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東林先生文集
卷之七
作者:柳致皜
1906年
卷八

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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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問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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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有君底道理。臣有臣底道理。父有父底道理。子有子底道理。達有達底道理。竆有竆底道理。隨處皆然。這道理只是一箇天理。只是一箇本心而已。中只是一箇中也。隨處無定處。在室也室中是中。在堂也堂中是中。隨處莫不皆然。易只是一箇易也。隨時無定時。在初也有初底道。在二也有二底道。乾也有乾底道。坤也有坤底道。便隨時皆然。

道理隨處便在。在在處處。須尋討箇當處道理。如尊卑貴賤竆通等。凡隨遇者是也。少向別處走便不是。亦災害隨之也。車行陸舟行水。陸不可舟而水不可車者。其理然也。凡語默起居一動一靜。幷須隨事主一。事相攙越。道理便昏了。且當一事略窺箇影象便已。便行不到了。尤須就其間精識曲折去處。通徹無壅滯。不然道理便間斷也。

看天下萬事大小厚薄。各有這定分了。這大不可敎小了。這小不可敎大了。到自家心眼公公平平無些蔽累時。便坦然隨這定分做了。元不費一毫勞攘也。今人便把小或放大了。把大或要小了。厚薄亦然。此所以天下事日紊也。

此世道學不明。無敎化以導率之也。人各就私心偏智。自成根窠。長短大小。千差萬殊。紛綸雜糅。舛錯膠固而無裁定之者。故去看他一世也。見正理習正事者鮮矣。今且役了耳目心思。聞見得這零零瑣瑣底何益。曉解得這私邪曲折千態萬形底何益。只將古昔聖賢言語。就事事印證。便自瞭然。有作止取舍底權度。便自不滯於事。然若復陽陽說出某事貼某句。某語貼某訓。却是淺也。敎默默地立墻壁在了。

敬而心存。心存而性得其養。敬而后心之天理洞然無夾雜障礙。存在便自在。發出便直出了。靜而便會動。動而便會靜也。不敬而論性。空言而已。

凡人做一事要人好看。出一語要人好聽。雖做得也好。說得也好。見他胷中已索然無物。無箇一段骨子。萬事都是虛套了。只如一塲俳倡戲。狀出正士君子樣。雖瞞了一箇愚病人。亦自卽處破綻出。只供傍觀拍掌也。又如草木根株已病。枝葉便自不得榮茂。這外面好看者亦何能久。且人心不同。隨許多人耳目皆欲使喜好了。且將費了許多粧撰許多勞攘。其亦自取無限煩苦了。且敎人立箇根本。便直截簡易。當行便行。當言便言。當下便脫灑。便沒些外面周遮繳繞也。內省自不疚了。彼好也譽也又何足喜。惡也毁也又何足怵焉。見他胷中澄然無煩惱賊。豈不快樂了。且見他爲人修飾者。團圓無縫罅。雖明眼目。有或不能覺察出者。此眞一種可怕人。他日害道妨人不少。故君子患不知人也。

世皆以山林爲高。朝市爲卑。冕黻爲榮。縕袍爲辱。凡此類甚多也。然凡君子所處。何高何卑。何榮何辱。何屈何伸。何淸何陋。隨所遇而行其義也。隨所處而安之而已。

先須識得道理名目。又須尋討箇層級曲折去處也。如今行祭。是所以事神者。必須就參神降神。又須就進饌奠酒讀祝侑食。又須就闔門啓門進茶辭神。一一逐節誠心做去然後。凡事神底道理盡。若闕却一節。道理便不盡也。

一開眼孔。萬象昭鮮。一心存在。萬理生動。盈天地間布滿充塞。行日用際森列布著。坐卧起居手動足履。更要避出不得。

凡人於親也輒愛慕而不忍慢犯。尊也輒敬奉而不敢干越。愛也輒欲安之。敬也輒欲拜之。見老叟輒欲拱俯。見兄長輒欲退讓。樂也輒欲歌詠舞蹈。哀也輒欲哭泣擗踊。見器物也輒欲齊整。見賓客也輒欲迎揖。見善也欲其成。見惡也欲其止。此發於自然而天下之常情也。此聖人之敎所以因吾之所固有者也。聖人之敎如導水疏决而已。其流瀉者水之性也。如種樹培壅而已。其長茂者木之性也。

凡人處世。要異俗不可。要從俗亦不可。只看道理如何爾。當異處不要異而異。當從處不要從而從。纔有意爲之。若不隱恠崖異者。便同塵失身也。使吾眼前無些顧望牽絆之私。當下便簡易明潔也。

人之所以爲學者。以吾之心不同於聖人之心故也。夫氣質拘之於有生之初。物欲蔽之於有生之後。其純粹至善者。又何能保其初乎。故吾之爲學。必克去私欲。變化氣質。求所以復乎天理而已。若吾之心。卽與天地聖人之心無不同者。抑又何待於學也乎。且爲學之道。必須先明此理而知所往然後。心之所發。有準則而得其止。若不見天理而專認此心爲主宰。以其靈明知覺者而謂之純善也。必將以運水搬柴爲妙用。擎拳豎拂期頓悟。終歸於釋氏之見矣。此其流於自私而不可與入堯舜之道。

凡人行事。要驚世動俗非是。要超羣絶類非是。驚世動俗超羣絶類。已自不平常。况要之之尤爲病乎。只是默默存在。平平步履。只依本分做去了。若一有過當。雖美事亦贅疣。雖美語亦宂剩了。以其逐事逐物。各具這道理也。

天下之理。只是實然。故須知也實行也實言也實。須默自一一照檢也。夫有心做不實者。姦欺幻弄。其邪惡無足言也。有無心做不實者。悠浪泛忽。終不得做人了。凡人不實者。其生也虛。其歿也無愛惜處。

常須存得行一不義殺一不辜。得天下不爲底心。

近世科擧之弊。在上者固合有更張。然在下徒費言議。何益於事。且當從國家之制。依式入圍呈券而已。用舍升沉。不在於我。又何足動了心。只當爲在我者而已。看他淆濁奔競。擧了一世都墮在慾浪中。間有志之士。大笑高翔而不回者。固無足恠。然亦見其有些過處。己未曾淆濁了。雖擧世淆濁。何累於己。我未曾奔競了。雖擧世奔競。何干於我。只當立定自己脚跟。不干他人事也。近世致君。惟有此一路。如此而得固幸。不得又何足恨。不得而放曠悲愁者。是不識道者也。但近世時文浮巧賤陋。固正士所不屑爲。守正者固寡合於世。賢者亦竟難進也已。相時度義。閒居求志。正有無限樂事在。然只在當人自處如何。亦難終以爲訓也。

凡養心之道。直要就心上用功。便無著手處。故必須就四勿三貴。整齊嚴肅。正衣冠一思慮上用力。這外面發處一齊整頓。得無滲漏。這裏面一箇心。自在自足。更不須問。譬如植木。必須從外面密培㙲勤澆灌。勿侵損而已。其中生氣自然長茂。分枝敷葉。聳壑干雲而不已。若土踈受風熯。復掀動不靜。其生意便枯。無以續接得生理了。

天地之生萬物。無一物相似。聖人之應萬事。無一事相同。學者要得其心。若泥其跡則滯矣。如君之賜一也。聖人於食則嘗之。於腥則薦之。於生則畜之。凡隨遇而當於理也。

世人之於聖賢。孰願其必背馳乎。由其不知道。故不求異而自無不異。此所以學莫先於致知也。如𥌒者豈不願其行出大坦官路上。擧足一動。便墮榛落莽。由其目不辨也。哀哉。嵬擧雙眸。山川道里險易遠近。無所不燭。豈復有舍此正路。投入榛莽者乎。

人在天地間。只要不失此天理而已。盡此理者聖人是也。用力不違此理者賢人是也。學要學聖人。只要不失此理而已。人之欲爲方圓者必因規矩。故曰規矩方圓之至也。聖人人倫之至也。

