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坡集 (李瑞雨)/卷之三

松坡集
卷之三
作者：李瑞雨
1781年

詩

弘院。醉別諸友。夜到碧蹄。作詩志感。_{丙辰燕行錄}

離筵暮散碧溪灣。醉渡平林蒼茫間。城郭倐過鞭後影。友朋渾別夢中顔。寒蛩咽咽隨行路。落月亭亭駐遠山。此夜凄凉已愁絶。他時何况在燕關。

坡山。次副使岳南鄭侍郞_晳韻。

聽履星辰地望高。異方專對要眞豪。是非汗竹終須正。來往仙査敢憚勞。鄭國討論推世叔。漢家文學重枚臯。憑君六翮凌雲去。顧我何殊背上毛。

坡山。又次岳南惜別韻。

男子當令髀肉消。四千燕路未嫌遙。䧺心且自提霜釰。冷眼何曾顧翠翹。大武向時眞赫赫。小華今日忍寥寥。極知感物唯忠信。努力同期答聖朝。

坡山。次正使客舘夜吟韻。

僻靜坡山夜。凄淸霜露秋。苦吟煩剪燭。危夢怕翻輈。破壁伊威閙。寒床絡緯愁。羈心太早計。起撫大刀頭。

臨津。次正使韻。

臨津秪是神京地。欲渡踟躕別恨長。此去更經三浿水。敎人那得不魂傷。

臨湍志感。敬呈正使副使求和。

臨湍昔日義聲倡。父老于今感歎長。刺史唐家李多祚。君王漢代孝宣皇。聖人黃鉞仁非殺。中國靑編謗太傷。我輩辨誣承主命。一身那得惜毫芒。

望天磨新城。用前臯韻奉正副使。

邐迤層巒粉堞高。當關一卒亦堪豪。功成不待三春畢。佚使誰言萬杵勞。朝議故須防盜賊。廟堂猶合憶夔臯。書生豈識金湯事。但願長駈入不毛。

松京。憶天磨舊遊。

憶曾靑木駐征驂。杖策天磨恣遠探。半夜神仙玉笙咽。九秋雲物錦楓酣。香烟一瓣參徐廟。雪沫千尋倚朴潭。惆悵舊遊難再訪。夢魂空上白雲菴。

靑石洞。又次正使坡山韻。

峻峽藏初日。踈林似晩秋。雲峰惟度鳥。石徑劣容輈。地利非無意。天驕本自愁。寥寥丙子事。逬血一回頭。〈聞丙子之亂。虜過此洞。畏有守。咨且不進。偵知其無。乃敢度云。故五六及之。〉

平山。又次臯韻。呈正副使二首。

關路秋風日漸高。碧天無際鴈情豪。三年病渴身難健。萬里行程酒也勞。扣劒徑思燕市泣。和歌深愧魯人臯。朝來欲把靑銅照。畏見繁霜入鬢毛。

遙程默數萬山高。獨坐低眉氣損豪。自匪石膓當怨別。可憐車脚亦知勞。身如遼鶴留華表。夢逐南雲落漢臯。無限羈愁裁不得。篋中詩紙欲生毛。

猪江感吊。奉正副使求和。

猪江落日漾秋濤。吊古行人淚滴袍。狂賊非能決濰水。義軍空自死陳陶。沙原斷鏃時時出。雨夜寃魂隊隊號。頗恠張公功苦晩。凌雲圖畫最名高。

葱秀山。奉正副使求和。

峭崿靑葱秀半天。錦屛千尺揷長川。金陵健筆翩翩活。玉溜寒泉細細懸。勝境從來具仙榻。皇華幾度駐虹旃。風塵萬事成今古。把酒寬愁更惘然。

又次正使韻

靈境常停漢使車。綵筵佳興豈曾孤。山光翠滴盃前筆。潭影淸涵帒下魚。往事俄驚負舟壑。今人空賞泛査圖。經過此日無窮恨。獨層崖一嘯舒。

瑞興。次正使平山途中韻。

客路程程遠。覊心日日忙。山銜秋景急。天入朔雲長。律苦詩抽髓。憂深酒壓膓。平生忠與信。仗此向殊方。

車踰𡽹。又用臯韻。

策馬偏嫌峴路高。扶持賴汝僕夫豪。行呼酒榼緣排悶。下據繩床爲息勞。胡鴈叫雲歸海嶼。野花含露被秋臯。沿途景物吟題少。媿殺中山舊姓毛。

釰水站

枯松又見鳳州牌。長路鞎難撼病骸。久判投簪遊物外。誰知握節向天涯。門嵓不解開愁色。釰水何曾割悶懷。暫憇郵亭成小睡。忽驚斜日上空階。

鳳山客舘

鳳山當日鳳凰來。鳳去山空只古㙜。后德今之西伯聖。天心或者太平回。丹丘影動秋霞起。玉管聲調曉旭開。老眼願看阿閣瑞。狂歌不學楚人哀。

洞仙嶺。次正使韻。

彩壁平臨碧水流。古人傳說洞仙遊。鸞驂鶴馭依俙影。澗草山花寂歷秋。烟火百年餘宿債。海槎千里起新愁。征軺少着淸都夢。醉落坡翁舊謫州。

黃岡太虗樓。次正使韻。

簇錦淸溪繞粉城。客心難捨畫樓行。雲烟晩媚皇華使。皷角秋閑細柳營。碁局動呼傾國手。酒杯那拒故人情。忩忩只恨欄邊月。不管風流管送迎。〈節度裨將有國碁。呼與金太醫對局。〉

黃岡。次正使望正方城韻。

凌雲千堞削難成。禦侮初如審敵情。自是逆雛偏㥘膽。非關亂際少䧺兵。金湯處處傷心在。玉帛年年灑涕行。試向延城回首望。平原那有此崢榮。〈延安府城在野中。無險阻之形。而壬辰之亂。能堅守破倭。故尾局及之。〉

