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河東全集 (中華書局聚珍倣宋版)/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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檇李 蔣之翹 輯注 卷二 卷三 卷四 卷五 卷六

唐柳河東集卷第二

          明檇李蔣之翹輯注

 古賦

  佩韋賦并序○子厚此賦當在貞元二十年後所作據集有與呂温書云自吾得友君

   子而後知中庸之門戸堦室皆貞元末事也時子厚願學中庸見於文字者亦甚多矣按

   韓子西門豹性急嘗佩韋以自緩董安于性緩嘗佩弦以自急注韋皮繩喻緩也弦弓弦

   喻急也大抵古人佩服之設非以爲觀美蓋法象以成己耳玉佩取其德玦佩取其斷觹

   佩取其解紛象環佩取其立義己所不足時觀其近者而思之亦庶乎可以長善而救失

   也但子厚旣失身于王叔文韋執誼輩則所行者枉道而乃自訟其訐直之名所稟者柔

   從而又取象於軟熟之韋則其過不更甚乎○句句自寫依囘黨惡情狀蓋亦子輿氏所

   謂順其過而又爲之辭也黄震曰佩韋賦謂讀古書覩直道守節者則壯之常懼失中庸

   但不識子厚所守者何節而懼其過耶

柳子讀古書覩直道守節者卽壯之蓋有激也卽一作則

恆懼過而失中庸之義慕西門氏佩韋以戒故作是

賦其辭曰

邈予生此下都兮塊天質之慤醇慤苦角切日月迭而化

升兮𣼡遁初而枉神𣼡子鴆切枉一作柱○詩日居月諸胡迭而微注迭更也𣼡漸

也與浸同雕大素而生華兮汨末流以喪真生一作成汨音骨又于筆

切○楚辭汨予若將不及注汨水流疾去之貌睎往躅而周章兮懵倚伏其

無垠懵音蒙又年孔切○睎慕也周章不決貌懵迷惑不明也老子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垠垠

世旣奪予之大和兮眷授予以經常循聖人之通

途兮鬱縱臾而不揚猶悉力而究陳兮獲貞則于典

縱臾注見貞符嫉時以奮節兮憫己以抑志登嵩丘而垂

目兮瞰中區之疆理横萬里而極海兮頽風浩其四

嵩息中切瞰苦濫切音闞○嵩中嶽也在河南登封縣瞰下視也詩傳疆畫經界也理分地理也爾

雅暴風從上下曰頽風恟驚怛而躑躅兮惡浮詐之相詭思貢

忠于明后兮振教導乎遐軌恟許卭切怛當拔切○恟憂恐也怛驚懼也明

后君紛吾守此狂狷兮懼執競而不柔競强也詩執競武王

先哲之奧謨兮攀往列之洪休曰沉濳而剛克兮固

讜人之嘉猷奧於到切讜音黨○書洪範沉濳剛克注以剛克柔也讜直言也嗟行

行而躓踣兮信往古之所仇行行並下浪切躓音致踣蒲墨切○行行剛强

貌躓跲也踣僵仆也彼穹壤之廓殊兮寒與暑而交脩執中而

俟命兮固仁聖之善謀吾祖士師之直道兮亦愀然

於伐國春秋繁露魯君問柳下惠吾欲伐齊何如下惠曰不可歸而有憂色曰吾聞伐國不問仁

人此言何爲至於我哉尼父戮齊而誅卯兮本柔仁以作極

傳定十年公㑹齊侯于夾谷孔子相焉齊人使優施舞於魯君之幕下孔子曰笑君者罪當死使司馬行

法焉首足異門而出家語孔子爲魯司宼七日而誅亂政大夫少正卯戮之于兩觀之下藺竦顏

以誚秦兮入降廉猶臣僕藺音吝降戸郎切○史記秦趙㑹于河外澠池秦王

請趙王鼓瑟趙王鼓之藺相如復請秦王鼓秦王不肯相如曰五步之內臣得以頸血濺大王矣左右

欲刃相如相如張目叱之皆靡秦王爲一擊𦈢趙王歸國以爲上𨜮廉頗曰相如以口舌位居吾上必辱

之相如聞之曰顧吾念之强秦不敢加兵於趙者徒以吾二人在也今兩虎共鬬其勢不俱生吾所以爲

此者先國家之急而後私讎也降謂下也吉優繇而布和兮殘萑蒲以屏

萑音丸符音蒲繇卽由字○吉鄭子太叔游吉也左傳昭公二十年子太叔爲政不忍猛而寬鄭國

多盜取人於萑符之澤太叔悔興徒兵以攻之萑符之盜少止班固賓戲陸子優繇卽優游也劌拔

刃于霸侯兮退匑匑而畏服劌居衞切匑丘弓切○左傳莊公十三年齊桓

公與魯㑹于柯而盟曹劌以匕首刼齊桓公左右莫敢動劌曰大國侵魯亦已甚矣今魯城壞卽壓齊境

君其圖之桓公乃許盡歸魯之侵地劌投其匕首下壇就其羣臣之位顏色不變辭令如故公羊傳作曹

沬匑匑謹也博雅云謹敬之貌寬與猛其相濟兮孰不頌茲之盛德

克明哲而保躬兮恢大雅之所朂朂子玉切○詩大雅旣明且哲以保

其身朂勉也陽宅身以執剛兮率易師而蒙辜左傳文五年陽處父

聘于衞過甯甯嬴曰沉濳剛克高明柔克今子一之其不沒乎六年晉蒐于夷使狐夜姑將中軍趙盾佐

之陽處父至自温改蒐于董易中軍狐夜姑怨陽子之易其班也九月使續鞠居殺處父羽愎心

以盭志兮首身離而不懲愎蒲北切又弼力切盭音戾又音利○史記項羽旣

敗垓下乃自刎而死王翳取其頭餘騎相蹂踐爭項王相殺者數十人最其後郎中騎楊喜等五人各得

其一體愎很也盭戾也雲岳岳而專彊兮果黜志而乖圖前漢朱雲

傳五鹿岳岳朱雲折其角師古注岳岳長角貌按成帝時雲嘗言於朝願賜尚方斬馬劍斷佞臣張禹上

怒曰小臣居下訕上廷辱師傅罪死不赦御史將雲下雲攀殿上檻折呼曰臣得從龍逄比干遊于地下

足矣未知朝廷何如爾有將軍辛慶忌以死爭之上意姑解自是遂不復仕咸觸屏以拒

訓兮肆殞越而就陵前漢陳咸其父萬年嘗病召咸教戒于床下語至夜半咸睡頭

觸屏風萬年怒咸謝曰具曉所言大要教咸諂也萬年遂不復言萬年死元帝擢爲御史中丞後以言石

顯事髠爲城旦冶訐諫于昏朝兮名崩弛而陷誅左傳宣公九年陳靈

公與孔寧儀行父通于夏姬皆衷其衵服以戲于朝洩冶諫曰公𨜮宣淫民無效焉且聞不令君其納之

公曰吾能改矣公吿二子二子請殺之公弗禁遂殺洩冶訐吿也苟縱直而不羈兮

乃變罹而禍仍歷九折而直奔兮固摧轅而失途遵

大路而曲轍兮又求達而不能罹憐知切仍一作俱○九折險曲之路也

漢王陽爲益州刺史行部至卭崍九折坂嘆曰吾奉先人遺體奈何數乘此險廣守柔以允

塞兮抵㬥梁而壞節後漢書梁冀鴆殺質帝李固胡廣趙戒杜喬皆以清河王蒜宜

立爲嗣先是蠡吾侯志娶冀妹冀欲立之衆論旣異明日冀㑹公𨜮意氣忷忷言辭激切胡廣趙戒皆畏

憚曰惟大將軍令而固與喬堅守本議冀激怒竟立蠡吾侯是爲桓帝遂令害李固杜喬固臨命與胡廣

趙戒書曰梁氏迷謬公等曲從受主厚祿顛而不扶傾覆大事後之良史豈有所私廣戒得書悲慙皆長

嘆流涕廣卽謂胡廣也家撝謙而温美兮脇子公而喪哲撝與揮同

○左傳宣四年公子與子家謀弑鄭靈公子家曰畜老猶憚殺之况君乎反譛子家子家懼而從之夏弑

義師仁而惡狠兮遂潰騰而滅裂狠下懇切○義謂宋義史記宋

義事楚懷王爲上將軍因下令軍中曰猛如虎狠如羊貪如狼彊不可使者皆斬之項羽惡之晨朝卽其

帳中斬宋義或又謂義漢翟義也翟義爲東郡太守王莽居攝義心惡之乃立東平王子信爲天子自號

大司馬舉兵討之莽遣將攻之義不勝與劉信弃軍庸亡甫得尸磔東都巿夷滅三族二說未知孰是

斯委懦以從邪兮悼上蔡其何補史記李斯相秦爲趙高所譖將腰斬

咸陽巿出獄謂其中子曰吾欲與若復牽黄犬出上蔡東門逐狡兔豈可得乎徐偃柔以屏

義兮倐邦離而身虜博物志徐偃王治其國仁義著聞諸侯服從周王使楚伐之偃

王仁不忍鬬其民爲楚所敗走彭城武原東山下桑弘和而却武兮渙宗覆

而國舉桑弘和一作乘柔知名字不同事不可得而攷設任柔而自處兮蒙

大戮而不悟任柔一作仁柔其事未詳或云專設諸刺吳王僚恐非是故曰純柔

純弱兮必削必薄純剛純强兮必喪必亡韜義于中

服和于躬和以義宣剛以柔通守而不遷兮變而無

窮交得其宜兮乃獲其終姑佩茲韋兮攷古齊同

似有道語氣亂曰亂者樂節之名國語云其輯之亂輯成也凡作篇章旣成撮其大要以爲亂辭

也史記關睢之亂以爲風始禮曰旣奏以文又亂以武或又曰亂理也所以重理一篇之意韋之

申申佩于躬兮本正生和探厥中兮哲人交修樂有

終兮庶幾其過追古風兮追一作進

  瓶賦蘇軾曰揚子雲酒箴有問無答子厚瓶賦蓋補亡耳子厚以瓶爲智幾於信道知命

   者晁補之曰昔揚雄作酒箴謂鴟夷盛酒而瓶藏水酒甘以喻小人水淡以比君子故鴟

   夷以親近託車而瓶以疎遠居井而羸此雄欲同塵於皆醉者之詞也故宗元復正論以

   反之以謂寧爲瓶之潔以病己無爲鴟夷之㫖以愚人蓋更相明也○附錄揚雄酒箴子

   猶瓶矣觀瓶之居居井之睂處高臨深動常近危酒醪不入口藏水滿懷不得左右率於

   纏徽一旦礙爲瓽所轠身提黄泉骨肉爲泥自用如此不如鴟夷鴟夷滑稽腹大如壺

   盡日盛酒人復借酤嘗爲國器託於屬車出入兩宮經營公家繇是言之酒何過乎

昔有智人善學鴟夷鴟處脂切○鴟夷字見史記齊世家范蠡自號鴟夷子皮註吳

王殺子胥而盛以鴟夷今蠡以有罪故亦爲號也又鴟夷革囊也又蠡本傳註則云若盛酒之鴟夷用之

則多所容納則可卷而懷不忤於物智人亦謂蠡也鴟夷蒙鴻罍罃相追罍音雷罃

音鶯罃字本當作罌一本作斚斚亦樽名音假○鴻蒙廣大貌罍樽也罃缶也諂誘吉士喜

悅依隨開喙倒腹斟酌更持味不苦口昬至莫知頽

然縱傲與亂爲期視白成黑顛倒妍媸己雖自售人

或以爲敗衆亡國流連不歸誰主斯罪鴟夷之爲

堅切媸𠷣售音夀不如爲瓶居井之睂前漢酒箴注睂井邊也若人目上之有睂

作𣾨字者非鉤深挹潔淡泊是師挹酌和齊五味寧除渴

和胡臥切齊才諧切不甘不壞久而莫遺清白可鑒終不𡡾

私利澤廣大孰能去之是可謂瓶德頌矣綆絶身破何足怨

咨功成事遂復于土泥綆音梗○說文綆井索也歸根反初無慮

無思何必巧曲徼覬一時徼古堯切覬音冀○徼求也覬幸也子無我

愚我智如斯

  牛賦子厚之瓶賦牛賦其辭皆有所託當是謫永州後感憤而作也但伾文擅政之日子

   厚之爲鴟夷爲羸驢已久矣乃不自悔而反怨人何也蘇文忠公嘗書此賦以遺瓊州僧

   道贇彼但爲海南殺牛者戒非别有所取而書之耳

若知牛乎牛之爲物魁形巨首𡸁耳抱角毛革疎厚

牟然而鳴黄鍾滿脰脰音豆○說文牟牛鳴月令中央土律中黄鍾之宮黄鍾謂土

也脰項也抵觸隆曦日耕百畝往來修直植乃禾黍自種

自歛服箱以走曦音羲種去聲○曦日光詩睆彼牽牛不以服箱箱車上之器可以盛者

輸入官倉已不適口富窮飽飢功用不有陷泥蹷塊

常在艸埜人不慙愧利滿天下皮角見用肩尻莫保

或穿緘縢或實俎豆尻苦高切緘苦咸切縢徒登切○說文尻睢也脊梁盡處緘束

縛也縢約也纏也莊子攝緘縢由是觀之物無踰者不如羸驢服逐

駑馬羸倫爲切曲意隨勢不擇處所不耕不駕藿菽自與

藿豆葉菽豆也騰踏康莊出入輕舉康莊大道爾雅五達謂之康六達謂之莊

則齊鼻怒則奮躑當道長鳴聞者驚辟善識門戸終

身不惕辟頻亦切○辟避也史記項羽叱楊喜人馬俱驚辟易數里註言開張易舊處也

雖有功於己何益命有好醜非若能力慎勿怨尤以

受多福

  解祟賦并序

柳子旣謫永貞元年宗元爲禮部員外郎以附王叔文出爲邵州刺史十一月再貶永州司馬

猶懼不勝其口筮以玄遇干之八其贊曰赤舌燒城

吐水于瓶其測日君子解祟也祟音邃○太玄經干以準易之升次八赤

舌燒城吐水于瓶測曰赤舌吐水君子以解祟也注赤舌謂九也兌爲口舌八爲木木生火火中之舌故

赤也赤舌所敗若火燒城詩曰喆婦傾城口舌之由也金生水故吐水也水滅於火雖有傾城之言以水

拒之災無由生矣喜而爲之賦

胡赫炎薰熇之烈火兮而生夫人之齒牙熇虛驕呼酷呼各三

切○薰熇炎氣也上殫飛而莫遁旁窮走而逾加殫音單○殫極也

九泉焦枯而四海滲涸兮紛揮霍而要遮滲所禁切涸音鶴又

胡故切又與沍同要伊消切○滲漉也涸竭也要遮注見一卷鐃歌土谷渾風雷唬唬以

爲槖籥兮囘祿煽怒而喊呀唬呼交切又音號槖音託籥音藥喊呼咸虎覽

二切呀虛牙切○老子天地之閒其猶槖籥乎注槖籥中空虛故能有聲囘祿火神煽熾也喊呵也呀張

炖堪輿爲甗𨫼兮爇雲漢而成霞炖他昆切甗有演彦言三音𨫼

音敖爇儒劣切○堪輿天地也炖風火盛貌甗鬲屬無底甑也𨫼燒器也爇焚也鄧林大椿

不足以充於燎兮倒扶桑落棠膠轕而相叉一無於字轕音

葛叉初加切○列子夸父逐日道死其杖化爲鄧林鄧林廣數千里焉莊子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爲

