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杞園先生年譜
卷二
作者:魚命能 李正履 李正履 李正觀 洪吉周
1838年

甲辰。先生五十三歲八月。景宗大王昇遐。按是時。先生似應望哭於郊次。而舊譜闕漏。不得錄。

英宗大王卽位。

先生雖居憂在外。每聞初政施措之得宜。爲之歡忭喜幸。至於義理不明。忠逆混淆。懲討不嚴。又憂歎耿耿。至於忘寢與食。

乙巳。英宗大王元年。先生五十三歲。九月。服闋。按是歲八月。朝廷有敦召儒賢之命。陶庵,厚齋諸公俱造朝。多所建明。而先生居憂。不得與諸公同被㫌招。一暴憂愛之忱於初元淸明之際。嗚呼。可勝恨哉。

丙午。先生五十五歲正月。往豊壤。哭芝村李公。

壬寅七月。李公赴謫。時先生往豊壤送別矣。甲辰正月。李公卒于謫中。而先生方居憂。不能往哭。至是。始哭其筵几。

四月。謁石室書院。

前年二月。上命復石室二先生享禮。而先生居憂。故送子錫胤往參矣。至是。始躬謁焉。

秋。拜四忠祠。

前歲乙巳。上命伸雪金忠獻昌集,李忠愍健命,李忠文頤命,趙忠翼泰采四臣寃誣。又命建祠于露梁江上。是年秋。祠始成。先生卽往謁。有詩志感。凡三首。其拜夢窩公像詩曰。心肝瑩澈鬼應通。某也今來拜夢翁。獨立凄風無限淚。一言要待九原中。

丁未。先生五十六歲七月。除執義。再牌不進。罷職。

哭李伯溫。

李公於同門中。交際最篤。時三淵,稼齋卒後。師門無主論之長德。後進諸公。忽有情外之疑怒。其說盖謂先生於國舅。兄也。方夢窩諸公被禍之日。豈不能斡旋扶護。救得一半。而乃漠然無所爲力。豈所以盡分於師門乎。此盖無理不情。專昧事幾。且况在野儒賢。何干世事。而先生則固隱默不辨。李公獨深知先生心事。若已當之。爲之極力分䟽。至是。李公亦沒。而先生之地。益孤且畸矣。有輓詩六首。在文集。按李公名瑋。號斗川。文學德行。爲農門高弟。有遺集十卷。又是歲。先生作擬古妾薄命詩二篇。詞旨悱惻悽切。必是有爲而作。後之讀者。其致詳焉。

是歲。次女婿李輔天來受學。

先生同門李公命華。以其從祖兄之子。議婿媾於先生。而因使之執業門下。自委禽以後。往來受學無虛月。以至于末年。

戊申。先生五十七歲正月。丁柳夫人憂。

三月。行權窆于望浦議政公墓傍。

術家言。議政公墓年運不利。不可合封故也。

己酉。先生五十八歲朱子大全箚疑問目合編成。

後序略曰。尤庵宋先生。以命世之賢。任世道之重。其言曰。朱子是孔子後一人也。尊信服行。九死靡悔。目見邪說肆行。世道壞敗。益憤發憂歎。以爲朱子之道不明。則洪水猛獸之害。將無所底止。乃於蓬山栫棘之中。取其書。從頭註解。名曰朱子大全箚疑。惟我肅廟因大臣筵白。亟命取進。令儒臣看解。時則我農岩金先生在玉堂。實任其責。於是專精考校。爬梳剔抉。錄爲問目。以取稟裁。老先生從其說而刪改者。幾十之八九。如是者僅若干卷。而己巳之禍作矣。其臨命屬托。益丁寧。而先生亦作爲一生擔負。雖在禍故逋竄窮阨疾苦之中。刻意覃思。未或須臾忘也。乃與遂庵權文純公商訂可否。積數十年告訖。盖箚疑之作。固所以嘉惠百代。而非先生。亦莫能因其緖而盡其蘊也。雖然。先生於此非有意於別爲一書。特往復辨質。以求箚疑之成而已。惜乎斯文不幸。其所折衷取舍。未盡出於老先生權度。而問目之書。卒不免爲未了公案。則安得不俱存幷行。以俟後之君子乎。况先生一生精力。盡在是矣。其精詣獨得之妙。非若架疊之註脚。則其不可泯沒無傳也明矣。某窃不自揆。更攷箚疑行本。對勘互訂。去其煩剩。一其條貫撰次。爲十二卷。要使讀者。知兩書之相須而不可相無也。嗟夫。六經四書。得朱夫子而大明。其書固萬世日星也。其微辭奧義。又得兩先生而闡發無餘。豈非天意之攸在歟。按洪洗馬直弼答命能書曰。箚疑問目。賴杞翁整頓。得盡庶幾無憾。而農翁眞見妙解之不能該括於見行箚疑。爲斯文千古之恨。今焉自成一書。可以嘉惠百世。吾黨之士所宜相守而勿失也。

庚戌。先生五十九歲三月。服闋。

五月。除執義。上䟽辭果。兼陳情勢。遞職。

䟽畧曰。曩在辛壬之際。奸凶秉國。屠戮士流。臣師故判書文簡公臣金昌協。卽故相臣金昌集之弟也。旣骨之賢。何與世禍。而羣孽耽耽。必欲甘心。有金弘錫者承受凶嗾。投進一䟽。捃摭文集中數條語。恣意醜辱。无所不至。臣以執業門下。受恩罔極之人。安得不瀝血叫閽。思所以明卞也哉。於是趙趾彬之啓出。而詬罵臣身。不遺餘力。拖及臣師。語益絶悖。而沈埈投間迭發。終至撤享而後已。噫嘻痛矣。尙忍言哉。臣自遭此事。慙憤抑塞。益無斯世之念。杜門屛息。滅跡荒野。聲影昧昧。猶恐接於人也。况敢抗顔爲仕宦計哉。

六月。宣懿王后昇遐。因特敎。入臨於小大斂。

入榟宮。時成服。不啓而出。

先生仍特敎。與弟有鵬,再從弟有龍,有璜等入哭殯殿。魚藻堂進上前奉慰。仍退出私次。小斂大斂及入榟宮時。幷入哭先出。大斂禮畢。上特命引見曰。久欲一致。乃今得見於哀遑之際。不盡所欲言。殊非平日企佇之意。深望繼此入對。輔予不逮。仍命製進東朝行錄。先生力辭曰。臣何敢當此重任。而况入闕以後。盛德懿範。又不能詳知也。頃當羣凶搆禍恣意斬伐之餘。必欲毒害臣師。指摘遺文。橫加誣衊。臣不勝痛惋。與諸門生抗䟽辨白。因此益致拳踢。不宜加於臣身而已。終至於黜臣師院享。雖幸聖明垂察。寃誣略伸。而臣抱此幽欝。沒齒難釋。惟期以畢命邱壑。則入對之恩命。尤何敢承當乎。上慰勉再三。及成服後。自闕下。直出郊第。