聖人之心。只是純他天理。故制出禮。只因天理自然鋪排出了。今人有口說而心不到。足履而情不應者。此只是理汩於欲而心失其眞故耳。安於禮。方得其本心。

古人惻怛周至。不比今人疎率苟且。觀古禮可知。古文雖簡少亦然。

仁包四德。就義禮智。亦各可見。如以禮言之。自孝親弟長。隨其親疎之殺而各盡其愛。惻怛敦厚。靡有不盡仁也。嚴其貴賤上下之等。長幼尊卑之序。隨處制宜。截然無敢踰越義也。辨其親疎之殺。貴賤上下長幼尊卑之別。而知其所以處之而不差者智也。朱子嘗言仁與智包得。義與禮包不得。然就禮上看。亦可見四德。義亦然。

讀論語實見得。段段要切。句句要切。無淺深精粗之別。方可言道學。

凡有一毫過分事便非是。凡言奇特超絶震耀皆非是。講解了有物有則一句語。便要高擧眼不得。闊擧步不得。這高妙只在卑近處。今且從平常處識察。日積月累。從低易處步履。寸積銖累去看了。

人不可有一毫自恕之心。此心漸長。終做大段無狀人。

凡學必須貼己理會。著實照管。方能進步去。如今人安坐說禮義廉恥若此若此。古人出處是非若此若此。作文亦能寫出此等語。及臨科鑽穴失身附勢。無所不爲。遂視作尋常事。與平日所言。成秦越矣。此於目前實處。全不照管了。許多好言語。雖從吾口中出。全不涉吾絲毫事。

凡學者平居。常如白日秋霜。淸冰烈火。無一毫怠塌昏眯滯泥淟涊意思。遇念起無難辨別義欲。遇事至無難辨別行止。精明奮决有骨力。若眊憒困頓。觸事漫漫漶漶。義不能决爲。惡不能决去。漸漸趨入於汚泥坑塹而不自覺也。

凡士須要心壯。信義理如四時之不可易。倚聖賢如喬嶽之不可搖。守得定時。便草芥萬鍾。談笑湯鑊。此氣浩然。無入而不自得。况世間小小利害榮辱。何足動得一毫。今人率皆心軟。動撓衰颯。蕭索憂愁。屈入宂瑣叢中。汩沒紛挐。沙滚糠眯。沒歲竆年而不能振。此無他。眼不明識不大也。眼明識大心便壯。凡物足蹋者易見。頭擡者不能見。反爲所壓。

今人學問。只依他古人言語。依他古人塗轍。不須更求新奇高特底事。然必須有極喜深信。大悟獨睹時。過此以往。凡吾作用。通流活動。無所拘滯。此在古人言語古人門戶中得之。無待於他求也。剪綵爲花。雕蓮刻菊。巧不可辨。然終不似有自然生意也。

善讀書者。讀聖賢切己警戒之語。便皇恐發憤。慷慨奮勵。思改過而自新。讀發明道理之語。便以發蒙見天披雲見日。快爽欣喜。思趨乎至中。凡聖賢之言。如卽地命面。今日耳聞。一言一句。箚身著心。都是實事。不善讀者。以聖賢言語。看作尋常言語。只取之而爲組綴文句之用。若只如此而已。是視聖經賢傳。與莊列班馬無別也。古昔聖賢片片赤心說與人。至誠要人開悟。至誠要人行做者。都歸虛語。可惜可惜。

聖賢之言。平鋪明白。學者只誦習循蹈去。如大學說誠意正心。知得如何誠如何正。自家便要誠要正。中庸言擇善固執。知得如何擇如何執。自家便要擇要執。如此一一反己。靠實做將去。所以貴尋人講論者。只要求得聖賢本意道理本面。要安頓自家身心。要自家行做不差誤了。如農夫求老農學爲農。如耕種失時。鋤養失宜。五糓不熟。不免飢餓之憂。如工匠求匠師而學之。不學便無以爲工匠。這都是實事。今人讀書。平易處都蹉過了。以爲不足深思。必揀取艱深隱晦處理會。是只欲從人競辨。示其新奇。以取快於一時。徒是務外而已。做文字說出人所不知底說話。以取名利而已。平易易知處。受用尤切近省力。捨平易要揀難底理會者。可知其無日用踐歷之味。爲人爲己。相去甚遠。不可不戒。

臨科欲鑽穴者。爲官賄近倖。居家樂放縱者。任政壞名敎。結交喜佞己者。立朝逐賢士。買物要廉價者。臨民行攘𭭌。作事慕威勢者。得志必凌㬥。竆時羡富貴者。致位忽貧賤。平居慕俗尙者。出身必附權勢。喜事功者。爲官必困民力。

凡人立心一卑。前頭正有無限不好事。應擧覓官。一出私竇。前頭有得喪禍福。關鎖重重。至老至死。更不復超脫得出。如此輩人中。亦有濟世澤民行道致君者否。

四勿工夫。遇禮與非禮。精明辨別。自家眼前。截然成兩片。方下勿字克字工夫。須勇猛决烈。無絲毫牽絆鈍退之意。此所謂孤軍遇強敵。用力廝殺者。如吾不盡死力。便爲賊所陷敗呑屠而後已也。用勿字工夫盡。頭回面轉。正大光明。乾淸坤寧。這非禮者已沒痕跡了。看這時是甚麽樣氣象。最怕含含糊糊不分明。悠悠慢慢不剛决。

前日嘗疑克己復禮工夫。似是克己了。又須復禮。竊看世間有一箇少欲制欲底人。淸恬堅固。無許多牽纏馳蕩去了。又不能周旋中禮。一一合天則了。禮是有許多精微曲折。必須逐節逐曲。復用力尋討循蹈。零星銖寸積累湊合將去。此是克己了。又要復禮。却費多少工夫也。嘗以此質之所庵丈。答云某平日亦嘗有此疑。未見先儒說有可據者。須更致思。近來見其未然。克己復禮。只是一時事。克人欲一毫。復天理一毫。克人欲十分。復天理十分。如此捱去。間不容髮。禮有那未復。卽是己私有未克了。若云己私已克盡了。又用別項工夫要復那禮。未知己已克盡。禮有那未復時節。這身心安住在甚處。非天理卽是人欲。禮有未復時。卽未離私欲窠臼也。但私欲有多寡淺深之分耳。且克己工夫。必須就禮與非禮處。勇猛痛切克下了。方是實下手處。非禮要視也是欲。視也非禮。勿那視也禮。非禮要聽也是欲。聽也非禮。勿那聽也禮。纔克了便是復。不是陰便是陽。不是死便是生。截自克己以後都是禮也。如佛者淸凈禁截情慾。恰似克己一般。然只是那自私自利之心。便不是克己了。克己到那復禮時。方是克己盡也。就這事上克己復禮。那事上克己復禮。逐時逐處克己復禮。是一事上克復。積累湊合。至凈盡人欲。純全天理。是全體底克復。有偏全生熟之別。葢要復禮是克己。克己了是復禮。

看今時凡事不爲利欲所動。是第一等人。

今讀了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兩句語。便見天下事精粗巨細遠近淺深。如萬目隨綱。千枝附本。更無他物。外此而謂之道者。卽異端耳邪魔耳。便無足言已。讀中庸或問論首節一條。可見貴在日用。卑近處識察。切實處踐歷。積久體驗。漸隨處現透也。

凡人有溫厚和平之德。其發而應事。無非吉祥善事。能樂而不淫愛而不溺。怒而不㬥哀而不傷。威而不猛怨而不誹。用工之要。在勿失本心。致謹於幾微之際而熟之而已。

夫道在天下。渾全高大。今且贊歎其渾全。夸說其高大亦無益。只低頭小心。就殊散處辨察。向低細處步履。隨處逐事。粲然見條理等第。截然有進退行止。便將世間許多道理。一番揀閱得熟。一番裁處得過。眼目細密而積久廣大。步履卑近而積久高遠。然後其所謂一本其所謂全體者。漸漸呈露出。與從邊贊歎夸說者。虛實自不同矣。如觀天地之大者。必須識得日星躔度。山河脈絡。方得見天地之體。窺京師之鉅者。必須見得宗廟之美百官之富。方得見京師之實。只從皮外呑棗。暗地摸象。不得意味形體之眞也。