夜登黃岡月波樓。一名勝仙樓。

吾黃何謝楚黃州。城上仙樓勝竹樓。詞賦古人重赤壁。使華今日又淸秋。題詩絶磴雲生席。對酒空江月滿舟。莫恨吹簫無客在。曲中容易起鄕愁。

又用臯韻

秋夜登臨赤壁高。後人能繼老坡豪。東山月出燈無用。小艇風生櫓不勞。烏鵲豈堪論孟德。酒鱸眞似步臨臯。三更灝氣盈襟冷。却訝吾身已伐毛。

生陽舘。示出站諸倅。_{東人例以生陽爲陽關故云云}

陽關新雨浥輕埃。驛路垂楊翠半摧。燕山此去三千里。更有何人勸一杯。

碧樹生陽舘。靑山落日時。凄凉西出意。不復故人知。

箕城。別金上舍_兌亨。次金韻。

鳳城征盖爲君傾。關路仍同信宿行。妙訣曾聞雙釰老。〈金善靑烏之術〉新詩如聽玉簫嬴。聯鞭簇錦風溪晩。對酒生陽雨舘淸。此日解携無限意。靑山萬疊大江橫。

箕城遇妙粹上人。卽楓潭上足也。余未甞識師。然與師法友法澄道安豐悅。皆托方外交。則師於余。豈非韓子之元賓耶。一宵良晤。便忘關河十日之勞。遂次師篋中姜尙書雪峯詩韻贈之。以識余傾嚮之意云爾。

秋風一衲柳京來。又向咸山振錫廻。明月尙懸趺坐室。白雲長鎖讀經㙜。爐香續炷翻金葉。雨經關門護碧苔。只是等閑浮世別。夢魂時落浿江隈。

練光亭。次正使韻。

須信名區似兵陽。綵樓千尺出穹蒼。三秋野色經霜淨。萬古江聲入海長。詩就浦雲飛畫棟。酒闌汀日下高檣。憑欄別有風流恨。處處垂楊鎖粉墻。

又次正使練光中秋望夜賞月韻

古國逢仙境。重霄起畫樓。邀來滿輪月。恰盡五分秋。玉露橫銀漢。金波盪碧流。樽前休惜醉。關外此奇遊。

又次副使韻

美景如期至。吾儕不醉何。樓應四海最。月復一年多。重露輝珠樹。長風曳鷺波。憑欄忽愁思。漁笛數聲歌。

次副使箕子廟韻

罔僕辭新辟。伴狂慟故朝。琴中操偏苦。範後道還昭。左海居何陋。東民敎有條。千秋經古廟。雪涕向山椒。

順安舘。次副使韻寄西伯。

對酒元宜夜。臨江况有樓。風流庾月色。天漢使星秋。燭盡詩留恨。城高角喚愁。無論去與住。已是夢中遊。

先王諱日。使臣在肅寧舘。行望哭禮。謹次正使韻。用寓慟慕之誠二首

先王諱日又重還。曉起悲號淚洗顔。欲向南雲回首望。蒼梧何處見深山。

微臣獻賦忝微班。十六年前侍聖顔。人世再逢憑几日。萬行哀淚洒秋山。

次小雪堂板上韻

客路行何盡。秋亭坐暫閑。病來新斷酒。無計破愁顔。

又

虗舘秋風夜。眞如小雪寒。停杯稍蘓肺。還覺遣愁難。

安陵。懷李子仁。

共爾安陵醉。于今已四年。李生人欲殺。匡子我偏憐。健筆樓亭在。仁聲父老傳。夢中沙峴別。回首意凄然。

次正使韻

澄江一帶抱孤城。安市千年揖壯名。霜落鴈鴻歸海嶠。日斜笳皷動秋營。關山渺渺鄕書斷。隴樹蕭蕭曉夢驚。莫向百祥樓上望。澹烟衰草易傷情。

次正使百祥樓韻

眼豁澄虗思未凝。危欄欲去更留憑。溟波夕照搖金暈。藥岫秋城抹粉層。病肺不堪杯面溢。寒衣偏㥘露華升。新詩準擬消羈恨。詩到吟成恨轉增。

紫電樓夜吟

玉宇垂垂露。銀河脉脉波。星中還有使。月裏豈無娥。燭盡餘嬌淚。絃長起怨歌。秋衫若把看。寸寸减香羅。

安陵。戱呈副使。_{副所眄。卽色娘也。}

傾城消息彩雲重。谷口風流恨晩逢。淨色也應羞浪蘂。貞心却自指寒松。燈殘曉舘彈紅淚。纜解烟波掩玉容。獨伴淸宵孤鶴影。碧天霜月悄無悰。〈鶴娘卽正使所眄。怨別與色一般。故尾及之。〉

安陵夜吟

安陵一雨淨氛埃。薩水晴波碧勝苔。鐵篴夜吹關月上。銀槎秋轉使星來。紅欄欵欵牽人住。黃菊怱怱趁客開。寄謝廵邊賢節度。剩留花妓勸深杯。〈時兵使在寧邊。獨有官妓侍酒侑飮。〉

蓮堂夜占。在箕城作。

虗舘沉沉燭影愁。敗荷顚倒綠塘秋。風流舊容誰相問。只有欄邊落月留。

大寧江

酒盡沙頭卧玉缸。扁舟西渡大寧江。波含夕照紅翻棹。篷捲秋山翠滿窓。衰境尙餘詩興旺。畏途那遣壯心降。歸來定趁春流泮。好在汀洲白鳥雙。

曉星嶺_嘉山

星軺曉上曉星山。曙彩煌煌尙可攀。似見淸都通吸氣。不知浮世有邊關。空壇石老秋蕪碧。古道雲深露菊斑。更向瓠瓜重歎息。衰年旅食少歡顔。〈山有祭天壇〉

納淸亭。復步前臯韻。

碧澗西頭彩閣高。自然淸致洗麤豪。還他水石平生債。忘却關河十日勞。作記䧺文懷史道。命名新意憶唐臯。吾生適後皇華盛。愧殺澄泓照鬢毛。

又別韻

欲渡虹橋眼却明。出林飛閣似相迎。烟籠驛柳秋還碧。潦縮溪潭晩更淸。白鷺暎波眞勝畫。黃花如菊自殊名。簷顔板記俱零落。杖節今來倍愴情。〈皇朝使唐臯命名。史道作記。今皆無板。〉

