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岡先生文集/卷一

東岡先生文集
卷一
作者：金宇顒
1755年

詩

卽事

入戶琴書靜。出門湖海深。松風吹野服。幽獨好開襟。

待人不至

待君君不來。天濶水空廻。林密多豺虎。危途各愼哉。

入德山洞

山行五日傍晴川。滿面東風三月天。一幅綸巾人不識。朗吟飛過月峯前。

夢作_二首

山妻筍蕨羹。溪伴銀鱗膾。飽後携靑藜。蒼松碧蘚外。身世山靑水白。生涯柳綠花紅。眠覺滿枝啼鳥。酒醒吹面松風。

西溪唱酬_{三首○幷小序}

嘉靖丙寅仲夏十三日。盧徙菴子將〈祼〉鄭梅村遂初〈復顯〉姜介菴仲輔〈翼〉與開巖舍兄洎余。會話于濫溪書院。共結西溪之約以旣望之日。是日乍陰乍晴。諸君不失期。相俟于㵢溪邊樹下。邀我輩同行。鄭竹軒仲尹曺梅菴幼淸〈湜〉與沙溪舍兄隨焉。共訪西溪。溪在天嶺郡西未十里。林深谷幽。石潔泉淸。諸君皆缷馬洞門。足踏苔巖。五步一顧。十步一坐。每得佳處。輒嘯詠沈吟。咸有得得之趣。於是各賦言志。以記淸遊。

道腸無妄想。塵外得淸眞。石潔行行勝。泉淸曲曲新。詩歌千古意。杯酒一場春。此日窮源處。相携不俗人。

是夕。仲尹以子疾辭歸。吾輩暮投溪上小菴宿焉。是夜。雲陰不見月。各賦一絶。

西溪深處有仙源。瞻望山高不可越。朗詠歸來俯碧流。悠然坐待峯頭月。

因山雨灑。不得坐石間。皆入菴中。李汝順忽至。被雨不得暫寓遊躅於蕙路。悤遽而歸。固知山靈不許外人知也。吾輩欲乘興往訪龍遊洞壑。畢竟爲猜魔誤了。方之汝順則雖有間矣。亦是俗緣未盡處尙在也。日欲斜。朋欲散。觴酒相屬。發散煙霞之興。醉裏又吟一絶。

白石淸泉境。君詩不可無。天機呈露處。忘爾更忘吾。

幼淸仲輔。與開巖酣歌相和。逸興發越。仲輔歌所製數闋。思致平遠。尤可翫賞。令人一唱三歎。歌罷。遂騎馬帶雨而歸。至廣惠院。相與登樓敍話。霎時而別。噫。穹壤百年。極欠一會。良朋之合。雲水之樂。得一猶難。而又兼之耶。此吾所以酣觴賦詩。嘯詠長吟而不能自已者也。他年索居中。夢想淸遊。應不堪心魂之飛越。唱酬瓊玉。當爲諸君面目於此時矣。於是乎錄而藏之。是月念日。直峯記。