凡聖人言語行事皆天理。凡制作節文。無非著明鋪排出一箇天理了。此所以爲萬世法程而不可易者也。自秦漢以降。聖人制作。破壞無有存者。往往不可追尋。人欲肆而天理滅矣。後儒講討修補。得遺意於千載之上。然間有殘缺不得其全者。其所發明。亦有拘於時俗而不得行。其將使斯世斯人。不得復見三代之懿也。嘗得古宮廟冠服之制於好古先生。又從定齋先生學得深衣之制尤詳。嘗欲搆小屋子。略倣古制服古服行古禮。討論古人遺意於其中。尙未果也。

凡人處事。須從平易白直做將去。如行大坦官路。自然使人無憂疑之心。若一從邪竇曲徑出。前頭定有無限嶢磎。行迷已遠。雖悔恨亦無及矣。面前大路。當行不行。別用計較智巧。徼幸欲速。其不誤入者鮮矣。

道理只在自身。無可假借處。無可倚靠處。只要見聖賢事業言語者。只要將來爲證明爲引路爲準的。無非理會吾身己上事。不然讀書萬卷無益也。

人若遇非常之誣難處之變。忠言不見信。積誠不能透者。但看吾道理有盡與不盡。反求而無求於外。自責而無責於人。旣怡然順吾之理。凡世間萬變。皆不能爲吾之累。若過自憂愁拂亂。鬱憤恨恚。恐吾已先不得其平而激成禍亂。或慮萬一有因吾所失也。鬱而愈和。險而愈平。察理精而應事正。如此而往。安知無透徹消弭之期。若不幸而不得。便得吾一心浩然。無愧於俯仰也。

凡世間斂貨財求名利者。晝夜孜營。奔走不暇。苟可以利於己者。便貪饕不已。不知禮義爲何事。廉恥爲何物。穢念結轖於肺腑。欲氣眊掩於面目。眞是可惡。眞所謂難與言者。稍有伶俐有識者。略知道義之重賢聖之尊。知背馳之爲可恥者。試與之語也。見其言是而心違。貌從而神去。向背之勢。濃淡之分。有不可誣。不待徵於事發於聲而見之也。或有衣被文字。援据經訓。以文飾其私己而以欺瞞愚俗。助其計功謀利之術。種種可惡。其類不一。及其僥倖得勢利。便肆然自得。傲然驕倨。世之汚濁無恥之類。又紛然而隨附之。勢成威立。不可禁制。見之只合大笑。亦不能不爲世道憂懣也。

心要廣大虛明。學要細密精詳。

心要專一。學要該博。

心不一卽不大不明。學不能見理。所學無歸宿處。

心具此理。此心不雜不放。不昏昧蔽累。卽此理純全。

但塊然守著此心。要事事中理不得。須格物竆理。

此心之知無不至。卽此理無所蔽。理有未竆。卽心之知有未盡。知有未盡。善端雖或發見。便不能尋得正路去。行得正位立。

聖賢說道理極周遍。無所不有。讀聖賢之訓。得其義盡。卽此心之知至。

此道理廣大。無處不有。無時不然。故工夫當細密。無遺漏處。無間斷時。

此心無纖毫邪曲。是直內。裁制事宜。截然均齊方正。無偏陂之失。是方外。

中庸戒懼是持敬。大學格致是明義。

人之過高徑約者。遂遺外事物。是甚心情。不是頑然如木石。直是強。致皜遇應事差失。便終日悔懊。達夜不釋。這時安得保心地和平。於此可驗內外交相養。

養得心體。是復箇原初道理。又要見得事事物物上道理。行得事事物物上道理。今塊然守著偏。問渠將此虛靈底理會箇甚。

事事物物上道理。便是心上道理。莫把事事物物看作外底。

遐邇古今。顯微大小。無非這箇道理。無一處閡隔。無一時間斷。能無一事放過。方不負人底道理。須養得氣。方擔得此事著。

學者讀書。求不得疑不釋。欲於此書卷面求之。枯燥硬澀而難進。須迤邐讀聖賢之訓。循環反復。沉潛醲郁。一朝有邂逅相發處。回看前日所疑者。渙然如冰釋。

廣瀨李丈嘗言無無才底聖賢。無無氣底聖賢。致皜謂自己工夫。勿論有才無才。只要明理。勿論有氣無氣。只要集義。

日間萬事。或鉅或細。或彼或此。便逐事做一事。箇箇片片。皆成段落。

且放置眼前百事。急尋箇一心去處敎回來。這心頭安頓定著了。更敎眼孔覰得這洪纖巨細高下左右千頭萬緖底。便瞭然判別得。便有條理有次第了。

初學之於義理。見識不明。故緣其疑似。便趑趄顧眄不能直前。前頭誤了許多事。旣誤了。又不能深思勇改。却周羅蔽遮。終不能掩其過。只足以大其惡。

人之有過。有心過有口過有身過。善惡之存中發外。猶影響。能察夫微。改之者爲賢知。而不克改者是怠惰。不知者是昏愚。過而不改。愈用意肆行者。爲凶爲㬥。其至於惡也。怠惰與凶㬥一也。

人材之成。其必於憂患乎。困心逆慮而必憤激。勢極力竆而必堅忍。憂積悔生。必追始慮終。憤激而志不惰。堅忍而守不撓。追始慮終而達乎事變。他日猝遇大事心不動。心不動而定靜。定靜而思慮精。思慮精而得其當。不幸而遇之。摧隕其志者。非君子也。