春八千歲爲秋山海經大荒之中陽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九日居下一日居上枝皆戴烏淮南子鉗且

大丙之御朝若摶桑日入落棠注山名魯靈光殿賦轇轕無垠注廣大貌東京賦鈒戟轇轕楚辭騎轇轕

而雜亂又雜亂貌膏搖唇而増熾兮焰掉舌而彌葩葩披巴切○膏

脂也掉舌字見史記蘇秦掉三寸舌葩華也沃無瓶兮撲無篲金流玉鑠

兮曽不自比於塵沙篲旋苪徐醉二切鑠式灼切○篲帚也說文鑠銷金也宋玉招

魂十日代出流金鑠石獨淒已而燠物愈騰沸而骹䶗骹苦交切䶗客

牙切一本作骸䶗○骹脚腰䶗大齧也吾懼夫灼爛灰滅之爲禍往搜

乎太玄之奧此言太玄經之祕奧也訟衆正訴羣邪曰去爾中

躁與外撓姑務清爲室而靜爲家苟能是則始也汝

邇今也汝遐涼汝者進烈汝者賒譬之猶豁天淵而

覆原燎夫何長喙之紛拏拏女加切○書若火之燎于原不可嚮邇長喙赤舌

也杜詩世道終紛拏今汝不知清己之慮而惡人之譁不知靜

之爲勝而動焉是嘉徒遑遑乎狂奔而西傃盛氣而

長嗟不亦遼乎傃一作素非是○傃向也於是釋然自得以泠風

濯熱以清源滌瑕莊子列子御風而行泠然善也詩誰能執熱逝不以濯履仁

之實去道之夸老子大道甚夷而民好徑朝甚除田甚蕪倉甚虛服文采帶利劍厭飲食

資貨有餘是謂盜夸注盜用民力以爲夸毗也冠太清之玄冕佩至道之瑤

華鋪沖虚以爲席駕恬泊以爲車瀏乎以遊於萬物

者始瀏力周切又音柳始字或屬下句非是彼狙雌倐施而以祟爲利

者夫何爲邪

  懲咎賦唐史載此賦曰宗元不得召內憫悼悔念往咎作賦自警蓋爲永州司馬時作

   也○翹按子厚才實高處伾文擅政之際其上者可以操術致忠所謂格君心之非固非

   小臣之事吾亦不敢望於其人但或瀝血廷諫或抱石沉河足有爲也其次知時不可爲

   則飄然引去自全於草野之間亦無不可者而乃有靦面目失身於奸邪之小人竟坐貶

   謫至此雖作文自懲尚謂天地否隔以進退無歸爲辭甚矣其欺人也不若昌黎爲柳誌

   墓云子厚少年勇于爲人不自貴重顧籍謂功業可立就故坐廢退其意悲惋差堪解嘲

   而此賦竟不及之晁補之曰宗元竄斥崎嶇蠻瘴閒堙厄感鬱一寓於文爲離騷數十篇

   懲咎者悔志也其言曰苟余齒之有懲兮蹈前列而不頗後之君子欲成人之美者讀而

   