次正使聞角韻

曉角多哀怨。分明曲裏論。孤城吹落月。逈野逗寒雲。解逬遊人淚。工銷逐客魂。幽燕萬里役。何况最辛勤。

宣州客舘

關河無處不愁圍。却到宣城願未違。玉節自同張博望。靑山還似謝玄暉。瓷杯瑩雪香醪凸。石硯凝雲醉墨揮。刺史深情舊同閈。臨分回首更依依。〈宣瓷杯瑩白如玉。名於一國。〉

答吳大而_始大。大而時居㙜職。

獨上邊城落日斜。浮雲何處望京華。故人臺閣三秋鶚。使者關河八月槎。似見淸霜橫白簡。那同濁酒泛黃花。書來莫問寒暄事。客淚尋常墮暮笳。

車輦舘。憶蟠松。_{松陰數畒。枝幹奇恠。華使多咏美之。枯死已久。僎無遺査。悵然賦此。}

憶昔蟠松古舘隅。淸陰長與使華娛。歸來白鶴巢何在。化去蒼龍蛻也無。一榻未成陶景夢。百年空有畢宏圖。風塵落落看人物。歲暮襟期轉覺孤。

良策聽流堂。次正使韻。

漾碧雙池並。流丹小閣孤。窮荒還此地。勝賞豈曾圖。石勢危能立。泉聲細欲無。一樽山色暮。陳迹見須臾。

登箭門嶺。望遼山有感。

峻嶺人馬熱。憑高乍招凉。僕夫指相示。胡山欝而蒼。松鶻何俊迅。鳳凰欲飛翔。吁今爲彼界。宿昔乃此疆。天心豈予奪。邦運有衰昌。塞民樵或往。隣言嘖難償。夸娥豈知愁。志士空多傷。吊罷復自慰。因之擧一觴。安知後來賢。不有探環羊。

龍灣。次副使睡吟韻。

舊約翻相失。新歡亦未成。那堪秋夢覺。曉角起邊城。

統軍亭

關河踏盡國西陬。玉節孤亭倚素秋。鴨綠並稱三大水。龍灣自是一䧺州。天雲片片如駞褐。海氣時時作蜃樓。欲向燕山問槎路。胡笳凄切使人愁。

騁眺蒼茫竟塞垣。羈懷搖曳劇風旛。孤城木落霜偏早。絶域山高日易昏。白鶴遠歸丁令柱。烏鵶亂噪乙巴村。今來古往那堪說。且對寒江盡一樽。

塞上何年建此亭。統軍名在重邊扃。風沙漠漠燕雲黑。天塹滔滔鴨水靑。哀柝登陴凄落月。斷烽依岫耿踈星。邊城卽事堪垂淚。况復回頭憶丙丁。

龍灣。次副使韻。

金剛無力挽人行。鴨水何心送客靑。渡盡三江回首望。統軍猶是可憐亭。〈金剛灣東山名〉

渡灣詞。代灣妓作。

一江渡。分付中江用心留船住。中江罪過放開船路。猛分付起風起波留船更勿誤。西江忒罪過船逃。也不捕敎奴。每喫驚喫怒。先行上平陸。征盖隱江樹。後行在汀沙。騎從小如鷺。最後尙立船頭。手持白團回顧。懊憹也敎奴。每掩淚消魂。獨還孤城暮。怎禁得花顔减紅雲鬢成素。

九連城露宿遣憫

昨夜龍灣舘。羅幃秋夢穩。今宵披草荊。露宿九連阪。人生一日間。好惡大相反。豐林莾無際。羣乕聚爲圈。燈晴互閃爍。電吼▣狂狠。鳴鑼警僕夫。壘柴當關鍵。衰年睡自少。戒心卧難偃。繁霜皓如篩。缺月淸且婉。喓喓草虫語。似訴情繾綣。謇余抱孤拙。事主秉至悃。奉命幸無罪。驅車敢辭遠。所憂忠信薄。寧嫌勳業晩。仿徨逮明發。惻愴朱顔損。