絶怠惰而後明。一思慮而後定。明以察理。定以立心。

屈己而交人。枉道而求用。不忍爲也。

世之漸下。見義者不得富。守禮者不得貴。人誰不惡貧賤求富貴哉。於是紛然貪利而背義。干冒而棄禮。背棄禮義。夫焉得不亂哉。特立不屈之士。其亦鮮矣夫。

人惟無欲而與天地之理合。無妄而與天地之事類。崇深韜晦。以充其內。以安其外。

明無有惑。剛無有屈。其天下之大丈夫乎。

天下之書。極其繁夥。安能盡觀。泛泛不切之言。不須費精考究。

守正則多礙。隨衆則失身。其言也信夫。

聖賢之言。極平常處。極簡淡處。初看不省其爲味。虛心一意。讀之愈久。乃有極竦動人處。極悅懌人處。

凡讀書。全不解者無可論。稍通文字路脈者。亦有不識意味者。惟體之心驗之身。方有無竆意思。方見無限情境。

一時之過。足以誤平生。一動之失。足以斁倫法。豈必人之知哉。其理卽然矣。

名之過實。顚沛隨之。愼夫。

日用之間。隨事莫非順境。所遇莫非安處乃可。知到盡行到熟。方到此境界。

人有活底見識。有死底見識。活底雖小亦可用。死底雖多何益。

修己能成物。爲人故喪己。且修己之道未盡。無以成物。此所當加勉。爲人之心纔發。卽是喪己。此所以甚懼。

見今讀書者。率多偸取聖賢許多好言語。粧出許多好文句。其心元不離膠膠撓撓域中。

人之動於欲。正如走坂之勢。若不勇猛著脚。必漸漸趨入坑塹中矣。

人欲之發。當一刀斬斷。逗留顧眄之頃。已墮在滅天理慢人紀之地。

心纔放敬纔失。已見天地四方易位。

古人每說任重道遠。稺少不解意。今而知得。决非罷軟凡庸所負荷。飽暖慢嬉可幾到。况繆於毫釐。失之頃刻者耶。反顧直是皇恐。

不遺細事然後能廣大。

天下無不可知底理。無不可爲底事。但惡不可爲。

人參天地。不與天地同。便是不盡本分。

吾觀世人或以巧文麗辭。或以高官顯仕。沾沾自足。其力量知識誠小哉。後世文章。於道甚害。

今人敎小兒。必先史記。所以自幼稺時。心便外馳了。

知聖人之不可不學而學不進者。反不如放曠自外。全不識學問工夫爲何事者。

不以難而自沮。不以異衆而羞縮。何患不到古人地位。

陽善陰惡。善惡之消長。間不容髮。善長一分。惡消一分。惡長一分。善消一分。學者之工。詎可一刻休廢哉。扶陽抑陰。乃修齊治平道理。

心正而大本立。修齊治平而達道行。

敬而誠。便與天合。只在主一。主一甚難。

幽如鬼神而可致。堅如金石而可貫者其誠乎。人而不誠。萬事皆虛。

人須保養精力。精力不足。臨事怠倦。無一誠意。心到一時便廣大光明。人心隘狹昏暗。只繇不一。

應事也。不覺爲物漬。事過後。方覺每隨物去了。

志不立。每易隨物注了。然豈可諉以志不立。不應當應之事。但隨遇一提掇。常勿令放過。自當有本立用行時。

甁養小梅。不及冬至。便菩蕾滿枝。可見天地之心。

五行水無不在。

水之腐也其色白。木之爛也其色黑。火之將滅也其色靑。金之化也其色黃。五行之變也。各從其所生。其亦異哉。

凡讀書必謹訓詁。然一向注心於文句之末。便不得見聖賢心事。

朋友之道大矣哉。古人相益。今人要相勝。要相勝。菑害之生無竆焉。

己非而人非之。改之而已。己是而人非之。順之而已。身入是非中。不見人是非。

壺谷先生嘗謂余曰人氣質昏惰。貼席呼喚不起者。雖有明師良友以先後之。亦末如之何矣。人若剛明。何事不做。

行有大小。施有遠近。知所先後。斯無悖理。

凡人生不安樂。臨死而慽。皆繇不盡人道。

爲人之道甚大。全人道者。千萬人一焉而已。存心而極其高明。見理而極其精微然後。方可應天下之事變。

吾輩所言。見得之言多。履歷之言少。

以言滑稽。天下更有何事不可言做。

自知怠爲棄而昏然安於怠。自知欲爲賊而蕩然趨於欲。平生所大言者歸虛。日間略用工者無迹。學見其難而不見其易。行見其失而不見其得。徒浩歎何爲。盍勉焉盡力。

吉人之養性者虛靜。君子之守道者敦篤。要內外之交修。勿先貞而後凟。

人之處世。有似伸而實屈。有似屈而實伸。有識者之所易知。流俗之所懵然。道屈與身屈。今古之所紛紛。道伸而身伸。吾未見其幾人。寧不爲之浩歎。

行己之初。當如金玉。不受微塵之汚。

丈夫動止。重如山岳。壁立萬仞。時至而伸。方做出許多事業。譬如千匀之弩。一發能碎萬重堅壁。固不爲鼷鼠發也。

沉潛底人。須剛克做事。天地之氣剛。故不論甚事皆透過。力量淺薄。須做人一己百人十己千底工夫庶可。

夜中工夫儘多。切不可多睡。

恒居不宜與妻孥混處。雖有資質之美。因循汩沒。

子曰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夫德者。人之所同得也。夫子言一日之效。理當如此。况有位而德以爲政者哉。民之歸之也。何待其有所爲也。如水之就下而已矣。

王者以德爲政然後。方與天下爲一家。萬民爲一體矣。

恥於爲惡者。誠於嚮善者也。沒世而猶不能忘。無恥而僅免者。革其外而從之者也。政刑弛而亂作矣。故植木而培根者必茂。治水而障流者終潰。

今且將世上利害毁譽榮辱。一切勿上念。惟篤信古人言語。守得定行得勇者。可濟此一生大事。

讀書奔程趁限。泛泛看過。便如不曾讀。將冊子布在眼前。靜坐將冊子上道理體之吾心然後。久久方見意味。得寸爲吾寸。得尺爲吾尺矣。

古禮不可不講明。日後若有願治君臣。擧而行之。庶或復見三代之盛。

我東論學書。敬箴集說爲最精要。論禮書。常變通攷爲備。論經國書。磻溪隨錄爲可用。

看他庭下柹子樹。萬顆顆顆俱是仁。看他山上萬枝松。萬葉葉葉含生理。看他天下萬萬人。萬萬人是同一理。看他天下萬萬事。萬萬事無無此理。此無他。其本一也。其本若二。便隔礙離裂。不相融貫了。

眼前百事。隨事主一事。更勿雜以他事。如此心自不放。若無事則惟湛然安靜。豈有事至面前而且放置此事。別有收回此心之理乎。致皜前日多向無形影處費力。所以徒勞而無功。

處事直然後胷中脫灑。

安於禮。方得其本心。

思在言前。不思而言者。其言非可信也。

此道理浩浩洋洋。充滿亘塞。其大極天地。其細入毫釐。統而言之。只是一箇大底物事。析而言之。千條萬緖。周遍優裕。森羅布列。如易三百八十四爻。時位不同而各有這道理。如禮三千三百。逐事逐席。無非這箇道理。愈細愈密。愈廣愈闊而愈無竆。無頃刻停斷。無絲芒欠闕。此是一箇大底所包。都無別物。若有一刻停斷一毫欠闕。不成是大底。

如言一箇太極。分陰陽分水火木金土。分至萬事。都包在這裏。言一箇元氣。分寒暑分春夏秋冬。分至萬刻抄忽。都包在這裏。吾人稟受一箇性。分做兩箇。謂健順。分做四箇。謂仁義禮智。愈分愈細。萬善百行。都包在這裏。這貫通都是一理。

人生天地間極眇少。然此道理完全賦受。在元無虧欠。只要此一箇心湛然無私邪之累。這所具之理。便燦然自在自足。凡吾視聽言動之則。父子君臣夫婦長幼朋友之倫。凡大小厚薄精粗淺深。天下萬事。皆有當然之則。凡處此事當行之道。卽吾心所具之理。此天下萬世公共道理。自家一箇軀殼。不管一毫事。然此非一朝勉強知到。一朝揠捺行做將去。

須就聖賢言語。精粗淺深。頭頭面面。只隨見成文義。竆究得本義。至如史傳諸子。至一草一木之理。莫不理會參驗。切勿使私意穿鑿捏合。迤邐到無所不究。漸見全體。揭起渾全。無精粗之別。如一處昏暗。便一事迷錯。如一柄繖子。有一箭墊折。便不團圓。便須無所不知始得。

勿厭事勿好事。事前勿期待。事過勿留滯。只隨遇隨分而應之。應之旣已。湛然無事。雖日應萬事。便須燦然有條理。悠然無私吝。如此踐履經歷。一日二日一年二年。漸見純熟。不費勞攘。知行互資。足目俱到。其所知所行。都是一箇天理。更無他物。

凡竆通得喪榮辱死生。都不干吾事。只吾隨遇盡吾道理而已。凡吾一心。具此天理。爲萬事總腦。渾全生活。惻怛溫和。日用萬事。都是這箇流動發見。無些私己。有所隔閡蔽累。這一箇源頭。便遏抑不得。只當極其疏導之力。自然洋溢不息也。

天人一理。更無間隔。萬殊一本。顯微無間。人參三才該萬化者此也。又人所自處。或隱或出或默或言。或長厚或矯激。據其一偏。必要其如此者。此是當人氣習所使。若識道循理。便不必如此。須看所處之位所遇之時如何。禹稷顔子伯夷太公。都是一箇道理而已。