懲咎愆以本始兮孰非余心之所求處卑汚以閔世

兮固前志之爲尤始余學而觀古兮怪今昔之異謀

惟聰明爲可攷兮追駿步而遐遊潔誠之旣信直兮

仁友藹而萃之日施陳以繫縻兮邀堯舜與之爲師

繫縻一本作擊摩○說文縻牛靷也繫縻猶羈縻不絶之義上睢盱而混茫兮下

駁詭而懷私旁羅列以交貫兮求大中之所宜睢盱說見

一卷鐃歌東蠻駁或作駮曰道有象兮而無其形推變乘時兮與

志相迎不及則殆兮過則失貞謹守而中兮與時偕

行萬類芸芸兮率由以寧剛柔弛張兮出入綸經登

能抑枉兮白黑濁清蹈乎大方兮物莫能嬰曰正言其大中

之所宜也易終日乾乾與時偕行老子夫物芸芸各歸其根芸芸華葉茂盛也禮一張一弛文武之道

登進也嬰加也○此段格法全學遠遊道可受兮而不可傳數語理玄意眇子厚其進於道耶奉訐

謨以植內兮欣余志之有獲再信乎策書兮謂烱然

而不惑訐音吁烱一作耿○訐大也謨謀也詩訐謀定命愚者果於自用兮

惟懼夫誠之不一不顧慮以周圖兮專茲道以爲服

服叶蒲北切如離騷經服與息叶是也讒妬構而不戒兮猶斷斷於所

執哀吾黨之不淑兮遭任遇之卒迫卒音測○吾黨謂王伾叔文之

勢危疑而多詐兮逢天地之否隔天地否隔謂順宗有疾憲宗監

國之際也欲圖退而保己兮悼乖期乎曩昔欲操術以致

忠兮衆呀然而互嚇嚇音赫又呼駕切呀虛牙切互一作牙○嚇怒而拒物聲

與退吾無歸兮甘脂潤乎鼎鑊鑊音穫○史身膏鼎鑊幸皇鑒

之明宥兮纍郡印而南適纍力追切○此永貞元年九月貶邵州也漢書印何

纍纍綬何若若耶惟罪大而寵厚兮宜夫重仍乎禍謫是年十一

月再貶爲永州也旣明懼乎天討兮又幽慄乎鬼責莊子無人非無

惶惶乎夜寤而晝駭兮類麏䴥之不息麏九筠切或从囷或

从禾䴥音加字本作麚○麏麞也說文䴥牡鹿也以夏至解角淩洞庭之洋洋兮泝

湘流之沄沄飄風擊以揚波兮舟摧抑而迴邅迴邅楚辭

皆作邅迴亦或从人○洞庭在今岳州廣圓五百里日月若出沒於其中中有君山湘江在永州源出廣

西興安陽海山流經郡界至湘口與瀟水合水至清雖十丈見底迴邅不進貌日霾曀以昧

幽兮黝雲涌而上屯暮屑𡨧以淫雨兮聽嗷嗷之哀

猨衆烏萃而啾號兮沸洲渚以連山霾音埋曀音翳黝於紏切一作

玄𡨧蘇骨切○爾雅風而雨土爲霾釋名霾晦也詩傳陰而風曰曀黝青黑色屯聚也屑𡨧雨聲萃集也

○其情哀其景慘似屈原涉江之遺漂遙逐其詎止兮逝莫屬余之形

魂攢巒奔以紆委兮東洶湧之崩湍畔尺進而尋退

兮盪洄汨乎淪漣際窮冬而止居兮羈纍棼以縈纏

遙字本作搖疑古文通汨越筆切○小山上銳曰巒攢簇聚也水平伏曰淪漣水動也哀吾生

之孔艱兮循凱風之悲詩罪通天而降酷兮不殛死

而生爲詩傳凱風美孝子也元和九年子厚之母盧氏卒於永州逾再歲之寒暑

兮猶貿貿而自持貿音茂○貿貿昏也將沉淵而隕命兮詎蔽

罪以塞禍惟滅身而無後兮顧前志猶未可進路呀

以劃絶兮退伏匿又不果爲孤囚以終世兮長拘攣

而轗軻劃忽麥切轗音坎軻音可曩余志之脩謇兮今何爲此戾

也夫豈貪食而盜名兮不混同於世也脩謇一作脩蹇一作脩騫

皆非是○楚辭汝何博謇而好脩兮紛獨有此姱節又云吾令謇脩以爲理注好修謇謇夸異之節

顯身以直遂兮衆之所宜蔽也不擇言以危肆兮固

羣禍之際也羣禍之際猶言禍之門也御長轅之無撓兮行九折

之峨峨却驚棹以横江兮沂淩天之騰波撓或从木非是○九

折峻坂也幸余死之已緩兮完形軀之旣多苟余齒之有

懲兮蹈前烈而不頗頗音坡○楚辭循繩墨而不頗頗偏也死蠻夷固

吾所兮雖顯寵其焉加配大中以爲偶兮諒天命之

謂何

  閔生賦按賦云肆余目於湘流蓋在永州時作又云仲尼不惑孟軻持心又云顧余質

   愚而減齒當是四十以前也其在元和五六年作歟○唐人惟柳柳州可稱騷學獨擅凄

   情哀㫖自怨自悔雖其人不足言其志大可悼也故懲咎閔生足勝昌黎復志閔己晁補

   之曰宗元雅善蕭俛在江嶺閒貽書言情云宗元與罪人交十年官以是進辱在附㑹今

   天子定邪正海內皆欣欣怡愉而僕與四五子者淪陷如此豈非命歟然居治平終身爲

   頑人之類猶有少恥未能盡忘此蓋以叔文輩爲罪人頑人謂己恥辱當云爾者然悔厲

   極矣其曰閔吾生之險阨兮紛喪志以逢尤蓋自以生之不幸喪志而爲此云

閔吾生之險阨兮紛喪志以逢尤氣沉鬱以杳眇兮

涕浪浪而嘗流浪音郎○楚辭紛逢尤以離謗注尤過也又攬茹蕙以掩涕兮霑余襟之

浪浪注流貌膏液竭而枯居兮魄離散而遠遊言不信而

莫余白兮雖遑遑欲焉求合喙而隱志兮幽默以待

盡爲與世而斥謬兮固離披以顛隕離披分散貌騏驥之

棄辱兮駑駘以爲騁玄虬蹶泥兮畏避鼃黽駑音奴駘音台

騁一作哂虬渠幽切蹶音厥鼃與蛙同黽武幸切一作蜃非是○楚辭乘駑駘而馳騁說文虬龍無角者

莊子蹶泥則沒足滅跗鼃蝦蟇也黽亦鼃屬行不容之崢嶸兮質魁壘而

無所隱鱗介槁以横陸兮鴟嘯羣而厲吻心沉抑以

不舒兮形低摧而自愍崢力耕切嶸音宏魁口賄切壘音磊鴟尸脂切吻武粉切

愍音敏○前漢鮑宣傳朝廷亡有耆艾魁壘之士服虔注魁壘壯貌也介鱗龍母也淮南介鱗生蛟龍蛟

龍生鯤鯁詩傳鴟鵂𪅳惡鳥攫鳥子而食者也肆余目於湘流兮望九疑之

垠垠波淫溢以不返兮蒼梧鬱其蜚雲垠音銀蜚古飛字○九疑

山名半在蒼梧半在零陵零陵永州也屬楚蒼梧屬南越郭璞云其山九谿皆相似或云九峯參差互相

隱映望而疑之故名然山有九峯峯下各出一水四水南流㑹於南海五水北注㑹於洞庭一云九水並

注於洞庭賦所謂波淫溢以不返是也重華幽而野死兮世莫得其僞

國語舜勤民而野死史記舜南巡狩崩於蒼梧之野葬于江南九疑是爲零陵然賦所言莫得僞真

者蓋又主竹書禹逐舜終蒼梧之野之說如所稱舜囚堯後偃塞丹朱使不得相見皆不稽之譚也

子之悁微兮抗危辭以赴淵悁規緣切○屈原仕楚爲上官大夫司馬子蘭

所讒賦離騷九辯九章投汨羅而死古固有此極憤兮矧吾生之藐艱

藐音邈一作眇列往則以攷己兮指斗極以自陳登高嵒而

企踵兮瞻故邦之殷轔嵒魚咸切殷音隱轔音隣○揚雄賦入神奔而驚蹕振殷

轔而軍壯注盛貌山水浩以蔽虧兮路蓊勃以揚氛空廬頽

而不理兮翳丘木之榛榛蓊烏孔切翳一計切塊窮老以淪放

兮匪魑魅吾誰隣魑丑知切魅音寐○史記舜流四凶族于四裔以禦魑魅仲尼

之不惑兮有𡸁訓之謩言孟軻四十乃始持心兮猶

希勇乎黝賁謩卽謨字黝伊糾切賁音奔顧余質愚而齒減兮宜

觸禍以阽身知徙善而革非兮又何懼乎今之人

廉切○貞元七年子厚年始四十猶未也楚辭阽余身而危死兮覽余𨑰初其猶未悔注阽臨危也

禹績之勤備兮曽莫理夫茲川上文皆言湘中事茲川意謂湘江也湘水

禹貢不經見此子厚所謂曽莫理夫茲川也耶殷周之廓大兮南不盡夫衡

衡山南嶽也見周禮職方氏子厚謂殷周不盡豈未之詳也特據禮王制而言南不盡衡山北不盡

恆山余囚楚越之交極兮邈離絶乎中原壤汙潦以

墳洳兮蒸沸熱而恆昏潦魯皓切到二切洳如倨切○墳土之高者洳水浸下濕

戲鳬鸛乎中庭兮蒹葭生於堂筵鳬鸛皆水鳥名蒹似萑而高數

尺葭蘆也皆水草此言戲乎中庭生於堂筵亦猶九歌鳥何萃兮蘋中𦌘何爲兮木上之意謂失所處耳

雄虺蓄形於木杪兮短狐伺景於深淵虺許偉切狐一作弧景卽

影字○楚辭雄虺九首虺岐首蛇也詩爲鬼爲蜮陸璣疏蜮一名射影南人將入水先以瓦石投水令濁

然後入又博物志江南山有射工蟲長一二寸口中有弩形射人影不治則殺人短狐伺景謂此也

矜危而俯慄兮弭日夜之拳攣慮吾生之莫保兮忝

代德之元醇孰眇軀之敢愛兮竊有繼乎古先明神

之不欺余兮庶激烈而有聞冀後害之無辱兮匪徒

蓋乎曩愆

  夢歸賦子厚在永州懷思鄉閭而作也○晁補之曰宗元旣貶悔其年少氣銳不識幾

   微久幽不還復貽其所知許孟容書其略云立身一敗萬事瓦裂墳墓不埽宅三易主恐

   一日死曠墜先緒意託孟容以少北者故作夢歸賦當世憐之

罹擯斥以窘束兮余惟夢之爲歸精氣注以凝沍兮

循舊鄉而顧懷沍音互○沍水凝也莊子河漢沍而不能寒西京賦涸陰沍寒夕余

寐于荒陬兮心慊慊而莫違質舒解以自恣兮息愔

翳而愈微慊苦簟切愔伊淫切○慊恨也愔安和貌歘騰踴而上浮兮俄

滉瀁之無依歘暴起也說文云有所吹起然諸韻檢尋無从三火者杜子美虎牙行秋風欻

吸吹南國文選江淹詩欻吸鵾雞悲諸家多用从二火字莊子釋音第一卷朝菌註下云欻生芝也後漢

張平子思玄賦歘神化而蟬蛻兮並作況物許勿二切云疾貌惟二字从三火今从上音滉瀁深廣貌上

力廣切下余掌切圓方混而不形兮顥醇白之霏霏顥音昊○顥白

貌楚辭雲霏霏而承宇上茫茫而無星辰兮下不見夫水陸若

有鉥余以往路兮馭儗儗以囘復水一作川鉥音述一作訹言也音恤

○鉥綦鍼也導也儗相疑也浮雲縱以直度兮云濟余乎西北風

纚纚以經耳兮類行舟迅而不息纚音麗○纚纚風聲也洞然

于以瀰漫兮虹蜺羅列而傾側横衝飈以盪擊兮忽

中斷而迷惑靈幽漠以瀄汨兮進怊悵而不得瀰音彌漫

謨官切以字一本重作于字飈遙切靈一作零雨二字瀄音節怊敕喬切○瀰漫大水貌瀄汨水流貌

白日邈其中出兮陰霾披離以泮釋施岳瀆以定位

參差之白黑卽俗互字或作牙非是忽崩騫上下兮聊按

行而自抑指故都以委墜兮瞰鄉閭之脩直忽崩騫上下兮

或作崩騫翔以上下以徊徨兮行或作衍原田蕪穢兮崢嶸榛棘喬木摧

解兮垣廬不飾子厚與許孟容書云先墓在城南無異子弟爲主自譴逐來消息存亡不

一至鄉閭又云城西有數頃田樹果百株多先人手自封殖今已荒穢恐便斬伐有哀情毁傷之意與此

山嵎嵎以巖立兮水汨汨以漂激魂恍惘若有亡

兮涕汪浪以隕軾嵎音虞惘音罔浪音郎○嵎山高貌恍惘失志貌類曛黄

之黭漠兮欲周流而無所極紛若喜而佁儗兮心囘

互以壅塞黭音掩佁𢽟吏切儗音毅韻本音擬互音戸一亦作以而轉誤作音支○楚

辭與纁黄以爲期注纁黄蓋昏時黭果實黑壞貌馬融笛賦佁儗寬容鐘鼓喤以戒旦

兮陶去幽而開寤𦌘罻蒙其復體兮孰云桎梏之不

固精誠之不可再兮余無蹈夫歸路喤音横𦌘罻音曽鬱復一作後

非是桎音質梏姑沃切○𦌘罻取魚網也桎手械梏足械偉仲尼之聖德兮謂九

夷之可居惟道大而無所入兮猶流游乎曠野居叶去聲

楚辭野字有與怒叶者作上與反今从之○家語孔子在陳絶糧知諸弟子有愠心乃召而問曰詩云匪

兕匪虎率彼曠野吾道非邪吾何爲於此老𣆀遁而適戎兮指淳茫以縱

史記老𣆀見周衰遂去至關關令尹喜曰子將隱矣强爲我著書迺著書五千餘言而去蒙莊

之恢怪兮寓大鵬之遠去鵬一作筭而之字又作而字非是○莊子蒙人逍遙

遊篇北有魚其名曰鯤化而爲鳥其名爲鵬是鳥也海運則徙於南云云苟遠適之若

茲兮胡爲故國之爲慕此結束仲尼老莊遠適之意首丘之仁類

兮斯君子之所譽首去聲○禮記狐死正丘首仁也鳥獸之鳴號兮

有動心而曲顧號平聲○禮記鳥獸喪其羣匹越月踰時則必返尋過其故鄉翔鳴焉鳴

號焉然後乃能去之膠余衷之莫能捨兮雖判柝而不悟列茲

夢以三復兮極明昬而吿愬

  囚山賦永貞元年宗元謫居永州元和九年有此賦○晁補之曰語云仁者樂山自昔

   達人有以朝巿爲樊籠者矣未聞以山林爲樊籠也宗元謫南海久厭山不可得而出懷

   朝巿不可得而復丘壑艸木之可愛者皆陷穽也故賦囚山淮南小山之辭亦言山中不

   可以久留以謂賢人遠伏非所宜爾何至以幽獨爲狴牢不可一日居哉

楚越之郊環萬山兮勢騰踊夫波濤紛對迴合抑伏

以離迾兮若重墉之相襃踊與踴字同紛下一無對字迾音列又音例襃音包

○迾遮也墉城垣也爭生角逐上軼旁出兮其下坼裂而爲壕

軼字迭佚二音壕音豪○壕塹也欣下頽以就順兮曽不畝平而又

不畝平言其所平無一畝之廣也沓雲雨而漬厚土兮蒸鬱勃其

腥臊沓達合切漬疾智切臊蘇曹切○沓合也漬漚物也周禮辨腥臊羶秀之不可食者陽不

舒以擁隔兮羣陰𣲨而爲曹𣲨與沍同俗體也側耕危穫苟

以食兮哀斯民之増勞斯民一作小人攢林麓以爲叢棘兮

虎豹咆㘚代狴牢之吠嘷攢一作積麓音鹿咆音庖㘚虎檻切狴音陛嗥音豪

○山足曰麓易寘于叢棘疏叢棘謂囚執之處以棘叢而禁之也咆㘚虎豹聲博物志狴獄别名吠嘷言

守牢之犬也胡井眢以管視兮窮坎險其焉逃眢音鴛一作殞一本

胡字上有予字○眢目無明也又廢井也左傳宣十二年目於眢井而拯注視虛廢井而求拯己東方朔

傳以管窺天顧幽昧之罪加兮雖聖猶病夫嗷嗷詩哀鳴嗷嗷

匪兕吾爲柙兮匪豕吾爲牢論語虎兕出於柙詩執豕于牢積十年

莫吾省者兮増蔽吾以蓬蒿子厚永貞元年乙酉貶永州司馬至元和九年

甲午爲十年矣明年始召至京師又出爲柳州刺史聖日以理兮賢日以進誰

使吾山之囚吾兮滔滔

  愈膏肓疾賦左傳成十年夏景公疾病求醫於秦秦伯使醫緩爲之未至公夢疾

   爲二𥪡子曰彼良醫也懼傷我焉其一曰居肓之上膏之下若我何醫至曰疾不可爲也

   肓鬲也心下爲膏特借此以論治國之理焉○晏元獻嘗書此賦云膚淺不類柳文宜去

   之或曰公少作也

景公夢疾膏肓尚謂虚假命秦緩以候問遂俯伏于

堂下俯伏一作伏身公曰吾今形體不衰筋力未寡子言其

有疾者何也秦緩乃窮神極思曰夫上醫療未萌之

兆中醫攻有兆之者目定死生心存取捨亦猶卞和

獻含璞之璧伯樂相有孕之馬然臣之遇疾如泥之

處埏疾之遇臣如金之在冶埏居連切○地有八埏又和土也雖九

竅未擁四支且安膚腠營胃外彊中乾膚腠音夫湊營字一作脘

○左傳張脈僨興外彊中乾言外雖有强形而內實乾竭精氣內傷神沮脈殫以

熱益熱以寒益寒針灸不達誠死之端巫新麥以爲

讖果不得其所餐讖楚禁切○左傳成十年晉侯夢大厲公覺召桑田巫巫言如夢公

曰何如曰不食新矣六月晉侯欲麥使甸人獻麥召桑田巫示而殺之將食張如厠陷而卒讖驗也

曰固知天賦性命如彼暄寒短不足悲脩不足歡哂

彼醫兮徒精厥術如何爲之可觀醫乃勃然變色攘

袂而起子無讓我我謂於子我之技也如石投水如

弦激矢視生則生視死則死膏肓之疾不救衰亡之

國不理巨川將潰非捧土之能塞大廈將崩非一木

之能止斯言足以諭大子今察乎孰是捧激勇切爰有忠

臣聞之憤怨忘廢寢食擗摽感歎擗音闢摽婢小匹妙二切○詩寤辟

有摽注辟傷心也摽拊心貌生死浩浩天地漫漫綏之則夀撓之

則散漫莫半切散叶音畔善養命者鮐背鶴髮成童兒善輔弼

者殷辛夏桀爲周漢駘音台○鮐魚名也鮐背謂背有鮐文非藥曷以

愈疾非兵胡以定亂喪亡之國在賢哲之所扶匡而

忠義之心豈膏肓之所羈絆羈居宜切絆音半余能理亡國

之刓弊愈膏肓之患難刓五官切○刓劃也齊也君謂之何以醫

曰夫八紘之外六合之中始自生靈及乎昆蟲神安

則存神喪則終亦猶道之紊也患出於邪佞身之憊

憊蒲拜切疾生於火風彼膏肓之與顛覆匪藥石而能

攻者哉因此而言曰余今變禍爲福易曲成直寧關

天命在我人力以忠孝爲千櫓以信義爲封殖拯厥

兆庶綏乎社稷一言而熒惑退舍一揮而羲和匪昃

熒惑見一卷貞符淮南子魯陽子與韓戰酣日暮援戈而揮之日爲之反三舍羲和日御也桑穀

生庭而自滅野雉雊鼎而自息桑穀雉雊二事並見一卷貞符註

天地之無親曷膏肓之能極極一作拯醫者遂口噤心醉

跼斂茫然投弃針石匍匐而前噤巨禁切跼音局匍扶蒲二音匐音伏又

蒲墨吾謂治國在天子謂治國在賢治字一本作活吾謂命

不可續子謂命將可延詎知國不足理疾不足痊佐

荒淫爲聖主保夭夀爲長年皆正直之是與庶將來

之勉旃

 

 

唐柳河東集卷第二

 

 

 