八月。會洪仁甫遷葬于湘水。

有祭文在文集。

十月。國葬。因特敎入臨於下玄宮時。

出卽就路。翌日反虞哭。辭路次而敀。

因雷異。下別諭敦召。上䟽辭。因陳戒。

䟽畧曰。伏見前後絲綸。其所以反復眷眷於敬天勤民與正朝廷三事者。於修省之道。不可謂不得其要矣。而顧未見實效者。何歟。苟殿下眞能敬天。則誠心對越。恒如上帝之臨其上。恤民則惻怛如傷。不啻父母之愛其子。正朝廷則必本乎洪範所謂建極。而建極之道。又必深軆朱夫子皇極辨明訓爲第一義。則斯可謂應天以實。而自底乎消灾爲祥。轉危爲安矣。何用虛加恩禮。求助於蒙騃一賤臣。以致損國軆而累聖政也哉。按是時。時議以混忠逆齊是非爲調停保合之方。號曰蕩平。而其實於洪範所謂蕩平。有大相反者。故先生因辭䟽。開陳如此。

辛亥。先生六十歲四月。發金剛之行。

時判决公宰淮陽。奉請先生。筮之得晉卦。遂發。

五月。除執義。下別諭敦召。上䟽辭。不許。

因辭䟽陳戒。略曰。我聖上一念典學。勤臨法筵。六經三史。理會殆遍。今又進講先正遺書。時上方講聖學輯要噫。先正此書。䂓模廣大。條理精密。博採經傳。間附己說。明白昭晰。如日中天。以聖學之高明洞達。宜無待於區▣講說。自有默契神會者矣。雖然。傅說之告殷宗曰。非知之艱。行之惟艱。朱子亦語學者曰。世俗學。與聖賢不同者。聖賢眞要箇去做。說正心。直要心正。說誠意。直要意誠。修身齊家。皆非空言。今之學者。說正心。但將正心。吟咏一餉。說誠意。但將誠意。吟詠一餉。如此爲學。於自家身上。有何交涉。夫以高宗之賢聖。猶慮夫知之而行未至。其所丁寧告戒如此。而朱子之言。尤明白痛切。殿下於是書。苟能深体而力行。則一言一句。罔非造道之要訣。治病之良藥。由是而端本出治。由是而興衰撥亂。使朝著淸明。民生樂業。而國勢安泰。則先正之道未盡展於當日者。庶可畢行於今日矣。如或未然。訓釋雖詳。誦說雖精。只做得一塲好說話而已。顧何補於治道哉。優批嘉納。

七月。上䟽。辭長陵遷陵輓章製述及導駕封閉玄宮之任。許遞執義。因命製進輓章。

時仁祖大王長陵有遷奉之禮。差輓章製述官而導駕及封閉玄宮。又執義例任。故並上䟽乞免。蒙批。只遞執義。遂製進大王仁烈王后遷陵輓詞。

壬子。先生六十一歲冬。除司僕寺正。限滿遞。

沙村精舍成。

自栗村移處。始爲奠居。

癸丑。先生六十二歲五月。除執義。六月。上䟽辭。不許。

陞除同副承旨。兼經筵參贊官。上䟽辭遞。

九月。再入金剛。

再從弟有璜從。辛亥。病未窮搜。至是盡觀內外山諸勝。

㱕路。訪三釜淵。

在鐵原地。乃三淵金公最初棲遁地也。辛丑四月壬申。先生將往抱川。會三淵葬禮。猝發風眩症。不得作行。每以爲恨。至是迂轡。歷入釜淵。俯仰遺躅。爲之嗚咽。有詩曰。巖瀑天開逸士居。先生遯跡此權輿。志高雲鳳于千仞。盟確淵龍以九初。薖軸終㱕麟峽遠。畊桑久作鹿門墟。客來倚石披遺集。獨撫峩洋淚灑裾。何年高躅駐仙源。樵牧猶穪居士尊。並世以生吾不恨。一心相感道斯存。石郊忍說滄桑歲。抱峽空望宿草原。萬事卽今餘白首。可能泉下復宣呑。

甲寅。先生六十三歲正月。除戶曹參議。三上䟽辭。不許。

第二䟽。在四月。第三䟽。在六月。

二月。上幸懿陵。祗迎于路傍。

五月。改葬考妣于望浦先兆。

撰誌文。埋于墓道。

七月。聞茅州金公時保訃。爲位而哭。

有祭文輓詩。其祭文有曰。顧余一身。百謗攸叢。載鬼張弧。夫孰我容。惟其知我愛我。指天日而相保者。獨有公之至仁。而公然其一段苦心。亦何能解浮嘵之口。而誘夫寃酷者之衷云云。

九月。呈辭遞戶曹參議。

乙卯。先生六十四歲閏四月。除同副承旨。上䟽辭。不許。又呈辭遞職。

五月。孫用霖冠行三加禮。

趙判書尙絅爲賓。其子暾爲贊。名曰用霖。字曰景澤。

六月。建襄肅公廟于高陽墓側。移奉祠板。

襄肅公以功不祧。而祀孫貧窮。不能奉祀如禮。先生援据古禮。營建新廟于墓側。置祭田具祭器。合羣子孫。以行祀事。先生躬詣告由移奉焉。

十一月。除元子諭善。別諭敦召。上䟽辭不許。

是年。莊獻世子誕降。後上定元子。位號仍初。設是官而先生膺除命。䟽陳不敢當之意。

十二月。別諭促召。上䟽辭。不許。

丙辰。先生六十五歲十二月。訪黎湖朴尙甫。弼周

朴公淸修篤行。專精經術。先生自少時。聲氣密邇。著述文字。每因人往復通情。首尾三十年。朴公淸羸善病。多住墳庵寺刹。專以箚識爲事。以此容光落落。至是先生命駕。委訪於黎湖僑舍。談討移日而返。

丁巳。先生六十六歲三月。朴尙甫來訪。

時適有憂故。避寓隣舍。不得信宿而別。

八月。上幸健元陵。祗迎于路傍。

九月。差經筵官。下別諭敦召。上䟽辭。不許。

時上方講周易。因辭䟽附陳。略曰。易之古經。以伏義之卦。文王周公之辭爲經。孔子所作十翼爲傳。各自爲編。不相混倂。是則孔氏遺書也。後至鄭玄,王弼輩。始取彖傳象傳。分屬於逐卦逐爻之下。要以取便一時考閱。而古易尊巖之体。隱矣。有宋晁說之呂祖謙。相繼釐正。區分經傳。以復孔氏之舊。朱子深有取爲。盖程子傳。依王弼本。而朱子本義。一從古易。各爲一書。以行于世。及皇明儒臣。承命纂定。乃以程傳朱義。合以爲一。卽今公私通行本。是也。不唯分章析句。有碍凡例。彼此牴牾。不便看讀。朱子尊尙古易之意。晦而不章。臣師故判書文簡公臣金昌協。甞細加考訂。依古經次序。編成一本。臣愛玩其書。耿耿緘藏。儻命玉堂取入。一經睿覽。乃命芸閣印進。以備淸燕觀省。則庶有補於參互融貫之功矣。且窃間擧子治易者。例皆主傳而廢義。夫兩大賢發揮聖經。豈有彼此輕重之別。而本義之作。尤有功於易道。其明經造士之道。不可偏廢。宜命儀曹或國子師儒之長。商確稟旨。著爲令式。令儒生輩。各自誦習。從其願試講。俾有通治之效。無復偏廢之失焉。