九連。次副使韻。

帷廬一片卧霜天。野草蕭蕭咽曉泉。不分蘆花飄兩鬢。何來蟋蟀喚孤眠。詩成出塞空酬杜。文誦銘山但記燕。無那壯圖衰落盡。任從行役送流年。

松鶻山

峩峩松鶻山。上戴棲鶻石。白馬射雕兒。看雲秋眼碧。

又

絶頂朝暾射。層厓雪鶻停。翻飛下碧落。一點墜寒星。

自九連至金石。溪山幽邃。樹木葱蘢。往往有人家舊址。感成一絶。

山勢彎回水屈盤。洞中雲樹畫中看。人烟一片如能着。只許當年管幼安。

鳳城途中。次岳南韻。

握節承恩命。輕身傍畏途。錐囊能自脫。鼎足未言孤。暴虎非明智。雕虫豈壯夫。惟應忠與信。絶域任馳驅。

鳳凰城

靑山一路走遼東。千里丹楓錦▣中。滿眼前朝舊詩料。鳳凰城畔倚秋風。

松站。次正使韻。

黃蘆無際塞秋深。獵騎如雲起朔陰。三百靑麋雙赤乕。自言惟是計生擒。

遼河八月葉初飛。遼戶元來穡事稀。日暮平原遊獵罷。馬▣狐兔唱謌歸。

松站。次副使韻。

遼野淸霜剪綠蕪。屯雲馬色爛於圖。烟㙜處處餘殘壘。獵騎時時値醉胡。左海星槎何歲斷。中原露布至今無。回頭萬曆年間事。落日悲吟撫釰孤。

通遠途中遇雪

遼塞秋寒瞥地催。雪花如掌打人腮。居民却道今差晩。八月常年見雪來。

通遠。次正使韻。

路遠疲車子。吟多費紙孫。行行已朔漠。送送幾朝昏。野店依寒水。胡笳起暝原。羈懷欲相討。還恐各消魂。

又

征車日日度荒林。極目遼雲接地陰。萬里風沙長逆面。百年城郭揔傷心。胡童撥刺騎生馬。漢女啁啾失故音。此去幽燕更愁絶。滿頭華。恐難禁。

靑石嶺。次正使韻。

二峀高相敵。諸峯列似孫。陰霏欲成雨。仄日易催昏。凜冽嫌幽壑。寬平憶曠原。輕麞凌絶險。恠汝獨無魂。

又次副使韻

絶域還幽趣。危途有勝遊。晩楓相掩暎。行李好遅留。寶硯靑瑤疊。哀琴碧澗流。詩家聲色債。捴與岳南收。

又次副使生日感懷韻

塞月弦將上。邊秋葉正飛。憐君降岳日。値此泛査時。風樹他鄕慟。荊花故國思。吾生亦孤露。感淚滿題詩。

狼山。次副使韻二首。

風飄墜葉向何投。漢使乘槎倍感秋。錦段未詶靑玉案。霜威寧貸黑貂裘。男兒釰珮丁年志。少婦絃歌子夜愁。欲向重陽消客恨。早敎從事到靑州。

千里欣成附驥馳。濫竽誰道混眞吹。元知世誼金蘭在。賸有詩篇綺麗爲。美酒萬錢沽莫惜。黃花九日發休遅。玆行正賴君靈濟。不怕南冠滯楚儀。

冷泉_{聞舌官之言。過此以東。水味甚惡。余有消中之疾。竊獨憂悶。遂成十韻遣懷。}

昨日辭甜水。今朝過冷泉。從玆入平野。不復見澄川。潦集仍渟滀。泥鬆自沸煎。腥醎疑肉汁。膩滑類魚涎。筆堡猶堪說。盤山豈忍傳。征衣浣愈染。渴馬齅皆旋。百里輸雙桶。單車費萬錢。使華喉廑沃。㙜隷眼空穿。涸轍行將急。文園倍自憐。何當歸漢上。枕碧嗽淸漣。