唐柳河東集卷第三

          明檇李蔣之翹輯注

 論

  封建論按唐史宗室傳贊唐興疏屬畢王至太宗時與名臣蕭瑀等喟然講封建事欲

   與三代比隆而魏徵李百藥皆謂不然顏師古獨議建諸侯當少其力與州縣雜治由是

   罷不復議至名儒劉秩目武氏之禍則謂郡縣不可以久安大抵與曹陸相上下而杜佑

   柳宗元深探其本據古驗今而反復焉故范祖禹唐鑑亦以子厚之論爲然以謂後世如

   有王者擇守令以治郡縣亦足以致太平何必封建哉乃至蘇軾又極論之以爲封建之

   失要其意本之子厚者與爲多焉○議論亹亹應對不窮前後之間呼吸變化奔騰控御

   若捕龍蛇真文之至也孔武威曰韓退之文章過子厚而議論不及子厚作封建論退之

   所無唐順之曰間架宏闊議論雄俊茅坤曰一篇强詞捍氣中間段絡却精爽議論却明

   𣙜千古絶作孫鑛曰柳論獨有封建得意餘總不及韓○附錄蘇軾論封建秦初幷天下

   丞相綰等言燕齊荆地遠不置王無以鎮之請立諸子始皇下其議羣臣皆以爲便廷尉

   斯曰周文武所封子弟同姓甚衆然後屬疏遠相攻擊如仇讐諸侯更相誅伐天子勿能

   禁止今海內賴陛下神靈一統皆爲郡縣諸子功臣供賦稅重賞賜之甚足易制天下無

   異意則安寧之術也置諸侯不便始皇曰天下共苦戰鬬不休以有侯王賴宗廟天下初

   定又復立國是樹兵也而求其寧息豈不難哉廷尉議是分天下爲三十六郡郡置守尉

   監蘇子曰聖人不能爲時亦不失時時非聖人之所能爲也能不失時而已三代之與諸

   侯無罪不可奪削因而君之雖欲罷侯置守可得乎此所謂不能爲時者也周衰諸侯相

   幷齊晉秦楚皆千餘里其勢足以建侯樹屛至於七國皆稱王行天子之事然終不封諸

   侯不立彊家世𨜮者以魯三桓晉六𨜮齊田氏爲戒也久矣世之畏諸侯之禍也非獨李

   斯始皇知之始皇旣幷天下分郡邑置守宰理固當然如冬裘夏葛時之所宜非人之私

   智獨見也所謂不失時者而學士大夫多非之漢高又欲立六國後張子房以爲不可世

   未有非之者李期之論與子房何異世特以成敗爲是非耳高帝聞子房之言吐哺罵酈

   生知諸侯之不可復明矣然卒王韓彭英盧豈獨高帝子房亦與焉故柳宗元曰封建非

   聖人意也勢也昔之論封建者曹元首陸機劉頌及唐太宗時魏徵李百藥顏師古其後

   則劉秩杜佑柳宗元宗元之論出而諸子之論廢矣雖聖人復起不能易也故吾取其說

   而附益之曰凡有血氣必爭爭必以利利莫大於封建封建者爭之端而亂之始也自書

   契以來臣弑其君子弑其父父子兄弟相賊殺有不出於襲封而爭位者乎自三代聖人

   以禮樂教化天下至刑措不用然終不能已簒弑之禍至漢以來君臣父子相賊虐者皆

   諸侯王子孫其餘𨜮大夫不世襲者蓋未嘗有也近世無復封建則此禍幾絶仁人君子

   忍復開之歟故吾以李期始皇之言柳宗元之論當爲萬世法也

天地果無初乎吾不得而知之也生人果有初乎吾

不得而知之也然則孰爲近曰有初爲近孰明之由

封建而明之也彼封建者更古聖王堯舜禹湯文武

而莫能去之蓋非不欲去之也勢不可也勢之來其

生人之初乎不初無以有封建封建非聖人意也

一有則字彼其初與萬物皆生草木榛榛鹿豕狉狉人不

能搏噬而且無毛羽莫克自奉自衞荀𨜮有言必將

假物以爲用者也榛側侁切狉音丕搏音博噬音誓○揚雄賦枳棘之榛榛說文榛叢

也狉狉羣走貌搏噬齧也荀𨜮名況趙人學於孔氏之門人者夫假物者必爭爭而

不已必就其能斷曲直者而聽命焉其智而明者所

伏必衆吿之以直而不改必痛之而後畏由是君長

刑政生焉故近者聚而爲羣羣之分其爭必大大而

後有兵有德又有大者衆羣之長又就而聽命焉以

安其屬於是有諸侯之列則其爭又有大者焉德又

大者諸侯之列又就而聽命焉以安其封於是有方

伯連帥之類則其爭又有大者焉德又大者方伯連

帥之類又就而聽命焉以安其人然後天下㑹於一

二德又下皆有有字○禮記十國以爲連連有帥是故有里胥而後有縣大

夫有縣大夫而後有諸侯有諸侯而後有方伯連帥

有方伯連帥而後有天子自天子至於里胥其德在

人者死必求其嗣而奉之故封建非聖人意也勢也

以上原封建之所由始敘得錯縱反覆夫堯舜禹湯之事遠矣及有周

而甚詳周有天下裂土田而瓜分之設五等邦羣后

布履星羅四周于天下輪運而輻集合爲朝觀㑹同

離爲守臣扞城瓜如字邦下一有君字非是履一作濩輻音福守舒救切扞與干同音戸

旦切○瓜分言如剖瓜也江淹賦竟瓜剖而豆分布履履字如左傳賜先君履字同義揚雄賦渙若天星

之羅○以下極言封建之獘然而降于夷王害禮傷尊下堂而迎

覲者禮記觀禮天子不下堂而見諸侯下堂而見諸侯天子之失禮也由夷王以下歷干宣

王挾中興復古之德雄南征北伐之威卒不能定魯

侯之嗣陵夷迄於幽厲王室東徒而自列爲諸侯矣

國語魯武公以括與戲見王王立戲樊仲山父諫曰下事上少事長所以爲順也今立諸侯而建其少是

教逆也王卒立之武公歸而卒及魯人殺懿公而立伯御宣王伐魯立孝公諸侯從是而不睦懿公卽戲

伯御卽括也孝公名稱懿公之弟孝公二十五年諸侯畔周大戎殺幽王太子宜臼立是爲平王徙居東

都王室遂卑與列侯無異厥後問鼎之輕重者有之左傳宣三年楚子觀兵于

周疆定王使王孫滿勞楚子楚子問鼎之大小輕重焉射王中肩者有之中去聲○

左傳桓公五年王以諸侯伐鄭鄭伯禦之祝聃射王中肩伐凡伯誅萇弘者有之

萇音長○春秋隱公七年戎伐凡伯于楚丘以歸襄三年劉氏范氏世爲昏姻萇弘事劉文公故周與范

氏趙鞅以爲討周人殺萇弘天下乖𥃏無君君之心余以爲周之

喪久矣徒建空名於公侯之上耳得非諸侯之盛强

未大不掉之咎歟𥃏音戾掉徒弔切○說文掉搖也左傳尾大不掉遂判爲

十二合爲七國威分于陪臣之邦國殄於後封之秦

則周之敗端其在乎此矣合一作呑○史記十二諸侯年表謂魯齊晉秦楚宋

衞陳蔡曹鄭燕也七國謂秦楚燕齊韓魏趙也陪臣謂田氏簒齊韓魏趙分晉也後封之秦謂秦伯益之

後其末孫非子事周孝王養馬繁息封爲附庸而邑之秦至宣王時命非守曽孫秦仲爲大夫秦仲之孫

襄公有功于周時周室東遷始列之爲諸侯也秦有天下裂都㑹而爲之郡

邑廢侯衞而爲之守宰據天下之雄圖都六合之上

游攝制四海運於掌握之內此其所以爲得也此原郡縣

之所由始以下遂次郡縣之所由壞於以上下秦漢及唐始終之際而非其制之不善也不數載

而天下大壞其有由矣一無其字亟役萬人㬥其威刑竭

其貨賄負鋤挺謫戍之徒圜視而合從大呼而成羣

從子容切○賈誼過秦論陳涉率罷散之卒將數百之衆轉而攻秦山東豪俊遂並起而亡秦矣鋤耰棘

矜不銛於鈎㦸長鎩謫戍之衆非亢於九國之師而成敗異變何也圜視驚愕也圜視而起亦見賈誼論

時則有叛人而無叛吏人怨於下而吏畏於上天下

相合殺守劫令而並起咎在人怨非郡邑之制失也

立論精鑿兼有節制只咎在人怨四字便可折倒曹冏陸機累累千餘言矣茅坤曰以下抽情立論如蠶

婦之抽璽而千條萬縷並入機抒非子厚之纔心刻畫與其冶辭鼓鑄不能至此漢有天下

矯秦之枉徇周之制剖海內而立宗子封功臣數年

之間奔命扶傷之不暇困平城病流矢陵遲不救者

三代後乃謀臣獻畫而離削自守矣然而封建之始

郡邑居半時則有叛國而無叛郡秦制之得亦以明

之不暇或作而不暇○漢書高祖七年擊韓王信困平城十二年擊黥布爲流矢所中因病而崩武

帝時主父偃請分王國封其子弟而王國遂弱○唐順之曰篇法縱横然血脉自井井繼漢而

帝者雖百代可知也唐興制州邑立守宰此其所以

爲宜也然猶桀猾時起虐害方域者失不在於州而

在於兵時則有叛將而無叛州州縣之設固不可革

叛將謂藩鎮擁重兵者或者曰封建者必私其土子其人適

其俗脩其理施化易也守宰者苟其心思遷其秩而

已何能理乎理本作治避諱也○以下論建郡縣于民之利病余又非之周

之事跡斷可見矣列侯驕盈黷貨事戎大凡亂國多

理國寡侯伯不得變其政天子不得變其君私土子

人者百不有一失在於制不在於政周事然也黷音瀆○

事戎謂用兵秦之事跡亦斷可見矣有理人之制而不委

郡邑是矣有理人之臣而不使守宰是矣郡邑不得

正其制守宰不得行其理酷刑苦役而萬人側目失

在於政不在於制秦事然也重複發揮周秦事斷制𥳑省而下又轉及漢事

反覆極論透徹勢如駿馬下峻坂高屋建瓴水不可遏已漢興天子之政行於郡

不行於國制其守宰不制其侯王雖亂不可變也國

人雖病不可除也及夫大逆不道然後掩捕而遷之

勒兵而夷之耳大逆未彰姦利浚財恬勢作威大刻

于民者無如之何及夫郡邑可謂理且安矣何以言

之且漢知孟舒於田叔漢書田叔傳文帝立召叔問曰公知天下長者乎叔曰故

雲中守孟舒長者也時孟舒坐虜大入雲中免上曰先帝置舒雲中十餘年矣虜常一入不能堅守士卒

戰死者數百人長者固殺人乎叔曰孟舒知士卒罷獘不忍出言士爭臨城死敵以故死者數百人是乃

孟舒所以爲長者上曰賢哉孟舒後召以爲雲中太守得魏尚於馮唐馮唐傳唐謂文

帝曰魏尚爲雲中守坐上功首虜差六級陛下下之吏陛下雖得頗牧不能用也帝悅令唐持節赦尚復

以爲雲中守聞黄霸之明審漢書黄霸傳爲頴川太守外寬內明得吏民心治爲天下

第一徵守京兆尹秩二千石坐發民治馳道不先聞又發騎士諸此軍馬不適士劾乏軍興連貶秩有詔

歸頴川太守官以八百石治如其前前後八年郡中愈治覩汲黯之簡靖汲黯傳黯學黄

老言治官民好清靜不苛細爲淮陽太守臥閤不出歲餘東海大治上聞召爲主爵都尉拜之可

也復其位可也臥而委之以輯一方可也有罪得以

黜有能得以賞朝拜而不道夕斥之矣夕受而不法

朝斥之矣設使漢室盡城邑而侯王之縱令其亂人

戚之而已孟舒魏尚之術莫得而施黄霸汲黯之化

莫得而行明譴而導之拜受而退已違矣下令而削

之締交合從之謀周于同列則相顧裂眦勃然而起

幸而不起則削其半削其半民猶瘁矣曷若舉而移

之以全其人乎漢事然也違矣上或有斯必二字締丁計切眦病智切亦作眥

○說文締結不解也眦目匡也今國家盡制郡邑連置守宰其不可

變也固矣善制兵謹擇守則理平矣或者又曰夏商

周漢封建而延秦郡邑而促尤非所謂知理者也魏

之承漢也封爵猶建晉之承魏也因循不革而二姓

陵替不聞延祚今矯而變之𡸁二百祀大業彌固何

繫於諸侯哉或者又以爲殷周聖王也而不革其制

固不當復議也是大不然夫殷周之不革者是不得

已也蓋以諸侯歸殷者三千焉資以黜夏湯不得而

廢歸周者八百焉資以勝殷武王不得而易徇之以

爲安仍之以爲俗湯武之所不得已也立論太激而意亦未安但

不識堯舜禹之建諸侯請問何說夫不得已非公之大者也私其力

於己也私其衞於子孫也秦之所以革之者其爲制

公之大者也其情私也私其一己之威也私其盡臣

畜於我也然而公天下之端自秦始夫天下之道理

安斯得人者也使賢者居上不肖者居下而後可以

理安今夫封建者繼世而理繼世而理者上果賢乎

下果不肖乎則生人之理亂未可知也將欲利其社

稷以一其人之視聽則又有世大夫世食祿邑以盡

其封略聖賢生於其時亦無以立於天下封建者爲

之也豈聖人之制使至於是乎吾固曰非聖人之意

也勢也程敦夫曰封建古之良法錯出於傳記寧知非聖人意哉今曰堯舜三代以勢不可而不

欲去之審若是耶苟得其勢斯可去矣武庚管蔡之難固當刑之如異姓之韓彭同姓之吳楚也然方且

命微子以繼商封同姓以五十何哉蓋成王不以先代之嗣爲可廢周公不以害己之親爲可絶聖人意

以公天下也柳子何知焉若曰湯武不得已者私其力耶苟不私其力則無庸封之矣勝夏去商雖不期

而㑹然所賴者特在伊呂湯武待之固當如罷侯之秦錮親之魏矣彼獨不然三等之爵初不之變而千

八百國益倍於前何哉湯武知天下不可以獨治故强枝葉而固本根聖人意以公天下也柳子弗察焉

大抵子厚徒見魏晉之獘思欲有所懲艾且又太宗以來羣議蜂起彼其淺中狹慮期有以度越前人設

