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江家藏集 (四庫全書本)/卷24

巻二十三 東江家藏集 巻二十四 巻二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東江家蔵集巻二十四中集二十
  明 顧清 撰
  北游稿
  題䟦二十四首
  書耕織圖後
  古今人物事見於圖畫者自名賢列女外非江湖之漁則山谷之樵仙夫釋子神鬼變化草木鳥獸之精英巍乎其偉觀凜乎其髙風瓌瑋譎恠可喜可愕之類至農夫蠶婦終歳勤動衝冐風雨早作夜卧生民之大命闗焉不可一日而無者其功至勞而莫可形狀被原之禾眠簇之蟲雖飾以丹青形之絹素不如彼之入人目也故世雖工畫者不為而人乃有生食梁衣紈而足不履畎畆目不識機杼者其視民財不啻土芥因之以䘮亡莫可勝數使有以樓氏此圖視之寧不亦少動其中哉吾觀天下事無益於生人而徒勤精力者多矣是圖盖世之所宜有者故識而蔵之
  書忍菴記後
  忍君子之美徳也古之大人任天下之重者未有不以是而濟而其立言亦未有以是而為非忍固君子之美徳也然吾晦菴夫子之訓學者則曰人學耐事其𡚁將至於茍賤不亷晦菴非教人以躁戾者而其言若是何哉世道之降久矣直情徑行者誠不足以周一世之務而媕婀回互至於是非之莫辯美惡之不分則其害有甚於彼者而不止於亂謀考亭之言所以救末流之失而非以異於古人也祭酒方石先生示所為樂清章公忍菴記使綴一言惟先生所以發忍之義備矣清故僣以所聞於朱子者為章公告而亦非敢以異於公也
  書李恒齋松鶴圖詩後
  是圖不著何人手筆而清淡簡逺决非俗工模擬形似者之所能其疎宕崛竒亦非世之媚骨豐肌俛首流俗者之所喜宜恒齋翁之獨愛之也翁題字後四十年從其孫憲副惟正得觀之三復敬歎盖予所感不獨以其畫而已
  書張節婦巻後
  始予聞趙氏事心竦然異之既而以為疑又竊有私憂者非常之事難乎其始尤難乎其終也後三十年歸自詞垣而知郡劉侯方以朝㫖舉旌門之制又自為四韻詩以歌之而士大夫皆屬和傳及于予於是向之所為私憂者釋然以解而知男子之剛腸不逮於斯人多矣雖然趙之號繫于張為節婦婦者已嫁而成禮者之稱也不及其夫無所儷以為婦以為女則既逺其家禮官擬議之際必當有説而寡學淺識求其當而未能而又不敢茍為辯説以自處於不韙也是則終不能以無疑者乃為趙自言作五言詩一首附巻末而併記其説就諸公訂焉以告夫後之不幸而遭此者其詩曰
  妾面君未識妾心君豈知君死妾獨存誰當知妾悲父母生我時願我有所歸生死向君家終我百歳期我非慕共姜我非師伯姬自憐有此心不忍分兩岐皇天閔𡞦弱回光照孤闈大字表貞節黄金鑄門楣我女諒匪婦拜命慙恩私畨思摧裂初一死真如飴餘生已多祜寧復知此為賢者有備責妾人無悔辭永抱一寸丹千秋從是非
  題葉言臣所蔵小景
  畫間題詩盛于元世前軰謂之一厄此巻用筆殊有吳興父子間意惜當時無以此紙連其上者覽之歎息因誌其所聞如此
  題朱天叙所蔵芳洲隨筆稿後
  是巻所録多宋錢塘以後事用啓劄紙背書映日視之其字畫歴歴可見朱君言嘗見其籖題曰芳洲隨筆而失之盖初稿也先朝文獻簡冊所不載者時有徵焉所記估到韓太師堂前物件必是侂胄侂胄不足言也以晩宋區區一隅而其臣之富至此國烏得而不亡此尤足以為世戒也
  書劉文瑞所蔵侯東樵詩巻後
  東樵此巻皆挂冠後居鄉之作病風後所書故其詞道田野間事居多而字畫顫掉有類乎掣肘者然楚騷一篇與賦歸卧病效韋栁諸家之作幾遂逼真而㸃畫之間精神風采猶可想見其平生者如斯人得早有知者陶鎔之使執筆侍天子左右不然典司禮樂從容論議於廟堂則其所發豈若是而已哉嗚呼此士所以多不幸也正徳紀元二月七日後學顧清在吳江舟中秉燭書
  書浣花草堂圖
  非嚴鄭公軰不能成此堂非浣花溪不足寘此堂非少陵居之後世不知有此堂雖然曲江不去林甫不相則如公者將從容青瑣而息偃乎城南亦無自而居此堂也丹青千古其殆有數存乎
  書太白廬山觀瀑圖
  如此江山如此人物宇宙間亦不多㑹遇吾恨不得撰杖屨徃參乎其間果然春洲能為㸃筆否春洲蔣藻文藻之别號二圖皆其筆也嘉興人