遼陽

漢虜終難卜作隣。幾年幽薊暗風塵。那知天地無男子。竟使山河屬女眞。有酒不澆降大壽。爲文欲吊死張春。東來八站彈殘淚。到得遼陽更滿巾。

遼陽。望新城有感。

漢運初衰虜運昌。新城纔築舊城荒。老夫皁已乘黃屋。兒子終能坐御床。何恨羽林無北首。可憐皮幣罄東方。當時萬事渾驚耳。偸眼如今倍感傷。

白塔

千尋突兀破靑冥。遠見初疑近更驚。未信經營因物力。極知撑拄有精靈。天虹墜白腰誰截。海日沉紅頂更明。閱盡興亡空自吊。秋風無數韻寒鈴。

太子河

憶昔燕王太子丹。東來亦復白衣冠。空殘一葦逃身地。枉費千金奉客丸。運去父慈猶不保。時來天粟也非難。只今恨入波聲咽。似聽悲歌易水寒。

華表柱。遼人失其處。悵然有作二首奉二使。

鶴去千秋更不歸。空城惟有野禽飛。遼陽萬事君休問。華表如今亦已非。

百年城郭揔成非。荒塚纍纍見已稀。寄語丁仙休再過。我今新到亦沾衣。

過沙河堡。聞前路高平盤山。水深不可涉。改路從瀋。回望遼城有作。

聞說高盤水。眞成大澤平。當須從瀋路。且可返遼城。白塔朝仍暮。靑山送復迎。那將此行色。眞個作回程。

瀋陽。次正使韻。

憶曾東土戰塵昏。誰料昇平運更屯。馬角幾年悲質子。虫沙無數泣俘魂。終敎倀鬼爲先導。果見氊裘入北門。莫恠瀋陽偏灑淚。夾河元是漢人村。

九日瀋陽

極目寒雲夕照斜。天涯令節倍思家。風流落莫龍山酒。使節逶遅鶴野車。荒戍有村迷白草。故園無夢見黃花。愁邊鬢髮絲絲短。愧殺胡風落帽紗。

瀋陽。又次正使韻。

寒葉已悽切。暮鴻那更嘶。千愁眞似海。一醉不成泥。白草迷天遠。黃雲羃野低。胡兒故相謔。雙舞對斜題。

又

聽說幽燕事。于今少戰鼙。一書降隴右。萬騎扼荊西。已作紛紛起。胡爲伈伈低。眞龍遅雲雨。料得尙蟠泥。

瀋陽。望崇德墓。

勞天下力葬單于。金闕銀㙜象設俱。詩禮大儒難更見。至今無恙口中珠。

單于侈大學秦皇。力負驪山走瀋陽。石窖金棺深百丈。牧童何處照亡羊。

巨流河新城夜雨。識異。

九月雷霆壯。中宵風雨交。微陽雖向剝。盛怒尙難拋。窸窣疑漂蟻。騰凌想奮蛟。吾人重快意。未恨茇寒茅。

次副使韻

滚滚塵沙擁傳軺。凄凄衣袂怯霜飊。行經鶴野吟偏苦。望斷鯷岑夢亦遙。扼腕更堪論地利。低頭空自認天驕。西來粗答絲綸意。不爲鞎難忘久要。

黑山。次正使望醫巫閭。_二首

拔地排靑嶂。冲霄近紫垣。依依餘古堞。慘慘帶羞痕。興負桃花洞。愁思竹葉盆。高風懷賀老。斜日駐征轅。

又

神岳醫爲號。上池誰洞垣。太初靈壽域。衰季戰塵痕。假息延遊鼎。含生切戴盆。岐翁與風后。只是待軒轅。

黑山途中。南望一峰巋然在雲外。問之卽十三山。

靑天一片玉芙蓉。騈立都無十二峯。昨夜分明夢神女。自言身隔彩雲重。

黃旗堡。雨行遣憫。

塞雨元難霽。秋泥先自深。觸藩窮進退。行李任浮沉。倦馬振寒鬣。征人勞遠心。危途休歎息。跋涉匪斯今。

途中望十三山。次南▣▣_龍翼韻。

高唐宮畔楚山尖。十二螺鬟對畫簾。若道遼陽有神女。一峯何事等閑添。

廣寧有文廟荒廢。廟中扁文魁貢元兩板。漢擧人所爲也。

數間文廟草▣▣。香火停來歲月遙。兩扁魁元看在壁。漢兒還復學天驕。

廣寧寧遠伯李成樑牌樓。感慨有作。

隆萬年間太保公。家聲大有隴西風。豼貅節制醫巫北。蛇豕驅除靺鞨東。鐵券天褒留盛典。石樓神護見元功。精靈百代應悲憤。幕府虗殘古郭空。

醫閭初築受降城。擬絶邊烽入帝京。曹瑋竟先元昊死。守珪初乞祿山生。嬌孫愛子終▣在。舞榭謌㙜亦已平。擧目山河揔非舊。胡笳何處不傷情。

乕父眞生乕子奇。東來爲我盪蠻夷。鯨鯢觀築箕城復。鴻鴈名聯簡冊垂。三世將家樓石在。百年人事壑舟移。英靈宿昔趍庭地。最有靑丘客子悲。

杏山吊古。_拗體

大凌小凌波聲咽。松山杏山愁雲中。殘城剝盡古堞粉。戰血沁出秋苔紅。客子酹酒一揮淚。將軍死綏雙盡忠。興亡在人抑天數。欲問無路梯蒼穹。

烟㙜

燕山東北萬烟臺。舊禦匈奴信壯哉。烽火入雲然不息。虜兵隨月去還來。當時動費千金物。此日渾成一石堆。無限斜陽各分照。旅人何處不生哀。

中後所見牧馬千百爲羣

馬羣千萬恣騰驤。黃似黃雲白似霜。草美▣稱中後所。牧蕃先數左賢王。元知月窟爲隣國。壹恠星精落大荒。得意終須戒馳突。中州倘復出高皇。

寧遠祖大壽舊宅

元戎四葉好箕裘。玉塞爲垣錦作州。誰謂控弦乘氣勢。不敎高枕領風流。偸生乍有彌山馬。抵死難忘聽月樓。解使行人遙戟手。夕陽斜掛粉墻頭。

恩澤伊家奕世優。一身糜粉也難詶。臨危却失熊魚辨。棄食終爲犬彘羞。死有賢甥非酷似。生敎死婦罵寃仇。歸來縱有河梁鬼。掩面▣▣過石樓。

寧遠途中逢胡姬。戱吟三首。

沙磧無端一白蓮。淸香暗拂使華鞭。朱唇玉齒輕輕語。縱是侏𠌯也可憐。

香羅衿袖綉龍雙。玉貌天然謝粉粧。聞說靑春纔十五。去年新嫁大元王。

風流自與病相關。浴罷溫泉祓祭還。若使三郞回一眄。愧携妑子幸驪山。

曉行。次正使韻。

惻惻淸霜曉。迢迢絶塞隅。征車戒脂舝。荒店掩繩樞。落月隨人逈。空城送客孤。平生弧矢願。未敢恨長途。

望夫石謌

有美孟姜美無倫。問家何在西方人。蘭姿蕙質淑且眞。于歸范氏奉櫛巾。晉卿越相其宗親。奕葉富貴乘朱輪。與君歡愛若一身。不言別離有苦辛。我生薄命生不辰。不逢虞夏逢虐秦。北築長城勞萬民。君操畚鍤隨兟兟。出門相別涕紛繽。入門琴瑟不復陳。雲鬟不梳粧▣塵。花落花開幾年春。待君之歸君不臻。我往尋君庶有因。燕東薊北天一垠。雙足腁胝行邅迍。鬼奪我儀胡不仁。撫屍殞絶呼舊旻。負骨却歸次海濱。中野有山石嶙峋。薄言棲托草爲茵。滄波浩浩渺無津。悲風颯颯雲鱗鱗。寡鶴淸唳饑鼯呻。力微氣促哀莫伸。性命頃刻遂沉淪。節義千年人所珍。懿哉是足儷湘嬪。就石立廟塑其神。簫皷牲醴薦精禋。穹碑紀事文彬彬。吁嗟婦道或不純。結髮反目生嫌嗔。死生契濶多緇磷。欲竟言之恐汚唇。

山海關

天下第一山海關。秦時丞相書其顔。東臨沃日渤澥水。北控連天靺鞨山。長城築起自臨洮。萬里其長百尺高。秦皇眞作萬世計。人笑其愚我謂豪。不勞胡亥漆蕩蕩。冦來無翼何能上。昔我皇明定燕都。威聲北走南單于。直到陰山犂大漠。誰見關門影一胡。漢唐亡國䆠者爾。天泰之間亦如是。百鼠皆從重腐出。共殺一乕袁經理。胡兒皷唇唱胡謌。其目無關欲跳過。雖無闖賊爲內亂。虜騎終當飮滹沱。念此骨驚雙涕流。且須美酒消我愁。君不見崩城敗壁不復修。蘧廬客意非能留。會待桑田陸沉日。與君同登望海樓。

長城

長城萬里白雲橫。千古秦功未可輕。但使虎臣嚴鎖鑰。胡笳寧有度關聲。

登角山

觸破層雲翠角高。化翁多事逞雄豪。咸池似見烏三足。震旦奚殊馬一毛。直上星辰通帝座。東來酒賦泥吾曹。安期仿彿飈輪影。肯許遙分碧玉桃。

絶巘嵬峨勢欲摧。登高四望意悠哉。千年白鶴遼城返。萬里秋潮碣石回。秦帝山川空絶脉。漢家宮闕但浮埃。憑誰欲吊興亡事。古寺寒風檜栢哀。

山腰落照耿寒鴉。借得禪床蹔結跏。雪竇淸泉甘似蔗。霜巖紅葉爛於花。神遊龍漢年前世。興入牛河月上査。欲下層巒更惆悵。征鑣依舊滚風沙。

永平記里體

昨日中前所。今朝右北平。蕭條孤竹國。零落五花城。虎石猶如怒。龍河不肯淸。高秋燕塞淚。剩向首山傾。

射乕石

漢家李飛將。猿臂射無敵。出守右北平。匈奴遠遁跡。晨起事遊臘。歸來日沉夕。馬前遇伏乕。錦毛而白額。彎弧明月滿。飛箭流星𥒐。一發當殪之。冥頑不跳擲。就視乃蒼巖。千秋古苔色。白羽飮無餘。春泥如揷策。從騎驚且嘆。我侯有神力。異事至今傳。然疑誰能釋。我來重吁恠。此物今猶昔。初匪石化虎。終豈乕爲石。造化固相感。精誠有所激。方知善射者。旄頭猶可摘。

