别出
  呉問禮之用和為貴先生令坐中各說所見銖曰頃以先生所教思之禮者天理節文之自然人之所當行者人若知得是合當行底自甘心行之便自不拘迫不拘迫所以和非是外面討一箇和来添也曰人須是窮理見得這箇道理合當用恁地我自不得不恁地如賔主百拜而酒三行因甚用恁地如入公門鞠躬在位踧踖父坐子立苟不知以臣事君以子事父合用為此終是不觧和譬之今人被些子燈花落手便須說痛到灼艾時因甚不以為苦緣它知得自家病合用灼艾出於情願自不以為痛也銖因問如此則這和亦是自然之和若所謂知和而和却是有心於和否曰知和而和離却禮了禮之用和是禮中之和知和而和是放教和些纔放教和便是離却禮了
  問禮之用和為貴曰禮中自有和須是知得當如此則行之自然和到和處方為美因舉龜山與薛宗博說逐日㑹職事茶事其人云禮起聖人之偽今日㑹茶莫不消得如此龜山曰既是不消得因何又却㑹茶其人曰只為心中打不過龜山曰只此打不過處便是禮非聖人之偽禮之用和為貴只為不如此則心有不安故行之自和耳
  問禮之用和為貴曰禮如此之嚴分眀是分毫不可犯却何處有箇和須知道吾心安處便是和如入公門鞠躬如也須是如此吾心方安不如此便不安才不安便是不和也以此見得禮中本來有箇和不是外靣物事也又問知和而和是如何曰知和而和却是一向去求和便是離了禮且如端坐不如箕踞徐行後長者不如疾行先長者到這裏更有甚禮可知是不可行也時舉
  禮之用和為貴見君父自然用嚴敬皆是人情願非由抑勒矯拂是人心固有之同然者不待安排便是和才出勉強便不是和聖人品節裁限使事事合於中正這箇當在這裏那箇當在那裏更不得過才過便不是禮若和而知限節便是禮明作
  禮之用和為貴和是自家合有底發見出来無非自然賀孫
  或問禮之用和為貴曰禮是嚴敬之意但不做作而順於自然便是和和者不是别討箇和来只就嚴敬之中順理而安泰者便是也禮樂便只是如此看祖道
  或問禮之用和為貴君臣父子之間可謂嚴矣若不和則情不通曰不必如此說且以人之持敬若拘迫則不和不和便非自然之理人傑
  問禮之用和為貴莫是禮之中便有一箇和莫是在用處曰禮雖主於嚴其用則和因舉禮主於減樂主於盈一節問禮樂二字相離不得曰也須㸔得各自為一物又非判然二物又曰天下之事嚴而不和者却少和而不節之以禮者常多謙之
  邵問禮之用和為貴曰如人入神廟自然肅敬不是強為之禮之用自然有和意又問和便是樂否曰也是禮中之樂未便是樂樂中亦有禮如天子八佾諸侯六大夫四士二又是樂中之禮
  禮之和處便是禮之樂樂有節處便是樂之禮問禮以全體言何故用和曰如此則不消得樂小大由之言小事大事皆是箇禮樂合於禮便是樂故通書云隂陽理而後和故禮先而樂後卓
  問禮之用和為貴是和在禮中知和而和是和在禮外曰只為它知和而和都忘却禮耳
  有禮而不和則尚是存得那本之體在若只管和則倂本都忘了就這兩意說又自有輕重義剛
  周舜功問從容不迫如何謂之和曰只是說行得自然如此無那牽強底意思便是從容不迫那禮中自然箇從容不迫不是有禮後更添箇從容不迫若離了禮說從容不迫便是自恣義剛○集注
  禮主於敬而其用以和為貴然如何得他敬而和著意做不得才著意嚴敬即拘迫而不安要放寛些又流蕩而無節須是真箇識得禮之自然處則事事物物上都有自然之節文雖欲不如此不可得也故雖嚴而未嘗不和雖和而未嘗不嚴也又曰和便有樂底意思故和是樂之本閎祖
  問集注云云上一截將從容不迫說禮之用和為貴甚分眀但將從容不迫就下一截體驗覺得未通如鄉黨一書也只是從容不迫如何却㑹不行若㑹從容不迫必不㑹無節曰只是立心要從容不迫不得才立心要從容不迫少間便都放倒了且如聖人恭而安聖人只知道合著恭自然不待勉強而安才說要安排箇安便添了一箇賀孫
  問知和而和是從容不迫曰從容不迫雖是和然其流遂至於縱而無節又曰學者而今但存取這心這心是箇道之本領這心若在這義理便在存得這心便有箇五六分道理了若更時時拈掇起来便有箇七八分底道理
