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江家藏集 (四庫全書本)/卷17

巻十六 東江家藏集 巻十七 巻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東江家藏集巻十七中集十三
  明 顧清 撰
  北游稿
  序二十三首
  送余大尹序
  𢎞治丙辰吾華亭尹以闕告其八月進士登科録成邑人之在朝者聚觀焉曰擇尹必於是安得憂國愛民亷平而仁恕者為吾父母乎旁有識者厯指而議之曰某也可某也可某也限以地某也拘以資某與某其可也如是者數人而余君端卿為首稱未數日吏部㨂堪縣令者二十有五人居浙西者四而華亭果得君門謝之日爭識君行中舉笏相慶退以次通謁奉殽核酒醴為敬聞君行有日又相率餞都門外蓋勤勤懇懇惟恐其不至也於時予處末坐越席而言曰余大夫知吾人所以若此者其謂何國家以進士擢君付君以八百里之地者其謂何天子者天下之父母也守令者一方之父母也天下之父母不能遍字其子弟也而委之於守令其子弟亦不能遍以其情達天下之父母也而寄命於守令故國家所以任君者非止榮君謂能紓其憂也吾人所以致勤懇于君者非以䛕君謂能達其憂俾鄉里之䝉福也東南之民力竭矣風俗靡矣乘輿六軍百官之俸給大半出是方而華亭為甚榖粟金帛歲入動百萬徭役轉輸之勞費不與焉然自辛亥以來五年之間災沴相屬今聞僅有秋耳而紛華靡麗之習所以蕩民心而蠧物力者日日以甚或者又從而朘削之嘗譬之積富之家田園日耗而其名已著不敢自言不知門閥如故而生意索然矣故予竊謂執事者知天下之憂則當寛東南之民知東南之憂當首寛吾邑之民寛之非私之也為天下也為是邑之人而對其新政乃遽以寛言若涉於自便然草野之人不能皆自達於君也而代為之言則言之非私也亦為天下也昔鄉先正止軒夏公贈故令郭侯其終篇曰吾不能有為於時然畏天命而悲人窮則知所以重君予無夏公之文而竊有其志故於君之行也不能已而贅以詞云
  儒林贈别序
  儒林贈别者同鄉縉紳及館閣諸公送吾舜臣府博南歸之作也舜臣之少也與予並從怡菴先生學未成而先生擢第宦四方吾二人遂私相切磋且居相比朝夕恒親接自經史文墨之外凡身之所遭遇心之所感觸人情物變悲憂喜愕憤懣鬱抑之情口不能言而人不可以告語者率於君發之予試有司數不利雖素相知或不能無動惟君如一日益相勵以德義君家故饒亟困州縣役君外幹父蠱内親講習屢奮屢跲而志終不衰乙夘試不利挂片帆北走四千里即予京師將博交四方英雋以充其所未至者武進伯睢陽朱公聞之奏置之西塾模範其子弟君亦謂兆之或可以行也諾之既而以親在堂事未可以專也束其裝東歸稟命而後來公不能違則從其鄉人及所知餞于郊餞必有贈贈必以言是日言皆出吾黨故題之曰儒林贈别也嗚呼舜臣行矣憶吾二人同學時一時行輩知強記誦工對偶解綴緝文句相推詡若是而已耳後來涉厯孰有當時之所擬者而一莫能逃且今皆陳迹矣君之來此意將何如也而輒為人所知有欲避而不可者則斯舉也又安可謂君之本懷所素期而預待者乎壯之所遭非少之所擬今之所就非昔之所期世事之不常如此此古之君子所以遇匹士而不驕對王公而不諂也則由今而徃君固不能自料而吾又安知君之事之止於是哉昔屢跲也而猶奮今既小試矣事又未止於是也顧安可以自狹而與之游者又從其若是哉諸公之言所以為舜臣貺者厚矣若此者非予莫宜言也故於序乎發之
  壽布政使呉公七十詩序代西涯作