閏九月。孫用賓生。

十月。朱子語類要略成。

先生以朱子語類一書。爲學者一日不可缺之書。而以其雜出於諸門人之所傳記。故有重復繁氄者。有差失本旨者。不可不略加選正。尤齋先生甞抄節爲小分書。而其書佚不傳。遂居閑精究。反復參攷。爲之芟其煩蕪。擷其精粹。依近思錄門目。分爲二十一編。至是書成。按洪洗馬直弼所撰後序。略曰。朱夫子語類。與文集幷行。退溪李先生。卽文集而節約其書。俟來者於無窮。其輿衛斯道之誠。尙烱烱於毫墨之間。令人激仰感奮。朝聞而甘夕死。今玆要略之編。是亦節要之對待。詎容貳視哉。公承學三洲之門。文理密察。辟毫析釐。往往發其情微。以羽翼斯文。人謂農岩先生之影子。若大全箚問論語詳說等編。亦因傳習而梳洗成書者也。當與斯編幷垂永世。爲吾道之模準。孰孰七十子沒而大義已喪乎。

風雅閨誦成。

次女李氏婦將往。在舅家願得受一書。爲終身受用。先生欲成就其志。爲之編風雅閨誦。其序略曰。古人之敎。莫切於詩三百。無論庠塾與閨門。必以是先焉。盖其所以懲創感發。得夫性情之正者。有深於禮訓防範焉耳。自世衰敎廢。雖庠塾橫經之流。或不知六義之何物。則沉於閨門之陋甚乎。且三百篇。其義廣博而難究。其言微奧而難明。尤非婦女懵闇所可通曉。謹就全經。錄有關於人倫之要者。別爲一篇。翻譯詳悉。以便觀習。捴之爲七十三篇。世之閨秀梱哲。誠能於暇日諷誦。涵泳而有發焉。其於正身理家。助成風化之道。庶乎其得之矣。

十二月。增補五子粹言。

農岩先生甞取荀卿,董仲舒,揚䧺,王通,韓愈之書。揀其言之精粹合於道者。爲五子粹言。又欲取朱子書中論評五子之言。錄于卷末而未及就。先生爲之攷據採擇。遵遺旨補錄。藏于家。按先生與洪公象漢書曰。朱書抄目錄。考閱大全。更加添刪。而篇帙似不下十許卷。謄寫之役。早晩得方伯之力。然後可成。又曰所欲爲者。亦非一二。每患無可與共事者。據此知朱書抄錄。是當時屬筆者。今佚不傳。而所欲編輯。有志未就者。盖亦多矣。嗚呼可勝恨哉。

戊午。先生六十七歲三月。遊道峰。

用霖及甥姪金履漸,外孫洪樂性樂命從。

八月。除世子贊善。再上䟽辭。不許。

第二䟽。在十月。

己未。先生六十八歲正月。上䟽辭贊善。優批不許。

二月。又上䟽辭贊善。不許。

時書筵日開。上必欲召致先生。以開導睿學。先生屢䟽丐免。至是。因辭䟽附陳。請宣取故判書李植所輯初學字訓。以備胄筵之講。又採爾雅中切近於日用事物名目之不可闕者。正其音義。次第誦習。又摹畫田疇溝洫播種耘草之狀。每於淸燕之暇。諄諄敎詔。俾知王政之本。優批嘉納。

三月。以愼妃復位事。獻議。

中宗大王王妃愼氏復位之議。自肅廟朝已有之。每以可否不一而止。至是。禮官承命來詢。先生獻議。略曰。我肅廟曾於戊寅。因廟議參差。雖未克斷然行之。今以聖旨中嗟惜之敎觀之。則伊時聖意所在。可以仰想。而揆諸天理人情。無容更議。伏惟上裁。是歲。端敬王后克復位號。

六月。尹得觀來謁問學。

尹得觀初受業於黎湖朴公。至是以朴公之命。往來問學。按尹公竹巖集。有沙村問答一卷。盖記先生語也。尹公又與李公輔天。爲道義交。常語李公曰。農岩沒後。文理密察四字。惟杞園丈可以當之。

庚申。先生六十九歲正月。哭仲弟兢齋公。

上䟽辭贊善。不許。

三月。葬兢齋公于豊德鳳谷。

四月。子錫胤登文科。

十二月。下別諭敦召。上䟽辭。不許。

因儒臣陳請而有是命。

辛酉。先生七十歲正月。上䟽辭加資之命。

以侍從臣父年七十。例加一資。又有特敎陞嘉善。上䟽辭。以生年雖在壬子。實生於癸丑立春後。今年堇爲六十九歲。七十恩資。不敢冒受爲辭。批曰。特資。意攸在矣。卿今所帶之職何職。其不欲導我元良乎。况卿非山野之人。卿以此職導我元良。豈特我心之悅。於陟降之心何。須体此意幡然上來。輔我不逮。導我元良。按此。批旨忽以非山野之人爲敎。盖先生自兢齋公聯戚以後。一倍畏約。謝絶世事。而自上看待。每以懿陵至親。庚戌大喪時。旣已特命入臨。而批旨筵敎。又必以陟降爲敎。此實英廟聖德。克軆先王妣遺志。亦惟以先生雅操實學。孚聽有素。視同邇親。必欲使擔任元良敎廸之責。而先生自處極涉難安云。

二月。除嘉善大夫漢城府右尹。上䟽辭本兼諸職。

批曰。卿非山野之人。卽喬木之臣。予諭如此。卿職輔導。其不幡然。不導元良。其將他日。以何辭奏懿陵乎。仍遣史官傳諭。○此後批答。皆遣史官傳諭。故不更書。

四月。上䟽辭前批召命。不許。

七月。因大臣陳達。遞漢城府右尹。

十月。下別諭敦召。上䟽辭不許。

以明春將行世子入學禮。遣史官別諭敦召。有入學前。輔我元良。入學時。導其周旋之敎。先生上䟽力辭。賜批不許。以病不得自力之意。因史官附奏。

壬戌。先生七十一歲三月。上䟽陳病狀。辭贊善不許。

時上有入學時必致之意。上䟽陳疾病難强末由承命之狀。乞免贊善之職。賜批敦召。又▣

辛巳。二十二日進詣東門外。上䟽待罪。

時上以世子入學日期漸近。必欲敦致先生。其前後諭旨。漸益難安。先生以世臣之義。不可一向循墻。黽勉進詣城外。上䟽請罪。按時自丁未戊申。以來國是猶未大定。朝著之上。忠邪並容。言議歧異。上憂朋黨之病國也。務相調停。而善類守正之論。終不肯阿隨苟同。以此聖心激惱。頻有非常之擧。往往不接臣僚。情志阻隔。先生平居憂念炳炳。而是歲一出。實由於敦廹黽勉。且或因事磯激。有非納牖之義。故奏對諸說。專主微婉親切。感動聖心。果有孚梧開發之效。天顔溫粹。酬酢如響。有以見先生積誠之實。自與取辦一時者不同。若其興邦喪邦之論。誤認中字之說。明白切切。中時事之病。則先生平日之所蓄積。亦未甞不暴於是也。