  仁甫問集注載程子禮樂之說何如曰也須先是嚴敬方有和若直是盡得敬不㑹不和臣子入朝自然極其恭敬也自和這不待勉強如此是他情願如此便自和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婦朋友各得其位自然和若君失其所以為君臣失其所以為臣如何㑹和如諸公在此坐都恁地收歛這便是和若退去自放肆或乖爭便是不和通書說理禮也樂和也隂陽理而後和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婦婦萬物各得其理然後和故禮先而樂後說得最好易說利者義之和利只在義之和義本是箇割截裁制之物惟施得宜則和此所以為利從前人說這一句都錯如東坡說道利所以為義之和他把義做箇𢡖殺之物看了却道得利方和和是乾卦一徳如何這一句却去說義兼他全不識義如他處說亦然又曰有所不行只連下面說方通如曰有所不行者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也如易裏說其唯聖人乎知進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惟聖人乎賀孫
  問集注云和者心以為安而行之不迫後又引程子云恭而安别而和二句竊謂行而不迫只說得恭而安却未有别而和底意思曰是如此後来集注却去了程說
  問伊川曰别而和别字如何曰分雖嚴而情却通如知和而和執辭不完却擬記録有差㽦○集注
  問上蔡謂禮樂之道異用而同體還是同出於情性之正還是同出於敬曰禮主敬敬則和這便是他同體處道夫
  問禮樂之道異用同體如何曰禮主於敬樂主於和此異用也皆本之於一心是同體也然敬與和亦只一事砥録云却只是一事都從這裏發出則其體同矣敬則和和則自然敬仲思問敬固能和和如何能敬曰和是碎底敬敬是合聚底和葢發出来無不中節便是和處砥録云發出来和無不中節便是處處敬敬與和猶小徳川流大徳敦化伯羽○砥少異○淳録云問先生常云敬是合聚底和和是碎底敬是以敬對和而言否白然敬只是一箇敬無二箇敬二便不敬矣和便事事都要和這裹也恰好這處也中節那處也中節若一處不和便不是和矣敬是喜怒哀樂未發之中和是發而皆中節之和才敬便自然和如敬在這裡坐便自有箇氤氲磅礴象也○㝢録云敬只是一箇敬分不得才有兩箇便不敬矣和則處處皆和是事事中節若這處中節那處不中節便非和矣又曰凡恰好處皆是和但敬存于此則氤氲磅礴自然而和
  問禮樂同體是敬與和同出於一理否曰敬與和同出於一心曰謂一理如何曰理亦說得然言心却親切敬與和皆是心做曰和是在事否曰和亦不是在事在心而見於事
  童問上蔡云禮樂異用而同體是心為體敬和為用集注又云敬為體和為用其不同何也曰自心而言則心為體敬和為用以敬對和而言則敬為體和為用大抵體用無盡時只管恁地移將去如自南而視北則北為北南為南移向北立則北中又自有南北體用無定這處體用在這裏那處體用在那裏這道理儘無窮四方八面無不是千頭萬緒相貫串以指旋曰分眀一層了又一層横說也如此竪說也如此翻来覆去說都如此如以兩儀言則太極是太極兩儀是用以四象言則兩儀是太極四象是用以八卦言則四象又是太極八卦又是用淳○道夫録少異
  問禮樂之用相反相成曰且如而今對面端嚴而坐這便是禮合於禮便是和如君臣之間君尊臣卑其分甚嚴若以勢觀之自是不和然其實却是甘心為之皆合於禮而理自和矣且天子之舞八佾諸侯六大夫四皆是當如此若天子舞天子之舞諸侯舞諸侯之舞大夫舞大夫之舞此便是和若諸侯僣天子大夫僣諸侯此便是失禮失禮便不和易言利者義之和也若以理言之義自是箇斷制底氣象有凛然不可犯處似不和矣其實却和若臣而僣君子而犯父不安其分便是不義不義則不和矣孟子云未有仁而遺其親者也未有義而後其君者也即是這意思只是箇依本分若依得本分時你得你底我得我底則自然和而有别若上下交征利則上下相攘相奪便是不義不和而切於求利矣老蘇作利者義之和論却把利别做一箇物来和義都不是了他於理無所見只是胡亂恁地說去