絶戲豫亦難事。安素朴固吉人。須臾忘敬便墮坑。頃刻縱欲成走坂。

心無出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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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心一也。而孟子則言有出入。程子則謂無出入。兩夫子之訓。若有不同者然。竊念心主乎一身。在軀殼之內而應萬事。在方寸之中而管萬物。主乎內而應乎外。處乎此而酬乎彼。非逐物而有出入也。况此心之體。與天地同其大。此心之用。與天地相流通。廓然無上下內外之分。遠近精粗之間。四海之廣六合之大。皆其境界。萬物之衆千歲之遠。皆其度內。不可以一身軀殼而限之也。非若一箇有形物事。有分段有限量。在內而遺乎外。在外而不干乎內者。故斂之方寸而非其入。應接事物而非其出。又安有出入之處乎。孟子則特因操舍而言出入。操之則存。謂之入可也。而非自外面而牽入也。只此一念提撕便在此也。舍之則亡。謂之出可也。而非是本體之走出也。只是邪念感物。逐他去了。故程子曰心本無出入。孟子只据操舍言之。又曰心則無出入。逐物是欲。葢程子之說無出入。以心體而言。孟子之言出入。以操舍而言。以存亡謂出入而心體則實無出入故也。合兩訓而觀之則方其此心之存。雖應萬事撫四海而非其出也。方其不存之時。雖兀坐入定。觀鼻閉目而亦只是出也。

四端七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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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端發於本然之性。七情發於氣質之性之說。信庵李丈拈出話頭。而鄙見偶與之合。葢渾淪言則只以性爲大本。情爲大用。性是一箇性。四端七情亦同是情也。及其分開則性有本然氣質之分。故情有理發氣發之異。一箇性也而有本然氣質之異者何也。理在氣中而挑出其純理者曰本然。幷擧其墮在者曰氣質。此其一性之有二名。而自其本然而直發出來者。粹然天理之公而無涉乎形氣之累。自其氣質而緣境觸發者。雜以形氣之私而不純乎天理之正。此又四端七情之所以有理發氣發之分也。且念旣曰性則必有所發之情。旣曰情則必有所從之性。指本然之性之發而謂四端。指氣質之性之發而謂七情。恐無所不可。退陶先生嘗論心統性情中下圖而曰。本然之性。主於理而言。氣質之性。兼理氣而言。以情言之則循理而發爲四端。合理氣而發者爲七情。故中圖以本然之性。主四端而爲之。下圖以氣質之性。主七情而爲之。大山先生答李施伯問曰。說渾淪處以未發爲性已發爲情。言七而四在其中。說分開處。就性有本然氣質之異。見其所發。有所主所從之分。又問從本性上發者爲四端。從氣質上發者爲七情。答曰好。又問謂七情發於性未安。答曰七情謂非粹然本性之發則可。謂非性之發則不可。渾淪言而謂此性之發。則方其分開而謂七情之非性發可乎。今據此諸條而參互反覆。妄意前所謂云云者。恐或無大戾也。然亦不敢自是。姑記之。

明明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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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之一心。主乎此身而具仁義禮智之性。發而爲四端七情之情。此其得於天者而光明正大。虛靈洞澈。故謂之曰明德也。然其生也。又必因是氣之聚而有是形。而其所稟之氣。不能無淸濁美惡之殊。故其濁者愚惡者不肖。而又爲物欲之私。如所謂目之於色耳之於聲口之於味四肢之於安佚也者。從而蔽痼之。向所謂明德者。日以益昏矣。然其本體之明者。有未嘗息。故雖其昏蔽之極而其善端之發見者。終有不可泯絶。孟子嘗言今人乍見孺子將入井。皆有怵惕惻隱之心者。卽是發明此理。葢心中本具此道理。光明洞澈。故倉卒之間。都主張安排不得而其心怵惕。自然而不可遏。如蹴爾嘑爾之事感而羞惡之心發。過廟過朝之事感而恭敬之心發。姸醜美惡之事感而是非之心發。發而爲惻隱便是仁。發而爲羞惡便是義。發而爲恭敬是非便是禮智。此其得乎天而爲德者。虛靈而不昧。故其所具之理。隨感而應。雖其氣所拘物所蔽。終不得以堙其源而塞其流也。但當因其本明之發而接續而明之耳。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者。卽明之之工夫也。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及其長也。無不知敬其兄也。此明德之發也。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竆之。以求至乎其極。此格致之功。因其發而明之也。好善惡惡。此明德之發也。實用其力。務决去而求必得之。此誠意之功。因其發而明之也。喜怒憂懼皆心之用而卽明德之發也。察其有所而使無不中節則此正心之功。因其發而明之也。愛惡敬惰哀矜。本有當然之則。此明德之發也。察其所辟而不陷於一偏則修身之功。亦因其發而明之也。物有一之不格。知有一之未致則德有所未明。意有毫釐頃刻之不誠則德有所未明。心有毫釐頃刻之不正則德有所未明。身有毫釐頃刻之不修則德有所未明。須是知未有不盡。意未有不誠。心未有不正。身未有不修。知之盡行之至。大本立達道行。而吾之所得乎天者。於是乎復其初而無不明矣。

大學傳九章疑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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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節成敎於國之義。竊謂七章釋正心修身而專就正心說。八章釋修身齊家而專就修身上說。要修身必先正其心。心苟正矣。不患身之不修。要齊家必先修其身。身苟修矣。不患家之不齊。要治國。必先齊其家。家苟齊矣。不患國之不治也。此傳文立言命意。次第相因。有不可易者。今謂成敎於國。恐只是齊家之盡其道。而所以敎於國者成於家也。夫孝弟慈是修身而敎於家底道理。我只是孝。未要以此事君。我只是弟。未要以此事長。我只是慈。未要以此使衆。然卽此三者而國之所以事君事長使衆之道不外焉。故云不出家而成敎於國。此是未有一事及治國上。只是治國底道理只在於此。而民之所當觀感傚則。如下文興仁興讓。方是說動化之效。朱子曰此道理皆我家裏做成者。卽此意也。前章兼釋修齊而首節專言修身。此章釋齊治而首節已說敎成於國。恐非立言之例也。或以爲章句謂家齊於上而敎成於下者。卽傳文成敎於國者也。其說似是。然凡章句之例。就末段輒推言其效如此。如第十章言君子有絜矩之道。而章句是以以下言其效。至於均齊方正而天下平是也。此節章句至不外乎此。釋本文之意已盡。此所以以下。亦言家齊之效自然如此。連下第三節之意。恐非貼解成敎於國一句也。未知是否。

第二節章句推廣之義。妄謂識其端。卽識其孝弟慈之發見處。而推廣之。卽如止至善章之推類。孟子四端之擴充者。葢孝弟慈不可但識其端而止。因識其端而有許多推廣底工夫。孝必至於極其孝。弟必至於極其弟。慈以至於極其慈。至於下節興仁興讓。皆推廣中事。然後自然有觀感視傚。有興仁興讓之效。若將此推廣。作推廣於人底意看。恐拖引向外說。非朱子所謂只說動化。未說到推者。未知如何。

讀心經敬義章附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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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義之說。程朱諸訓。常對擧而互言之。葢敬立而義形。內直而外方。當以主敬爲守義之本。然若但塊然守著一箇敬而不用力於明義之工集義之實。則又無以識公私是非之辨而當乎厚薄隆殺之宜。其心將不免於昏憒雜撓。而其所謂敬者。亦有非其敬者矣。又安得以裁度事宜而得其外之方乎哉。今按敬義章附註末段。只取程朱胡氏說三四條。而於程子說則附內直則外必方一條。朱子說則附敬而直內便義以方外數條。而胡氏則曰居敬所以精義也。凡此數條。皆論居敬爲集義之本。無非精切要約之訓。然程朱諸說論集義處。又未嘗不丁寧反復而屢致意焉。程子曰敬涵養一事。必有事焉。須用集義。只知用敬。不知集義。却是都無事。又曰敬是持己之道。義便知有是有非。順理而行。是爲義也。若只守一箇敬。不知集義。却是都無事也。朱子曰若只守著敬。遇事不濟之以義。辨其是非則不活。又曰敬義工夫。不可偏廢。專言主敬而不知就日用間念慮起處。分別其公私是非之所在而决取舍之幾。亦不免於昏憒雜撓。而所謂敬者有非其敬矣。又曰本領則固當以敬爲主。但更得集義之功。以祛利欲之蔽。則於敬益有助。鄙意不是舍敬談義。去本逐末。正欲兩處用工。交相爲助。今觀兩夫子之訓。未嘗專務主敬。不用力於集義。而其論集義之工者。附註倂略之。細考其意。若但主於敬則自然有方外之義。而無所事於集義之功。恐不免有違於程朱子之訓。而與終篇取吳氏之說。同一意思也。善學者須博攷程朱子論敬義諸條。與此註參看然後。庶可以知輪翼之不可廢一。而其所以用工者。不患偏重於一邊矣。