  書劉文瑞追逺巻後
  讀頥𢎞先生追逺記及東樵侯先生徳𢎞髙先生題序信劉氏世徳之長而文瑞之能繼也故家遺族日就衰替若是者豈昜得哉丙寅十二月同文瑞過吳門觀于崑山舟中敬題其後徳𢎞之文實予書今十五年而頥𢎞東樵皆下世不復可見矣執筆臨巻為之慨然
  書錦溪茅屋記後
  𢎞治戊申夏六月予為古松曹先生作此記後四年壬子及先生從孫宗孝舉于鄉又四年丙辰宗孝擢進士為沙縣令召拜南臺御史今上即位以言事去官歸錦溪先生老無子盡以其家書付宗孝而記在焉宗孝録本寄予屬為重書而文字頗經㸃竄與初異為檢舊草書之如此予徃聞宗孝言魏公之後衣纓不絶者十二世其後遂隐于農今又十二世矣既而宗孝果顯用是推之知方來之未艾也山川草木得人而名而言亦因人以不朽然則予之文由先生而歸宗孝獨非幸歟正徳戊辰十一月望日識
  書南齋十詠巻後蠧簡破琴𡚁硯秃筆故紙之類
  凡物以用而𡚁以久而故孔子讀易至於韋編三絶管寧坐榻當膝處皆穿牙籖萬巻新若未觸或者以為諷也南齋十詠詩惟初反始有前魚蓍簪之意焉先生徳業之成其有自來矣丹青琴劎亦聊以寄興焉耳學先生者要當以此意求之
  題衛河停櫂巻
  木齋先生阻風衛水時屈指今七年江湖日遐山林日深南北舟航不知又幾風雨矣陳都閫汝玉出此巻覽之悵然
  書陳汝玉所蔵東山草堂賦後巻首題曰臨文懐徳
  東山先生在位日留意人材所蒐獵而貯儲之者甚博汝玉其一人也故有涯翁詞翰之贈潢池沄沄㺯兵未息君懐東山將不在斯時乎
  書為政善惡報應録後
  是録葉氏始刻于元之延祐其後不知何時傳刻于姑蘇𢎞治間御史劉君宗敬為補其殘闕今十九年矣吾松守内江喻侯近以事至蘇得之始翻刻之郡齋屬予叙其意曰吾將以自警且以警才質之已若者古之君子非以有福報而為善亦非以有禍報而不為不善禍福報應為中人以下者言也而侯惓惓若是誠以身為教自貶以律人者歟中世以來士大夫以儒術為致身之具而其臨政各自以其意行之其間訹于榮名惕於刑禍盖有明知其善而畏不敢為明知其不善而黽勉為之者至於反道而敗徳違經而戾教則曰時當然也非書生之所知而其卒也為天下僇快意於一時不足以償終身之辱閭閻之烜赫適以為門户之羞此其禍福豈待鬼神者較計予奪於冥冥而始為報應哉夫一指蔽目雖泰山在前而不見勇於進者至以溝壑為坦途方其沈酣浸漬於利欲之波而不自知其身之將溺一旦得是書而觀之譬則醜惡之人平時侈然自以為姣好而忽立於明鏡之前有不掩目而内愧者愧則悔悔則思改焉而惡可以善禍可以福矣然則是書也雖不為古之君子與若侯者設而亦豈可少哉輪迴變幻之説學者疑焉而吾固謂其為中人以下者言也侯名時字子乾𢎞治丙辰進士以御史出牧亷慎豈弟善政伊始後將有傳其事以為是編續者敬書此以觀厥成
  題匏菴墨蹟巻後
  予獲從匏翁游最久所欽服而景仰者不止文詞翰藻間故得之少而今欲為之伸紙和墨一觀其㸃染不可得矣覽伯明所蔵不忍去手盖留之書室者累月而後乃歸之正徳乙亥六月一日後學顧清敬書
  書禮部尚書沈公哀輓冊後
  吾淞上海素號多鉅家又多連婣帝室門閥華耀相望一時然其致位通顯榮哀始終則皆莫若故禮部侍郎贈尚書守菴沈公之盛者公之夫人太保昌國張公之女弟而仁夀皇太后之姑也而公早以明經取鄉薦髙第及張公遭際公馳聲太學有年而銓次當得官久矣孝皇深知之擢授銀臺經歴四遷長臺政遂貳春卿班于九列幾二十年盖本以才能自奮非其他婣婭一於憑附者比也以是士大夫皆重之其卒也咸悼惜之賦詩哀輓累為鉅冊而予從其子抑之大理得觀焉抑之謂予不可無言也予初入京師以鄉後進辱公知待異於諸人公之告終予方以憂歸弔奠皆弗及中恒缺如獨於文字猶可自致誠有如抑之之言者而公之系行功業諸名公之述具之此詩之首少師長沙李公又序之無容贅矣姑即其左方系之數語盖將以畢予平生之意而非以是為足以重公也抑之開爽明敏以法官掌文翰綽有能聲戚畹之英未能或之先者然則尚書公之盛又豈直掩其鄉人而已也
  題姜壎所蔵諸公手簡