  問諸先生以和為樂未知是否曰和似未可便說樂然亦有樂底意思
  信近於義章
  問信近於義言可復也曰如今人與人要約當於未言之前先度其事之合義與不合義合義則言不合義則不言言之則其言必可踐而行之矣今不先度其事且鶻突恁地說了到明日却說這事不義我不做則是言之不可踐也言而不踐則是不信踐其所言又是不義是不先度之故
  凡言須先度是非可否果近於義而後言則其言可踐恐不近於義其言將不可復也徳眀
  問言可復也曰前軰說都是說後来事如說出話了後看是義與不義方理㑹復與不復若是恁地更不消說也得某看来是要人謹於未發皆是未交際之先賀孫
  問信近義恭近禮何謂近曰近只是合古人下字寛今且就近上說雖未盡合義亦已近義了雖未盡合禮亦已近禮了㝢○以下信恭
  呉問信近於義曰與人要約不是當不問行得行不得次第踐其言則害於義不踐其言則害於信須是合下要約時便審令近義致恭亦然若不中節不失之過則失之不及皆是取辱潘子善因曰近字說得寛曰聖賢之言不迫切
  或問信近於義莫便是合義恭近於禮莫便是中禮先生曰近亦是對逺而言逺於義則言不可復逺於禮則必不能逺耻辱
  或問集注云約信而合其宜致恭而中其節合其宜便是義中其節便是禮如何是近義近禮曰此亦大綱說如巧言令色鮮矣仁之意然只得近於義近於禮亦好是便合其宜中其節更好
  問如何得約信而合其宜曰只是不妄發曰萬一料事不過則如之何曰這却無可奈何却是自家理不明爾問致恭而中其節則能逺耻辱這耻辱是在人在己曰兼有在裏且如見尊長而拜禮也我却不拜被詰問則無以答這便是為人所耻辱有一般人不當拜而拜之便是諂諛這則可耻可辱者在我矣道夫
  因不失其親親如親仁之親人傑○以下因親可宗
  因如今人云倚靠人之意宗即是主字如主讎由之主必大
  因如因徐辟之因因猶傍也親又較厚宗則宗主之又較重問注因仍苟且曰因仍與苟且一様字因仍猶因循苟且是事恁地做一般人初間不謹擇便與他交下梢他有氣勢便道是我来宗他豈不被他累孔子當時若不擇揀去主癰疽便被壊了
  所依不失其所可親之人亦可宗而主之矣主猶主顔讎由之主葢當時羈旅之臣所至必有主須於其初審其所可親者從而主之可也賀孫
  宗主也所宗者可以久而宗主之如夫子於衛主顔讎由則可親之人若主癰疽與寺人瘠環便是不可親之人此是教人接人底道理也時舉
  因不失其親亦可宗也三字有淺深輕重因乃泛言親則近之矣宗則尊之也如孔子於衛或舍於寺人瘠環之家然謂之親則不可可學
  問亦可宗也曰我所親之人將来便可為吾之宗主主如主顔讎由之主且如此人不可親而吾乃親之若此人他日得志援我以進則是我失其所主矣陳了翁曽受蔡卞之薦後来擺脫不得乃是失其所親者也人傑
  漢臣說因不失其親曰與人交際當謹之於始若其人下来不可宗主則今日莫要親他若今日苟且過了與之相親則下来所宗非其可宗者矣時舉
  因字輕宗字重初間若不子細胡亂與之相依下梢却是宗他了且如做官與箇至不好底人往来下梢忽然為他所薦舉便是宗他賀孫
  正淳問亦可宗也曰如今初間與好人相親後来受他薦舉辟差便是著宗他此是前不失親後亦可宗也賀孫
  問因不失其親曰因字最輕偶然依倚他此時便須物色其人賢與不賢後去亦可宗主如韓文公與崔羣書所論交往或其人後不入於善而於己巳厚雖欲悔之亦不可處相似
  問因不失其親曰而今與人同官也是相親將来或用它薦舉因它超擢便著宗主它如所親者不善安知它異日不能薦舉我超擢我便著宗主它這箇便是失其所可宗者信近義恭近禮因不失其親此三句是今目下事言可復逺耻辱亦可宗是將来底事銖○全章
  此一節須作兩截看上面恭近於禮信近於義因不失其親是接物與人之初下數句却是久而無𡚁之効但當初合下便須著思量到無弊處也時舉
  問信近於義一段曰未說著不必信只是信合於宜且如一人相約為事已許之少間却不行是不合義不可踐矣恭凡致敬皆恭也禮則辨其異若與上大夫接而用下大夫之恭是不及也與下大夫接而用上大夫之恭是過也過與不及必取辱矣可學