遣史官宣批命偕入。附奏以啓。

批曰。知卿到城外。心有欣矣。其勿過辭。幡然入城。輔我元良齒學。以姑觀病勢。忍死趨詣。附奏以啓。

賜批趣入。

批曰。元良齒學。在於翌日。追惟往日。豈可固執。

乙酉。隨史官詣闕。肅贊善之啣。

上遣待敎。諭令入學後來待於暎花堂。先生以病不能承命之意。附奏。

詣泮宮。參王世子齒學禮。出就私次。

先生德宇。凝定和粹。進立位次。行禮如儀。參班儒生咸屬目。相語以爲有覿德之喜。禮畢。以病徑出私次。上御暎花堂。復敎承旨與先生入侍。聞以病徑出。特遣史官。諭以俟病間當召見。送御醫持藥物看病。先生再上附奏。以陳惶恐俟譴之意。

丁亥。入侍于煕政堂。

是日。上詢筵臣。知先生病少愈。復遣史官。諭令入侍。先生進伏。上曰。見卿今十三年矣。欲見卿。幾年敦召而不來。今爲元良而來。元良可謂勝予矣。今特使元良侍傍。卿其起坐而見之。上又詢先生年紀曰。鬢髮雖白。而顔貌不衰。殆勝於前見矣。先生俯伏。請仰瞻天顔。上許之曰。予之衰白如此。先賢所謂亦覺非昔時者是矣。對曰。玉色不甚减損。而正當春秋晼晩之時。伏願保嗇精神。完養志氣。以臻聖壽之無疆焉。上曰。所達是矣。而今日保嗇。亦何益哉。先生因進伏曰。臣自少時讀論語。讀以其中切要者仰陳焉。魯定公問一言興邦。孔子對曰。爲君難爲臣不易。爲君之道。所抱甚廣。而最難者。有一從諫是也。堯舜三王之所以爲聖。以其舍己從人。從諫不咈也。紂之惡何所不有。而語其大。則拒諫餙非也。君德之昬明。國家之存亡。只係於從諫與否。可不戒哉。伏覩殿下於臺諫所爭。勿論多少緊歇。多不聽納。不徒不從。又多摧折之。或詬罵之。甚則廹之以危禍。其何以來諫乎。是故讜言不聞而言路絶塞。言路者。國家之元氣。豈有元氣壅閼而人不死者乎。上曰。聞卿所達。是予頂門一針。不勝欽服矣。又奏曰。定公又問一言喪邦。則孔子又對曰。予無樂乎爲君。惟其言而莫予違。夫爲人上而樂人不違己。則豈非喪邦之源乎。孟子曰。訑訑之聲音顔色。距人於千里之外。訑訑。自足其智。不嗜善言之貌也。訑訑猶且距人。况殿下之聲音顔色。不獨訑訑者乎。夫如是則雖有忠言至計。孰肯陳於殿下之前哉。此正殿下所當反省處也。上曰。所達益切矣。予方書付六條于壁上。以自警省。此言可以添入矣。但近來公道絶少。私意橫流。人皆曰彼枉我直。今如欲擧直措枉。其道何由。對曰。謝良佐有言。理不明則以枉爲直。以直爲枉者多矣。故君子大居敬而貴窮理。在上者苟能講學明理。使此心如明鏡止水。則枉直莫逃於淵鑑。而擧措自得其當矣。上曰。明鑑止水之喩。似偏於靜。何也。對曰。靜則爲明鑑止水之軆。動則爲明鏡止水之用。不可謂偏於靜矣。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聖學工夫。在於彼七情中節。而七情中易發雖制者。惟怒爲甚。伏覩殿下平日威怒太過。或因一事激惱。輒至移怒處甚多。如臺諫進言。不槪聖心。則譴責只於其人猶可也。而政院還收則罪政院。玉堂爭執則罪玉堂。豈非移怒乎。程子曰。當怒之時。遽忘其怒而觀理之是非。此是治怒之要法。伏願殿下軆念焉。上曰。予有不耐住之病。時或如此。今聞贊善之言。可見其自得之工矣。語未畢。時原任大臣。承命追入。上曰。俄者贊善所言。皆予頂門一針。前日講學。每有書自書我自我之歎。贊善若少留。則欲講學矣。贊善是山野之人。有實工夫。故其人感動人。予之固執。聞贊善之言而太半感回矣。元良沖年。輔道實急。寬予之心。亦在贊善。卿等亦共勸留可也。先生辭巽畢。又俯伏曰。昔衛武公年九十。作抑戒。使群臣箴警。我殿下雖春秋晼晩。而視武公則不啻少壯。况平日典學之誠。逈出百王。日三開筵。無所懈怠。近忽無端停講。已至許久。豈不可惜。當此天氣淸和之節。請速開講筵。以盡緝煕光明之工焉。雖然。以今日言之。講學猶爲第二件事矣。上曰。似以否隔爲悶矣。對曰。臣請以一事爲喩。今夫邑宰一日不坐衙。民不見面。則邑事多滯。其弊有不可言。况以千乘之尊。萬幾之繁。上不許引接。下無所稟命。一日二日。置國事於度外。則豈非危亡之機乎。人情或有懊惱不平之事。不能强制。忽見大歡慶事。則頓覺心氣融釋。氣象和平。此是天機自然之妙也。日今元良入學。萬姓歡忭。殿下嘉悅之心。庸有其極。因此機會。洞釋疑欝。區區之望也。上曰。予心。贊善猶未能盡知矣。十餘年勞悴。形殼徒存。殆若木石然矣。昔漢高慢儒生。而猶感四皓之言。贊善勸予受善。故予意亦解。自古人君。亦有受學於山野之人者。贊善若少留。則予將親臨太學。視學後行三老五更之禮。使儒生輩聳動矣。仍敎領議政金在魯曰。夏享前當開講。享視後視學。以此分付擧行。又論先生曰。卿等出入元良書筵。則必大有益矣。予之固執之心。因卿言感解。誠意豈曰不相孚乎。先生力辭縷縷。仍請退出。上命注書指路。仍下備忘記曰。今予之心。豈特固執。意盖深矣。而山野儒臣。引經勸勉。感我執心。一邊勸留。不聽其達。可謂召其人而閉其門也。備局日次視事取稟。依例擧享禮過後。儒臣在京之前謁先聖。視學講磨。以表崇儒尊年之意。又敎領相曰。諸侯亦有臨雍之禮乎。若有過禮。贊善必益不安。卿等相議。參酌節目以入可也。