次鄭藥圃_琢韻_{乙酉春。以疾謝事出郊。藥圃贈詩。故和之。}

短髮蕭疏心則長。春風離思九廻腸。臨分莫說艱危事。說着艱危便添傷。

己丑冬。謫會寧道中。次韓昌黎韻。

十年經幄九重天。豈識鰲山路數千。錯擬野芹堪獻御。不知秋菊可延年。雲橫鐵嶺家何在。雪擁咸關馬不前。孤臣魂魄何須喚。自有丹心向日邊。

贈金鶴峯_誠一

侃侃吾宗老。飄然學士班。在家常祝聖。憂國願時安。鬢爲調和白。心緣報効丹。緘書到北塞。頻問縶南冠。

謝鄭寒岡_逑送玉假山_{道可宰成川。造送玉假山。偶閱簡齋集。次小玉山韻贈之。}

故人知我戀邱園。擬作東岡七點顔。試取巫川一片玉。宛成壺裏九華山。朝霞暮靄精神在。白鶴蒼松意思閒。安得黃冠兼野服。置身巖壑翠微間。

壬辰五月。聞倭賊大擧入寇。京城不守。

吾生苦不辰。胡獨遭陽九。旻天降喪亂。不自我先後。蟊賊作內訌。戎馬恣躪蹂。赤子化仇讎。疆圉無人守。哀恫二百年。恩澤何深厚。一朝失丘民。不云撫我后。廟堂有相臣。邊城多武赳。高官與厚祿。纍印若若綬。不聞籌策紆。不見義旅糾。紛紛文煥降。擾擾檀公走。七廟化灰燼。京邑付賊手。玉輅向何許。公卿落草莽。誰生禍亂階。致寇招戎醜。孤臣在北塞。空餘膽一斗。擧頭望西方。欲向螭階叩。願借尙方劍。一斬佞臣首。腷臆誰與訴。辛酸血欲嘔。嘗聞古人訓。魚舍熊掌取。風簷展朱書。道理貫心肘。