  問信近於義一章曰約信事甚多今與人約做一件事須是合當做底事方可與之約則所約之言方可行如不可約之事則休與之約謂其不可行也問恭近於禮謂致敬於人須是合當加禮之人曰不是加禮如致敬於人當拜於堂上乃拜於堂下當揖却拜皆是不中節適以自取辱問因不失其親謂依賴於人須是得箇正當可親近之人而後可以宗主曰也是如此更子細推去又問集注人之言行交際一段恐言是約信行是致敬交際是依人曰大綱如此說皆交際也言可復便是行南升
  此一章皆是言謹始之意只如初與人約便用思量他日行得方可諾之若輕諾之他日言不可復便害信也必大録云若不看義之可行便與他約次第行不得便成脱空恭近於禮且如合當在堂上拜却下堂拜被人非笑固是辱合當堂下拜却在堂上拜被人斥罵亦是辱因失其親且如此人不好初去親他時似不害將来主之便錯了須是揀擇見得是好方可親他且如趨事上位其人或不可親既去親了他一日或以舉状與我我受了便用主之非其人雖悔何及大率有子說底言語奥澁難曉裏面儘有滋味須用子細玩味明作
  王問因不失其親集注舊連上句義禮後本却不如此曰後来看得信與義恭與禮因與親各各是一事有此兩項李問恭近於禮曰非止諂媚於人是取辱之道若恭不及禮亦能取辱且如見人有合納拜者却止一揖有合不拜者反拜他皆不近禮不合拜固是取辱若合拜而不拜被他責我不拜豈不是取辱先生因言論語中有子說數章文勢皆奥澁難為人解○雉
  古人文字皆叶韻如信近於義言可復也恭近於禮逺耻辱也因不失其親亦可宗也宗叶音族
  楊允叔問伊川言信非義近於義者以其言可復也恭非禮近於禮者以其逺耻辱也信恭因不失近於義禮亦可宗敬也此說如何曰某看不當如此說聖人言語不恁地連纒要去致敬那人合當拜却自長揖則為不及於禮禮數不至人必怒之豈不為辱合當與那人相揖却去拜則是過於禮禮數過當被人不答豈不為耻所依者須是得其可親之人方可如一般不好人来薦我是為失其所親須是合下知得此人是如何於其初謹之可也若失其可親之人而宗之將来必生悔吝問横渠說君子寕言之不顧不規規於非義之信寕身被困辱不徇人以失禮之恭寕孤立無助不失親於可賤之人尹和靖書以自警今墨蹟可見不知此說如何曰伊川說得太逺横渠說較近傍㝢○集義
  信近於義章疑上三句是工夫言如能近義則有可復言之理否曰然人說話固要信然不近義時其勢不可踐踐却便反害於信矣問横渠云寕言之不顧不規規於非義之信寕身被耻辱不徇人以非禮之恭寕孤立無助不失親於可賤之人此却似倒看了文義矣重在下句相似如何曰此便是先儒舊底說它為惑箇也字故然如某解底也字便只是箇矣字又問程先生所解是於文義不合乎是道理未必然乎曰也是一說但如此說都無緊要了如横渠說底雖似倒猶有一截工夫程先生說底某便曉未得直卿云他猶可也中一句最難說曰他有說不倒時伯羽又問謝氏說末句欲免此惟學而已故人貴乎眀善此雖無謹始慮終之意然大段意好否首肯之曰然人固貴乎學但學是平昔當如此此是說事之發慮當審也伯羽
  問程先生說如何曰信近於義以言可復他意思要說也字出恐不必如此說范氏說如何曰范說不甚好恭近於禮恭合下便要近禮信近於義信合下便要近義故其言可復耻辱可逺信只似與人相約莫要待得言不可復時欲徇前言便失義不徇便失信只是低頭唱喏時便看近禮與不近禮問大人言不必信又如何曰此大人之事大人不拘小節變通不拘且如大人不是合下便道我言須是不信只是到那箇有不必信處須著如此學者只要合下信便近義恭便近禮
  君子食無求飽章
  食無求飽居無求安須是見得自家心裏常有一箇合當著緊底道理此類自不暇及若說道要在此地著緊都不濟事
  問敏於事而慎於言先生謂不敢盡其所有餘如何曰言易得多故不敢盡行底易得不足故須敏又曰行常苦於不足言常苦於有餘謙之
  問食無求飽一章先生嘗語學者曰此須是反覆看其意如何曰若只不求安飽而不慎言敏行有甚意思若只慎言敏行而不就正於有道則未免有差若工夫不到則雖就有道亦無可取正者聖人之言周備無欠闕類如此中庸尊徳性道問學數語亦此意