  右西涯東山方石三先生與姜貞菴太守徃還書札共十紙東山最多方石止一簡四公皆後甲申榜人也予不識貞菴而及見東山與方石貞菴從子太學壎出巻求題時涯翁尚無恙予謙退未遑而翁即世矣嗚呼今安得復見斯人哉涯翁首簡所謂此心不死故吾猶存期不終負者凛凛乎歳寒氷雪之意東山再起後一帖於貞菴之勇退盖羡慕欣欣焉至以為賢不肖相去逺甚此豈尋常時世交以利禄聲名相喣沫者至其叙致稱謂質厚古雅亦非若今人之過情也覽之起敬太學其善寳之
  簡中自稱皆曰友生稱貞菴曰太守所謂侍生老先生者皆無之盖友本平交今人乃以施之晩進在同軰則以為傲矣
  書張長史草書後
  濯濯煙條拂地垂城邉樓畔結春思請君細看風流意未减靈和殿裏時
  右唐張長史旭草書二十八字石田翁定以為真跡水村太宰偶忘靈和是江左宋殿猶以為疑予為舉張緒當年事乃釋然因請識其説二十年前見懐素自叙帖近又見長史春草帖今復覩此信生平之竒觀也第二行末字頗磨滅詩不見唐集而聲調與春草篇同水村謂其自書所作予亦以為然
  書房杜小像
  右唐房杜二公遺像正徳戊辰觀于許太史廷綸家時逆瑾竊政先生已謫官草草一過目而別丁丑起君丞尚寳未幾乞致仕予訪於魯山僧舍因獲諦觀房貌清聳疏髯而長身杜豐厚渥澤鬚短而叢秀皆花趺巻雲冠象簡青團領衫玉帶佩刀烏履杜像仍佩紛帨冠皆有𤪌其狀如進徳衫制殊短窄頸見領上如無裏衣殆不可曉房始封邢更魏徙梁薨贈太尉并州都督而頌稱元王杜封蔡國而頌曰梁公其曰翦鯨建業截豕荆襄又類李孝恭事是皆有可疑者豈裝潢翦綴時誤易之邪然繪事精甚深潤欲不見采色絹素雖斷裂而神氣郁然對之如生決知非臨模物也昔賢謂宰相須臯䕫稷契其次亦必房杜姚宋夫臯䕫逺矣如二公者逢時休明垂光流形照暎千古為世寳重庶幾見之亦豈非人之幸哉撫几渉筆為之三歎先生歸矣亦將有感於斯夫
  書王元徵小篆道徳經後名翼京口人號良常山採芝者經為維揚殷彦昇書
  予舊有朱舍人孟辨篆書昌黎廟碑一通西涯文正公見之以為極難得謂其字小而精古勁無塵俗氣也觀凝齋少宰所示元徵道徳經字徑不半寸盖又難於孟辨矣昔程先生作字時甚敬謂非欲字好只此是學若此書豈躁心浮氣者所能為哉巻末題字皆清妙如文生徵明者尤足見後來之有人也正徳戊寅三月辛酉
  書文山真跡後
  文山此帖出顛沛倉卒中初豈意於傳世而數百載之下争先快覩恐弗及焉當其時盖有詞翰妙古今流傳貴重而論其世不能無訾惜者嗟乎人豈可以無與立哉水村太宰出此相與撫玩歎息敬書其後
  書舊蔵廣韻後
  清初入鄉校時先祖遺善府君授以玉篇及廣韻共四冊曰此汝伯祖文用翁得之外氏姜先生其初買之蘇州價用榖一石布二疋人舟往返之費不與焉當時得書之難如此小子識之清時猶未曉畨切自得此考尋偏傍追逐韻脚以意度為某字間復暗合從是漸能識字又有古文珍寳一冊得之外祖母馬孺人時家無他書朝夕諷詠遂漸曉聲律以至能屬句嘗以此三書得之最早䝉稚之開發最多既長恒謹蔵之不敢忘所自也𢎞治壬子得舉上春官念家無庋閣并他書託之友人異日歸亡失幾半三書惟廣韻獨存而餘不可得矣正徳己夘理書箧見其殘壊惕然於中亟命工裝褾闕者補之盡脱者寫而足之既成披玩愛惜若趙璧之復還楚弓之重獲也嗟乎自予得此書已五十餘年先祖存為百十有一歳計此書在吾家將百年在姜氏不知幾何年矣乃今幸不失墜流傳吾子孫又不知當幾何年而其因是而有得敬䕶而寳蔵能如吾之今日否也昔蘇文忠記李氏蔵書謂古人欲讀而無書而歎今人有書而不讀自清入仕以來家之載籍雖不能多視此已無慮百倍而衰懶因循亦不能徧觀也前魚故劔盖於兹重有感云用即副褾書其故以自警而因以示吾後人是歳中秋後二日孫男清書於禮部後堂之南齋
  書蛾術藁後
  蛾術藁一冊嚴陵邵復孺著髙生進之修府志時出以見示遂留予所稾皆君手筆用竹紙書久而斷裂為加托褾作二冊蔵之君字畫閒雅有晉唐人風度中兩私印亦清古可愛每巻首皆題歳月後之君子覽之亦將有哀其志者云
  東江家蔵集巻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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