爲誇言不自知覺殊不知公而不私者乃所以爲聖人意也楊慎曰昔之論封建者曹問陸機劉頌魏徵

李百藥顏師古劉秩杜祐自柳宗元之論一出而諸子之論皆廢蘇子瞻志林一出而柳子之論益明余

得拾其遺而裨之曰封建始於黄帝不得其利已受其害矣蚩尤亦諸侯也上干天紀下肆民殘以帝之

神聖七十戰而僅勝之亦殆哉岌岌乎矣其餘畫野之君分城之主雖有蚩尤之心而未露蚩尤之跡帝

固不得而廢之也嗣是九黎亂德矣防風不朝矣有扈叛逆矣夷羿簒弑矣昆吾雄伯矣皆諸侯之不靖

者其餘尚多有之而載籍散亡不可以悉至周則其事又可睹矣大封同姓以及異姓謂之萬國其初建

之意亦曰藩屛京師也夾輔王室也使民親於諸侯而諸侯自相親也成康繼世未百年閒昭王南巡而

膠舟溺死矣穆王西廵而徐偃煽亂矣藩屛焉在乎夾輔焉在乎至於春秋戰國干戈日尋迄無寧歲肝

腦塗地民如艸菅烏在其爲親也其立之政典防其僭竊爲述職之制曰一不朝則貶其爵再不朝則削

其地爲建國之典曰負固不服則伐之內外亂鳥獸行則滅之其法似嚴矣周之世諸侯之不朝多矣貶

誰之爵乎削誰之地乎矧敢曰六師移之乎負固不服先莫如秦楚後莫如吳越天王方且遷避之不暇

敢言伐之一字乎內外亂鳥獸行莫如晉之齊姜衞之宣姜魯之文姜哀姜二嬖之子非類之孽方爲太

子而世其君天王冊命之不暇敢言滅之一字乎三朝之制殆爲虛設九伐之典亦是彌文則封建非聖

人意明矣腐儒曲士是古非今猶言封建當復子折之曰欲目睹封建之利害何必反古今有之矣川廣

雲貴之土官是也夫封建起於黄帝而封建非黄帝意也土官起於孔明而土官非孔明意也勢也封建

數千萬年至秦而廢土官歷千百年川之馬湖安氏弘治中以罪除廣之田州岑氏正德中以罪除而二

郡至今利之有復言復二氏者人必羣唾而衆咻之矣封建之說何以異此然欲復土官則人知非之而

復封建人不之非是知一方之利害而不知天下之利害知今之勢而不知古之勢也非腐儒而何哉曰

如此則三代聖人猶有獘法邪曰易曰窮則變變則通禮曰禮時爲大順次之三代之上封建時也封建

順也秦而下郡縣時也郡縣順也總括之曰封建非聖人意也勢也郡縣非秦意也亦勢也窮而變變而

通也雖然是說也非柳子蘇子之說也孔孟有是說矣孔子繫易曰陽一君而二民君子之道也陰二君

而一民小人之道也孟子曰天下惡乎定定于一夫封建之制國各有君君各紀元是非二君將千百其

君矣惡能定于一不定于一惡能不亂使孟子生於秦漢之後必取柳蘇識時之說而兩胡腐儒將麾之

門牆之外矣

  四維論管子牧民篇國有四維一維絶則傾二維絶則危三維絶則覆四維絶則滅何

   謂四維一曰禮二曰義三曰廉四曰恥禮不踰節義不自進廉不蔽惡恥不從枉乃子厚

   意謂廉恥自禮義中出未有有禮義而無廉恥有廉恥而無禮義故云吾見其二維而未

   見其所以爲四也○唐順之曰按柳子謂廉恥爲義之小節蓋得之矣然禮義其統言所

   包者廣廉恥其專言所指者切則管子之論亦未可以爲非也然則明辨可喜故取焉茅

   坤曰建議處自是精研

管子以禮義廉恥爲四維吾疑非管子之言也彼所

謂廉者曰不蔽惡也世人之命廉者曰不苟得也所

謂恥者曰不從枉也世人之命恥者曰羞爲非也然

則二者果義歟非歟吾見其有二維未見其所以爲

四也一本惡下得下枉下非下皆無也字世人皆無世字夫不蔽惡者豈不以

蔽惡爲不義而去之乎夫不苟得者豈不以苟得爲

不義而不爲乎雖不從枉與羞爲非皆然然則廉與

恥義之小節也不得與義抗而爲維聖人之所以立

天下曰仁義仁主恩義主斷恩者親之斷者宜之而

理道畢矣蹈之斯爲道得之斯爲德履之斯爲禮誠

之斯爲信皆由其所之而異名今管氏所以爲維者

殆非聖人之所立乎又曰一維絶則傾二維絶則危

三維絶則覆四維絶則滅若義之絶則廉與恥其果

存乎廉與恥存則義果絶乎人旣蔽惡矣苟得矣從

枉矣爲非而無羞矣則義果存乎苟得矣矣字或作而字連下一句讀

使管子庸人也則爲此言管子而少知理道則四維

者非管子之言也茅坤曰結本賈誼政事書

  天爵論天爵說見孟子○黄震曰四維論天爵論子厚謂廉與恥義之小節而病管子

   四維之言又謂天之貴斯人在剛健純粹而病孟子天爵之言夫廉與恥豈特小節廉縱

   可屬於義恥則當屬與禮又不當盡指爲義之小節也管子之以維言者蓋指爲治之範

   防耳又非如子厚之所語子厚何乃不知廉恥之爲大節邪夫仁義忠信得之於天昭昭

   也子厚乃謂此存乎人者而獨指剛健純粹之氣爲得於天至論剛健則又指爲孜孜之

   志論純粹則又指爲爽達之明且證之曰敏以求之明之謂也爲之不倦志之謂也自今

   觀之求之爲之信皆人爾何乃反謂之天其理果安在而子厚至以此易彼邪夫以廉恥

   爲小節而又强明自貴如之何不陷叔文之黨執迷終身乎吾今而後知子厚之所以爲

   子厚矣童宗說曰孟子之言𥳑而備學者以意㑹猶以未盡而少之子厚亦費於言哉

柳子曰仁義忠信先儒名以爲天爵未之盡也夫天

之貴斯人也則付剛健純粹於其躬倬爲至靈大者

聖神其次賢能所謂貴也倬音卓○易大哉乾元剛健中正純粹精也

健之氣鍾於人也爲志得之者運行而可大悠久而

不息拳拳於得善孜孜於嗜學則志者其一端耳純

粹之氣注於人也爲明得之者爽達而先覺鑒照而

無隱盹盹於獨見淵淵於默識則明者又其一端耳

盹音淳○說文盹目也明離爲天之用恆久爲天之道舉斯二

者人倫之要盡是焉故善言天爵者不必在道德忠

信明與志而已矣道德之於人猶陰陽之於天也仁

義忠信猶春秋冬夏也舉明離之用運恆久之道所

以成四時而行陰陽也宣無隱之明著不息之志所

以備四美而富道德也故人有好學不倦而迷其道

撓其志者明之不至耳有照物無遺而蕩其性脫其

守者志之不至耳明以鑒之志以取之役用其道德

之本舒布其五常之質充之而彌六合播之而奮百

代聖賢之事也然則聖賢之異愚也職此而已使仲

尼之志之明可得而奪則庸夫也授之於庸夫則仲

尼矣若乃明之遠邇志之恆久庸非天爵之有級哉

故聖人曰敏以求之明之謂也爲之不猒志之謂也

道德與五常存乎人者也克明而有恆受於天者也

嗚呼後之學者盡力於所及焉一本所字上有斯字或曰子所

謂天付之者若開府庫焉量而與之邪曰否其各合

乎氣者也莊周言天曰自然吾取之

  守道論左傳昭公二十年齊侯田于沛招虞人以弓不進曰昔先君之田也旃以招大

   夫弓以招士皮冠以招虞人臣不見皮冠不敢進仲尼曰守道不如守官君子韙之○聖

   人原看得道與官本不相離謂守官卽守道也故作不如云云然柳子所論亦端的是聖

   人守道不如守官之意况孟夫子嘗言孔子奚取取非其招不往也則其言本聖人之言

   非傳者之誤明矣黄震曰以守道不如守官非聖人之言且謂官所以行道未有守官而

   失道守道而失官之事者其論正矣然愚猶謂守道我之事也守官非我之所可必也若

   董狐爲史官以死是官與道俱守也舍是而必曰守官吾恐官之守道之離也盍亦反其

   言而言曰守官不如守道庶幾官可守則守不可則去之而道未嘗不守也唐順之曰子

   厚此論全是從國語中來

或問曰守道不如守官何如對曰是非聖人之言傳

之者誤也官也者道之器也離之非也未有守官而

失道守道而失官之事者也是固非聖人之言乃傳

之者誤也者下一無也字言下一無乃字夫皮冠者是虞人之物也

物者道之準也守其物由其準而後其道存焉苟舍

之是失道也凡聖人之所以爲經紀爲名物無非道

者命之曰官官是以行吾道云爾一本作命是以行吾道云爾○引喻

分明疎朗甚佳切只官以行吾道一語何等把握是故立之君臣官府衣裳

輿馬章綬之數㑹朝表著周旋行列之等是道之所

存也行戸郎切○左傳㑹朝之言必聞于表著之位注朝內列位常處謂之表著則又示

之典命書制符壐奏復之文參伍殷輔陪臺之役是

道之所由也周禮設其參傳其伍陳其殷置其輔注參謂𨜮三人伍謂大夫五人殷衆士輔

府史庶人在官者陪臺者亦謂臣也出左傳則又勸之以爵祿慶賞之美

懲之以黜遠鞭扑梏拲斬殺之慘是道之所行也

聲扑普卜切字从手梏居沃切拲居悚居玉二切○扑小擊也梏拲者周禮上罪梏拲而桎梏手械拲兩

手共故自天子至于庶人咸守其經分而無有失道

者和之至也分扶問切失其物去其準道從而喪矣易其

小者而大者亦從而喪矣古者居其位思死其官可

易而失之哉禮記曰道合則服從不可則去孟子曰

有官守者不得其職則去然則失其道而居其官者

古之人不與也引經證事實縈紆委曲仍折到守道語結以下又翻出一意作波瀾

故在上不爲抗在下不爲損矢人者不爲不仁函人

者不爲仁率其職司其局交相致以全其工也一本工字

作公下無也字易位而處各安其分而道達於天下矣矣一作也

且夫官所以行道也而曰守道不如守官蓋亦喪其

本矣未有守官而失道守道而失官者也一本失官下有之事

是非聖人之言傳之者誤也果矣是非聖人之言傳之者誤二句

篇中三見一呌一應是子厚章法

  時令論上呂不韋集諸儒著十二月紀名曰呂氏春秋篇首皆有月令言十二月政

   令所行也月用夏正令則雜舉三代及秦事禮家記事者抄合之總名之曰禮記或言之

   爲周公所作非也○古人立月令之意大抵以政事必皆因時致宜所謂舉者舉於一時

   則時舉可知戒者戒于一時則時戒可知固非必俟時而行亦限時而戒之者也子厚之

   論言雖款款而辨實强但其言曰聖人不窮異以爲神不引天以爲高此正論也

呂氏春秋十二紀漢儒論以爲月令措諸禮以爲大

法焉其言有十二月七十有二候迎日步氣以追寒

暑之序類其物宜而逆爲之備聖人之作也按曆書每月六

候故十二月爲七十二侯迎數之也日月朔望未來而推之故曰迎日步謂推步氣謂二氣也然而

聖人之道不窮異以爲神不引天以爲高利於人備

於事如斯而已矣觀月令之說苟以合五事配五行

而施其政令離聖人之道不亦遠乎書洪範一五行一曰水二曰火

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二五事一曰貌二曰言三曰視四曰聽五曰思凡政令之作有

俟時而行之者有不俟時而行之者是故孟春修封

疆端徑術相土宜無聚大衆徑古定切術音遂按禮記當作遂相去聲無禮

記作毋○修治也封界也起其疆畔紀督惰窳於疆下也步道曰徑術與遂同田之溝洫也審而端之使

無迂壅也相土宜相其丘陵阪險原隰以殖五穀之所宜也季春利堤防達溝瀆

止田獵備蠶器合牛馬百工無悖於時禮記季春之月修利隄防

導達溝瀆固獵罼弋罝罘羅網餧獸之藥毋出九門命野虞毋伐桑柘具曲直蘧筐百工威理監工日號

毋悖于時乃合累牛騰馬遊牝于牧犧牲駒犢舉書其數孟夏無起土功無發大

衆勸農勉人勸農勉人禮記作勞農勸民以避唐諱故民皆作人下倣此○起土功發大衆

皆妨蠶農故禁止之仲夏班馬政聚百藥按聚畜百藥句在禮記乃孟夏非仲夏也

○季春遊牝於牧至此妊孕已遂班布也馬政養馬之政令周禮圉人圉帥所掌聚藥爲供醫事也

夏行水殺艸糞田疇美土疆土功兵事不作禮記是月也土

潤溽暑大雨時行燒薙行水利以殺艸如以熱湯可以糞田疇可以美疆土孟秋納材葦

禮記此一句在季夏非孟秋○蒲葦之屬生於澤中而可爲用器故曰材仲秋勸人種麥

種去季秋休百工人皆入室具衣裘舉五穀之要合

秩芻養犧牲趨人收斂務蓄菜伐薪爲炭按禮記合百縣之秩

芻以養犧牲在季夏乃命有司趨民收斂務蓄菜多積聚在仲秋今作季秋皆非是○五穀之要言租賦

所入之數也孟冬築城郭穿竇窖修囷倉謹蓋藏勞農以

休息之收水澤之賦竇音豆窖音教囷區倫切藏才浪切又如字勞去聲按禮記築

城郭穿竇窖修囷倉三句在仲秋作孟冬非是○竇空也窖地藏也囷廩之圓者也勞農卽周禮黨正屬

民飲酒之禮禮記仲冬乃命水虞漁師收水泉池擇之賦仲冬伐木取竹箭仲冬陰盛