  浙江右布政使賔壺呉公既致政于莆以明年正月某日初度壽七十户部尚書周公伯常其高第弟子也預為祝頌之詩以倡于公及其弟學士汝賢之同年進士及其同鄉之仕于朝者幾人人賦一詩賦詩者皆與公有夙昔且知公之賢不然雖同弗與也既乃以予為學士公同年所謂夙昔而知者不在諸公後屬予序之予謂人之幼而學也患弗聞于時壯而仕也慮弗得行其志及其老也神疲而志倦於是樂歸其鄉謝人事以頤精神而永其天年蓋在人人其情莫不然而不得盡如其願其優游桑梓者常無當世之功而磊落鏗鍧為當世所倚賴者或終其身不得以一日暇馬伏波所以深念少游之言而古之君子勇退於急流之中者誠有見於此也公早以經學穎脱儕輩中舉進士宰德興同知瑞州知惠州咸卓卓著聲績遂參浙藩位方伯衆方覬其大用於時而公乃謝其事以去歸對壺山為賔主日引騷人韻士游衍其間暇則發為歌詩以鳴國家太平之盛若是於今幾年矣而壽益高樂日益以深所謂學而仕仕而歸者實兼有之囘瞻仕途則所謂同鄉省同科第夙昔而相知者不過幾人幾人者皆有職務不能以自暇而公之樂固未已也况又有弟子如尚書公者方推其所得於公以大濟天下天下之人將隂受公之賜而不知而造物者固知之矣夫有隂德以及於人與大所受而不竟其施者天常必厚之則夫公之所以享高年膺景福樂而未已者固理勢之必然而尚書公之所為祝願者亦獨非情之至也哉予因尚書之請而有懷于公覽諸公之詩又念學士之不可見於公壽也尚可靳不腆之辭不以慰公顔於萬里之外哉春酒既成升堂受慶展巻之餘公其有感於予言矣
  太宜人過氏壽詩序
  戊午冬吾國賢郎中母太宜人過氏壽五十八閏十一月二十宜人設帨之辰也長沙李君徵伯古燕王君廷珮而下若干人皆以時彦與郎中為文字交相率賦詩人一篇期是日升堂為太宜人壽歌以侑觴而屬予序其端徵伯寔來致諸君命徵伯之言曰凡人之以閏月生者其生辰鮮獲逢其真太宜人生正統辛酉越天順庚辰一見焉及今而再兹其逢之難也郎中君生而早孤太宜人厲志秉節躬撫而教之以克有今日荷天子寵命而吾人獲稱慶焉兹其成之難也昔在辛亥諸君為宜人壽吾鶴灘錢子為之辭今而屬君以其成之難逢之難而君之文又以繼鄉之名勝後其庸可以辭也予家食時則聞國賢名既竊第而國賢許州政成入京師獲納交焉國賢思敏而精見深而遠文雅博達而好學慕古如饑渴之於飲食用能厚其所積克成厥勲兹太宜人之教歟太宜人早喪移天而目見其子之成立食禄衣奉榮寵光華十五年而年未六十兹郎中君之孝歟諸君壽宜人而必本其勵志秉節之所致真知德者哉而吾於生辰之説蓋重有慶焉者厯家之法以十九歲七閏為一章氣朔分齊數乃復合宜人生厯十九年者三矣一㑹於庚辰而生郎中數蓋非偶然也今復合焉安知是歲也不又有如郎中者岀而為太宜人之孫乎以國賢之孝宜人之賢其得於天者未艾也安知異時不又見其孫之成立如郎中之今日者乎郎中所以悦其親太宜人所以望其後蓋無重於此者諸君之珠玉尚多蓄以須而予之荒言未敢以覼縷辭也
  送王文哲使安南便道省親序
  今上在位之十二年己未安南國王黎某以繼世請上命司經局洗馬兼侍讀南海梁公儲為册封使兵科給事中東筦王君縝副之賜儲縝服皆一品持節以行縝來告于清曰天子不以縝無似拔於班行俾貳帷幄臣將命使萬里外國早夜矻矻惟弗稱以為朝廷羞是懼不敢以為榮惟是老父寶慶君老母陳孺人皆康强無恙而縝去膝下餘十年以天之福天子之威德幸卒事無辱獲便道過家拜庭下縝不勝大慶惟吾子既獲同升又嘗與聮席秘館兹縝將徼惠於諸公均俾一言子且為文序諸首稱觴之際縝得藉以辭于二親其何貺如之清聞孔子告曽參以揚名顯親為孝子之終事其語子貢以行已有恥使不辱命為士之首稱王君起南服入中朝為名進士讀書翰林遂為給事中以揚于王庭人皆曰寶慶公之有子識不識有以知公之為賢其顯親乎在翰林三年閉門積學人鮮識其面為給事直言正色不以毫髪狥于人其有恥乎執是二道用簡于帝心顯膺任使揚天聲於無垠震國威如雷霆而無辱有不足言者而以其暇日旋軫鄉山展晨昏之敬人子之悦親也而有大於此者乎寶慶公為政有惠愛其民至于今思之未老而懸車天之所以豐其後者未艾也而以其違離睠想之餘撫愛子於膝前舉壽觴於高堂人間之樂其又有以易此者乎然則君之所以辭于親者備矣而不腆之詞又何足以為重邪於時同館在朝者十三人賦詩者十人監察御史陳君德卿給事中呉君子華以使事不預而清獨以君之命僭列名其首云