見赦書。感泣寓懷。

離亂將安適。恩綸自九天。憂情聞吉語。感淚灑殘年。報德知無極。湛身詎有緣。唯餘一片赤。已向五雲邊。

有感_{時聞島夷有自中之亂}

天意亡胡日。人心厭亂餘。惜無諸葛表。誰上陸公書。報主心腸苦。憂時鬢髮疏。秋風動歸興。偏憶故山廬。

端州路上。聞劉將軍_克良戰死臨津。援筆涕下。

戰死臨津劉景善。能謀愛士丈人行。忘身奮勇楊無敵。持重全軍趙護羌。晩節當年知義骨。悲歌昔日見雄腸。時危忽失奇男子。慷慨難禁涕泗滂。

贈鄭景任_經世

百萬南來總虎熊。天聲遙震日之東。小儒伴客才能薄。大將征蠻氣勢雄。畫戟新詩瞻眺處。靑油快士指揮中。黃龍痛飮期君共。男子平生只孝忠。

謹次家兄伊溪韻。送行安峽。

紛紛幾日定。白首竟何之。子美心猶壯。昌黎行且思。懷歸悲路阻。供世覺身安。雁啄無梁稻。飛飛不救飢。

諷寄鄭仁弘

山人不可尋。山路黑如漆。何以贈夫君。巖頭一片月。

己亥春。謝事出城。寓居仁川南村。

終南淸渭思難裁。宮闕岧嶢首屢回。銅雀舟中故吏酒。歧灘川上從孫杯。雨餘溪柳初含嫩。春半山花猶未開。濱海茅窩寬似斗。水天空闊峀崔嵬。

晩出逍遙亭_{二首○仁川南村。作小亭。名以逍遙。}

秋風玄晏臥江城。寒雨蕭蕭夜有聲。千里故山迷去路。松楸入夢客魂驚。

秋風瑟瑟動江干。抱病關門客思酸。試上逍遙扶杖立。喜看丹葉照前山。

採松花

登彼西山阿。采采黃玉花。擷之不盈掬。東風飄水涯。攀枝獨延佇。悵望空咄嗟。山川鬱已夕。有懷其如何。

和權叔正_用中

七載干戈送居諸。書生憂世計謀疏。搖落漢南風雨夕。季鷹心思政何如。

種菊

閒來與世總相忘。微雨淸齋一炷香。花塢移栽數叢菊。歲寒要看傲風霜。

嘲黃花

關播懾却盧公語。不敢公庭吐一辭。那料黃花學時樣。肅霜威力歛芬菲。

答或人_{疑脫詠梅二字}

暗香未許狂風攪。旣不之西又不東。敢把疏英輕闘雪。不妨藏了月明中。

宿炭枝村

三日筇枝楊枊風。煙霞隨處俗緣空。時行時住時談笑。長在川聲山色中。

看簡齋詩。偶與意會。

淸心省事簡居士。掃地焚香岡老人。開卷㗳然相對處。夜牕松月澹凝神。

喫江膾酌山醪

不是知幾只爲鱸。何須適意在松吳。飽餘聊酌江村酒。未覺他鄕客興孤。

贈朴富平_{富平有送酒之約。而久不至。其書有甕波未淸之語。}

王弘送酒風流遠。白水眞人棄我遐。海曲已看棠吐萼。安南那料甕無波。衝煙白鷺來何晩。轉眼靑春覺已過。惆悵逍遙亭下望。幾番回首路歧斜。

次權叔正韻

九月高風動芰荷。京華無奈客愁多。囊詩島瘦兼郊冷。樽酒夷淸與惠和。澹老不堪從婦寺。伯仁那忍說山河。楚些章成轉悲苦。不如相對飮無何。

記夢

客問生兒敎以何。岡翁對曰不知他。山人之子行何事。只學飼牛與煮茶。

惜春

紅盡暎山紅發桃。鶯花夕謝㮏花朝。無人共把鸕鶿盞。風雨飄搖恐不饒。

贈黃參議_景明

我是東西南北人。天涯淪落未歸身。羡君休沐瞻桑梓。樽滿淸醪座滿賓。

春晩病痾。贈金朝瑞。_二首。

海上淸明日日風。春寒未了怯岡翁。僑居猶悵無杯酒。折簡難呼鹽鐵公。

溪柳初含嫩黃色。海棠三月尙無紅。山靈嘲我歸來晩。歛却臙脂煙霧中。

和尹彦聖

我欲示婦劉伶傳。君今敎兒甯戚經。共向西疇問春事。不妨提挈瓦盆傾。

在月嶽山。寄彦聖。

晩知先生來幾時。三春强半尙逶遲。松溪月嶽幽深處。可欠吾君千首詩。

和河聖源_渾韻

歲暮心期是故人。世情叵耐白頭新。交遊意氣非金石。藥物行沖最可親。

次權叔正韻_四首

百計終歸沒尾顚。惟知第一是歸田。舟中叩枻王乘興。驢背吟詩孟聳肩。

卯申乾沒雪渾顚。上士猶慚過乘田。虛抱希文後樂意。許身宜與季鷹肩。

耦耕身世太狂顚。羈絆年來苦憶田。指下空傳流水調。何人解聳子期肩。

不才何幸末僚居。柱下生涯與世疏。秋盡茂陵風雨夜。一窓孤寂病相如。

和權叔正

寰區流血日。不見請纓臣。武穆已成土。邦衡誰繼塵。報國丹心老。憂時素髮新。終然無寸策。十載未歸身。

贈友人

含城辭益友。洛國就高賢。賴有烏頭力。防其柔道牽。西山籠白雨。南海暗蒼煙。幾日重論說。臨牋更惘然。

喜雨

霏霏終日雨。習習滿面風。黍潤芃芃綠。花開灼灼紅。散懷欣節序。憂國願穰豊。端坐幽窓下。香煙地爐中。

步簡齋韻。呈中原主牧。

離鄕一紀長流寓。去國三年百慮非。啄啄稻粱猶未足。飛飛簾幕竟安歸。携家作客謀何拙。問舍求田計自違。釣水採山聊可樂。不應呑恨獨霑衣。

贈權叔正

餐英飮露更衣荷。歲暮徘徊思偏多。岳老願同宗社死。澹菴羞與犬羊和。揮戈魯將猶回日。挽土誰人可灌河。兵食如今憂半菽。擧杯那得酹蕭何。

述懷。贈西原徐令公_仁遠。

寧飮三斗醋。莫行歲晩路。我年六十二。始味古人句。去國哀王粲。傷時悲賈傳。天地無家客。飄然何處寓。忽罷仁州夢。來尋湖嶺藪。蒼蒼月嶽下。兩脚差可住。結茅水石間。聊用慰遲暮。蕨薇可療飢。丹邱欲仍羽。凡情猶未免。妻子須托友。知君敦古義。斯言庶無負。