舟灣河。訪釣魚㙜。_{卽明朝御史韓應庚退休之地}

靑山兩岸石門開。十里晴波綠似苔。可耐乘流上銀漢。孤査直犯斗牛回。

扁舟南下漆河流。岳色波光盪素秋。萬里燕行也不惡。壯遊仍復辦淸遊。

退之之世世賢哉。未老休官歸去來。古廟空餘繫羊石。淸風長滿釣魚㙜。

削立亭亭一柱峯。杞天垂老要扶筇。江湖影落渾無管。猶使人看作卧龍。

淸時猶傲漢衣冠。世亂懸知隱首山。堪恨兒孫不相悉。忍將崇德作碑顔。

過桃源庄有感

水曲山回石路斜。鷄鳴犬吠有人家。桃源不是逃秦者。頂上紅纓似落花。

豐潤縣

縣號宜豐潤。人居捴富奢。參差墻是粉。燦爛市如花。稻黍連千頃。魚蝦足萬家。獨憐絃誦地。強半雜胡笳。

過高麗村

昔有東民住。今留故國名。遇人非識面。駐馬却含情。氏系能傳說。鄕音已變更。稅田捴水種。舊俗獨分明。

螺山宋外郞城

三里孤城十里庄。風塵獨自保金湯。誰知許大明天下。只有螺山宋外郞。

望薊野

薊門烟樹逈浮天。霜後秋容錦繡鮮。一幅分明好圖畫。單于那解賦詩篇。

薊州觀音閣

十丈金身百尺樓。得纔容處便長休。風塵頫視紛紛者。蟻子微生有底求。

右大佛

萬事無如一卧宜。津梁向日不勝疲。高樓乍着西天夢。小劫灰飛也未知。

右卧佛

娘娘廟在薊。俗傳祿山所立楊妃廟。

誰將十萬洗兒錢。博得荒祠薊峀顚。膓斷胡兒戀乳處。雞頭新肉玉團圓。

香花菴金錢松

白甲蒼髯聳半空。本來琪樹強名松。慇懃拾子三韓去。種向雲窻看玉龍。

通州

通州城中萬家樓。通州城外大河流。三韓使者乘槎路。九月寒風落木秋。漢女胡姬挾瑤瑟。吳檣楚柂歌棹謳。此景信佳人事異。汀洲日暮不勝悲。

燕京感興八首。奉正副使。

憶昔明朝運正隆。神都長見瑞雲籠。鑾輿問道崆峒嶺。玉麈談天碣石宮。禮樂挽回三代日。文章綽有二京風。誰言赫赫高皇業。磨滅貂璫把握中。

燕雲十六久淪夷。定鼎文皇始漢儀。北斥無窮門作塞。東臨不測海爲池。靑丘玉帛通遼薊。碧落星辰拱尾箕。未及千年還左袵。悠悠天意竟誰知。

南郊十里祭天壇。五色垣墻畫裏看。紫禁心齋凝黻冕。靑霄仙蹕降和鑾。鑪香縹緲神靈座。珮玉鏗鏘法從官。故老當時皆眼見。相逢欲說涕汍瀾。

紫微天市本聯垣。方丈蓬萊亦一園。禹範長留皇極殿。羲輪高照大明門。彫欄玉女芬芳氣。靑鎖詞臣雨露恩。畢竟胡人眞上集。靈光何苦巋然存。

西山幾道玉泉流。共八皇城作御溝。百頃涵天看象海。萬機閑日引龍舟。吟搖赤管晴虹飮。舞匝紅粧彩浪浮。聞說單于今浴馬。荷花荷葉捴含羞。

先朝傾覆▣酸辛。失道非關似虐秦。忽有豺狼登象闕。終敎蚌鷸落漁人。流離國步無三戶。澶漫氊裘有八垠。漢虜蘧廬相主客。不知天眷向誰眞。

專對殊方愧不才。敢言衰謝病相催。遼城古柱傷心度。薊樹寒風掩面來。流水只今鳴玉舘。夕陽何意滿金㙜。逢人半是侏𠌯語。懷抱無由得好開。

客恨偏從燕市多。當杯慷慨一悲謌。風寒召伯甘棠樹。歲暮劉郞麥飯河。豈有衣冠終卉服。那無豪傑奮天戈。浮生蹈海非難事。且向旄頭看若何。

燕京。次正使韻。

燕京太液漢皇池。萬歲峯隆漾綠漪。錦纜牽龍如一夢。紅纓浴馬有今時。烟波寂寞芙蓉盡。絃管凄凉粉黛悲。愁絶不堪留眄賞。畫工休更逞新奇。

壹恠蒼天悔太平。皇居倐使作氊城。園陵社稷神何在。第宅王侯主已更。太液晴波空自綠。盧溝曉月爲誰明。書生儘有心頭血。醉後狂歌癭欲生。

釰閣千尋鏟易平。客中難破一愁城。勞心使事氷常飮。屈指歸期歲欲更。瓊島片雲和夢斷。玉河孤月伴窓明。燒羊煑酪曾投箸。不翅悲吟太瘦生。

燕京雜詠

胡人一自入燕薊。不修其城亦不隳。擬把靑氊還舊主。主人何事苦相疑。

正朝冬至會同日。五鳳門前外國班。只有回回與蒙古。三韓慙愧在其間。

當時虜騎八固山。容易長驅入燕關。如今半是烏金哈。北顧常憂項朶顔。

海外久聞吳王死。白頭擧事憐無成。如今更得荊南信。現在身提十萬兵。

尙公多子如苦李。一百五人安達賢。不受封侯擧義旅。人間方信雀生鸇。

鍾皷何須饗爰居。春秋可與語蟪蛄。忽然人面怒爲獸。暗投空慙明月珠。

燕京識事。戱作。

靺鞨時興旺。撐犂理有無。文章歸博氏。皇極坐單于。翰苑紅俄岱。經筵索額圖。可憐篇簡上。還復諱匈奴。

玉舘。次正使韻。

天地純陰月。山河廣漠風。迹辭鵷𪆽後。身滯犬羊中。釰在終無賴。文成敢自䧺。覊愁助消渴。滿眼憶郫筒。

次副使韻

絲綸鄭重陛辭初。專對周旋敢忽諸。白眼忽逢皮面怒。靑編誰正木天書。身當十步非毛遂。文述千言卽子虗。日夕憂愁空繚繞。若非歡伯有誰除。〈以使事無成。再呈文禮部。而不見省納。故第六及之。〉