則材成故伐而取之大曰竹小曰箭季冬講武習射御出五穀種計耦

耕具田器合諸侯制百縣輕重之法貢職之數禮記講武

習射御在孟冬自合諸侯至之數十四字在季秋皆非季冬也斯固俟時而行之所

謂敬授人時者也敬授人時見虞書謂耕穫之候凡民事早晚之所關也其餘

郊廟百祀亦古之遺典不可以廢月令郊廟百祀如孟春元日祈穀於

上帝仲春玄鳥至至之日以太牢祀高禖之類誠使古之爲政者非春無以

布德和令行慶施惠養幼少省囹圄賜貧窮禮賢者

省息井切囹音零圄音語○省察也審也囹牢也圄止也禮疏云周曰圜主殷曰羑里夏曰釣臺囹圄秦

獄名非夏無以贊傑俊遂賢良舉長大行爵出祿斷

薄刑決小罪節嗜慾靜百官傑禮記作桀嗜作耆字通斷都玩切○傑俊以

才言贊則引而升之也賢良以德言遂謂使之得行其志也長大以力言王制言執技論力舉謂選而用

非秋無以選士勵兵任有功誅㬥慢明好惡修法

制養衰老申嚴百刑斬殺必當勵禮記作厲當丁浪切○禮記仲秋養衰

老授几杖行糜粥飲食非冬無以賞死事恤孤寡察阿黨易關

巿來商旅審門閭正貴戚近習罷官之無事者去器

之無用者察諸本皆作舉字無理按此句呂覽作察阿上亂法者禮記作察阿黨其爲察字甚

明柳子蓋用禮記全文也大抵舉字形畫相近傳寫者誤耳今特正之按禮記易關巿來商旅在仲秋非

則其闕政亦以繁矣斯固不俟時而行之者也

作已字通變天之道絶地之理亂人之紀舍孟春則可以

有事乎作淫巧以蕩上心舍季春則可以爲之者乎

夫如是內不可以納於君心外不可以施於人事勿

書之可也又曰反時令則有飄風暴雨霜雪水潦大

旱沉陰氛霧寒暖之氣飄風禮記作猋風○爾雅扶搖謂之猋風謂風之回轉也

大疫風欬鼽嚏瘧寒疥癘之疾欬苦代切鼽音求嚏丁計切○欬上氣也

說文鼽病寒鼻塞也禮疏鼽者氣窒于鼻嚏者聲發于口皆肺疾以夏火克金故病此也螟蝗五

穀瓜瓠果實不成蓬蒿藜莠並興之異莠音有○螟蝗皆害苗之

女災胎夭傷水火之訛胎未生者夭方生者寇戎來入相掠

兵革並起道路不通邊境不寧土地分裂四鄙入堡

流亡遷徙之變掠力灼切境禮記作竟堡作保字同○掠奪也裂折也堡小城也入堡入

而依以爲安也若是者特瞽史之語非出聖人者也然則夏

后周公之典逸矣夏小正周時訓二書名夏后周公之典謂此也

  時令論下

或者日月令之作所以爲君人者法也蓋非爲聰明

睿智者爲之將慮後代有昬昧傲誕而肆于人上忽

先生之典舉而廢之近而取之若陳隋之季是也故

取仁義禮智信之事附于時令俾時至而有以發之

也不爲之將因循放蕩而皆無其意焉爾不爲之下或有時字

於是又爲之言五行之反戾相盪相摩妖災之說以

震動于厥心古之所以防昬亂之術也今子發而揚

之使前人之奧祕布露顯明則後之人而又何憚邪

日聖人之爲教立中道以示于後日仁日義日禮日

智日信謂之五常言可以常行者也行字下一有之字防昬

亂之術爲之勤勤然書於方冊興亡治亂之致永守

是而不去也未聞其威之以怪而使之時而爲善所

以滋其怠傲而忘理也語怪而威之所以熾其昬邪

淫惑而爲禱禳厭勝鬼怪之事以大亂于人也且吾

子以爲畏冊書之多孰與畏人之言使諤諤者言仁

義利害焯乎列于其前而猶不悟奚暇顧月令哉

灼○說文焯明也是故聖人爲大經以存其直道將以遺後

世之君臣必言其中正而去其奇衺其有嚚然而不

顧者雖聖人復生無如之何又何冊書之有奇居宜切衺與

邪同嚚魚巾切○奇衺不正也字見周禮若陳隋之季㬥戾淫放則無不

爲矣求之二史豈復有行月令之事者乎然而其臣

有勁捍者爭而與之言先王之道猶十百而一遂焉

然則月令之無益於陳隋亦固矣立大中去大惑捨

是而日聖人之道吾未信也用吾子之說罪我者雖

窮萬世吾無憾焉爾

  斷刑論上

  斷刑論下黄震日斷刑論下謂賞務速不必春夏罰務速不必秋冬是矣而謂蒼蒼

   者焉能與吾事古之言天以愚蚩蚩者耳何言之無忌憚若是哉

余旣爲斷刑論或者以釋刑復於余其辭云云余不

得已而爲之一言焉夫聖人之爲賞罰者非他所以

懲勸者也賞務速而後有勸罰務速而後有懲必日

賞以春夏而刑以秋冬而謂之至理者僞也左傳蔡大夫聲

子日古之治民者勸賞而畏刑恤民不倦賞以春夏刑以秋冬使秋冬爲善者必俟

春夏而後賞則爲善者必怠一無冬字春夏爲不善者必

俟秋冬而後罰則爲不善者必懈一無夏字爲善者怠爲

不善者懈是敺天下之人而入於罪也敺音敺天下

之人入於罪又緩而慢之以滋其懈怠此刑之所以

不措也一本刑下無之字必使爲善者不越月踰時而得其

賞則人勇而有勸焉爲不善者不越月踰時而得其

罰則人懼而有懲焉爲善者日以有勸爲不善者日

以有懲是敺天下之人而從善遠罪也敺天下之人

而從善遠罪是刑之所以措而化之所以成也一反一正

文勢如關河放溜一瞬千里或者務言天而不言人是惑於道者

也胡不謀之人心以熟吾道熟或作孰非是當取孟子仁亦在夫熟之而已

吾道之盡而人化矣是知蒼蒼者焉能與吾事而

暇知之哉矣一作乎果以爲天時之可得順大和之可得

致則全吾道而得之矣全吾道而不得者非所謂天

也非所謂大和也是亦必無而已矣又何必枉吾之

道曲順其時以諂是物哉吾固知順時之得天不如

順人順道之得天也何也使犯死者自春而窮其辭

欲死不可得貫三木加連鎖而致之獄史記魏其大將也衣赭關

三木後漢范滂傳皆三木囊頭三木謂項手足皆有械也更大暑者數月痒不得

搔痺不得搖痛不得摩更平聲或作吏字屬上句搔蘇曹切痺必至切○說文痺

足氣不至病飢不得時而食渴不得時而飲目不得瞑支

不得舒怨號之聲聞於里人怨號並平聲如是而大和之

不傷天時之不逆是亦必無而已矣彼其所宜得者

死而已也又若是焉何哉辨論未爲確當豈囹圄之慘有甚於刀鋸乎吾不信

或者乃以爲雪霜者天之經也雷霆者天之權也

非常之罪不時可以殺人之權也當刑者必順時而

殺人之經也是又不然夫雷霆雪霜者特一氣耳非

有心於物者也聖人有心於物者也春夏之有雷霆

也或發而震破巨石裂大木木石豈爲非常之罪也

哉秋冬之有霜雪也舉艸木而殘之艸木豈有非常

之罪也哉彼豈有懲於物也哉彼無所懲則效之者

惑也果以爲仁必知經智必知權是又未盡於經權

之道也何也經也者常也權也者達經者也皆仁智

之事也離之滋惑矣經非權則泥權非經則悖是二

者彊名也日當斯盡之矣泥乃計切當丁浪切當也者大中之

道也離而爲名者太中之器用也知經而不知權不

知經者也知權而不知經不知權者也偏知而謂之

智不智者也偏守而謂之仁不仁者也知經者不以

異物害吾道知權者不以常人怫吾慮合之於一而

不疑者信于道而已者也且古之所以言天者蓋以

愚蚩蚩者耳非爲聰明睿智者設也說文蚩蚩敦厚貎或者

之未達不思之甚也

  辯侵伐論德宗貞元十五年三月甲寅淮西節度使吳少誠反遣兵襲唐州掠百姓

   千餘人而去九月丙辰詔削奪少誠官爵令諸道進兵討之時公爲集賢院正字作也○

   論侵伐之前先自有一段工夫此正得其肯綮童宗說日公此論意謂淮右一方負固似

   不足以動天下之兵誠有此理然自少誠死元濟繼立十有八年而兵不解迄憲宗元和

   十二年始克平之則前日之所以申其惡於天下者亦所不免哉

春秋之說日凡師有鐘鼓日伐無日侵說見左傳莊公二十九年

周禮大司馬九伐之法日賊賢害人則伐之負固不

服則侵之負恃也固險固也然則所謂伐之者聲其惡於天

下也聲其惡於天下必有以厭于天下之心夫然後

得行焉古之守臣有朘人之財危人之生而又害賢

人者內必棄於其人外必棄於諸侯從而後加伐焉

動必克矣朘音宣一作沒一作私一作傷○朘縮也然猶校德而後舉量

力而後㑹備三有餘而以用其人一日義有餘二日

人力有餘三日貨食有餘是三者大備則又立其禮

正其名修其辭其害物也小則誥誓徵令不過其隣

雖大不出所㬥非有逆天地横四海者不以動天下

之師故師不踰時而功成焉斯爲人之舉也故公之

公之而鐘鼓作焉左傳注伐者鳴鐘擊鼓聲其罪而伐之也夫所謂侵之

者獨以其負固不服而壅王命也內以保其人外不

犯於諸侯其過惡不足㬥於天下暴音致文告修文

德而又不變然後以師問焉是爲制命之舉非爲人

之舉也故私之私之故鐘鼓不作斯聖人之所志也

鐘鼓或作鼓鐘○左傳注侵者寢其鐘鼓潜入其境而陵之也周道旣壞兵車之軌

交於天下而罕知侵伐之端焉是故以無道而正無

道者有之以無道而正有道者有之不増德而以遂

威者又有之故世日亂一變而至於戰國而生人耗

矣是以有其力無其財君子不以動衆有其力有其

財無其義君子不以帥師一束有力覺前面文勢更自遒緊合是三

者而明其公私之說而後可焉嗚呼後之用師者有

能觀乎侵伐之端則善矣

  六逆論左傳隱公三年衞公子州吁嬖人之子也有寵而好兵公弗禁石碏諫日愛子

   教以義方弗納於邪驕奢淫佚所自邪也且夫賤妨貴少陵長遠閒親新閒舊小加大淫

   破義所謂六逆也君義臣行父慈子孝兄愛弟敬所謂六順也去順效逆所以速禍也弗

   聽此謂石碏之論有不可槩者故從而辨之○茅坤日所言亦是特其淺者耳陳仁錫日

   用翻案法而筆琅琅然古

春秋左氏言衞州吁之事因載六逆之說日賤妨貴

少陵長遠閒親新閒舊小加大淫破義六者亂之本

也余謂少陵長小加大淫破義是三者固誠爲亂矣

然其所謂賤妨貴遠閒親新閒舊雖爲理之本可也

何必日亂夫所謂賤妨貴者蓋斥言擇嗣之道子以

母貴者也若貴而愚賤而聖且賢以是而妨之其爲

理本大矣而可捨之以從斯言乎此其不可固也夫

所謂遠閒親新閒舊者蓋言任用之道也使親而舊

者愚遠而新者聖且賢以是而閒之其爲理本亦大

矣又可捨之以從斯言乎必從斯言而亂天下謂之

師古訓可乎此又不可者也嗚呼是三者擇君置臣

之道天下理亂之大本也一本之字下無大字爲書者執斯言

著一定之論以遺後代上智之人固不惑于是矣

自中人而降守是爲大據而以致敗亂者固不乏

敗一作賊晉厲死而悼公入乃理宋襄嗣而子魚退乃

亂貴不足尚也晉世家厲公多外嬖欲盡去羣大夫而立諸姬兄弟欒書中行偃襲捕厲

公囚之迎公子周于周而立之是爲悼公悼公日寡人自以疎遠毋幾爲君今大夫不忘文襄之意而惠

立桓叔之後使得奉晉祀敢不戰戰乎於是逐不臣者七人修舊功施德惠宋世家湣公七年宋大水魯

使臧文仲往吊公日寡人不能事鬼神政不修故水臧文仲善此言此言乃公子子魚教湣公也及襄公

立十三年伐鄭楚伐宋以救鄭襄公欲戰子魚諫公弗聽遂與楚戰敗傷於泓而卒秦用張祿

而黜穰侯乃安魏相成璜而疎吳起乃危親不足與

璜胡光切○張祿范睢也穰侯魏冉也秦昭王母宣太后弟先是穰侯事秦攻取無虛日至周赧王

四十九年秦拔魏范睢說秦王日臣在山東時謂秦知有太后穰侯不聞有王王於是廢太后黜穰侯以

范睢爲相封應侯成魏成也文侯之弟璜翟璜也文侯二十五年以成爲相時吳起事魏有功至武侯立

以田文爲相起不悅自是去魏之楚楚以爲相苻氏進王猛而殺樊世乃興

胡亥任趙高而族李斯乃滅舊不足恃也晉史苻堅招王猛一

見如舊堅繼立遂以猛爲中書侍郎日見親幸特進姑臧樊世與猛爭論於堅前世欲擊猛堅怒斬之於

是羣臣見猛皆屏息堅日熾矣史記李斯自始皇時已用於秦然胡亥嘗有私於趙高及卽位高遂誣斯

反狀腰斬咸陽巿夷三族二世乃以趙高爲相顧所信何如耳然則斯言殆

可以廢矣噫古之言理者罕能盡其說建一言立一

辭則臲卼而不安臲倪結切卼五忽切臲卼一本作甈今按臲破甖也字書無之

大抵卽卼字音屋非也書作杌隉後答許京兆書𡰈兀卽此字○易困于卼臲注不安也謂之是

可也謂之非亦可也混然而已教於後世莫知其所

以去就明者慨然將定其是非則拘儒瞽生相與羣

而咻之以爲狂爲怪而欲世之多有知者可乎夫人

可以及化者天下爲不少矣然而罕有知聖人之道

則固爲書者之罪也

 

 

唐柳河東集卷第三

 

 