  事難行故要敏言易出故要慎就有道而正其言行之是非盖求飽求安是其存心處敏行慎言是其用工處須是正方得又曰有許多工夫不能就有道以正其是非也不得若無許多工夫雖欲正亦徒然又曰敏於事是合當做底事須便要做了眀作
  食無求飽居無求安而不敏於事不慎於言也未是好學若不能恁地則就有道而正焉又是正箇甚麽但能敏事慎言而不就有道而正也不得這裏面折一句不得義剛
  就有道而正焉若先無本領就正箇甚然但知自做工夫而不就正於有道未必自家見得便是反覆兩邉看方盡大抵看文字皆當如此閎祖
  就有道而正焉須是上面做得許多工夫既有根本方可就正於有道或録云學者須先有根本方有可正也禪家云三家村也有叢林須是自去做工夫得七八分了方来從師有質正當此時一兩句便可剖判今来此逐旋學也難又云能久從師去也好南升
  問就有道而正焉只是正上面言與事否曰不是說上句大槩言每用取正於有道之人若是說上句居無求安食無求飽敏事慎言皆自當如此又何用取正耶
  貧而無諂章
  冨無驕貧無諂隨分量皆可著力如不向此上立得定是入門便差了士毅
  希真問貧而無諂一章大意謂人必當如此曰不是說必著如此但人且要就自己身上省察若有諂與驕之病且就這裡克治賀孫
  問冨而好禮曰只是不奢侈凡事好循理不恁地勉強好有樂意便全不見那驕底意思有人亦合禮只是勉強如此不是好
  曽光祖云貧而無諂冨而無驕須是先能如此方可以到那樂與好禮田地曰不特此章如此皆是恁地如適来說食無求飽様也是恁地義剛
  可學云無諂無驕尚有貧冨之心至樂好禮則忘之矣曰貧而諂冨而驕最不好添一無字恰遮盖得過樂與好禮乃於此土加功可學
  問貧而樂如顔子非樂於簞瓢自有樂否曰也不消説得髙大槩是貧則易諂冨則易驕無諂無驕是知得驕諂不好而不為之耳樂是他自樂了不自知其為貧也好禮是他所好者禮而已亦不自知其為冨也曰然則二者相去甚逺乎曰也在人做到處如何樂與好禮亦自淺深也消得將心如此看且知得是争一截學之不可已也如此伯羽
  貧而無諂富而無驕與貧而樂富而好禮此無次序只看資質與學之所至如何資質美者便自能貧而樂富而好禮如未及此却須無諂而後能樂無驕而後能好禮也
  童問貧而無諂富而無驕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是學要造其精極否曰看文字要脫灑不要黏滯自無諂無驕者言之須更樂與好禮方為精極不可道樂與好禮須要從無諂無驕上做去葢有人資質合下便在樂與好禮地位不可更回来做無諂無驕底工夫孔子意做兩人說謂一般人無諂無驕不若那一般人樂與好禮較勝他子貢意做一人説謂無諂無驕不若更樂與好禮
  楊問貧而無諂一段曰此是兩節不可如此說世間自有一般資質髙底人合下便能貧而樂富而好禮他已在貧而樂富而好禮地位了終不成又教他去學無諂無驕問集注說學者不可忽下而趨髙却似有先後不可躐等之意曰自與學者言之是如此今人未能無諂無驕却便到貧而樂富而好禮如何得聖人此語正似說兩人一般猶言這人貧而無諂富而無驕固是好然不似那一人貧而樂富而好禮更勝得他子貢却盡得無諂無驕底了聖人更進得他貧而樂富而好禮地位㝢○上條疑同聞集注非今本
  問子貢問貧無諂冨無驕伊川諸說大抵謂其貨殖非若後人之豐財但此心未忘耳今集注謂其先貧後富則是亦嘗如後世之生産作業矣曰怕是如此聖人既說貨殖須是有些如此看来子貢初年也是把貧與富煞當事了賀孫
  呉仁父問此章曰後面子貢舉詩之意不是專以此為貧而樂富而好禮底工夫盖見得一切事皆合為此不可安於小成而不自勉也時舉
  不切則磋無所施不琢則磨無所措切與琢是無諂無驕瑳與磨是樂與好禮集注謂超乎貧富之外者盖若為貧而樂與富而好禮便是不能超貧富了樂自不知貧好禮自不知富眀作
  叔蒙問子貢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若只是說夫子樂與好禮之意又何以謂之告往知来曰他說意思闊非止說貧富故云告往知来賀孫