馬鷂子謌

馬鷂子何許人。關西人王輔臣。勇如馬鷂因爲號。奪矟搴旗捷有神。少爲褊裨氣甚麄。怒殺元戎北降胡。胡人拜爲大將軍。統領秦凉在秦都。富貴豪奢頭已白。飛揚跋扈在頃刻。自從馬鷂叛。胡人背沾汗。秦胡十相闘。八九胡敗走。四海皆稱馬鷂子。奮翼終當飛萬里。昨日燕山驛騎來。圖海題書急報喜。馬鷂窮▣不自全。剃髮出降軍門前。獻籍兵民百萬口。隨身將校三千員。胡人酌酒相賀之。勝似馬鷂初降時。馬鷂子眞難知。昔何爲今何爲。君不聞美姬四人墜樓死。馬鷂爲夫愧其姬。

將出舘。志感呈正副使。

使節燕山滯五旬。覊懷何日不酸辛。從來貊道輕賓客。可是天驕識鳳麟。竹帛無情留穢史。衣裳和淚染腥塵。東歸重踏滄溟路。愧殺當年姓魯人。

小臣孤負聖明恩。主辱邦誣痛兩存。身入犬羊空有淚。口如桃李竟無言。雲霞渺渺天東域。雨雪霏霏薊北門。萬里間關餘病骨。胡笳休更斷危魂。

出燕京東門。口占次呈正副使。

燕山落日照行衣。使事無成愧儼騑。白壁未從蠅後洗。黃金猶向槖前揮。夢尋方丈先東去。身似鉤輈嬾北飛。寂莫行㙜差自慰。二公壇宇許相依。

夏店逢冬至

夏店逢冬至。星査指日生。灰飛愁共散。關閉客猶行。對酒仍乘興。書雲別有情。獨無王令術。鳧舃去朝京。

至日。又書一律呈正副使。

久客光陰迅不嫌。佳辰愁喜切相兼。星査乍動陽初復。霜鬢交垂線更添。驛路寒梅猶斷信。胡山虐雪轉裝嚴。紅雲忽送車前色。更向天東仔細瞻。

三河早發

淸晨自起掃車霜。行邁何時出異鄕。只有詩篇爲日記。若無冠釰是僧裝。胡雲漠漠山千疊。客路迢迢海一方。欹枕蹔成孤舘睡。夢爲蝴蝶亦飛忙。

薊州。次副使韻。

人生莫住薊門邊。豈有平居送百年。白骨捴於征戰死。朱門誰與子孫傳。空壕斷續渟寒水。廢郭高低抹暮天。聞道朶顔俱跋扈。胡人亦恐有南遷。

旅店黃花。又次副使。

燕山草樹捴寒枝。雪菊留花欲向誰。定識使華風格在。梅兄相伴要分詩。

宿薊州大佛寺

夜宿薊州城。梵宇暗丹雘。窻虗燈欲死。簷響雪方作。中宵枕邊夢。獨上觀音閣。如雲妙香升。似雨曇花落。龍女奉明珠。天仙執衆樂。八萬師子座。金容俱綽約。無數比丘僧。畦衣捴嚴恪。伊余袒右肩。雙膝地上着。大佛頫首道。有言當語若。我有大身軀。乾坤可超踔。經覽八荒遍。適足勞行脚。是以不復遊。隨緣此憇泊。爾小蜩與鳩。飛棲足林薄。奈何慕大鵬。輒欲翔寥廓。羽翮若摧傷。人血誰療鶴。卧佛支頤說。一言須更託。我有大神通。濟度群品博。天堂以勸善。地獄懲其惡。死生輪回間。報應不一錯。終然少夷惠。大都是跖蹻。震旦實冥頑。津梁已疲弱。一卧不復起。身心閑寂寞。如爾微細人。萬里一劒鍔。欲化豺𧳓暴。多見不自度。幸茲免呑噬。歸歟卧丘壑。笑佛捧其腹。胡盧絶瓔珞。我有大辨慧。大千在籠絡。萬劫在前後。森然似今昨。自笑爲辟支。眞妙反忽略。况爾比日月。豈啻一螢爝。言語恣馳騁。文章妄穿鑿。不窺大道原。所得古人粕。是名蠧魚虫。所以笑相謔。稽首領斯言。城頭響寒柝。空床忽驚起。曉星光熠爍。歷歷伽陵語。中心感復怍。願奉三佛誨。迷關啓重鑰。

北風揚塵_{螺山途中作}

北風揚塵。冥冥浩浩。鴻洞紛綸。馬不辨驪黃色。車不辨左右輪。誰能擧頭覩蒼旻。朝食一斗。暮食一斗。眉鬢綴煤。喉舌無津。寧爲藿食山林客。莫作繡衣道路人。但說風塵已堪嘆。何况其中虎狼屯。

鼈山三言

鼈山首。螺山口。蜂山尾。急避走。漢也有。胡也有。十個人。九個狗。

玉田

薊東無終國。如何名玉田。昔有羊雍伯。孝誼感神仙。珠胎信有徵。玉子豈浪傳。種之得美玉。��光彩鮮。上敵十五城。下可千萬錢。贄玉聘嬌妻。容顔玉爭姸。此田在何處。此人已千年。只今深冬日。煖氣生春烟。中夜或見恠。白虹上冲天。物華尙留寶。人材豈無賢。盈懷雖琬琰。出門奈腥羶。缺螘難更補。投鵲莫徒捐。寄語重相戒。韞櫝宜勉旃。河淸若無期。玉埋也非愆。

