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錄 杏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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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里關山勞夢魂,人生豈不惜離群;
    落梅香斷無消息,欲寄音書那得聞。

  再說傅貞卿攜了花俊生,帶了小童,從洛陽起程,行了半月,渡過黃河,已至淮陰。買下三四百金藥材,討船直至維揚。夜卸上行酆泰山賣兌客,已得大利。連本共算六百餘兩。這日正是九月九日,處處登高,人人賞菊。店主人亦備酒餚食物,請傅花二客登高。出城於廣陵濤沿堤處,鋪了墊,坐於草茵之上。擺列酒餚,三人環坐暢飲。當時登高的人,挾妓飲酒彈唱,不計其數。這貞卿洛陽人,雖是風流,怎如維揚人物俊雅,詞律音美,聽見唱曲官腔,喜之不勝。口口稱妙,句句道奇。就命俊生亦唱曲,俊生隨啟丹唇,唱一曲北調。《西廂.張生游佛殿》,果然聲透碧霄,音貫九重。

  鄰近一叢客主四人,倒有兩個妓女侍酒。六人見東首三人,一個標緻的唱,側耳而聽,字字悠揚,句句北音。封悅生定睛一看,認得一人是開店主藥行酆泰山。忙叫道:「酆大老,這兩位是你貴店佳客?」泰山答道:「是小店客人。」悅生道:「方纔唱的曲子太妙。」

  這酆泰山,曉得悅生做人好頑耍。忙道:「封大兄,請過來會一會這位尊客頑耍,何如?」悅生答應道:「甚妙。」於是三人相見。起身作揖,隨請悅生坐下。悅生道:「二位貴客,仙鄉何處?」貞卿道:「小弟是洛陽人氏,姓傅字貞卿。」悅生道:「此位長兄恁?」貞卿代言道:「是表弟,姓花字俊生。請問長兄尊姓貴表?」悅生道:「小弟姓封,字悅生。」又道:「傅老客府上,在城在村?」貞卿道:「舍下在城。」悅生道:「尊台可知藍瑞生近來如何?」貞卿道:「藍瑞生就是先岳,已去世四載矣。」悅生忙道:「姑丈去世,因途遠不得音問,原來你就是我表姐夫了。今日幸會,不知姑母安否?三位妹妹納福。」貞卿道:「原來是封表舅。」大笑道:「有趣,不是主人相邀,俺門至親也不能相會。」悅生備的席是兩桌,因有族兄北上回來。一來登高,二來接風,留一席還候族兄。遂將未動之品取來,一齊都請共席。

  七男二女同坐一處,各通姓名。只是酒重斟,餚更列,俊俏年高,一齊暢飲。悅生道:「傅姐夫,今置貨欲往何處脫賣?」貞卿道:「意欲貿易於衡陽,此行未知何日再晤老舅。」悅生道:「小弟請姐夫至捨盤桓兩天,尊意若何?」貞卿道:「本該造府相拜,貨已上船,明朝解纜,不及面辭。伺小親回日進謁。如老舅至洛陽,與弟多多致意岳母,不及留字。」飲至日晚,諸客作別。悅生送貞卿至泰山店中方別。次日貞卿同俊生,並小童別了店主,登舟而去。置貨衡陽不表。

  卻說封悅生,自古棠得授內術,因事冗未曾術御美人。這日鄰友喻得勝巡狩皂營,愛月因夫不在家,密約悅生至宅。二人相見,愛月道:「封郎因何數日不會,莫非棄奴否?」悅生道:「前月出外至古棠有事,因此耽誤不曾會你。」兩人言來語去,淫興勃然,相抱登床。悅生挺槍上馬,愛月情穴相迎。悅生緊摟愛月香肌,毫不鼓舞,未半刻運用其法,果然脹滿牝內,如滾火一般。愛月美趣暢樂,四肢早已舒爽。悅生麈柄堅硬,比初更又大三倍。在內自伸自縮,如鵝鴨咂食,把個愛月射得渾身爽快。若熱暑納涼風,滿腔慾火。在此一弄而消,不連丟之無數。悅生運氣,拔扯之功一些不用。愛月道:「今日心肝的物,比前次不相同,又大又長,其熱無比,怎麼在我這裡,猶如活的一般。一伸一縮,鑽入好不有趣,可取出來與我一看。」悅生將麈柄往外一抽,豈知緊緊扣住。遂奮力抽出,愛月把手一握,吃了一驚道:「冤家,數日不曾見你,如何有這樣七八寸長。又能自動,怪道今夜比前日的美,更高萬倍,真人間少有。」又叫悅生把麈柄套入牝內,自展自縮,愛月昏迷渾然。忙迎慌湊,相交四鼓,兩人興盡。悅生口洩一氣,麈柄仍舊停驂,愛月用手來摸。道:「怎麼又是原先一樣,真正活妙。」二人事畢,並枕黎明而別。自此往來,其夫莫知。