  問知来指何者而言曰子貢於此煞是用工夫了聖人更進他上面一節以見義理不止於此然亦不止就貧富上說講學皆如此天下道理更闊在
  問貧而無諂章曰公只管纒某義理無窮一句子貢問無諂無驕夫子以為僅可然未若樂與好禮此其深淺髙下亦自分明子貢便說切磋琢磨方是知義理之無窮也直卿云若謂無諂無驕為如切如琢樂與好禮為如磋如磨則下文告往知来一句便說不得切磋琢磨兩句說得来也無精采只此小小文義間要用理㑹子貢言無驕孔子但云僅可而己未若樂與好禮子貢便知義理無窮人須就學問上做工夫不可少有得而遽止詩所謂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治之已精而益求其精者其此之謂乎故子曰賜也可與言詩告諸往而知來告其所已言者謂處貧富之道而知其所未言者謂學問之功南升○倪録别出
  文振問貧而無諂一章曰貧而無諂富而無驕比他樂與好禮者别人便說不足道聖人只云可也盖可也時便也得了只是比樂與好禮者分明争一等諂驕者必不能樂與好禮若於諂與驕中求樂與好禮此如適越北其轅反行求及前人無可至之理集注中所謂義理無窮者不是説無諂無驕至樂與好禮處便是義理無窮自是說切磋琢磨處精而益精爾
  陶安國問貧而無諂章曰聖門學者工夫確實縝宻逐歩挨去下學上達如子貢之無諂無驕是它實做到這裏便只見得這裏聖人知其已是實了得這事方進它一歩它方始道上面更有箇樂與好禮便豁然曉得義理無窮學問不可少得而遽已也聖門為學工夫皆如此子路衣敝緼袍而不耻孔子稱其不忮不求它實到此地位但便以此自喜故孔子曰是道也何足以臧它方知道尚有工夫在此正與子貢無諂無驕一章相似今之學者先知得甚髙但著實行處全然欠闕了且如樂與好禮今人皆知道是強得無諂無驕便貪要說他却不知無諂無驕功夫自未實進得却恐從這處做病痛程門諸公不能盡聞伊川之說然却據它所聞各做工夫今語録悉備向上道理知得明皆說得去只是就身分上切實工夫大欠了
  或問集注云學者固不可安於小成而不求造道之極致亦不可騖於虚逺而不察切已之實病也曰固是要進然有第一步方可進第二步
  仲思問樂與好禮曰無諂無驕此就富貴裏用功耳樂與好禮則大不干事至此盖富亦樂貧亦好禮而言貧樂富好禮者但且因貧富上而舉其重者耳明道曰貧而樂非富而好禮不能富而好禮非貧而樂不能伯羽○集注
  不患人之不己知章
  漢臣問患不知人也如何知得他人曰見得道理眀自然知人自家不識得道理破如何知得他人賢否時舉
  仁父問此條以知己與知人對說須是先從裏面做出知人却是裏面做出若自家不能知得人便是自家不知得道理賀孫
  問知人是隆師親友曰小事皆然然學做工夫到知人地位已甚髙可學
  問不患人之不己知章曰自家徳行充於中不待人之知若自家不知人這箇便是不知道不知則所見不明不能明人之賢否所謂不知言無以知人也知言如詖辭知其所蔽淫辭知其所陷邪辭知其所離遁辭知其所窮若能知言他纔開口自家便知得他心裏事這便是知人若宰相不能知人則用捨之際不能進賢而退不肖若學者不能知人則處朋友之際豈能擇乎又曰論語上如此言者有三不病人之不己知病其不能也不患莫己知求為可知也聖人之言雖若同而其意皆别病其不能者言病我有所不能於道求為可知者當自求可知之實然後人自知之雖然如此亦不是為昭灼之行以蘄人之必知
  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今人都倒做了工夫










  朱子語類卷二十二
<子部,儒家類,朱子語類>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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