賜食物柴炭。上䟽辭。不許。

傳曰。昔人有授舘授粲之䂓。儒臣旣勸留京。食物柴炭。其令該曹救助。先生䟽陳辭受之義。且曰。方今東北大饑。餓莩載路。粒米束薪。猶足以濟及殘氓。不敢濫受恩典。批曰。此尊年尊儒之意。卿須安心勿辭。

四月。辛卯。初二日入參書筵于德成閣。

講童蒙先習。自太極肇判止繼天立極。先生次第解釋。因達曰。所謂聖人。非別般人。其耳目口鼻。皆與人同。但其德性至善。无一毫私欲惡念。邸下若以古聖人爲法。治心修德。無一毫私欲惡念。則亦當爲東方聖人矣。又曰。聖人有言。行有餘力。則以學文。文王之爲世子。日三朝王李。問寢視膳惟謹。邸下雖在沖年。必於晨夕。問安三殿。省視寢膳。罔或少懈。然後退而讀書。則亦可以開發志思。成就溫文。傳曰。堯舜之道。孝悌而已。又曰。聖人。人倫之至。聖人之爲聖。只在於此。惟邸下勉焉。臣今疾病將退。難望再入。竊願仰覩邸下翰墨之戱焉。世子命左右取來紙硯。書孝悌忠信正平六大字以賜之。先生離席拜受曰。筆翰非帝王家急務。而但古人謂之心畫。故曰心正則筆正。先儒亦曰寫字時甚敬。卽此是學。邸下於燕閑習字時。一畫一點。必務端方。無或欹斜草率。則是亦治心之一端也。臣旣得此至寶。退敀鄕廬之後。謹當朝夕瞻玩。以慰區區延頸之忱矣。遂請退出。按是日。上聞先生當入書筵。敎曰。父之所敬。子不敬乎。以師傅禮爲之。中官不卽傳命。而侍講院引顯廟在東宮時同春宋先生以贊善入書筵之例。與賓客同列。盖先生官從二品故也。其後。上命不卽傳命之中官。令該府處之。

甲午。上䟽乞㱕。手批不許。

先生治䟽將上。領相金在魯因登對陳達。上遣史官諭曰。予過齋後欲開講。贊善必見我而去。先生旣上附奏。翌日。遂上䟽乞㱕。兼陳養老禮不敢當之意。上手書批答曰。十三年之後。日者見卿。尙今欣慰。因儒臣曠職。遅回講筵。卿欲尋鄕。由凉德之誠淺。雖然。于今待耆儒之意。專由此衷。以卿喬木之臣。豈忍邁邁。過齋後有面諭者。卿須軆此慇懃之志。留待聽諭。上以慰懿陵之心。下以副多士之倚。復上附奏。陳不敢當之意。