  觀海詩序
  今天下負海之邦自青齊至于交廣惟江浙閩去海最近其間負海而州控接蕃夷者閩又最近出譙門彌望巨浸鯨窩蜃居倭奴爪哇流求毛昌赤王之蠻風乗濤淩不旬日可致几席下頑狙之氓逃征避辜駕長舟颿巨桅挾羣不逞之徒岀沒於洪波時登岸公肆劫剽急則踔汗瀾走荒外吏無所蹤跡蓋瀕海之邦率有是而閩與廣為特甚其一二人著名字者海壖之民日惴惴虞其至有司者偵其他適圖旬月之安則幸矧敢與之角吾嘗聞仕于彼者言如此大明當天威德被四違北窮龍庭西越流沙反户之鄉扶木之墟咸被冠帶而園籞池沼之間乃敢有跳踉若是者豈非天地之大日月之光容有弗及而四時之佐五行之吏節宣暢導亦應有未至者乎不然彼荒邈之民天子固非能親見一一而撫之也行於遠而不行於近先王之政殆有不若是者乎刑部郎中邵君天衢用才選為福建按察副使專巡督東南海道閩士大夫與同朝者作觀海詩以歌之石君中玉許君啓衷屬予序觀海出孟氏書其言專以喻道天衢生四明海其庭户間物也非至是而始見諸君之意宜不在是而登高望遠弔古興懷又非君職事之急也則詩而目以是也其殆可思乎豺虎噬人山雖佳不可得而登蛇蛟為孽水雖清不可得而臨潛波匿島之姦未息則雖目極三山神遊十洲臨貝闕而俯珠宫豈為天子命吏者之樂哉詩人之詞固有所謂主文而譎諫者天衢精敏闓達予近與共塲屋事而知之即其才宜無施而不可者今日之行其必有以宣九重之意暢威德於無垠以慰作者之心而未敢以易言也為述其所聞而告之夫舉遠始於篤近内肅則外斯嚴君至而風濤帖寧得無笑曰書生不習邊事何張皇也
  方溪别墅詩序
  平湖毛世英作别墅方溪之上未及就而卒其子秋官惟勤嗣成之墅故有八景亦世英命惟勤因而葺之曰吾將為休老地也歲戊午奉使過其家有持山水圖求售者視之園亭竹樹方溪也林壑面勢原田風物方溪也君得之喜曰此天所以贊吾成也以與士大夫觀之咸相與詩之積而成巻明年移疾歸岀以屬予序平湖去吾家不百里惟勤未擢第而予已聞之君為進士過華亭予及識焉入京城則故人也而談方溪名熟矣乃今因是圖而得以想像其髣髴思夫人締構之勤而歎江湖之遠緬然引領庶幾其即至焉又念夫是圖者其來不知幾何時其作也不知誰為而其經營位置乃若與毛君不謀而合者流傳湖海間經好事者多矣卒以付君之子而以成君志物之來固有偶然者而精神孚感其亦豈無自也哉凡人當貴盛語退休則以為時未至時至矣則又弗能決有終其身不得以一日暇者故蔡功成而午橋作相節移而晝錦成當時侈之以為盛事蓋寵利之難遺如是也惟勤以美材方見任使未有退處之機其年力方剛非昔人之瀕於日暮者宜乎鋭志青雲思千里於一日而隠然早計譬方暑而營裘推是心茍事有拂吾中而不可為者其肯低佪媕婀䝉愧恥而居之哉即無是其肯漏盡鐘鳴冒行而不知止哉予於是又有感焉而不止於一物之偶然矣世英之生也仕不達而天子以惟勤故已贈君為刑部主事寵光矣其為而未成者又得是以張顯之歿而有知聞諸君之歌詠其所樂也有不囅然於地下乎惟勤歸矣予亦將嗣圖扁舟相從招野鶴渡石梁登怡壽之峯覽所謂琅玕翠雲錦香玉雪之勝槩然後入延益齋坐論心館酒酣興發尚能為君賦以償今日之願是為序
  送宋舜臣董役鈞州序