紀行_庚子

二月旣望日。仁州初戒轄。農人告春及。西疇事方劇。寤言懷松楸。我心不可掇。十七朝發軔。暮余至蓮城。夜來風振屋。知有雨在明。被簑數十里。水原休脚力。客枕雨聲多。明朝未斷絶。近午上馬去。振威逢提督。監司韓毅伯。慇懃杯酒接。縣倅兪達曾。砥平安宗吉。偶然成鼎坐。聊可慰岑寂。念日復遇雨。稅駕稷山縣。太守崔伯進。滿酌苦相勸。亹亹說寒岡。如見元賓面。翊日雨兼雪。使我停征軸。湖士安基賢。協攻愁城急。廿二雪未已。拂袖征一息。天安見金倅。松岸未遇朴。孫君來待我。應也在松谷。廿三到谷口。溪流及馬腹。孝兒迎諸路。朴雛見四達。廿四到州內。適値州牧出。伊誰同夜牀。仲達在我側。廿五雨如麻。朝逢佐郞姜。向夕存仲至。美酒崇羽觴。馬瘏且留韓。稻種載送仁。廿六晩雨收。馳馬抵報恩。不遇李侯佐。但見仁仲春。廿七廿八日。屈山金陸歷。廿九至薪谷。方甫對棋局。親賓來惠然。李丈韓景祉。和風三月三。踏靑鑑湖涘。山花紅正盛。溪柳靑初嫩。陶谷呂聖遇。涉溪驅馬遠。五日歷韓氏。少憩延鳳址。天賚設酒饌。堅鐵年十四。鄕隣滿席間。黃髮兼兒齒。日暮至沙村。投宿軍藏里。賓如設夕飯。行可書祝詞。六日祭沙谷。終日雨霏微。七日自松石。直峴至蔓里。州伯送祭需。峽宋具祀事。拳拳李子眞。隨我遵倻水。德懋邀至家。新村名達理。寒岡檜淵間。溪山秀而美。是夜月正明。鷓鴣灘上坐。明朝鳳臺下。淸泉浩如瀉。花發暎溪流。壁立如削玉。丁寧沙上話。共結茆棟約。遂至長洞宿。祗謁四代櫝。九日朴侯來。滿堂多賓客。十日源深亭。戾止雙靑眼。所欠對朴候。開話未得款。世路險於山。吾人愼所向。却愁而月征。未能回片餉。夕宿星山館。邂逅將軍郭。抗疏論世事。不憚龍鱗逆。談笑就牢圄。丈夫眞壯烈。感時嬰我懷。送君心欲折。朴侯陞元戎。亦來同杯酌。十一涉甑淵。宋家就齋沐。家兄至自玉。忠可亦來括。行甫曁德晦。崇善朴誠伯。仁友藹然萃。數日共追逐。先送孝兒行。爲渠縻仕籍。十二祭法泉。州人供祭物。傷心外家族。血屬盡零落。冒雨抵伊湖。池舘何淸潔。主人彌樂子。綸巾對書冊。桃杏開已盡。梨花滿山谷。十三沙堤上。鄕人羅酒炙。夕宿若木縣。兄行至此別。十四還薪谷。汝㴠訪于栗。妹夫李汝順。來俟亦有日。祀事旣云畢。歸裝戒已勑。甘文金守愚。持酒來相訪。汝㴠亦尾至。梨亭坐相向。十五遇凶訃。參奉忽云亡。吾兄無嗣胤。失聲驚中腸。病疾阻憑棺。忠可先往哭。卄一至開寧。守愚迎我宿。曺家三昆仲。寓居台星谷。經過拜其母。南冥之側室。卄二外南村。景任連床話。遇雨成信宿。棋陣攻屢破。主人拜銅章。林下辭淸福。〈時景任占地溪山間。爲結茆計。自言行住坐臥。不離泉聲山色之中。俄而寧海除命至。余笑曰。昔有人讀書修行。請於上帝。願得佳山好水之間。優遊卒歲。上帝不許曰。此淸福也。上界所深惜。若富貴則惟汝所欲云。公欲得淸福。天豈不惜乎。〉歷見見卿室。魯谷哭亡姪。具奠一觴酒。短詞告衷曲。妻妾與孤兒。竛竮飢且迫。宗海及其母。漂泊亦靡托。傷哉天下窮。莫先此孤獨。糶租濟涸轍。留書與商牧。商山客館新。對話成士悅。念五化寧縣。溪澗開躑躅。盧受吾兄弟。話舊到更僕。念六宿三山。念七到上黨。存仲曁彦佐。俱掛御史狀。念八正佐山。敍懷韓仲黙。滿堂韓氏族。吉應亦會合。深川溪上話。有懷居士朴。念九全義縣。時雨暫停客。主倅鄭天卿。館宇頗修飭。晦日過天安。冒雨行抵稷。崔倅在京家。溫陽來晤言。四月初吉日。歷振至水原。崔侯徐判至。亦復逢毅伯。二日過安山。遂還仁川宅。風亂寒氣透。路逺疲腰脚。一出忽經時。放慵困酬酢。歸來閉戶臥。神觀得休息。階花紅未謝。陂菊繁枝葉。明牕對書案。存存吾赤室。