乙未。祗受臯比之賜。

入學恩典也。

戊戌。入侍晝講于煕政堂。

上讀心經第五章附註敬字諸說。先生解釋整齊嚴肅。嚴威儼恪兩段文義訖。因總論大旨曰。操心必於有形象處着工。則易得力。故朱子曰。非嚴肅無下手處者。亦此意也。上曰。克己復禮。朱子何以作理字看。對曰。理則全軆。而禮則理中之一事。似不如理字之爲大。故初甞不快於禮字。而必訓作理字說後。乃覺得言禮則正容貌。正衣冠。尊瞻視等節目。皆在其中。故曰知。其精微縝密。非常情所及耳。上曰。朱子不快於禮者。豈慮其不復本然之天理。而只從節文儀則上做去故耶。對曰。節文儀則。豈非理乎。但禮卽是有形可據底物事。理則无形可見。惟復於禮。則天理自全。故曰克去己私。皆敀於禮。則日用之間。莫非天理之流行。且復理云者。又似徑先說得向上去。故未穩矣。何叔京每以此心存在爲敬。而不肯用力於容貌辭氣之間。故朱子非之。盖人心出入无常。若不先着力於容貌辭氣。何以存得此心乎。大抵存心二字。始出於孟子。而論語則只曰居處恭執事敬。如是用工。則自然心得其存矣。後世則又以爲自外操執。不足爲存心。而所以存心。有與釋老無異者。可見先聖復禮之訓。最切於表裡交養之工矣。大抵敬是學者第一用工處。朱子有言堯是初頭出第一個聖人。堯典說堯之德。欽又是第一個字。臣窃以爲黃帝丹書。實出於堯之前。而亦言敬勝怠者吉。怠勝敬者滅。則千聖相傳之心法。豈有加於此者哉。至程子而乃帖出一敬字以敎人。而始發主一无適整齊嚴肅之訓。朱子言敬實本於此。而於大學或問。又兼取謝上蔡常惺惺法。尹和靖其心收斂不容一物之說。合四條而言之。敬之爲義。始完備无滲漏處。盖只言惺惺。則恐流於禪佛。專言整齊。則不无外面粧點之弊。必合此四者。然後乃爲眞個敬工夫矣。上曰。無事時此心渾然自在。而思慮應接時。欲加把捉。則轉覺紛擾。何以用工。對曰。心之病有二。忘與助長也。忘固不是。而助長之害尤大。如操之太急。反生病痛者是也。故朱子於此。亦令姑暫放下。而以略略收拾爲節度。要在於勿忘勿助之間也。上命先生近前曰。卿來後欲卽開講。而儒臣不備。迄今遅滯。殊鬼誠淺。先生辭謝又起。伏奏曰。今國家第一急務。无出於輔導東宮一事。如臣无似。雖久留。豈有絲毫裨輔。而况難於久留乎。以是知其必无益也。大抵書筵制度疎略。曠日一開。霎時旋罷。難望有裨於睿學。只㱕於應文備數而已。敎誨之方。必不失時。然後无扞格難入之患。賈誼所謂早諭敎與選左右。此是大節目。而必須頻開書筵。時時召見宮僚。如遊戱然。言動酬接。務從簡易。不獨當日受讀之文而已。優游上下。從容玩釋。則羣僚之情志可通。而世子之學力日進矣。宋哲宗在經筵。有折柳事。伊川以方長不折之意諫之。沖年此等遊戱。亦不甚妨。如或一意於謹嚴淵默。有同藏拙不示人之意。則臣僚豈有可諫之時乎。上曰。藏拙之言。甚好。山野之人。樸實如此矣。其畢說之。先生又奏曰。臣見進講之時。前受音誦訖。以新受音。一番讀。一番釋義而卽罷。如臣者。固不足言。雖使眞有道術者當之。豈有一分補益之望乎。臣意若於講官之前。頻頻誦讀。如有誤讀。則提醒文義。解釋字音。而誦時又隨其通略。出栍高下。則讀數自多。文理漸就矣。古者養儲有擇士負之之語。而此非近世所可行者。程子所言擇士夫家童稚有才行者。與之居處者。古今異宜。亦不可行。臣之愚見。妄以爲莫如殿下以身敎之。朱子戊申封事。有曰陛下以時召之。使侍燕閑。從容啓廸。凡古先聖王正心修身平治天下之要。陛下之所服行而已有效。勉慕而未能及。媿悔而未能免者。傾倒羅列。悉以告之云者。可謂至深切矣。殿下在淸燕時。宜令世子不得一時離側。誦讀應對之外。如古人懷橘扇枕等事。亦時言之。使嘉言善行。盈耳充腹。无或一放過。則此是眞實底工夫矣。雖以閭巷家兒言之。如或一時不在父兄之側。則外誘交亂。而聡明精神。頓覺昬蔽。其害深矣。東宮雖歧嶷夙成。而正當沖年。亦安保其必無此弊乎。上曰。言甚切實。而末梢語。尤深切矣。予豈有可以身敎者乎。觀渠氣質。則本自善矣。惟望贊善之盡心輔導耳。聞大臣言。卿於視學。必欲力辭云。何也。對曰。殿下爲臣特擧視學之典。曰養老。曰耆儒。隱然欲陳三老五更之儀。幺麽小臣。豈敢當此盛典乎。上曰。卿卽喬木之臣。今番之出。亦爲元良。故予亦不欲以文具待之。而近來泮宮。作一闘閧之塲。人皆不欲染身者。可見今之世道矣。正欲與山林之人。一次臨講。以爲觀感之道。而太學亦卿先聖先師所在。卿亦與有榮焉。何可過辭也。且卿輔我元良。使得成就。則陟降之靈。豈不悅豫乎。從今卿必入參於書筵。以俄者所達之意。從容開導可也。視學儀文中。爲耆儒興壹節。特令刪去。以從卿志。與予同遊太學。豈非美事乎。亦欲以此身敎元良也。對曰。同遊之敎。尤不敢聞。入我朝以來。先正兼三達尊者幾人。列聖朝禮賢之誠。亦何如。而皆未有此禮。臣有死而已。决不敢奉承。且今餓莩載路。癘疫日熾。豈可以彌文瑣節。爲之於如此之時乎。上曰。以陸秀夫崖山事言之。講學非造次可離者。豈有關於民之飢飽耶。當盡去煩文。召卿與之一講。豈有妨耶。對曰。禮樂。必積德而後可興。太平之後。行此禮可也。以今時世。太學便爲人人不欲投足之地。而殿下一興不似如臣者。臨講一番。實無毫分利益。終敀於文具而已。至於輔導元良之敎。臣以積年延頸之忱。獲瞻歧嶷之容。私心欣滿。殆忘寢食。常自語于心曰。若何而使世道淸平。人才蔚興。我東宮邸下。得以安享太平。區區意願。盖如此。苟有可以有輔於睿學。雖糜粉何辭。而顧今病勢日增。無望久留。則一二日留講。亦何益乎。伏願博選宮僚。以盡養正之道。凡係敎導之方。無失時日。以至於睿學之將就。則臣當退伏田野。忻抃以死矣。因起伏曰。臣一退之後。更无登對之期。請畢未盡之懷。聖學旣臻緝煕。何待加勉。而衛武九十。猶作抑戒。學問之工。豈可以春秋晼晩而有所厭倦哉。舜禹之精一執中。孔顔之克復爲仁。上下千百餘年。其言答若合符契。而程子曰。天德王道。其要只在勤獨。盖不謹獨。則雖曰祛人慾。而人慾有未盡。雖曰存天理。而天理有未純。天德王道。終不可成。而聖賢心法。亦敀虛語矣。此豈非聖學加勉處乎。今夫閭巷學者。中年以後。則志氣每有摧頹之患。而况帝王之學。又與韋布不同。君上一心。或衰倦怠忽。則朝政世道。日就紊亂。可不戒哉。上曰。當服膺矣。先生復奏曰。臣甞讀孟子。其論四端。最爲切要。而其中惻隱是非二者。是仁智交際萬化之機軸也。盖自夫有陰陽。而其德爲淑慝。其類爲黑白。是非之大分。已判然矣。故聖人之軆天行道也。亦必扶陽而抑陰。取正而去耶。進君子而退小人。此天下古今不易之定理也。若無是非之分。則便是長夜。而事之得失。人之賢邪。顚倒貿亂。國必危亡矣。是以古昔聖王於是非之際。必明辨洞察。而行之必以中。其所謂中。卽明辨是非天理自肰之中。而後世僞儒誤釋中字。便以含糊不分明者爲中。而其流必爲姑息苟具之㱕。孟子曰。所惡於智者。爲其鑿也。智者。如禹之治水。行其所无事也。今夫水東流者决之使東。西流者决之使西。豈不順且无事。而東者必挽之使西。西者必挽之使東者。則用功難而事終不成矣。若平心觀理於是非之際而用其中。如禹之治水。則天下之事无難。而國其庶幾乎。上不答。良久曰。今欲爲中。必兼公字義肰後可也。又曰。俄言士子不欲投足太學云者。何也。對曰。太學。卽濟濟禮讓之地。而卽今人心陷溺。便作一鬪閧之塲。自好之士。豈不厭避。而此亦非一朝一夕之故也。上曰。如此之故。必欲得如卿者。以正士習耳。對曰。聖上以臣爲儒賢而優禮之。有若古人之買死馬骨者然。繼此而在野群賢。感激誠禮。于于上來。則豈不大有益於東宮乎。判書臣李縡。以先朝近密之臣。早年恬退。林下讀書三十年。學識高明。爲後學所尊仰。宜與朴弼周一軆召致矣。上就執先生手曰。今非文具。實予誠心。爲卿除去煩文。欲與元良同見。何其持難乃爾。予言至此。而卿不回心乎。安知陟降不臨在於此耶。先生起伏曰。聖人不枉人志。何必如是廹隘。上曰。非爲廹隘。欲示慇懃之意耳。對曰。聖上恩禮優異如此。而臣不敢奉承。罪當萬死。一退之後。得瞻天顔。不可復期。只自嗚咽而已。仍請退出。按先生於是行也。盖欲悉暴憂愛耿結之梱。而英廟聖旨。已主蕩平之治。語及時事。必顯有間然之意。前後儒賢登此。莫不以此狼狽而㱕。先生於是日奏對。誠意所孚。酬酢如響。及論中字誤解之弊。纔說治水之譬。則已示不槪之色。而欵欵以視學一事敦廹之。先生於此。雖偏被優異之恩數。而其義有不可苟然而處之者。於是遂擧李朴二公。以應上旨。而卽請退出。翌日留䟽徑敀。竟无一二大言議闡明義理。嗚呼。此後學无窮之遺恨也。