高麗堡

再到高麗堡。逢人感歎長。衣冠今更變。言語舊曾忘。不記移來世。猶傳種樹方。驅車重回顧。情緖似離鄕。

蕩北至_在邦均店

一片路傍碑。大書蕩北至。不知誰氏銘。慷慨一揮淚。

還鄕河

還鄕河上筭還鄕。客路蒼茫天一方。滔滔河水豈終極。客意與之誰短長。

途中偶吟

來亦萬里道。去亦萬里道。轔轔雙轂聲。夾送行人老。

自玉田感疾。彌日不已。悶苦有作。

萬里之行病欲深。北風歲暮若爲心。文殊大士不相問。造化小兒偏見侵。已自乘査多苦况。那堪伏枕更悲吟。䲭夷謾掛車傍酒。口業猶難細細斟。

豐潤途中

流光苒苒歲將窮。故國迢迢信不通。久謂絲綸言可復。誰知水草性難同。心隨旭日懸東極。跡似寒蓬捲北風。撩亂羈愁排未得。一分惟遣酒杯中。

聞徐譯士孝男買薊酒一車。連日載醉。

徐公何許者。氣帶醉鄕醇。口業通殊譯。家風中聖人。〈中聖之中。本平聲。或作上聲用。〉征車長載醉。揮槖不嫌貧。贏得胡兒笑。寒冬獨自春。

永平道上。望夷齊廟。

古廟千年枕碧河。行人誰唱採薇歌。如今望望皆塗炭。解正其冠也未多。

永平房星曜山亭戱題_{房貌如老僧。而多蓄姬妾。廣殖財貨。且治屋車。要爲他日之乘云。}

高亭金碧絢雲霞。東道如僧但在家。座客同齋皆斷酒。丫鬟聽法捴拈花。傾心慣接三韓使。卜命先治四馬車。世系善謀眞不忝。秋毫分析未曾差。

撫寧途中

十里得一句。百里成一篇。我詩如老馬。瘦硬不驚鞭。

楡關曉行

征人曉相喚。古關鷄已鳴。驅車就長途。寒氣方崢嶸。野風時激越。川氷復縱橫。伊余襲重裘。肌粟憯猶生。况汝馬前卒。單衣詎堪行。阿貴面如胡。每見憎其獰。執策呵手泣。念此含愧情。

范家店。逢胡人生擒兩乕。檻車入燕者。

胡山虎多多於獐。胡人擒乕如擒羊。天寒雪落林木空。虎身與跡俱難藏。胡人嘯侶千爲群。馬色赤白如彩雲。大叫圍乕乕亦咆。口中爀爀紅焰噴。前騎先射後繼射。虎怒奔人不及馬。須臾虎弊無能爲。猛者見殺弱見羈。擒來檻車入燕關。置之上林萬壽山。舊聞此語不謂然。今日乃逢道路間。噫噫此曹獵虎信壯哉。向時獵國令人哀。萬物無有不相制。會有擒汝英雄才。

山海關。先送先來。

先來先去出燕關。我馬遅遅幾日還。羡▣此行何所似。冥冥黃鵠白雲間。

憑君持此寄吾家。燭下裁書字半斜。若問吾行幾時至。小窻勤囑護梅花。

出關

星槎幾日鴨江廻。客路三分劣半來。栗烈頓從關外甚。蕭踈長向鏡中催。行囊欲罄猶殘稿。小疾初瘳更把杯。物理到頭相損益。何須一味但悲哀。

前屯衛。次正使。

査牙古木戰寒颸。野店停車夕照時。雙鬢已從長路變。寸心惟有老天知。愁來酒量添藍尾。病後詩功少色絲。却向雲間慙白鶴。我行遼塞太遅遅。

寧遠衛。次正使。

往事銷沈欲問誰。永寧城畔益悽其。登壇授鉞曾三世。舍命偸生各一時。月黑鬼燈憑古堞。雨晴花甃出荒基。當年共作當陽計。己見雙樓有整欹。

寧遠曉發

古木寒城朔吹悲。野橋無伴獨行時。車前曉月銀鉤細。似向査翁欲釣詩。

又

舌人元自重財資。結轍東還載素絲。自恠使華緣底事。鬢邊頭上却垂垂。

次副使韻

日日興居不蹔寧。可憐垂老使戎庭。窮冬絶塞非人境。萬里孤査自客星。歎我釰鋒生碧蘚。喜君詩味勝丹萍。東還稍稍韶華起。遮莫携壺夜打扃。

苦寒閭陽

隆寒季冬月。我行遼海濱。貪程常曉出。借援臘味春。玄冥謂我驕。暴怒大加嗔。上罩千霜盖。下薦萬氷茵。射以八方風。尖剛無比倫。厚地尙凍拆。况此血肉身。凌兢蝟如縮。頃刻鬼爲隣。天東忽開朗。碾上紅日輪。輝光所照燭。炎火潛傳薪。十指木籤直。稍稍能屈伸。口中眢井涸。涓涓更流津。譬之魘醒者。言動如平人。四拜向東方。感戴曜靈仁。曜靈不早照。玄冥幾殺臣。

沙嶺。始東見遼山。

日日行行曠野間。今朝東望見靑山。深知故國猶千里。且爲螺鬟一破顔。

聞副使弟鄭樍。辛亥以書狀赴燕。到沙嶺病死。副使至此。爲文哭之。令人惻怛。遂成一絶。

胡笳咽咽塞雲昏。一片孤城萬里魂。任是行人也揮淚。友于何况鶺領原。

牛庄。次正使待冬至使行韻。

駐節臨牛店。褰帷候馬塵。不逢査上客。空問路中人。昨夜燈花疊。今朝鵲語新。兩般猶未騐。獨自把杯頻。

遼城。逢冬至使行。贈別使吳尙書_挺緯。

天涯來去夢中看。握手無言淚共彈。伊昔只論逢處幸。到今方覺別時難。停車白塔斜陽盡。對酒靑燈片月寒。我近故鄕差自慰。祝公長路更加餐。

又別書狀兪受甫_夏謙

使節交行役。朋簪盍異方。去來憐燕鴈。迎送怕豺狼。斗酒重相勞。星査暫並將。山河不盡淚。寄汝更沾裳。

遼城。次正使韻。

星査辛苦滯氊城。萬里都無一事成。纔得到來丁鶴地。不如歸去杜鵑情。天涯道路山千疊。馬上光陰月五盈。入夜細聞僮僕語。謳歌盡是望鄕聲。

羈愁端似亂絲縈。強覆深杯醉不成。北顧纔經無限野。東歸尙有幾多城。胡山慘惔如排戟。朔吹憑凌欲裂㫌。奚但旅遊筋力盡。亦慙孤節負平生。

冷井

中秋行李季冬旋。喫盡腥醎嗽冷泉。客路恰當分半地。羈愁猶似一涯天。雲橫鴨水鳧迷舃。雪擁狼山馬沒韉。爲報同査更努力。到頭鞎險轉茫然。

又

便面蠅頭寫路程。幾回披閱紙毛生。如今試摺經行處。恰似靑天半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