讀李畏庵主靜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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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星湖僿說云嘗謁畏庵李敬叔先生。以南軒主靜說爲無瑕曰。靜而無物。固是禪。旣知學矣。寧有是理。只云敬則初學猝難湊泊。須先加主靜工夫。畢竟與敬合。歸而思之。其說良是。主靜之說只是如此。

謹按南軒張子云程子敎人以敬。卽周子主靜之意。又曰一二年來。頗專於敬字上勉力。愈覺周子主靜之意爲有味。夫周子主靜之訓。葢謂人之一心。具動靜之德。而其動也主於靜。體立而後用有以行。故必主於靜以立應用之本。而又自註謂無欲故靜則葢以爲全。夫天理之正而不雜以人欲之私。則其本體湛然無紛撓之患。卽此所謂靜者也。但這話頭高。怕人理會不得。又恐一向求靜。易蹉而入於釋氏。故程子敎人不用靜字。只用敬字。所以慮一偏之弊。而其工夫親切。意味平實。益有下手用力之地者也。今李氏謂只云敬則初學猝難湊泊。是以敬字要切工夫。謂未易下手。無所據依者。已非敬字之意。而又謂先加主靜工夫而畢竟與敬合。則是以周子聖人立極之旨。視以爲初學靜坐之靜。尤失之矣。又未知以敬爲何物而必謂先靜而後合乎敬也。且慮其靜而無物之爲禪。則其所謂先加主靜工夫時。又或無蹉入於一偏之慮乎。恐或其爲千慮之失者也。若改之曰只云靜則初學猝難湊泊。必先加主敬工夫。畢竟與靜合則似或無先後倒置之失。整齊嚴肅而無非僻之干。主一無適而無二三之雜。則當下便帖然而靜。此所謂敬則自靜者。而無分段無時節。非別有持敬之工。在主靜之外也。若用先加畢竟等字。却於閒處費曲折。而敬與靜離爲兩截。非所謂敬靜合一之妙矣。妄謂只云靜則慮或有一偏之弊。若加主敬工夫。卽當處便靜。此南軒所謂程子敎人以敬。卽周子主靜之意者云云。如此說又未知何如也。夫以二鉅公之博識篤行。而於工夫至要切處。不免言語之差如此。又况其下者乎。是不可不辨。

論氣化形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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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齋先生謂乾道成男。是陽之健而父之道也。坤道成女。是陰之順而母之道也。此男女非指男女之成形者而言。至二氣交感。化生萬物。方是爲氣化。萬物生生。變化無竆。方是說形化云云。致皜案朱子曰生物之初。陰陽之精自凝。結成兩箇。葢是氣化而生。如蝨子自然爆出來。旣有此兩箇。一牝一牡。後來種子。漸漸生去。便是以形化。又曰乾道成男。坤道成女。通人物言之。在物如牝牡之類。在植物亦有男女。如牝牡麻雌䧺竹之類。又曰天地之初。如何討箇種。自是氣蒸。結成兩箇人後。方生許多物事。所以先說乾道成男坤道成女後。方說化生萬物。復引遺書言氣化處以證之。據此數條則恐是成男女之形無疑也。葢理氣妙合而所凝之氣。陽而健者成男。陰而順者成女。則卽氣聚成形之謂也。葢乾是父之道而稟於人物而成男之形。亦有父之道焉。坤是母之道而稟於人物而成女之形。亦有母之道焉。此卽所謂成男成女而男女一太極也。第觀南軒有記朱子之言曰陽而健者父之道。五行之所以布其氣也。陰而順者母之道。五行之所以成其質也。是乃天地所以施生之本。男女之所以爲男女者。非指男女之身而言也。此則與前諸條說不同。亦不能無疑。然圖說解云各以類凝聚而成形。陽而健者成男。陰而順者成女。則是人物之始。氣化而生者也。氣聚成形則形交氣感。遂以形化云云。以成男成女。爲凝聚成形而謂之氣化。以二氣交感。爲形交氣感而謂之形化。南軒所記非指男女之身云者及今二氣交感化生萬物。方是爲氣化之說。皆與圖說解不合。恐不可據南軒所記之一說。廢圖解之定論也。徐當更稟。

屋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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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漏說湖上與閒瓢說不同。案屋漏室西北隅。日光所漏入處也。禮記曾子問孔子曰有陰厭有陽厭。凡祭於當室之白。是謂陽厭。當室之白。卽室中西北隅。所謂屋漏也。以其明白故謂室之白。以其光明故謂之陽厭。今若以屋漏謂幽暗之處。則實非稱白稱陽之義。而古人室戶在東南。爲人所出入。則西北隅爲室之深隱處。日光雖漏。陽明雖白。而其地則固自是深密之處。今言不愧屋漏之義。謂人居室奧幽暗之中。要不愧屋漏明顯之地者。雖合於古人宮室之制。而若謂屋漏之明。非深密之地。則是但論光之明暗。不言地之淺深。恐推說太過也。

錦浦記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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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冠非古制。乃宋時休官之野服。朱子與劉共父書論明道像。當用豸冠及野服之可否。又與廖子晦書論伊川不知何服。當用野服。葢於明道亦以野服爲定。故二程遺像皆同。又周邵諸賢畫像皆然。古人未嘗以此爲程子冠。而今人始有此稱若程子常服。則外書云伊川所戴。高帽八寸。簷劣半寸四直。當時不曾傳得樣。據此則程子之所常服。當時已不知。故只用野服。朱子謂國朝公卿大夫以野服爲禮者。卽此也。又三才圖會東坡冠。亦與程子遺像所服相似。遂謂之東坡冠。正如今人觀程子像而名爲程子冠者。此旣非先王之制。又非今人所尙。則又不必以宋時野服爲百世之定法也。恐是歷代巾幘之制屢變者也。

幅巾非雅。至漢末士大夫著之爲雅。而退陶先生亦不用。備要男子用幅巾。然東巖謂古之掩。是男女通用。恐不但於婦人用掩也。此說似當爲斷案矣。

祭時冠服。文廟宜用大夫士助君祭之服。卽玄冕爵弁之玄衣纁裳是也。州學宜用大夫士祭私廟之服。卽朝服之玄衣素裳及玄端之玄衣玄裳是也。

今時上領衣。本出胡服。如今書院齊服皆是也。朱子嘗論制作言上領等紕繆鄙陋服色。一切革去。今於學宮用之未安。古制大夫士之盛服。是玄冠玄端朝服。而祭祀鄕飮酒用之。恐學宮亦當用此矣。

玄冠之制。裁用黑絹。武以一長條高二寸許。摺爲一寸。長隨頭大小。足以圍髮際。亦定爲二尺四寸。又有相連半寸。糊乾令堅硬。前後各八寸。兩旁各四寸。冠用裌。長尺五六寸廣尺六寸許。襞積向左。爲九梁以上無定數。以練絲六七道橫縫之。下著於武。屈其兩端半寸。自外向內。屈摺頂後。前高七八寸。後高六七寸。紕用長五尺廣一寸許。緣冠兩邊及武之下畔。表裏各四五分。纓用靑組二條。長足以結頤下。綴於武旁。緌用靑絹二條。廣寸半。摺縫長尺許。續之纓。下垂以爲飾。

宮廟圖。東夾在東房之東。西夾在西房之西。朱子祧廟議圖亦然。然按通解。公食大夫東夾北。疏曰北堂之南。與夾相當。釋名曰堂兩頭曰夾。朱子大全釋宮曰東夾之北。通爲房中。西夾之北。通爲室中。此當爲定論也。若士大夫亦有東西房之說。釋宮亦有之。釋宮本李如圭撰而先生嘗勘定。