  宋冬官舜臣將有事鈞陽詣予為别曰吾與子生同州學同業又同對大廷為進士論契分之相親亦不後於衆人矣吾舉進士兩月而使江南與子别别兩歲而還授官未暖席又别子南行今還幾月也又將巻書册為行計自癸丒至于今吾徃來道途亦數矣子職在文字視故人屢别因恬無一言契分之親者固若是乎予既謝不敏則謂舜臣曰凡國家之以賢科登士大夫也將榮其身而止邪抑將用其人以宣力於四方也如將榮其身而止也則吾不敢知將用其人以宣力於四方則固當視其才而區别焉而其能而賢者每不若拙者之為暇蓋史册所載三百篇之所歌其若是者子之諷誦而究心焉久矣而何見之晩乎且子不覩夫干將與騏驥乎俯秣於棧下重襲於室中非不安且重也而其光日消其氣日衂拂而駕之騁康莊越名都淬而試之截蛟螭剸虎兕張華撫之而歎息伯樂遇之而竦觀敢問子於是將何擇焉方今聖天子程能選功驅賢豪以成一世之務有如舜臣端方而靜密精練而闓通於時流殆不多見吾恐國家所以勞君者有大焉其方自此始而未可以數辭吾之言蓋有待而發而未足以為晩也舜臣笑曰吾責子以情而子重委我以義吾尚何言雖然彼傾蓋一時者固無以及此也顧從者出諸公贈言俾書于巻首
  送李仲陽序
  舉外有司之職惟縣令為至難而入仕之途惟進士為尤重監司而下守與令皆號為親民而令為尤切凡邑之政無細大必由之四封之内有一物不得其所者皆於我乎望焉臨乎上者尊而窺伺於吾前後左右者衆平明坐堂上抱文書執鞭朴而列於庭下者皆將視吾怠而欲以有為者也而將迎期㑹一不戒則悔吝隨之仕而為縣令其可以為難矣士游于學校而舉于鄉累十百人而一二焉舉于鄉而貢于春官得為進士者又累十百而一二焉内而省臺外而方岳握機衡撫民社而殿天子之邦者大率皆斯人也而近制縣令有缺每以進士初第者為之以其所甚重之人而處之於至難之地豈不以選之精則其才皆天下之英待之重則其人不茍於自棄庶幾乎斯民之有瘳也而使居是位者不惟其國惟其家不惟其民惟其身不惟盤錯糾紛正吾人所當致力而忘義與命傍睨側岀以幸脱其難而自喪其重焉則上之人將何賴於是而士大夫之自處其亦豈宜然邪莆田李仲陽以進士授浙之桐鄉令方是時其尊人武學教授深甫君諸父廣東僉憲元鎮桐廬貳守伯通雷陽推府伯獻皆表表仕途為縉紳所稱目仲陽載其世芳所以自待者甚厚加之以才明輔之以經術其有以一洗沿習之風稱九重之任使乎君之鄉人作詩贈行而屬予為序意蓋不止於杯酒離别之間也予故推廣而言之
  同甲㑹詩序
  浙之淳安在富春山之陽有漢世祖故人之遺風故其人敦尚名節樂山水而薄於榮利其地重岡複嶺水清而深故其人秀雅而文端重而多壽以耳目所接若前大司空敬所胡公近太子太保大司空徐公雲南左參政復初邵公知韶州府靜菴王公皆以禮致政歸其家高年清德照暎桑梓而王邵二公又同年生同治春秋學同官于朝岀參大藩守名郡皆有德於人人其功業適稱而又皆未老而先歸山泉魚鳥無適而不與俱焉則雖兩司空未能無豔慕於中也𢎞治辛亥二公壽六十胡司空舉宋文潞公席司封故事為作同甲㑹于邑之靈瑞院揮觴賦詩既盛傳于時矣後十年王公之子如行官京師得善繪者著其跡於丹青益求諸縉紳歌詠授其子敏實歸以為二公壽而屬予序之惟人之不可必得者壽而人事之不齊有不能保於旦暮之間者㑹之初舉胡公壽七十六矣徐公猶在朝也乃今再舉而胡公尚康强無恙徐公又適歸賔筵之上加一達尊焉則今日之㑹視前為益光而稱觴弄綵豈直兩家子弟之歡慶哉詩曰雖無老成人尚有典刑老成不可得有典刑存焉斯幸矣諸公際昌期遭聖明壯而行其學老而全其歸尋幽選勝樂其天真使鄉邦後進得以目炙而身薰焉則又豈特典刑之存而已邪故為序之以見兹㑹之不偶然而庶幾乎來者之希其蹤也
  懷椿圖聮句序