稷山遇雨留行呈縣宰崔伯進

霖雨兼春雪。龍公可少休。霏霏連奕奕。漠漠更浮浮。手鉅農人怕。泥深客子愁。非關天所挽。端爲使君留。

挽南冥曺先生_二首

遯世簞瓢樂。憂時奏對危。雲林眞不負。行止本無羈。海室尸淵處。山齋晦養時。平生修業地。回首淚漣洏。

半世幾虛過。蕭山背汗沾。雷天勉勵切。金玉訓謨嚴。洛下鳥頭去。龍門感慨添。斜陽封馬鬣。何處更依瞻。

挽姜仲輔

文獻當時道未亨。至今遺慟涕雙橫。幸憐墜緖能傳脈。始識天心篤生英。汗馬心功千聖會。斷金交誼百年情。山頹慟哭天難問。已矣斯文孰復明。

挽金斗巖_應南

歎息驚波上。中流失篙工。斯人今世罕。綽有古遺風。才德張忠獻。淸貧盧相公。平生法孝直。此日意何窮。

挽鄭柏谷_崑壽

歎息時危亂。賢卿今又亡。忱忠遇主切。遺愛在人長。麟閣論方重。修文召已忙。吟風題楚挽。悲咽不成章。

挽趙大笑_宗道

嶺表堂堂友。心雄氣亦豪。驚聞王蠋死。肯作疊山逃。義烈扶人紀。英風壯本朝。平生談笑處。江濶碧天高。

挽李善述_承

王孫好資質。忠信著州閭。無夢到勳業。有兒敎詩書。倻水孤雲跡。晴暉陶隱居。平生行樂地。今日但荒墟。

挽郭養靜_䞭

邦運値陽九。島夷肆陸梁。王綱一解紐。師旅失張皇。嶺表六十州。何人抗方張。款款李丞相。仗鉞東南方。慇懃事鳩聚。山柵設金湯。南民散已久。將士孰承當。吾友一書生。忠義貫心腸。奮志嬰孤墉。誓士何慨慷。忱誠所感動。士女修矛斨湖嶺擬保障。黃石爲睢陽。寧知都統去。昂發死封疆。鼎鑊固我所。從容就劍鋩。二子爭死父。淑女操愈剛。忠孝萃一家。視古有耿光。壯節立頑懦。義氣扶綱常。褒爵仍賜酹。敎墨何煒煌。賀蘭雖未斬。巡遠事已彰。皎日照餘衷。淸風萬古長。男子誰無膽。令人氣激昂。老夫心欲裂。和淚寫新章。

詞

南風辭

南風吹兮綠樹多。白岳雲飛兮漢水波。岸有芷兮汀有蘭。懷夫君兮意如何。歸來兮逍遙。扣枻兮浩歌。采瑤草兮山之中。心自奇兮不敢誇。芰荷衣兮芙蓉裳。佩繽紛其脩姱。耿吾有此內美兮。莫我知兮何瑕。朝遊兮九畹。夕餐兮黃花。弭節兮容與。芳菲菲兮滿家。樂不可兮終極。時苒苒兮白駒過。思佳人兮遲暮。宵余寤而興嗟。結煩言兮詒下。女夫何浩蕩而不嘉。諒却步而圖前。不浸遠而愈遐。瞻宮殿之岧嶢。鬱三角之嵯峨。葵傾心而向陽兮。羌寸情之難磨。捐余玦兮廣津。遺余褋兮楊花。哀佳時之易徂。恐白日之移光。歲忽忽而遒盡兮。撫孤松而周章。歸來兮逍遙。瓊佩蕊其彌長。芳與澤其未虧。孰云幽而不揚。步蘭臯而止息。遵東籬而彷徉。托歲寒之貞松。倚暮天之脩篁。陟椒邱而回首。睠言顧彼西方。西方人兮不可忘。酌羽觴兮不永傷。時不可求兮命不可謀。聊暇日而翶翔。歸來兮逍遙。從吾所好兮樂且無央。奉簡冊之格言兮。尋古人之遺芳。賴皇天之厚德兮。冀有聞於大方。