  欲說洛陽城藍珍娘,自丈夫傅貞卿嘔氣出門,將房售銀,同花俊生不知何往?心內暗苦。自歎道:「月貌花容,紅顏薄命。」玉瑤二妹齊言:「大姐姐,姐夫相拋。孤幃獨寐捱剩枕,暗數更籌,體無人傍,對銀缸以慕郎回。」珍娘道:「二妹,想當初未字,身清名全,亦無瑕玷。到如今,花缺花殘,粉退香銷,再出寂寞。苦積餘日,歡無半刻,暗自淚落不知多少。」玉瑤二妹,好言勸解,說畢,二妹歸寢。珍娘對短檠剔盡銀缸,自歎孤影隨身,淚珠如雨,遂展雲箋,寫數句離愁,以消獨寐,拈筆潤墨寫道:

高堂白髮老母孤,誰來睹。閨中弱質真淒楚,今世苦。哀哀母老失慈烏,嬌嬌女貌倩誰扶。銀燈挑,更漏杳,珊枕冷衾料峭。可憐紅顏消,薄倖音書杳。甚日相睹奴花貌,鏡裡蕭蕭。何時畫舫藍橋,忍心拋誤年少。歎歸期,今生渺。
                                  ——《右調·字字令》


  珍娘寫畢,止不住流涕。及就枕寐,已赴高堂,早至巫山。夢見月中朗朗,擲下一攢笙簧,接於手中。自想道:「從未習此律,不諳宮商。」遂捧至口邊,吹吮自合音律,毫不費神,心中大喜。正在吹調,被玉娘瑤娘二人齊來,奮力而攘,每人執其二三,齊向口品。六律相和,音韻徹於九重。誰知龐若蘭聞其音律和美,連忙奔至道:「三位姐姐,也將妙管分一品,與小妹同樂而吹。」劈手將三人之管亦搶其二三,其數枝笙管,四人齊吹,響貫無差,正在歡喜,忽見一生,冉冉而來,衣衫楚楚,宛若陳平,酷肖潘安。四人視之,躲避不及,那人走近前道:「我非別人,乃卿等至誼。」話畢將珍娘抓住,抱摟在懷,強求雲雨。在欲求而不就之際,要脫又難脫之時,三妹方欲同遁。早有藍母,見天大明,高叫丫頭桂瓶。將珍娘驚覺轉來,香津 滿肢。靈心跳顫。想道:「奴在夢中,月內贈下笙簧方吹,被三妹齊分合湊,見一風流人兒,將奴抓住,有無限情趣,將有投件相狎,被老母呼婢而覺。奴想此夢不知何兆?」遂起就襦,臨妝嗟歎,提起筆作律一首:

    遙去洛陽暮,天涯浪子驚。愁將肢體瘦,臨妝對鐘明。
    積蓄奴供火,縱橫雪霽晴。窗虛惟月色,夜靜品笙聲。
    忽訝顛狂甚,須知狎就身。孤衾隨影薄,詩景滿庭清。
    軟襯香裀滑,忙軀夢裡征。何能相酣戰,羽化蝶完成。
    多少風流意,悄然意別生。

  珍娘韻罷,將斑管怒摔典几上,止不住秋波滾滾。憶初時錯配姻親,到如今,拆分兩下。奈浪子游於天涯海角,歎紅顏苦於蘭房寂寞。想昨夜夢中,吹笙遇偶,不知可有重見的人兒,再得同歡聚首否?正是:

    堂前萱草歎宜男,閨中少婦淚潸潸。

  評曰:

  才人之筆,封悅生即隱於月中笙。先兆於姐,次狎於妹。引論之微,深寫之妙,亦可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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