  禮部員外郎錫山錢君世恩喪其父春樹先生十五年歲時伏臘猶感慟追慕不能已平居植身操行居官事君凡可以為先生光顯者既無所不用其極而猶未足以盡其心也於是哀之者為之推而托之丹青形之象類以寄其髣髴而洩其哀思此石田翁懷椿圖之所為作也圖既成而君得告歸其鄉將奉太夫人展先生之墓與君游者既皆為詩以送君而猶以為未足以慰君之心也是日㑹君宅則又相與即其圖而詩之詩以難將寸草心報得三春暉為韻又所以寫君未盡之懷而發石田翁之意而未知其果足以慰君之心否也韻起於吏部郎中喬君希大次及予次則吏部員外郎杭君世卿户部員外郎秦君國聲夏君如山進士杭君東卿禮部主事吕君仲仁户部主事趙君叔鳴凡八韻為近體五首古選詩三首太常博士邊君庭實中書舍人劉君汝忠以他事不赴㑹各以所得韻全賦一篇韻以𨷺取故先後無次云
  奉萱圖聮句序
  懷椿詩既成世恩岀奉萱圖遍揖坐客曰先人之思既辱諸公之賜矣惟是石田所以為老母者蓋一時筆也諸公既辱念先人其忍遺此且吾既得請吾君奉吾萱有日矣所以承顔繄此焉是賴諸公其忍辭於是夜漏下已二十刻客倦而思歸者半矣聞君言皆踊躍操紙筆須㬰而成詩仍以原韻而少亂其次第邊劉二君皆仄韻至於情景之妍愉音調之諧暢則有判乎非前作比矣夫物交於外而情感焉情動於中而聲變焉懷椿之悽惋奉萱之歡愉蓋並行而不悖可以觀所感矣有覽是編而不知吾世恩之為篤孝君子也尚為知言也哉
  送徐子元歸常山序
  自吾郡守今都憲三衢樊公之去吾松吾松人思公不忘每見衢人則如見吾鄉人焉衢之人以吾人之思公也起居動息凡有聞必以告婣親賔客之自南來者必見吾松人故予八九年間識衢人為獨多楊君之來自言於公為婣家子其來也為其鄉人徐子元氏求贈言且曰某非敢私請將徼福於我公用永賁我邦族其言恭甚予别公久聞而逖然興懷不能辭已而問子元又世家子讀書尚禮孝友稱於鄉抱藝不售遨遊湖海間遂來于京觀天子之光適以例得輸財助邊拜爵第七品修容偉觀歸拜其親昔人所謂虚而徃實而還其在兹行哉是又不可無言者抑予記常山有徐君善虚中氏之學者而忘其名其為人抗直不面諛當樊公為郡日一再來松予幸及交焉今其人安在得非子元之族乎歸其為我問焉君平季主當明世可終老山林邪
  送福建丁副使序
  今之閩中漢㑹稽南部都尉之地也以漢郡一都尉之地而今列為藩垣並建三司與青豫荆雍等漳泉一道又别以一按察副使領之璽書專命加精擇焉何古治之畧而今則詳哉山川封域自有天地則然而風氣之宣通則有待乎其時者漢以前人才貢賦猶不出於江淮而海外諸夷未通於中國三江之表固以荒服視之故治雖畧而政無闕焉隋唐而下風氣日開麻紵之賦綿絲葛蕉鮫革之貢溢於内帑及宋而龜山延平考亭諸大儒相繼而岀所謂閩中已非無諸餘善之閩中矣至于國家聲教四訖卉服之邦比於内臣歲見世王之使絡繹於傳舍而瀰天浴日之區疆圉之氓固以為吾君之池沼而狎焉彈壓統綏使邇肅遠寧而無擾吾治勢固不容以不詳者蓋聖人與時通變之權實在於是而不必其盡同也丁君師孟以西臺名御史輟供奉之班而往踐是任都亭之㑹有舉酒而屬予序者因及古今政理之殊而推所以用君之意如此雖然古治之略也而不見其闕今治之詳也而不見其有餘世道之升降於是可見而職是地者烏可以不求其故哉丁君學粹而器宏直節清心自始仕至今如一日老成慎重而力足以有為所謂鎮遏統綏肅邇而寧遠者蓋必有道而精神之孚感風采之昭宣有不止乎條教刑罰之間而古人之治庶幾其復見於今此豈非君之所自負而諸公之所望於君哉於是觴豆迭行霑醉而别書予言以充行李師孟名養浩浙之仁和人
  送寧津知縣孔君序