己亥。留䟽告㱕。乞禮被擅行之罪。復上書。進六箴于世子。

書略曰。臣於曩日登筵。伏蒙邸下書賜孝悌忠信正平六大字。臣雙擎寶玩。如獲拱壁。念此六字。雖出於一時翰墨之餘。而實古帝王修齊治平之要道。玆敢推演字義。各成二句短箴。用替瞽御之誦。其孝箴曰。問寢視膳。夙夜匪懈。化合兆庶。永錫不匱。悌箴曰。屈己徒善。謙順自牧。尊德尙。興讓一國。忠箴曰。反己自盡。祛僞敦素。充拓以去。萬物得所。信箴曰。物各有則。一循无違。興國人交。至善在茲。正箴曰。一心卓立。百邪退聽。表端影直。四方敀正。平箴曰。如水之止。如衡之公。揆事裁物。平在其中。

遣史官。傳諭䟽批于中路。

批略曰。日者。執手面諭。有陟降在臨之敎。卿心不動。是予誠淺。所進元良書箴。可知眷眷之心。元良幼沖。予批替答。卿須少諒。雖於道上。幡然悟之。卿卽回入。輔我元良。以不敢承命之意。附奏。

十一月。上䟽引罪。乞削職秩。不許。

前此。上以先生徑還。不得行養老之禮。只行視學。至是。上䟽引罪。

遣掖隷賜饌。上䟽謝。兼辭職名。且因南至陳戒。

時灾癘熾行。因辭䟽略陳克体天地之心。安養生民之意。賜批嘉納。

癸亥。先生七十二歲正月。世子疹候平復。上䟽引不參候班之罪。乞蒙勘削。

優批宣召。以病不得趍承之意。附奏。

三月。下手書敦召。上䟽辭。

時世子將行冠禮。上特下手書。略曰。卿已來參於元良齒學之時。于今加元服之日。豈忍邁邁。卿須思懿陵。少諒。誠淺眩暈。其猶手書。少諒少諒。仍命遣翰林傳諭偕來。先生以病附奏。復上䟽附奏力辭之。且請召還史官。幷不許。

世子賜饌。祗受。

世子冠禮後上䟽。請違召之罪。兼附陳戒于東宮。

上賜批敦召。

陳戒略曰。謹按冠後朝謁儀。有宣敎之辭曰。事親以孝。接下以仁。使人以義。養人以惠。我殿下又別爲訓諭。反復數百言。明白深切。有足以昭垂萬世。昔孟子告滕世子。道性善。言必穪堯舜。宋儒陳瓘戒學者曰。我爲孩童。豈敢學顔孟。誠願我元良。繼自今勿以幼沖自居。奮發大志。卓然以堯舜三王爲法。常責之於己曰。被何人也。我何人也。有爲者亦若是。于以致學問之極工。盡聖人之能事。則德與堯舜同其大。治與三王幷其隆。臣雖溘肰塡溝壑。亦无恨矣。按䟽中。有殿下於元良燕侍之際。敎告如許道理之語。盖欲自大朝宣亦此䟽於東宮也。

四月上䟽陳病狀。請召還史官。

又上䟽請譴。且請召還史官。

前批有曰。待儒臣豈爲文具。頃者法講。已悉大槩。卿何一毫介意云云。盖去年登對時。先生因泮宮染身之敎。有臨講文具之語。而自上不槪於明辨是非之奏。特有投足太學之問。故或慮先生以此爲難進之義。後因法講。語及於儒臣。而又於䟽批。開釋如此也。䟽略曰。臣於筵席奏對之際。愚僭疎妄之失。不可一二數。至若事係賢關者。臣亦豈不知嚴重。而垂問之下。率口而對。眞所謂駟不及舌。不待聖敎。而臣亦自悔之不暇。肰其從容廈氊。酬答如響。在臣疎逖。亦足爲幸。何敢一毫留滯於心曲。作爲經年後難進之節拍乎。

閏四月。上䟽陳病狀。申請召還史官。

備言畿邑廚傳貽弊民間之狀。批曰。一向强廹。有欠尊賢之道。從容致卿。是禮卿之道。偕來之臣。其令入城。以便卿心。

八月。上幸貞陵。祗迎于路傍。

甲子。先生七十三歲正月。上䟽賀東宮嘉禮。因辭職陳戒。

䟽畧曰。伏聞曩者聖心有所激惱。閉閤不視朝有許多日。大小臣僚。鎭日求對而不獲命。遑遑罔措。終至於相率排闥。殿下此擧。凡幾遭矣。臣於再昨年入對時。敢陳一二狂瞽之說。則聖上不以爲罪。而猥許以頂門一針。積月停筵之餘。特下視事之命。有以見聖人之心。眞如天地之復也。曾未幾月。又有近日之擧。易所謂頻復之厲。而上下不交。天下無邦者。不幸近之矣。此殆殿下春秋晼晩。志氣漸弛。涵養之功未充。克治之力未固而肰也。誠願聖上繼自今。必以朱夫子平心和氣四字。爲學問大根本。又以程夫子廓肰大公。物來順應二語。爲定性第一法。凡於喜怒之發。物各付物而己不與焉。則方寸之間。虛靈洞澈。政令之施。正大嚴肅。直與天地上下同流矣。仍念臣曾於前席。備陳元良敎導之方。敢以爲殿下之一動一靜一語一默。无非元良觀感儀刑之地。殿下其毋以年紀衰耄而有所退沮。亦毋以時象弊習而有所懊惱淬勵之精神。奮發大有爲之志。益孜孜於典學。益勉勉於勤政。則元良肖德作聖之本。亶在是矣。賜批嘉納。仍令勿辭上來。

二月。以小學訓義事獻議。

上以小學舊注疎略。命館閣攷輯稟裁。如思政殿故事。遣應敎金尙廸。持草本就質于先生。先生逐條付籤於卷端。又補列其未備者數條於獻議之下以進。並蒙採納。刊入於新本訓義。

有食物周給之命。上䟽辭不許。

三月。以私廟祝式事獻議。

上將親祭淑嬪廟。遣翰林問祝式于先生。先生獻議略曰。帝王家。承統爲重。則御諱之書。恐不可輕議。至於私親二字。似無嫌碍。而但此只出於家私主恩之例穪。未有古例之明據。以此穪道有欠謹嚴。以臣愚見。恐不如直穪封號矣。

五月。上䟽請罪。

時上候違豫。藥院移直。先生不敢在私第。進詣東門外。朝夕探候。及承翌瘳之慶。上䟽請徑還之罪。兼附陳戒。仍還沙村。䟽略曰。殿下春秋漸晩。榮衛何衰。其於聖人所愼。尤不可不加之意也。朱夫子有言。聖人之血氣。有時而衰。聖人之志氣。無時而衰。益加戒懼。以志率氣。凡諸飮食起居節宣之方。兢兢自持。無忽少愈之戒。則豈非我國家億萬年無彊之福哉。末又請王世子視膳之暇。頻御書筵。批曰。靜攝淸心。其本學問。章中勉陳。其用感歎。雖然。百章豈若一登。卿須軆慇懃之意。幡然上來。用副靜攝中求助之意。仍命遣史官。傳諭偕來。按時生生外孫洪▣▣樂性。以假注書承命來。先生復上附奏辭。批曰。此時欲見卿。若今瞻雲漢也。先生又上附奏。