黃華詞_{庚寅重陽日。在會寧謫所作。}

歲暮兮多懷。言陟兮阿邱。滿眼兮蒿荻。求芳草兮不自由。涼風起兮蕭瑟。驚吹帽之淸秋。忽反顧而流涕兮。哀故園之黃華。夙托契於陶令。慕東籬之修姱。汨吾滋之九畹。又百畝之培植。嘉受命之獨正。儼黃中之純德。汲泉兮承露。勤朝灌而夕漑。窓明兮几淨。恒嗒然以相對。竊美夫淡而不厭。願依前脩之遺則。羞桃李之噲伍。與松柏以爲匹。微霜降兮百草凋。羌獨恃夫晩節。托幽期於歲寒。抱孤根以終始。哀時運之不齊。飄朔風以北徙。慨風土之有異。但塵沙之相撲。覽榮華其未得。孰芳菲之可覿。今夕兮何夕。金風吹兮蓐收回。感重陽之隹節。酌金罍兮悲來。惜淸歡之難再。思往歲之物色。裛淸露而掇英。泛忘憂以遺俗。何今日之楚囚。整南冠於塞北。虛頭上之漉巾。恨淸芬之難挹。對沙磧之荒草。想邱園之芳叢。開殘花兮向何人。撫芳醪兮遡西風。結幽情以延佇。勉貞心之不忒。時荏苒以將罷。願脩名之可立。荷衣兮蕙帶。思公子兮心蘊結。天寒兮日暮。翠袖薄兮倚脩竹。

賦

沈碑賦_十五歲作

天地一甕。萬物群蚋。人於其間。立名一世。草木榮華。秋後霜紅。鳥獸好音。過耳成空。孰以區區。圖萬年計。有碑沈水。曰惟元凱。算當年之勳業。亦西晉之偉人。曾成癖於左氏。肅雍容於角巾。憤邊塵之未淸。暫緩帶於鈴閣。呼吸而山河響應。指顧而壯士效力。提千艘而南下。三吳杳其在目。舳艫龍躍於江淮。武夫虎步於原隰。石頭之降幡一豎。金陵之王氣蕭索。建佐命之元勳。成混一之偉烈。誇功業之彪炳。思垂耀於萬葉。留龜趾於峴首。心尙懼乎磨滅。乃懷永圖晝長策。斲片石記丕績。炳炳數行之字。昭昭星斗之文。峴山之下。江水沄沄。于以投之。于彼滄波。付馮夷以守護。詔百神使撝訶。盖念千百載下。億萬年後。易置山川。變換宇宙。松柏摧薪之秋。刦灰飛塹之夕。人無不化。物無不易。山冢崒崩。古有其變。滄海桑田。曾不一瞬。那知此水。爲陵爲岡。于斯時也。天飜地覆。今古荒茫。臧否誰論。賢愚亡羊。孰爲遺臭。孰爲流芳。千千萬萬。英雄豪傑。畢竟澌盡於一場。碑於此時。有如老仙不死閱興亡。多年水中之沈彩。忽爲萬人之具瞻。指點摩挲於斯地者。皆知其爲杜征南也。則寧不足以永身後之名。後天地而流聲。斯杜子之深計。諒盡巧於好名。吾觀夫人間蘧廬。百年旅寄。白駒光陰。黃粱世事。紛幾人立功而立名。擬萬古之不死。及其薰沈而響絶。能不朽者有幾。惟有岣嶁山上。記夏后之神功。岐山石鼓。頌周宣之車攻。玆功德入人者深。芳至今猶未沬。不待夫水中之沈。歷萬古兮如昨。林宗不愧於碑銘。叔子著德於墮淚。有德業自足以不泯。胡爲預也之好異。嗚呼噫嘻。歲換時移。物有時而或遷。天長地久。名則垂於千年。自其變者而觀之。一片石不足傳也。自其不變者而觀之。我之名固無盡也。彼頑然水中之一碑。寧足爲吾名之加損。銘之鍾鼎。都是外物。被之金石。亦自外鑠。固君子自有樂地。初不在功名中也。使此身有後世之名。亦猶浮雲之過太空也。曾何足以累吾之一心。設機巧於胸臆。吁嗟乎。大禹神鼎。尙煩萬夫之索。咸陽玉璽。不免烈焰之燒。矧么麽之一碑。輕一箇之鴻毛。欲持此而永傳。眞巧中之至拙。千秋詞客。訪古吳越。煙沈峴山。日暮江浙。洞庭秋早。風草蕭瑟。傷心往事。一邱荒土。昔日沈碑之所。但見波濤之怒。