士祭用生魚肉非禮。古者人君祭時。先於堂上朝踐南面。設位用腥後。入室中東向之位。始用饋熟之禮。禮運所謂腥其殽熟其俎者是也。若大夫士自初只用饋熟。特牲饋食註所謂饋食始者是也。我國諸先輩有生熟幷用之說。皆是未定之論也。

牲體用首非古也。我國太學釋菜惟羊豕。用豚解七體之法。牛則只用首。葢緣五禮儀只言牛腥。不言七體故也。古者王公之祭。先於堂上。行朝踐薦腥之節。更入室中。行饋食薦熟之禮。腥用全體。四鬄而肩髀脊脇爲七體。熟用折俎右胖。而肩臂臑肫胳。脊三脇三爲十一體。又有牛羊熟腸胃肺及豕膚之俎。小牢疏所謂凡牲四支爲貴者是也。凡此俱無牲俎用首之文。獨周禮羊人登其首。註言升首報陽也。郊特牲升首於屋。註制祭後升牲首於北墉。卽尊首尙氣。此則朝踐時薦其血毛。又升首於室北。俱屬降神之事。未嘗以此升于牲俎。家禮初祖之祭。首心肝肺一盤腥之者亦此義也。

五禮儀因宋禮七體之文而實則不同。葢唐時省朝踐一節。只行饋食之禮。開元禮牛羊豕俱作十一體者是也。宋時雖無朝踐。而猶兼用薦腥薦熟之法。朱子檢到政和五禮新儀及諸州釋奠儀。前設腥俎七體。右設腥俎腸胃肺及熟俎十一體者是也。此二代之制。各是一義。今五禮儀因宋禮七體之文。而實則皆連皮煑熟豆。右只設熟俎腸胃肺。而無十一體之設。所以不同。

今之書院祭。牲苟用腥則須用豚解七體。若用大夫士之禮則須用熟體右胖十一體。又一祠合享則首位薦其牲首非禮意。須略倣特牲鄕飮尸祝僎介之俎一牲分載之例可也。

今書院祀享。籩豆罍爵旣皆倣古。則羊豕以上之牲。當用豚解之法。分四脚脊脇爲七體。其載俎亦須進下然後。方可合古今之宜。今考唐宋釋奠儀。亦皆用此法。今獨不然。甚無謂也。若幷享一祀。此雖無文。似當就七體中以次分載。如鄕飮酒只一牲而有賓主僎介分載之例也。

開元政和禮有獻爵拜。卽古奠觶再拜稽首之禮。而五禮儀無之。故今書院享禮皆闕之。恐是失禮。

楊氏儀禮圖。士昏夫婦卽席圖。夫婦東西各設饌。各有豚魚腊。恐未深考。夫夫婦同俎。是爲同牢。經文但言合升。不言俱載。如婦饋章之右胖載舅俎。左胖載姑俎。異尊卑之說。則是豚之同載一俎也。經文只言魚十四而不言分載七魚。如公食大夫一命七魚之文。則是魚之同載一俎也。經文只言腊一肫而不言二肫。又腊必用全而不言一腊分載。則是腊之同載一俎也。

樂律有十二。而編鍾編磬必用十六者。葢樂之用。有變聲淸聲。今以變聲言之。十二律損益相生。至仲呂復上生黃鍾。不及九寸。只八寸七分有奇。是爲變黃鐘。復以此相生。歷林太南姑至應鐘。是爲六變聲。及其律以和聲。宮聲最長而爲君。商角徵羽四聲漸淸而短。不敢凌犯宮聲。及其諸律之還相爲宮。有短律爲宮而黃鍾入於四聲。則黃鐘不可爲諸律役。故又取變聲之半。其餘長律之爲四聲者皆然。今此編懸之制。用半律而謂之淸聲者。亦此意也。但直取正律之半。不用變聲。則淸聲亦謂十二。而今只用十二全律及黃大太夾四淸爲十六焉。其四淸分入夾姑中蕤四宮。却不用姑淸以下八聲。故林鐘以下五宮之四聲不備。朱子所謂今雅樂俗樂皆有四淸聲。然旣欠八聲。且無變律。則其法太疎略而用有不周者是也。雖然大樂不取繁音。則蕤賓以下諸宮。不必盡用。朱子所謂琴中旋宮蕤賓以下。聲太高急。不可以爲宮者是也。又鄭氏註周禮小胥言編懸二八十六枚。同在一簴。則淸聲之只用四聲者。其來亦舊矣。

三慕錄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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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慕者感於心而發於性。係戀不忘之謂也。人之所慕不一。然惟慕親慕師慕君。爲人道之大綱而出於秉彝之天。孔子曰民生於三。事之如一。父生之師敎之君食之。推父之所生。以及於祖先。推師之所學以及於先聖。推君之所承。以及於先王。斯亦人情之所不能已而厚之至也。友人金聖涵嘗語余曰余愚賤懵學。不能繼祖先之緖而述師門之旨。又不能立朝事君。三者職廢矣。年老無用。無所寓其思。遂就譜牒自始祖至先人凡三十餘代。錄事行之可法者。爲永慕錄。自堯舜至宋朝西山。自退陶迄于湖上錄。道學淵源宗支爲尊慕錄。取本朝祖鑑錄爲一篇曰敬慕錄。合爲六卷三冊。謂三慕錄。猶懼其僭猥。請吾子一閱。刪煩補遺。弁之以一言。不佞謹受而卒業焉。歎曰夫士生斯世。孰不知祖先之可慕。聖賢之可希。君國之可尊。而其敬慕之切而編錄之勤。又孰如聖涵之所用心者乎。聖涵之對是錄也。僾然若先祖之臨上而斯須不敢忘孝。肅然若聖賢之在坐而造次不敢忘敬。赫然若天日之照臨而不敢忘忠愛。聖涵以此遺子若孫。而其後世遵聖涵之志。必有繼父祖而爲賢子孫。學聖賢而爲大儒。立朝事君而爲忠臣者。

易說攷異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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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論易者多矣。自兩漢以來。諸儒之說。各成一家。互有異同。率皆傅會穿鑿。支離膠固而失聖人之旨。至程朱子傳義出而易道大明。爲萬世不易之定論。然易不可爲典要。廣大之義無竆而仁智之見不同。固非文字言語之所可盡。而後之爲鉤深闡微之學者。又當得其言外之旨也。後澗裴公以琴易先生之孫。承家傳之學。平生用工於易最深。沉潛之餘。著易說攷異一篇。經字之疑訛。解釋之未盡者。多所攷訂。而傳義之外。往往別立一說。去取從違。曲成義理。不襲章句之舊而廣彖象之餘意。若聖賢復作。亦或有取焉。公旣歿。子孫衰替。漂寓深山。是書遂不知所在。公從後孫善源聖涵。嘗於金塘之峽村。得公手本。謄寫一通。示致皜要與商訂。且徵一言以序卷端。顧識見淺陋。何足以當是責。第念公卽吾先祖侍郞公之壻。當時有樂衛之稱。而與侍郞公之子乖厓公。同業于山寺。乖厓公嘗手寫易經卷末。附見公說二三條。尙今藏于家。今見是卷。追懷故事。相與感欷。悲公後嗣之絶而甚幸聖涵之復得是書而傳之也。書之顯晦。亦有數存焉。請亟圖刊印。列之諸家之後而畀世之學者。