唐柳河東集卷第四

          明檇李蔣之翹輯注

 議辯

  晉文公問守原議左傳僖公二十五年晉侯朝王王與之陽樊温原攢茅之

   田陽樊不服圍之出其民冬晉侯圍原原又不降命去之退一舍而原降晉侯問原守于

   寺人㪍鞮對日昔趙衰以壺餐從徑徑餒而勿食故使處原然子厚之所以議之者蓋以

   唐自德宗懲艾朱泚賊故乃以左右神策天威等軍委宦者主之置護軍中尉中護軍分

   提禁兵威柄下遷政在宦人其視晉文公問原守於寺人尤甚矣故此議雖日論晉文之

   失其意實憫當時宦者之禍逮憲宗元和十五年而陳弘志之亂作則子厚之先見至是

   驗矣○終篇看其反覆激昂一節緊一節而意如貫珠詞如繁露又特粘定不宜謀及媟

   近一句作綱領謝枋得日字字經思句句有法無一字一句懈怠此柳文得意者茅坤日

   精悍謹嚴

晉文公旣受原於王難其守問寺人㪍鞮以畀趙衰

㪍音孛鞮音低史記或作履鞮或作㪍鞮注云㪍鞁也衰初危切○寺人內小臣也卽今之宦者㪍鞮寺

人名趙衰晉大夫也余謂守原政之大者也所以承天子樹霸

功致命諸侯不宜謀及媟近以忝王命媟音薛○虞集曰先說事

因承接下分開鋪敘又極有力而晉君擇大任不公議於朝而私議

於宮不博謀於𨜮相而獨謀於寺人雖或衰之賢足

以守國之政不爲敗而賊賢失政之端由是滋矣

賢一句回護絶妙況當其時不乏言議之臣乎狐偃爲謀臣

先軫將中軍晉君疏而不咨外而不求乃卒定於內

竪其可以爲法乎言議或作謀議竪音樹○時楚圍宋宋如晉告急先軫狐爲晉謀

若伐曹衞楚必救之則宋免矣於是晉作三軍狐將上軍先軫佐下軍事見左傳且晉君將

襲齊桓之業以翼天子乃大志也然而齊桓任管仲

以興進竪刁以敗刁一本作貂○周莊王十一年齊桓公立鮑叔牙曰君欲伯王非管

夷吾不可公從之自仲用而齊以大治及桓公四十一年管仲病桓公以竪刁易牙開方三子問誰可相

仲歷數其不可公卒用三子而三子專權自是因內寵殺羣吏擅廢立無所不至矣則獲原啓

疆適其始政所以觀示諸侯也而乃背其所以興跡

其所以敗然而能霸諸侯者以土則大以力則彊以

義則天子之冊也誠畏之矣烏能得其心服哉左傳僖二

十八年周襄王策命晉侯爲侯伯日王謂叔父敬服王命以綏四國糾悐王慝其後景監得

以相衞鞅鞅於亮切○史記景監秦孝公之寵臣也衞鞅公孫氏衞之諸庶孼公子始事魏相

公痤其後去魏之秦因景監以見孝公凡一再以帝王爲說孝公不納終獻强國之說孝公始善之謂景

監日汝若可與語矣鞅遂用於秦弘石得以殺望之漢書宦官弘恭石顯自宣帝時

久典樞機元帝卽位委以政事蕭望之等建白以爲中書政本國家樞機用宦者非古制也宜罷中書宦

官應古不近刑人之義由是恭顯遂譖望之令自殺誤之者晉文公也誤一作設○閔

如霖日說到晉文誤後世處雖似深文然亦見人君一舉一動毫不可苟稍詿誤終有不得辭其責者是

深一節議論嗚呼得賢臣以守大邑則問非失舉也蓋失

問也一作問非失問舉非失舉然猶羞當時陷後代若此況於問

與舉又兩失者其何以救之哉余故著晉君之罪以

附春秋許世子止趙盾之義盾徒本切○左傳宣公二年趙穿攻靈公於桃

園宣子未出山而復太史書日趙盾弑其君以示於朝盾宣子名也昭公十九年許悼公疾五月飲太子

之藥而卒太子奔晉書日許世子止弑其君買○顧充日步驟嚴謹得韓之奇末一結筆力尤高

  駮復讎議駮音剝○徐元慶復讎事見本篇唐史孝友傳載左拾遺陳子昂議誅元

   慶然後旌其閭墓時韙其言後禮部員外郎柳宗元駮云云韓文公亦有此議見于集○

   立論疏越貶駮得倒但韓之言純柳之言銳固未可漫致優劣唐順之日此等文字極謹

   嚴無一字懶散理精而文工左氏國語之流也歸有光日子昂此議却於大綱上說道理

   亦不可少子厚引禮以折其非特爲元慶辨寬地耳所謂律設大法理順人情又不可執

   一論

臣伏見天后時有同州下邽人徐元慶者父爽爲縣

吏趙師韞所殺邽音圭○師韞時爲下邽尉卒能手刅父讎束身

歸罪後師韞爲御史元慶變姓名於驛家傭力久之師韞以御史舍亭下元慶手刅之自囚詣官

當時諫臣陳子昂建議誅之而旌其閭且請編之於

令永爲國典臣竊獨過之時議者以元慶孝烈欲捨其罪子昂建議以爲國法

專殺者死元慶宜正國法然旌其閭墓以襃其孝義可也議者以子昂爲是臣聞禮之大

本以防亂也若日無爲賊虐凡爲子者殺無赦刑之

大本亦以防亂也若日無爲賊虐凡爲理者殺無赦

理一作治○唐順之日以禮刑大本上說起是議論大根源處且謂誅旌不得並破其首鼠兩端之說最

有意其本則合其用則異旌與誅莫得而並焉一本作不

得並誅其可旌茲謂濫黷刑甚矣旌其可誅茲謂僭

壞禮甚矣果以是示于天下傳于後代趨義者不知

所以向違害者不知所以立以是爲典可乎黷音凟○說文

黷握持垢也左傳善爲國者賞不僣刑亦不濫蓋聖人之制窮理以定賞罰

本情以正褒貶綂於一而已矣窮理本情二語說得細嚮使刺

讞其誠僞攷正其曲直原始而求其端則刑禮之用

判然離矣讞魚列魚戰語蹇三反○讞議罪也何者若元慶之父不陷

於公罪師韞之誅獨以其私怨奮其吏氣虐于非辜

州牧不知罪刑官不知問上下蒙冒籲號不聞元慶二字

或只作君字非是號音豪○籲呼也書無辜籲天而元慶能以戴天爲大恥

枕戈爲得禮處心積慮以衝讎人之胸介然自克卽

死無憾是守禮而行義也執事者宜有慙色將謝之

不暇而又何誅焉禮記父之讎不與共戴天又日居父母之讎如之何夫子日寢苫枕

干不仕弗與共天下也○唐順之日千萬世不朽之談足爲元慶洩憤其或元慶之父

不免於罪師韞之誅不愆於法是非死於吏也是死

於法也法其可讎乎讎天子之法而戕奉法之吏是

悖驁而淩上也執而誅之所以正邦典而又何旌焉

戕音牆悖音孛驁音傲○樓昉日死于吏死於法等語剖判精詳真辨折得倒且其議日人

必有子子必有親親親相讎其亂誰救是惑於禮也

甚矣禮之所謂讎者蓋以冤抑沉痛而號無告也非

謂抵罪觸法陷于大戮而日彼殺之我乃殺之不議

曲直㬥寡脇弱而已其非經背聖不以甚哉一作不亦甚哉

周禮調人掌司萬人之讎凡殺人而義者令勿讎讎

之則死有反殺者邦國交讎之又安得親親相讎也

周禮見地官春秋公羊傳日父不受誅子復讎可也父受

誅子復讎此推刅之道復讎不除害公羊傳見定公四年注不受誅

謂罪不當誅也又一往一來日推刅不除害謂取讎身而已不得兼其子今若取此以斷

兩下相殺則合於禮矣一篇主意始見於此且夫不忘讎孝也

不愛死義也元慶能不越於禮服孝死義是必達理

而聞道者也夫達理聞道之人豈其以王法爲敵讎

者哉議者反以爲戮黷刑壞禮其不可以爲典明矣

錢穀日以上論旌誅不可並至此以達理聞道與元慶而深抑當時之議誅者甚有著落請下臣

議附于令有斷斯獄者不宜以前議從事謹議

  桐葉封弟辯史記晉世家成王與叔虞戲削桐葉爲珪以與叔虞日以此封若史

   佚因請擇日立之成王日吾與之戲耳史佚日天子無戲言於是遂封叔虞於唐此則桐

   葉封弟史佚成之明矣若日周公入賀史不之見特於劉向說苑云云○反覆重叠愈不

   厭如眺層巒但見蒼翠謝枋得日七節轉換絶無雷同之弊李性學日雄健飄肆有懸崖

   峭壁之勢唐順之日此與守原議封建論三篇所謂大篇短章各極其妙孫鑛日老吏手

古之傳者有言成王以桐葉與小弱弟戲日以封汝

周公入賀王日戲也周公日天子不可戲乃封小弱

弟於唐小弱弟謂唐叔虞也事詳題注吾意不然王之弟當封邪周

公宜以時言於王不待其戲而賀以成之也不當封

邪周公乃成其不中之戲以地以人與小弱弟者爲

之主其得爲聖乎中去聲○此是正理正論且周公以王之言不

可苟焉而巳必從而成之邪設有不幸王以桐葉戲

婦寺亦將舉而從之乎一句折倒使人無從解辯凡王者之德在

行之何若設未得其當雖十易之不爲病要於其當

不可使易也而況以其戲乎若戲而必行之是周公

教王遂過也二當字丁浪切吾意周公輔成王宜以道從容

優樂要歸之大中而已必不逢其失而爲之辭又不

當束縛之馳驟之使若牛馬然急則敗矣且家人父

子尚不能以此自克況號爲君臣者邪從音聰○逢謂逢迎也○

李性學日觀其節節轉換辨難分明易見模樣次第是直小丈夫𡙇𡙇者之事

非周公所宜用故不可信𡙇傾雪切與缺同○老子其政察察而其民缺缺缺

缺者小智貎或日封唐叔史佚成之佚音逸○史佚周武王時太史尹佚也詳

題注○茅坤日結束有不盡意不指定史佚又設一難在此

  辯列子漢志列子八篇姓列名禦宼或名圄宼先於莊子故莊子稱之其學本於黄帝

   老子清虛無爲務崇不兢唐號冲虛真經云○虞集日孔子沒而百家之言各出其見以

   相揣摩而柳子厚爲之辯析並有指歸可觀覽

劉向古稱博極羣書然其錄列子獨日鄭繆公時人

繆公在孔子前幾百歲鄭繆公名蘭立於周襄王二十五年則其生當在周莊惠

王之際其去孔子生於周靈王之一十年幾百餘年列子書言鄭國皆云子產

鄧析不知向何以言之如此鄧析鄭國辯智之士執兩可之說而時無抗者

史記鄭繻公二十四年楚悼王四年圍鄭鄭殺其相

駟子陽子陽正與列子同時鄭殺其相駟子陽事詳史記鄭世家是歲

周安王三年秦惠王韓列侯趙武侯二年魏文侯二

十七年燕釐公五年齊康公七年宋悼公六年魯繆

公十年釐虛其切古文僖字○此皆據史記年表不知向言魯繆公時遂

誤爲鄭邪不然何乖錯至如是一字之誤乃爾校書者不可不慎也

後張湛徒知怪列子書言繆公後事亦不能推知其

湛字處度東晉人光祿勳注列子然其書亦多増竄非其實要之

莊周爲放依其辭其稱夏棘狙公紀渻子季咸等皆

出列子不可盡紀放方往切狙子余切棘列子作革莊子作棘渻音省○夏棘字子棘

湯大夫狙公好養猿猴者宋人紀姓渻名爲周宣王養闘雞者季咸神巫也雖不槩於孔

子道然其虚泊寥闊居亂世遠於利禍不得逮乎身

而其心不竆易之遁世無悶者其近是歟余故取焉

其文辭類莊子而尤質厚少爲作好文者可廢邪

日孟子莊子文氣俱好列子便有迂僻處左氏亦然皆好高而少事實因言列子語佛氏多用之莊子全

冩列子又變得峻奇列子語温純故柳子厚常稱之其楊朱力命疑其楊子書

其言魏牟孔穿皆出列子後不可信然觀其辭亦足

通知古之多異術也楊朱力命列子二篇名魏牟文侯子孔穿孔子之孫公孫龍弟

子也見列子仲尼篇讀焉者慎取之而已矣

  辯文子李暹注文子其傳日文子姓莘名研文子其字也葵丘濮上人號日計然范蠡

   師事之本受業於老子錄其遺言爲十二篇云按劉向錄文子九篇而已唐志錄暹注又

   有徐靈府注與子厚所稱篇次皆合豈徐李有以析之歟顏師古以其與孔子並時而稱

   周平王問疑依托者然三代之書旣經嬴秦灰燼之後幸而存者其錯亂參差類如此○

   高似孫曰天寶中以文子爲通玄真經柳子厚爲刊去謬亂頗發其意子厚所刊之書世

   不可見矣今觀其言曰神者智之淵神清則智明智者心之府智公則心平又曰上學以

   神聽之中學以心聽之下學以耳聽之又曰貴則觀其所齊富則觀其所欲貧則觀其所

   愛又曰人性欲平嗜欲害之此亦學之一臠也

文子書十二篇其傳曰老子弟子其辭時有若可取

其指意皆本老子然考其書蓋駮書也考卽攷字其渾而

類者少竊取他書以合之者多凡孟管輩數家皆見

剽竊嶢然而出其類其意緒文辭叉牙相抵而不合

不知人之増益之歟或者衆爲聚斂以成其書歟

堯或作嶤叉初加切牙朱加切○嶢山高貎說文叉手指相錯牙齒也象上下相錯之形○周氏涉筆云

文子一書誠如子厚所云駮書也然不獨其文聚歛而成亦黄老名法儒墨諸家皆以其說入之氣脉皆

不相應其稱平王者往往是楚平王序者以爲周平王時人非也然觀其往往有可

立者又頗惜之憫其爲之也勞今刊去謬惡亂雜者

取其似是者又頗爲發其意藏於家

 論語辯二篇

  上篇辯析明快末段稱孔子弟子雜記其言而卒成於曽氏之徒是千古確論

或問日儒者稱論語孔子弟子所記信乎日未然也

孔子弟子曽參最少少孔子四十六歲夫子生於周靈王二十年

曽子生於周敬王十五年孔子卒時七十二曽子年二十六曽子老而死是書記

曽子之死則去孔子也遠矣曽子之死孔子弟子略

無存者矣吾意曽子弟子之爲之也何哉且是書載

弟子必以字獨曽子有子不然由是言之弟子之號

之也然則有子何以稱子日孔子之歿也諸弟子以

有子爲似夫子立而師之其後不能對諸子之問乃

叱避而退則固嘗有師之號矣孔子旣歿諸弟子思慕有若狀似孔子弟

子相與立爲師師之如夫子時也他日弟子有所問有若默然無以應弟子起日有子避之此非子之坐

今所記獨曽子最後死余是以知之蓋樂正子春

子思之徒與爲之爾樂正子春子思皆曽子弟子或日孔子弟子

嘗雜記其言然而卒成其書者曽氏之徒也

  下篇童宗說日堯日首章之言從來揖遜征伐之說皆萃於此若非聖人諷道之餘其何

   以表見於後世者邪且孔安國疏謂此文爲明天道𡸁訓將來誠有得夫聖人之心柳子

   亦謂爲聖人之大志其智足以知聖人亦不減安國矣

堯日咨爾舜天之曆數在爾躬四海困竆天祿永終

舜亦以命禹日余小子履敢用玄牡敢昭告于皇天

后土有罪不敢赦萬方有罪罪在朕躬朕躬有罪無

以爾萬方或問之日論語書記問對之辭爾今卒篇

之首章然有是何也柳先生日論語之大莫大乎是

也是乃孔子常常諷道之辭云爾諷誦彼孔子者覆

生人之器者也覆敷救切上之堯舜之不遭而禪不及己

上之一作上言禪音擅下之無湯之勢而己不得爲天吏下之一作

生人無以澤其德日視聞其勞死怨呼而己之德

涸然無所依而施故於常常諷道云爾而止也涸音

此聖人之大志也無容問對於其閒弟子或知之或

疑之不能明相與傳之故於其爲書也卒篇之首嚴

而立之

  辯鬼谷子史記蘇秦傳鬼谷子戰國時隱居頴川陽城之鬼谷因以自號長於養性

   治身蘇秦張儀師之隋志有鬼谷子三卷卽以爲蘇秦書唐志有樂臺注有尹知章注序

   又謂此書卽授秦儀者捭闔之術十三章本經持樞中經三卷又有梁陶弘景注今子厚

   又謂有元冀者爲之指要未知孰是續仙傳云鬼谷子卽王誗得道爲地仙此諛詞也○

   鬼谷子之書最後出雖其命篇甚奇詞亦偉至所以闢闔張翕之機似出戰國人意表大

   要取易老短長語三書掇拾而成之後人所僞撰者也柳子厚以其怪謬異甚詞而闢之

   甚得崇正本意晁公武日柳子厚論鬼谷子書如此而來鵠亦云鬼谷子皆教人詭詒繳

   訐揣測憸滑之術備於章㫖學之者惟儀秦而已如捭闔飛箝實今之常態是知漸漓之

   後不讀鬼谷子書者其行事皆得自然符契也欲知是書觀二子之言略盡矣張敦頤日

   治異端者當塞其源去惡木者當拔其本儀秦縱横孟子以妾婦處之荀𨜮以詐人待之

   衞琯以亂國政責之愚謂二子不足罪使無鬼谷之學則朝縱暮横孰從而師事之故欲

   閑先聖之道距縱横之術者不可使鬼谷之言一日得行於天下也元冀何人作爲指要

   妄以七術表而出之無意援溺而反推波助瀾誤天下必甚矣

元冀好讀古書然甚賢鬼谷子爲其指要幾千言鬼

谷子要爲無取取一作能非是漢時劉向班固錄書無鬼谷

漢志鬼谷子不錄隋志始有之列於縱横家鬼谷子後出而險𥃏峭薄

恐其妄言亂世難信學者宜其不道而世之言縱横

者時葆其書後出上或無複出鬼谷子三字非是𥃏音戾葆音保尤者晚乃益

出七術怪謬異甚不可攷校其言益奇而道益陿使

人狙狂失守而易於陷墜陿音洽○鬼谷子下篇有陰符七術謂盛神法五龍

養志法靈龜實意法騰蛇分威法伏熊散勢法鷙烏轉圓法猛獸損兌法靈蓍七章是也幸矣人

之葆之者少今元子又文之以指要嗚呼其爲好術

也過矣

  辯晏子春秋晏子齊晏嬰也嬰相景公此書著其行事及諫諍之言漢志八篇但

   日晏子隋唐志或云十二卷七卷始號晏子春秋崇文總目則謂晏子八篇今亡此書蓋

   後人採掇其事爲之則晏子更别自有書也未知果否○儒墨之辨不可不悉昌黎乃謂

   辨生於末學吾恐未然

司馬遷讀晏子春秋高之而莫知其所以爲書或日

晏子爲之而人接焉或日晏子之後爲之皆非也吾

疑其墨子之徒有齊人者爲之墨好儉晏子以儉名

於世故墨子之徒尊著其事以増高爲己術者且其

㫖多尚同兼愛非樂節用非厚塟久喪者是皆出墨

子又非孔子好言鬼事非儒明鬼又出墨子其言問

棗及古冶子等尤怪誕又往往言墨子聞其道而稱

之此甚顯白者晏子春秋景公謂晏子日東海之中有水而赤其中有棗華而不實何也

晏子對日昔者秦繆公乘龍而理天下以黄布裹蒸棗至東海而捐其布彼黄布故水赤蒸棗故華而不

實又公孫捷田開疆古冶子事景公勇而無禮晏子言於公餽之二桃日三子計功而食之公孫捷日吾

持楯而再搏乳虎可以食桃田開疆日吾杖兵而禦三軍者再可以食桃古冶子日吾嘗從君以濟河有

一黿銜右驂以入砥柱之流冶潜行水底逆流百步順流九里得黿而殺之左牽馬尾右挈黿頭鶴躍而

出可以食桃矣二子日吾勇不若子功不逮子取桃不讓是貪也然而不死無勇也皆反其桃契領而死

古冶子日二子死之吾獨生不仁亦契領而死自劉向歆班彪固父子皆錄

之儒家中甚矣數子之不詳也蓋非齊人不能具其

事非墨子之徒則其言不若是後之錄諸子書宜列

之墨家非晏子爲墨也爲是書者墨之道也一結大有斡旋

  辯亢倉子亢音庚○列子有亢倉子莊子作庚桑楚楚名庚桑姓也史記作亢桑子

   大唐新語云道家有庚桑子者世無其書開元來處士王源撰亢倉子兩卷以補之序云

   庚桑亢桑亢倉一也唐藝文志則謂天寶元年詔號亢倉子爲洞靈真君求之不獲襄陽

   王士元取諸子文義類者補其亡今此書其士元補亡者○亢倉子議論絶無佳者其中

   多作古文奇字豈晁氏所謂內不足者必假外飾歟子厚詆之良是但不知其爲士元所

   撰亦可異也周氏涉筆曰庚桑楚固寓言然所居以忘言化俗以醇和感天今所著切切

   用誅罰政術蓋全未識庚桑者其稱危代以文章取士剪巧綺濫益至正指唐事又捕賊

   廣引俟赦率是獄案文書又一鄉一縣一州被青紫章服皆近制旣爲唐人短淺者無書

   不煩子厚掊擊也惟農道一書可讀自合孤行

太史公爲莊周列傳稱其爲書畏累亢桑子皆空言

無事實畏於鬼切又烏罪切累音壘又力罪切畏累或作𧍥壘莊子注云山名或云在魯又云在

梁州○史記莊子傳注按莊子畏累虛篇名也卽老𣆀弟子畏累鄒氏今世有亢桑子

書其首篇出莊子而益以庸言篇首所載與莊子庚桑楚同葢周

所云者尚不能有事實又況取其語而益之者其爲

空言尤也劉向班固錄書無亢倉子而今之爲術者

乃始爲之傳注以教於世不亦惑乎亢倉子有何璨注

  辯鶡冠子西漢藝文志有鶡冠子一篇子楚人居深山不顯名氏以鶡羽爲冠因自

   號焉唐志亦有鶡冠子三卷今其爲書凡十九篇蓋論三才變通古今治亂之道韓昌黎

   云其博選篇四稽五至之說當矣學問篇稱賤生於無所用中流失船一壺千金者三讀

   其詞而悲之卽此書也○子厚所辨鶡冠子只世兵一篇耳然其餘亦可槪見陳氏曰陸

   佃解今書十九篇韓吏部稱十有六篇故陸謂其非全韓公頗道其書而柳以盡鄙俚言

   自今攷之柳說爲長

余讀賈誼鵩賦嘉其辭而學者以爲盡出鶡冠子

服○賈誼在長沙三年有鵩飛入誼舍止於坐隅鵩似鴞不祥鳥也誼以長沙卑濕自恐年命不得長故

爲賦以自廣鶡冠子世兵篇其詞正與賦相亂余往來京師求鶡冠子無所

見至長沙始得其書讀之盡鄙淺言也惟誼所引用

爲美餘無可者吾意好事者僞爲其書反用鵩賦以

文飾之非誼有所取之決也是確太史公伯夷列傳

稱賈子曰貪夫殉財烈士殉名夸者死權不稱鶡冠

子遷號爲博極羣書假令當時有其書遷豈不見邪

假令真有鶡冠子書亦必不取鵩賦以充入之者何

以知其然邪曰不類

 

 

唐柳河東集卷第四

 

 

 

 