擁腫木賦

余哀衆芳之萎折。理何爽乎栽培。悲直木之先伐。悼秀林之風摧。信好修之爲害。羌不如乎無材。有樹偃蹇兮山之中。表獨立兮千春。吾知擁腫之爲世棄。故保性而全眞。天何稟性之魁壘。蹇同迹乎凡木。非榮慕乎芝蘭。豈鄙陋於荊棘。爾不爲從繩而求直。孰匠氏之汝嘉。爾不爲杞柳之桮棬。孰戕賊之汝加。幾年晦養於穹林。飽風霜於洞壑。體龍鍾而剝落。枝虬走而蟠屈。鐵榦専壑。壯百圍之盤曲。黛色參天。矗不知其幾尺。落落兮盤踞。有得地之淸髙。冥冥兮孤立。多烈風之飄颻。凡蜀山於祖龍。曾斧斤之不及。剪徂徠於奚斯。亦無與於方斲。朝聞谷中之丁丁。暮見齊山之濯濯。保天年而虛老。人謂汝之不才。不遇蒙莊之詼諧。世孰知夫散材。固物性之爲然。可處身之不如。與其抱材而賈祟。孰若黜芳而全虛。巢由天放於物表。笑虁龍之蹩躃。子陵高臥於霞外。蔑雲臺之卄八。自甘江湖之浮泛。曾不嫌夫濩落。寧作溝中之棄捐。固不願乎犧樽。無何鄕兮廣漠濱。擬將超一世之籠樊。亦何慕衆材之屑屑而求入乎匠氏之園也。雖然。天之生物。必有用也。有材必收。物所共也。使梧檟無所取材。豈云異夫樲棘。陟彼景山。丸丸松柏。取爲棟樑。新廟有赫。瞻彼楚宮。椅桐梓漆。爰伐琴瑟。神人胥悅。或爲巨川之楫。濟天下之蒼生。或爲大廈之木。扶一世之將傾。不然。挺生堯庭。辨邪正於榮枯。奈之何枯死巖穴。辜負雨露之霑濡。重爲之嘲曰。無補生民老腹空。不從繩墨謾龍鍾。野外自同閒草木。可慚無路謝東風。

鏡無見疵之失賦

悲毀譽之多端。歎歡怨之千般。嫌有心之招怨。求公道於世間。驗無怒於虛舟。知不怨於飄瓦。有物至明而無私。鏡也有類乎無我。是固隨物而無意。吾知無失於見疵。覰空明之體像。含精粹於火离。體不塵而湛一。性無掩於照物。方新磨之炯炯。懸明月於空碧。無魚喣之作痕。有照膽之揚色。凝然寂然。萬象未照。但虛白之暎室。彼物狀之芸芸。來照我之空空。我之虛兮受物。夫孰逃於太空。我之明兮照物。夫孰怨於大公。林林總總萬物萬形之未齊。我但有此光明之體段。姸媸長短巨細精粗之自照。我本無此勞勞之煩亂。彼自醜兮非憎。此有美兮何私。嫫母不敢怨兮。我本無情於西施。刀夫不敢詈兮。我本無情於子都。都付物而應物。宜無失於錙銖。噫。鏡之窮物而無怨。原無私而取貴。况大人道與心一。純是一團天理。昭白日乎彝倫。蘊天經與地緯。作天下古今之明鏡。照幾惡與幾美。縱是是而非非。元無毁而無譽。失道者爲尤。微我非之。反道者爲過。非我譏之。鯀自殛於羽山。非虞帝之所知。禹亦戮夫防風。由彼孼之自作。麟經大義。一字鈇鉞。綱目微辭。千古殷鑑。片言明貶。筆下誅僭。若化工因物而運神。豈事事物物而雕刻。是皆炳炳烈烈爲世之寶鑑。詎見疵之有失。嗚呼。管奪伯而無怨。明廢廖而感德。著公心於一時。猶足以取信於世人。矧至人水鏡胸中。誅不怨兮賞不恩。慶雲和風之顔子。怒不遷兮本無物。座上春風之明道。怒於人兮人自服。人耶鏡耶。混無心而無迹。夫如是則小人革面。何畏乎巧言令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