  予幼讀吾聖人書想象其形容以及其遺跡之所存意其闊遠緬邈不可得而求也已而聞其子孫之衆多丘園祠廟之盛而朝廷又封爵其𦙍孫以世其邑國也則又歎慕歆喜思一見其人厯其地以髣髴吾聖人之萬一而未能也入京來首識今襲封衍聖東莊公又因而識鄒兖二公之後去年秋又識東莊之兄南溪公嗣子知德冬又識今河間寧津令實文實文於東莊為世父於知德為從祖敦靜淳實謹禮而有文予一見器之以為聖人之後果若是其多且賢而向之歎慕而歆喜者至是果若見其髣髴矣實文之將往寧津也鄉進士王君靜之為之求贈言夫童而慕之長而幸識之而其人又不鄙而需予言言其可以靳哉雖然予之所能知而言者皆糟粕緒餘也聖人之道著于經於吾人為師訓於君為家法秦漢而下史册之所載凡忠于君惠于民為世所稱述者皆用君之家法者也其猥鄙庸劣為鬼蜮為螟螣以蠧君而戕民者皆叛君之家法者也人用君家法且以名世而有傳而况親其家雲仍𦙍裔哉然則君之為令亦用君家法而已矣魯論二十篇自一身以至於為天下無弗備也而武城之問莒父之訓尤切于兹行惟君之所用矣而何俟予言哉雖予有言而何以加於是哉吾聞昔之人有懷千金而求助於人者皇皇然不自知其有也或指以示之發而出之充然而裕聖人之道固不啻千金而君之求助乃有勤於彼者其亦無以斯言而告君者邪於是靜之笑而起曰君之道果無事於他求也
  送張副使之密雲序
  憲副廷肅先生之徃治密雲也太學生沈君士登實為鄉人倡具尊爼列餞于都亭謂清宜為序清乃起揚觶而言曰先生其行哉方今海内殷盛巳已而後沙漠之外引弓之民不敢南向而注矢者五十年治極而玩隂萌以機我去年是以有雲中之役亦惟是疆場之吏障候之不設以啓戎心不然豈其犬羊而敢犯我城郭哉密雲為鎮當潮禾川之衝元居中國時為避暑徃來之地徑捷而夷去京師不百里烏梁海諸部雖資我卵翼為我藩衛而自董山以來桀驁驕蹇首䑕持兩端識者蓋多憂之守鎮撫巡之外而復以兵備專委之憲臣廟堂之為計亦深矣先生識明而才良慮忠而謀確自大行為御史明揚厯試二十年以至于任今職廟堂之簡注亦精矣甲兵之事定安危於呼吸者清未敢以言也有若近時撫臣之建議鑿東山以洩水而制要衝與言者之爭之也其果孰便乎密雲故有衛而已加之以守備監之以中臣職司日煩而邊防猶故也而聞議者且將欲益兵夫不擇將而多益兵與精練兵而責成於將帥也其果孰利乎吾聞終身坐談不如一日之親見而任其事者又非徒見之而已也先生於是其殆有思乎決事機於交至贊廟謨於萬全以折邊圉之姦萌釋當宁之憂勤者正先生今日之事而鄉人所望於兹行也於是衆交酌以屬先生而先生亦慨然諾之期績用之有成也遂書之以俟
  送楊士安序
  予與楊君伯玉兄弟遊且二十年觀其學富而文行端而慤精神意氣竦動士林蓋時流鮮或儷焉不特鄙人之以為弗及也近一二年又聞其季之才朋友稱之以為不減伯仲則又驚喜歆豔恨不即一見以觀其藴而今年秋伯玉之子秉仁自南來見予容甚恭氣甚和與之言詳雅而疏通坐終日而禮無愆者予乃作而歎曰楊氏之多賢蓋自其家事其積當不止數世其來未可量也既閲月南歸别予需教言予曰嘻子尚須予言哉衣冠之子弟類不能嗣其先猷此不特其才之不似亦其家庭之無以則焉而蕩於奇衺史籍之所載與耳目之所接皆可鑒也今為子之父叔者既如彼其賢子之質甚美而求益之心又復惓惓如是率而由之將何所不至而尚須予言哉雖然水之出於山也其清可以鑒毛髪暨其遠也或不能無漬焉水豈期於是哉其勢則然也子之親既以身許吾君其仲季且扶摇而繼之一家之責其於子乎萃焉内遠其父兄而外加以事物之紛糾此志少懈而流俗之言或得以入乎其中則其事將有不能如今日此中人之通患而非所以為吾子憂然而為予計者寧言之過而不酬而不可不言以負吾子也吾兒天彞方在南懷之不忘子行且見之以予言示之且有以規之又予之望也通家之誼也吾子其識之
  送袁用誠父子南歸序