聞韶金氏兩世實紀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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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節義廉退。卽人道之綱維。而所以扶彝倫樹風聲於千載之下者。歷觀古今。人鮮能之。若一家祖孫。世趾其美者尤鮮矣。於惟我聖朝龍興。天命人歸。于斯時也。攀鱗附翼。立功名輔太平。畫麟閣而銘彝鼎者。多是麗朝食祿人耳。惟石圃金先生以勝國名卿。龍潛舊交。乃邈然高蹈。遯跡於深山巖穴之中。其心卽伯夷之餓首陽而嚴陵靖節其倫也。聖朝以官召之而卒抗節不屈。聖朝亦不相迫。俾遂其高。而及其卒贈爵以褒之。又若先生之曾孫道谷公。當國家撥亂之日。以布衣參靖國之盟。及其大勳旣集。邦祏再安。而與公同盟之人。皆布列顯要。公獨除官不起。斂跡於靑松白鶴之間。視功名如浮雲而無復一毫顧戀榮利之意。如公者亦可謂超乎萬物之表矣。嗚呼。當麗朝運訖。守不事二姓之義者。如冶隱,耘谷諸公。皆已褒崇顯耀。而獨先生潛光鏟彩。鮮有知者。道谷公高風逸韻。翳然而不章。豈當日泯迹晦名。人無得稱。而後世無復揄揚之者歟。然世之知不知。抑又何加損於先生哉。先生後孫某某等。就道谷公遺墟。立祠以俎豆之。取近代諸公所撰狀銘告祝之文。爲兩世實紀。使其族君應楗來示致皜。請一言以弁其卷。致皜竊惟先生高標卓節。可以扶人紀立貪頑。而道谷公廉退之行。亦足以勵世俗之貪冒而不知返者。道谷公嘗言所貴乎人者。人之志行。有補於世道。今觀是篇。其有不欽慕激感而將見補世道於無竆。如公平日之言者乎。夐想遺風。不覺凜然起敬。遂忘其僭猥而爲之序。

溪湖學的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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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古聖賢之相授受者。卽中是也。存諸心而無偏倚。施諸事而無過不及。此學者之所勉企而求至。如射者之必期乎的。而惟道無形。必有指引證明。視效師法而後。有所循守而可至也。我退陶老先生德成道尊。承考亭之統。其門人弟子。相與授納。至于湖上李先生。復集羣儒之粹。紹斯道之傳。兩先生一言一行。無非妙道精義之發。而其所筆之於書者。旣皆質鬼神竢百世而無疑。學者誦其說而體行之。自當不流於他歧而入聖賢之域矣。我族祖大埜公少師東巖。獲聞湖上之旨。白首竆經。沉潛性理。嘗於兩夫子全書。熟讀而深思之。遂就其中。摭取其精要之語。條分類別。略倣近思錄篇第凡十四卷。名之曰溪湖學的。凡學者所以求端用力修己治人。闢邪說明正宗者。靡不備載。其所以發揮斯道。開牖後學之功。非世之徒事抄節纂集者比也。或疑彙分損約。恐啓初學好逕欲速之心。然殊不知具於此篇者。實精微廣博。無所不包。况以此爲間架而讀其大全。益見其綱條燦然。有先後之次。而所以用力者。尤循序而易入矣。公旣歿。是書在巾衍。曾孫元欽責爲文以弁其卷。顧致皜晩生懵陋。何敢妄有論述。自取僭越之罪。固辭之而元欽之請愈懇。且念平日獲侍燕閒。與聞次輯之意。遂不揆僭猥。謹書之如右。

濯溪全公逸稿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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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子之事業。必資之於學問。若不考聖賢之成法。識事理之當然。其所行或不免於私意。而雖有資之近而力能勉者。終不得以隨時而適宜也。致皜平日讀鶴峯金文忠公遺集。見濯溪先生全公倡義討賊事。每壯其忠義。而復就考其平生言行。得其始終之詳。先生天資俊邁。英達夙成。早孤以至行聞。比長請業于黃江李先生。聞古人之學。復往來薰炙於南冥曺先生之門。與兩岡諸先生相講磨。以爲讀古人書。不學古人。寧無讀。葢其爲學。先於小學而沉潛乎論語近思錄。又愛誦薛文淸讀書錄。以心得爲要。躳行爲務。律己嚴而制行高。事親孝而治家理。信義孚於人。仁愛及於物。正大而篤實。剛勇而醇深。臨事制義。毅然有不可奪之操。及其孚尹旁達。聲華著聞。朝廷以學行徵而先生辭不就。逮夫壬辰島夷之亂。列郡瓦解。先生已老矣。而忠義奮發。倡起義旅。與胤子睡足堂公。擊逐兇冦。捍蔽江右。慷慨誓衆。有忘身殉國之志。及賊退。歸卧田廬。澹然不伐。復除官不起以終。於乎先生孝友忠義言行出處。始終完備。表裏瀅皭。無一不本於學。而桐溪鄭文簡公嘗稱先生學問造詣。有大過人者。君子一言。可信於百世。士林俎豆崇奉。復幷享於黃江。其流風餘韻。愈久不泯。可以垂範於無竆矣。獨恨先生平日所著述。佚於兵燹。無以得其性情聲氣之所寓。後孫某某等。收拾斷爛詩章及倡義時約誓文。繼之以諸賢稱述爲一卷。全君中極來請弁卷之文。致皜愚陋不敢當。而全君又強之不已。遂不揆僭猥。略叙先生始終大節之資於學問者如右。以寓區區景慕之思云爾。

梅軒李公遺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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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稱子賤曰魯無君子。斯焉取斯。葢言美質係乎薰陶之效也。江城古多賢人。若淸香堂李先生。與退陶南冥兩先生爲道義交。其從子竹閣公。受學於雷龍。從兩岡,守愚相講磨。梅軒李公生香竹之家。與謙齋,台溪,虛凌諸賢遊。又以葛川林先生爲外祖。胚光趾美。內外擩染。以秀異之質。專心於性理之學。所行不離乎人倫日用之常。其事二親也。躳釣採供甘旨。愉色婉容。備盡志體之養。及親歿居喪以禮。有大小連之行。暇日與一時諸賢。論經講禮。以資踐履之實。未嘗留意於訓詁詞章之末。爲俛拾靑紫之計。如公眞可謂專用心於內。而苟非家學之正師友之懿。又焉能取斯乎。公竆老林壑。行不出州里。名不登朝籍。然其歿也。南方人士咨嗟涕洟。赴葬者數郡。可見人心之所同而至行之感人者深矣。公不喜著述。遺文寂寥。固無以得公之萬一。而惟其軒前白玉樹之好藏淸艶者。眞可以想像公襟韻。而百年之淸芬未沬。又何待於華藻之眩人眼目乎。公七世孫尙敬。以公遺卷及諸賢所稱述者一𢎥示致皜。請一言以弁其首。致皜惛陋無文。何敢當是責。然竊歎公躳行之實。繩前徽而爲後人法。遂不辭而爲之序。

贈李德鎭壽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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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陵李君德鎭。來留數月。將歸請余一言以資警益。余疾病眊廢。實不足以供吾子所須。然愛重之深。又不得無言。夫士之讀書者。必以求道爲心。苟不然。記識雖博。文章雖麗。言語雖工。非吾所謂學也。人受天地之中以生。具於心而有性情之德。備於身而有視聽言動之則。接於物而有人倫日用之常。循其性而所當行者。卽是道也。人之所以爲學者。不過竆其理而力行其事。而講明欲究其極。踐履欲臻其實。將蚤夜孜孜而猶不及。又何暇馳逐於外慕哉。其學之之方。須熟讀四子程朱之書。立規模盡精微。體之心驗之事而道在是矣。第患習之不熟。求之不誠。不得其門而入也。用工之要。在遏欲存理。居敬集義。而須知聖賢之所以爲聖賢。吾之所以不至於聖賢。希慕企及。庶可以有進矣。德鎭先祖存齋,葛庵兩先生。倡道東陬。承陶山之統。論嶠南儒學之盛。必稱安陵氏。今見德鎭質淸而性溫。安詳端飭。有故家遺矩。方弱冠年富力強。能輕於外累而有志於學。意其可以襲先訓而復繼家聲。爲吾黨之秀。所以忘其孤陋而僭言之。德鎭勉乎哉。若其節目之細者。擬他日往來遊從。相與講辨而畢其說。姑略擧其槩。於其行。序而畀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