上䟽。引未參賀班之罪。兼附陳戒。

䟽略曰。聖批中靜攝淸心。其本學問云者。誠可謂得其要矣。鄒聖所謂養心莫善於寡欲。呂成公所謂心廣軆胖。百疾俱除。正此之謂。而八字謨訓。盖已默契之矣。苟殿下因此而益加存省。幽閑燕處之中。不懈其嚴恭寅畏之念。義理潛玩之際。自得乎優游涵泳之趣。物來而順應。事過而不留。意。必自除。懊惱无作。常使心境和泰。志氣淸明。則豈徒有補於一時攝養之節而已。自可馴致乎古哲王所其無逸歷年無彊之福矣。賜批嘉納。

九月。推恩陞嘉義階。

時上入耆社。推恩耆老。各加一資。

十月二十九日壬申。卯時考終于沙村精舍之正寢。

易簀前數日有詩曰。淹病東岡歲月荒。天高木落轉悲凉。池心老鯽愁方凍。墻角寒花不耐霜。竹几塵埃埋舊卷。紙窓風雨對深觴。天機滚滚无端始。須識純坤兆一陽。至是日。怡肰無怛化意。呼外甥李輔天。勉以志事而已。按尹公得觀竹巖漫錄曰。杞園丈易簀前數日有詩曰云云。語心悲凉。盖魚丈心事。有不得不肰者矣。盖先生晩年。困於疑謗。心事不白於卋。雖其盛德深厚。不知不慍。隱默以自終。而自然有悽感之意。發於逍遙之般。至今反復玩味。槪然有餘悲焉。尹公所謂心事不得不然云者。其微意固可見。而亦或有不欲顯言者歟。

上聞卒逝之報。下敎隱卒有加禮。

傳曰。魚贊善飽德山林。夙負士林之望。頃年一瞻。尙今思之。此單遽上。傷悼曷喩。仍命喪葬等事。禮葬外。依一品例擧行。凡係隱卒之典。多不盡錄。按先生喪後前後恩敎之發於筵席者亦多。後三年丁卯。子錫胤除副修撰。上䟽曰。臣父平生自處以非分。力辭經筵召命。而至於聖學進修之工。一念耿耿。未甞食息暫忘。臣每退自召筵。凡講書之自止多寡及上數之俯宣於講官者。臣必一一㱕傳於臣父。臣父聞之。欽歎聖學之造詣精深。殆欲喜而忘寢。其或久在靜攝。停有日。則亦不覺憂悶形於色也云云。尋蒙召對下敎曰。魚贊善以山林宿德屢朝禮遇之人。予之眷遇甚隆。年前元良入學時。贊善入參。予尤不能忘矣。後日召對。命東宮侍講敎曰。儒臣之父贊善。平日於東宮講學事甚嚴。今日東宮之進益如此。惜不令贊善見之。後十三年丁丑。錫胤以特進官入侍講筵。敷陳文義畢。上稱善曰。卿父故贊善。曾於入侍。言桀紂之惡。其第一。卽餙非拒諫。予悚然至▣于今不忘于心。今卿所奏。與贊善此言相合矣。

十二月。遣禮官吊祭。

致祭文。弘文舘校理兼知製敎趙明鼎製進。

黎湖朴公操文來哭。

朴公聞先生訃。爲位而哭之甚慟。至是。操文臨哭。其文曰。余病伏隩。有若瓠繫。幷世之賢。率多未際。晩與公識。亦止一再。惟公平生。與道終始。古井無波。良玉纔纇。闇肰之章。占外知內。有味隰桑。愛矣不謂。謂言早晩。更卜一會。中半之約。徒勞準擬。孰云不幸。訃車忽届。心期都謬。講劘永已。交臂而失。寧不傷愾。力疾來哭。若接聲氣。神交冥漠。欽此綿漬。按當時及門諸公操哭之文頗多。而惟安李公輔天之文。狀德最詳。有足以想見典型。故附錄于此。其畧曰。嗚呼。先生稟仁和中正之情。有淸明純粹之姿。加之以沈潛自得之功。養之以悠久不已之力。盖自洲門聞道之日。汔于東岡易簀之歲。五十有餘年矣。是其所養之厚。所造之深。豈人人之所能窺測涯量者哉。嗚呼。小子供遽灑掃於先生之門。亦已久矣。見先生敎人應物居家處鄕之方。無一事之非誠也。見先生言語筆畫飮食起居之節。無一時之非敬也。藹乎其陽春之和穆也。湛乎其淵水之凝深也。迎之而不見其喜。犯之而不見其怒。忿懥者卽之而望其私。狡僞者望之而獻其誠者。知其爲先生之氣像也。辭足以形義理之精微。辨可以破異說之詖邪。正大敦厚。本之乎經傳。瞻蔚典則。取之於韓曾。施之今則變俗尙之浮靡。垂之後而爲取文之羽翼者。知其爲先生之文章也。若夫知無不到。而猶欲致察於章句之細。行無不備。而猶見戰兢於日用之常。以上達而行下學。以有餘而若不足。雖疾病困谻而无一息之或懈。衰暮耆耋而忘年數之不足。小子於此。窃窺先生日新不已之實也。若夫栖遅於寂寞之野。偃仰乎環堵之室。跡卷一世而道通千古。優游百年之內。浩然天地之間。雖世道屢改而變故百出。譬若浮雲之過空。曾不足以介意。小子於此。窃仰先生不知不慍之盛也。嗚呼。自古君子困於憂患者多矣。而未有如先生之不幸也。以先生之邃學盛德。一時之英材。未蒙陶鎔之惠。來世之學者。莫承統緖之傳。微言已絶於生前。大道永墜於身後。實斯世之不幸。而抑後學無恨之恨也。

二十四日丁卯。行襄禮于豊德望浦先兆乾坐之原。

贊成公議政公及殤子墓。並同岡異兆。而先生墓。在贊成公墓下十步。盖遵先生平日遺志云。

乙丑後一年四月。洪夫人卒。

夫人友德配美。閫則克備。以壬子九月八日生。卒于是月三日。葬祔于先生墓右。後七十四年戊寅。外玄孫洪奭周就家藏遺蹟參据。述行狀。

甲午。後六十年○純宗大王四年家狀成。

外孫李在誠撰。按先生行狀。外孫洪公樂命。晩年欲屬筆未就。至是。曾孫在璜。屬李公。撰成家狀。

戊寅。後七十四年行狀成。

外玄孫洪奭周撰。

癸巳。後八十九年文集成。

先生所著文集。合二十四卷。嗣子錫胤編。李輔天與尹得觀。往復選正未及成。玄孫命能。又屬洪奭周及外曾孫李正履。續校而成。

甲午。後九十年墓誌銘成。

洗馬洪直弼撰。

戊戌。後九十四年○今上四年年譜成。

玄孫命能就家藏草本。博考增補。與外曾孫李正履正觀。外玄孫洪吉周。往復校勘以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