  予少侍先師友蘭張先生獲見故方伯袁公舜舉于坐先生方伯之内弟也方伯殁而識其季中書君用誠於鄉中書予外族之婣也於是始獲從君遊而因以識其子鴻臚讚於京第方伯公長才偉器磊落軒豁在憲宗初與都憲韓公用熙戮力南夏隠若長城而壽不滿德終於方州人固知其後之將大也中書君明敏精確事今上於文華十五年寵日進而心益下人又知其禄之未艾也用是簡于上心而讚復入侍惟父子嗣文業懷鉛握毫出入禁近大官之珍奇中貴之宣呼絡繹烜赫於里門自鄉之仕于朝者鮮及焉人以是知天之不忘乎方伯而所以佑其後者不誣也中書君自遭遇不得掃方伯之墓者餘十年讚入侍時甚少未㛰也間以情白上得賜告歸其鄉俾乗傳行凡告歸而乗傳惟大臣間有之實異數也於是喬君時章以月之重九合鄉人餞于城東曹氏之南樓㑹者數十人衣冠雍容絲管轟亮盡日之歡霑醉而後返蓋怡然不知有離索之懷又凡送别者之所無也南山瞿先生席間出四韻詩坐客皆和喬君裒集之屬予序以遺君予以為中書君之才賢誠足以發身而非方伯公之盛德無以為之先鴻臚君之英妙誠足以濟世美而非中書之善教亦無以成其器今日之榮非一朝夕之積也故因序而推本言之嗚呼君尚思所以承藉之哉
  贈杜汝楫序
  臨淮杜世明為大興左衛指揮僉事典宿衛者四十有二年而繼嗣未立於是君倦而思休矣請于上以其兄大理丞世昌子汝楫世其官汝楫故儒生也幼而工書憲皇帝寵以冠帶俾進學中書家居待次一時名士若鄉進士彭君勉之輩皆與為文字交及是勉之來言請有以為贈因獲聞君家世之詳勲閥之盛而言有不能已者蓋自高皇帝始建國之元年君高祖甘真順天識命挺節來歸而君之世勲已基於此矣及文皇起北平定京師大戰數十小戰數百臣謀將勇至于今照耀簡册而君曽祖諱宗者皆在行間遂用積勲授副千户之職當時功臣賜蟒衣者幾百人至君而盡特給親王衣其為上寵異如此傳子興復有功正統間世明嗣之再策勲建州加律酬勞遂進今職而君之世勲於此益大矣方世明在環列而大理君以文翰直禁廬咸用忠謹為時所推重而君清才妙質從容二父間用能世其家學聲聞于縉紳其所得於平居多矣乃今釋鉛槧而從事於韜鈐人之視之曰是所謂儒而將者是晉之所謂郤克是漢之所謂班生者也而君得無勉乎哉抑吾又有感於是者孟子曰所謂故國者非謂有喬木之謂也有世臣之謂也言國必有世臣而後休戚有與之同也今海内殷盛百三十有餘年元功世爵誓山河而刻鍾鼎者布列在位不可謂無人矣而屬者邊防小警同憂之選廟堂諸老往往指岩穴而興懷豈孟子之言獨不信於今日乎將其理固然而時有不同乎抑時無古今特有其人而未及乎以詩書之妙藴發介胄之精神以折衝尊俎之間而釋談者之疑吾深有望於子矣所謂儒而將為郤克為班生其自今日始其使天下之人以世臣不足恃書生為無能亦自今日始惟君其擇處之請以是為贈
  送劉參政序
  參政古宰相之貳也自元立行中書省於諸道設丞相平章等官而始列為外臣國家革中書分宰相之職于六部分大都督之職於五府改中臺為都察院外並建三司以承府部院之政令而布政一司實倣古方伯之制因元行省而正其長之名曰使若參政則仍其故稱之而内不復設焉其制布政使之品在第二參政之品為從三視尚書都御史侍郎若副都御史各遞降一等尚書侍郎都御史有虚位則參政與布政使以次入而踐焉則是職也古所謂宰相囘翔之地也其不可以為輕也明矣士登科厯州縣奔走汨没有終其身不得至者焉即官於部院或出綰郡章無咎無譽有數十年不得至者焉仕而為參政其不可謂易得也又明矣於是乃有下不厯州縣中不更省臺釋褐衣登禁廷為喉舌耳目之臣懷香握蘭不十五年而踐斯職視古所謂宰相執政之地將拾階而升若劉君子賢者則其人才之超特望閥之著隆聞者可以想見而尋常者可得望其後塵哉子賢之將行也給事中許君啓衷郎中林君汝玉需予言以為贈因論其職事所因而歎君遭際之盛如此雖然人臣之誼不以寵遇而輸忠不以疏遠而怠乃事自盡其職而已矣君之立朝忠言讜論固已行其所學而非有所為而為之則顯秩崇階自上之人所以厚君者而其所以宣化承流奠一方於枕席者豈待言而始盡也哉不待言而盡職者君之事也知其不待言而猶託於言者諸君之意也取其意而因及其言則諸君之望不孤矣
  同館贈言序
  昔韓子序盛山十二詩謂儒者之於患難茍非其自取之其拒而不受於懷也若築河隄以障屋溜其容而消之也若水之於海冰之於夏日其玩而忘之以文辭也若奏金石以破蟋蟀之吟蟲飛之聲予每讀其辭而愛之而猶恨其所謂拒所謂容所謂玩而忘之者猶未能脱然於岀入進退之間也予友曹君良金自尚書郎出判東昌府而非其罪士大夫咸歎惜之予始聞而贈以詩亦不能無介然也而良金殊不然河冰未行寓興隆僧舍讀書賦詩若平居時時放筆為山水蟲魚諸墨戲皆蕭散閒逸無窘縛刺促意於是知良金之自得有岀於韓公之所稱而將來之事殆不止盛山所傳而已矣良金為庶吉士同館二十人及是在朝者六人監察御史陳君德卿合餞於東郊人賦詩一篇連書之以為贈所以道君之自得者備矣予故不復更賦而以舊所贈者附著於左方諸君之在四方有應而和者將次第收之俟還朝併録焉
  雙壽圖序
  王君敬止為御史三年書最於銓司上為封其父盟竹翁瑾為文林郎廣東道監察御史母宋氏為孺人時翁年六十有八宋孺人年六十皆強健聰明克永天慶檉居杜堇侈君之能顯其親也乃拂絹素為之作雙壽之圖翠巖丹崖雲木蔥蒨仙翁跨白鹿岀古松間霞裾乗鸞飄摇翺翔來自雲際若將相從為人間之游如方平麻姑之降蔡君者以為翁孺人况以發士大夫之歌詠而佐王君之懽予於君為同年生誼不後於檉居也故君不鄙而使題其端神仙之説不可必其有無然世之愛其人而欲之壽者則往往託於是以兾其萬一而古之高人逸士抱德守素蟬蜕汚泥而冥心物表者則雖不必盡如談者之説而其得於天者恒多何者彼固有以培植之也翁為人敦厚恬靜雖處都市而勢利紛華之習一無所染家政之外植花竹玩文史以自娯此已非時俗所及而孺人之清心素節躬儉勤以相夫子而起其家視挽鹿車而和熊丸者亦無忝焉檉居之畫雖主於神仙而以吾觀之若而人者其享有遐年以艾其後人殆理有必然而非所謂荒忽杳冥者故因是而敷言之至於命服之華寵章之賁乃上之所以勸忠而益隆乎壽祉者嗣兹以往殆不勝書言固得以畧也
  送李孝子知醴泉序
  太行之麓有郡曰高平有孝子曰李君弼氏君弼事親能致其誠敬親歿廬墓有嘉禾白兔之祥天子下詔旌其門故人稱為孝子而不名孝子幼嗜學讀書窮晝夜寒暑不怠成化丙午薦于鄉自丁未至壬戌凡六試皆不利退集判銓曹授陜西醴泉令錦衣千户侯君夔其鄉人也而隣於予為之求贈言夫古之贈人以言蓋將以益之也益之則必先其大者士君子平居講學求所以立其身無愧於古人孰有大於忠與孝者乎孝以事親自孩提以至終身無一日之違而家之教立焉忠以事君自一命以至公卿無一日之違而國之政行焉論其事則異究其本則同古之忠臣未聞違禮於其親古之孝子未有不盡心於所事君弼之孝既已行于家孚于鄉感動於神人而達之天子之廷矣則今之受任而出所以修厥職而忠於吾君亦舉其平生而措之而何俟予言哉雖予言之而有以加于君哉雖然則亦有説焉吾所謂君之孝者本侯君之言也吾所以許君之能忠而謂莫能加者論君之平生也若君之自處則豈誠謂其然哉日出而臨民暮夜而思之有一毫不盡吾心則非所以為忠有一毫不盡乎忠則非所以為孝蓋君之事其施於家者甫畢而行於國者方新昔者詔書之所以旌君固望其若是而非直以耀於一方也君其勉之謹無負於斯名





  東江家藏集巻十七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東江家藏集>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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