唐柳河東集卷第五

          明檇李蔣之翹輯注

 碑

  箕子碑箕子名胥餘紂戚也馬融王肅以爲紂之諸父服虔杜預又以爲紂之庶兄未

   知孰是但食采於箕故曰箕子紂始爲象箸又爲淫佚炮烙之刑箕子諫不聽人或曰可

   以去矣箕子曰知不用而言愚也殺身以彰君之惡而自說於民吾不忍爲也二者不可

   然且爲之不祥莫大焉乃解衣披髮佯狂遂隱而鼓琴以自悲及武王旣克殷乃訪問箕

   子爲之陳洪範篇於是武王乃封箕子於朝鮮示不臣也其文具周書洪範○似從論語

   殷三仁起論而於虖以下一往更有深情黄震曰子厚發明箕子之道善矣但恐不當於

   三人分輕重

凡大人之道有三一曰正蒙難二曰法授聖三曰化

及民難乃旦切○蒙犯也正蒙難者以正犯難也易內難而能正其志殷有仁人曰

箕子實具茲道以立于世故孔子述六經之㫖尤慇

懃焉謂下易詩書所載是也當紂之時大道悖亂天威之動不

能戒聖人之言無所用書今天動威進死以併命誠仁矣

無益吾祀故不爲謂比委身以存祀誠仁矣與亡吾

國故不忍與音預○謂微子具是二道有行之者矣是用保

其明哲與之俯仰晦是謨範辱於囚奴昏而無邪隤

而不息故在易曰箕子明夷正蒙難也隤音頺○詩旣明且哲以

保其身書囚奴正士正士謂箕子也易注夷傷也取日入地中明夷之義也及天命旣改

生人以正乃出大法用爲聖師周人得以序彝倫而

立大典故在書曰以箕子歸作洪範法授聖也大法洪範

也書天乃錫禹洪範九疇彝倫攸敘彝倫常道也及封朝鮮推道訓俗惟德

無陋惟人無遠用廣殷祀俾夷爲華化及民也鮮音仙○

漢書地理志箕子去之朝鮮教其民以禮義田蠶織作樂治朝鮮民犯禁八條相殺以當時償殺相傷以

穀償相沒者男沒入爲其家奴女子爲婢欲自償者人五十萬雖免爲民俗猶羞之嫁取無所讎是以其

民終不相盜無門戸之閉婦人貞信不淫辟其田民飲食以籩豆爲可貴此仁賢之化也按朝鮮東夷地

秦屬遼東外徼漢武帝定之置郡晉末陷入高麗洪武二年封爲高麗王二十年仍更名朝鮮率是

大道藂于厥躬天地變化我得其正其大人歟藂狙紅切

俗體也正作叢於虖當其周時未至殷祀未殄比干已死微

子已去向使紂惡未稔而自斃武庚念亂以圖存國

無其人誰與興理是固人事之或然先生隱忍而爲

此其有志於斯乎語極淋漓感慨故謝枋得刪錄此段唐某年作廟汲

郡歲時致祀汲郡紂故都今爲河南衞輝府廟屬淇縣嘉先生獨列於易

象作是頌云

蒙難以正授聖以謨宗祀用繁夷民其蘇繁或作係非是此以

繁而爲繫因繫而又作係也○自箕子後傳四十餘世至朝鮮侯準自稱爲王憲憲大人顯

晦不渝憲音顯○憲憲興盛貌渝變也聖人之仁道合隆汚明哲在

躬不陋爲奴沖讓居禮不盈稱孤高而無危俾不可

踰非死非去有懷故都時詘而伸卒爲世模詘音

象是列文王爲徒易明夷內文明而外柔順以蒙大難文王以之內難而能正其志箕

子以大明宣昭崇祀式孚謂唐始立廟祀之古闕頌辭繼在

後儒

  道州文宣王廟碑此子厚在永州作一統志道州今屬永州府吳營陽唐道

   州江華也○張敦頤曰唐書歸崇敬傳贊引此碑按論薛伯高評十哲之科妄出後世而

   開元之祀非夫子志是已失矣子厚於碑反指爲確論宋子京贊唐史灼見其非追咎薛

   氏而子厚之失以佚來者愚請畢之夫顏淵以下十人皆孔門高弟顯顯閒出者謂非盡

   其徒可乎取其所長序以四科萬世而後知有聖言品題不敢擬議可謂後世之妄乎李

   瓘雖非名臣而請祀十哲列爲坐像務尊師重道是先王未之有可以義起何害其爲夫

   子志乎嗟夫伯高妄論之於前柳子溢美之於後微景文之論則薛得爲賢守柳得爲通

   

謹案某年月日儒師河東薛公伯高由尚書刑部郎

中爲道州明年二月丁亥公用牲幣祭于先聖文宣

王之廟薛伯高名景晦按集有斥鼻亭神記云元和九年河東薛公由刑部郎中刺道州此云某

年卽元和九年也明年卽元和十年也隋志國子寺每歲以四仲月上丁釋奠先聖先師卽禮所稱先庚

三日後甲三日也夜漏未盡三刻公玄冕以入就位於庭

司服𨜮大夫之服自玄冕而下如孤之服又祭羣小祀則玄冕惕焉深惟夫子之祀

爰自京師太學徧于州邑遐闊僻陋咸用斯時致奠

展誠宿燎設懸罇俎旂章粲穆布列周天之下燎力照切

罇音尊○周禮司烜氏凡邦之大事共墳燭庭燎注云樹於門外曰大燭於門內曰庭燎設懸謂懸栒虡

之屬也禮記月令以爲旂章注章幟也嗚呼夫子之道閎肆尊顯二帝

三王其無以侔大也然其堂庭庳陋椽棟毁墜曽不

及浮圖外說克壯厥居水潦仍至歲加蕩沃庳音卑又音婢

沃音握○庳短也外說鬼神之類也公蹙然不寧若罔獲承旣祭而出

登墉以望爰得美地豐衍端夷水環以流有頖宮之

頖與泮同○衍廣夷平也墉城垣也禮記王制天子辟雍諸侯頖宮皆學名也是日樹表

列位由禮攷宜周禮土方氏掌土圭之法以致日景注立八尺之表夏至則景五寸冬至

則景丈三尺樹立也然後節用以制貨財乘時以僦功役逾年

而克有成僦卽就切雇也廟舍峻整階序廓大講肄之位師

儒之室立廩以周食圃畦以毓蔬權其子母贏且不

肄羊至切毓與育同贏音盈○序廊也肄習也周禮園圃毓艸木周語民患輕則爲之作重幣於是

乎母權子而行若不堪重則多作輕於是乎有子權母而行重曰母輕曰子權稱也由是邑里

之秀民感道懷和更來門下咸願服儒衣冠由公訓

更平聲○程法也公攝衣登席親釋經㫖丕諭本統父慶

其子長勵其幼化用興行人無諍訟長上聲○攝摳也禮將升堂兩

手摳衣使去地尺恐躡之而傾跌失容也丕大也本統言歷聖傳道之統也公又曰夫子

稱門弟子顏回爲庶幾禮顏氏之子其殆庶幾乎其後從於陳蔡

亦各有號言出一時非盡其徒也謂四科之目于後失厥

所謂妄異科弟坐祀十人以爲哲豈夫子志哉開元八年

敕改顏子等十哲爲坐像悉預配享余案月令則曰釋奠於先聖先師

國之故也則曰一本作則由一本作曰則○禮釋奠卽舍菜舍菜卽祭菜然則國子入學以蘋

蘩告誠祀其師以示敬道也故典故也乃立夫子像配以顏氏籩豆旣

嘉笙鏞旣成鏞大鐘名九年八月丁未公祭於新廟退攷

疑義合以燕饗萬民翼翼觀禮識古九年當作十年以長曆推之九

年八月乙亥朔是月無丁未且新廟之作起於十年二月丁亥旣祭之後云於是春秋師

晉陵蔣堅易師沙門凝𧦬助教某學生某等來告𧦬

辨同俗體也願刻金石明夫子之道及公之勤惟夫子極

于化初冥于道先羣儒咸稱六籍具存苟贊其道若

譽天地之大襃日月之明非愚則惑不可犯也惟公

探夫子之志攷有國之制光施彝典革正道本俾是

荒服移爲闕里闕里孔子故居在兗州曲阜縣魯城內在周則魯侯申

能修頖宮詩有其歌在漢蜀守文翁能首儒學史有

其贊魯僖公名申詩魯頌泮水美僖公也漢書文翁爲蜀郡太守及諸郡縣小吏起學官設官使弟

子授業遂變鄒魯之風天下並令立學今公法古之大同于魯化人之

難侔于蜀盍銘茲德以告于史氏而刊之茲碑銘曰

荆楚之陽厥服惟荒民鮮由仁帝降其良振振薛公

惟德之造赤旂金節來蒞于道師儒咸㑹嘉有攸告

振音真○詩注振振仁厚貌吉日丁亥獻于頖宮庭燎伊煌有煥

其容公升于位心莫不恭爰念聖祀徧于海邦服冕

陳器州邑攸同咸忻以欷思報聖功卜遷于嘉惟吉

之逢欷音畇畇其原旣夷且大畇均勻二音○詩畇畇原隰曽孫田之畇

墾田渙渙其流實環于外詩溱與洧方渙渙兮渙渙水流貌作廟有

嚴昭祀顯配潔茲器用觀禮斯㑹布筵伊位作廩伊

秩以豐其儀以壯其室伊位或作次位以下偶之非是新宮旣成崇

報孔明千古有經公粹厥誠邦民之良弁服是纓公

躬講論虔默以聽公降酬酢進退齊平柔肌冶體莫

不充盈歸懽于心父子弟兄千或作于聽平聲欽惟聖王厥

道無涯世有頌辭益疚其多疚音公斯攷禮民感休

嘉從于魯風祇以詠歌感一作咸公錫于天睂夀來加

錫公純嘏睂夀保魯公賚于王休命是荷荷音何○賚賜子也師于辟雍

大邦以和侑酳申申王道式訛酳音胤○漢賈山傳養三老五更於太學

執醬而餽執爵而酳酳者少少飲酒食已而蕩口也此言景晦將入爲天子三老養於太學亦魯頌祝僖

公之意云諸儒作詩思繼頖水丕揚厥聲以告太史

  柳州文宣王新修廟碑此子厚刺柳州時作○子厚碑碣銘誌已遠不

   逮昌黎試以昌黎處州孔子廟碑較之可見

仲尼之道與王化遠邇茅坤曰陡然一起奇惟柳州古爲南夷

椎髻卉裳攻劫鬭㬥雖唐虞之仁不能柔秦漢之勇

不能威椎音槌髻音計○柳州在嶺南今屬廣西古百粤地故云南夷漢書李陵傳胡服椎結注

結續爲髻一撮之髻其形如椎書島夷卉服注卉草也絺葛之屬柔安也書柔遠能邇至于有

國始循法度置吏奉貢咸若采衞冠帶憲令進用文

事學者道堯舜孔子如取諸左右執經書引仁義旋

辟唯諾中州之士時或病焉然後知唐之德大以遐

孔氏之道尊而明事一作士旋音璿辟音璧又音僻唯以水切○周禮職方氏辨九服

之邦國謂侯甸男采衞蠻夷鎮藩爲九元和十年八月州之廟屋壞幾

毁神位刺史柳宗元始至大懼不任以墜教基是歲七月

子厚至柳州丁未奠薦法齊時事禮不克施乃合初亞終

獻三官衣布泊于贏財取土木金石徵工僦功完舊

益新語齋必有明衣布注以布爲沐浴之衣十月乙丑王宮正室成乃

安神棲乃正法庭祇㑹羣吏卜日之吉于王靈曰昔

者夫子嘗欲居九夷其時門人猶有惑聖言今夫子

代千有餘載其教始行至于是邦人去其陋而本於

儒孝父忠君言及禮義又況巍然炳然臨而炙之乎

後闕○茅坤曰本色引證妙惟夫子以神道設教我今罔敢知欽

若茲教以寧其神易聖人以神道設教而天下服追思告誨如在于

前苟神之在曷敢不虔居而無陋罔貳昔言謂子欲居九夷

申陳嚴祀永永是尊麗牲有碑刻在廟門禮祭義祭之日

君牽牲旣入廟門麗于碑注麗猶繫也

  終南山祠堂碑并序○終南山卽中條山也漢志扶風武功縣東有終南山潘

   岳關中記云一名中南山言在天之中居都之南也今在陝西西安府城南○文具典麗

貞元十二年夏泊秋不雨穡人焦勞嘉穀用虞皇帝

使中謁者禱于終南山漢表謁者掌賓贊受事灌嬰爲中謁者後常以閹人爲之

諸宦加中者多閹人也申命京兆尹韓府君祇飾祀事攷視祠

制以爲棟宇不稱宜有加飾貞元十一年四月以兵部侍郎韓臯爲京兆尹

臯傳云貞元十四年大旱民請蠲租賦臯奏不實遂貶撫州觀此則十二年之旱可知遂命盩

厔令裴均虔承聖謨創制祠宇盩音侜厔音窒○盩厔縣名今亦屬西安

府裴均字君齊乃徵土工木工石工備器執用來㑹祠下斬

板榦礱柱礎陶瓴甓築垣墉恢度舊制立三筵六

幹礱盧紅切礎音楚瓴音零甓蒲歷切恢枯回切度徒洛切○榦所以當墻兩邊障土者礎楹石也說文

瓴𦉥似瓶者爾雅瓴甋謂之甓詩中堂有甓立三筵六言其廟宇高三尋廣六尋也尋旣興功

玄雲觸石霈澤周被植物擢茂期于豐登神道感而

宣靈人心歡而致和嘉氣充溢抃蹈布埜於是邑令

僚吏至于胥徒黄髮耆艾埜夫版尹書三亳版尹版尹版之尹長

僉曰蓋聞名山之列天下也其有能奠方域產財用

興雲雨攷于祭法宜在祀典奠安惟終南據天之中

在都之南西至於褒斜又西至隴首以臨于戎東至

于商顏又東至于太華以距于關寔能作固以屏王

華去聲○襃斜二谷名梁州記方石城泝漢上七里有襃谷南口曰襃北口曰斜長四百七十里今

在漢中隴首隴山也今在隴州商顏商山之顏顏猶額也出前漢溝洫志今在商州太華卽西嶽在華陰

戎西戎關潼關也其物產之厚器用之出則璆琳琅玕夏書

載焉紀堂條枚秦風詠焉璆與球同音求琳音林紀堂或作祀棠或作屺堂皆

非是枚詩本作梅○禹貢終南惇物至于鳥鼠厥貢惟球琳琅玕球玉名琅玕石而似珠詩終南何有有

條有梅條山楸也又終南何有有紀有堂紀山之廉角也堂山之寬平處也今其神又能

對于禱祝化荒爲穰易沴爲和厥功章明宜受大禮

俾有憑託而宣其烈也祝一作祀沴音戾○沴陰陽氣相亂也非我后

敬神重穀則曷能發大號尊明靈非我公勤人奉上

則曷能對休命作新廟人事旣備神明時若豐我公

田遂及我私詩雨我公田遂及我私粢盛無虞儲峙用充儲音除峙

文里切○儲說文偫也爾雅供峙具也厥猷茂哉遂相與東向蹈舞拜

手稽首願頌帝力且宣神德永著終古辭曰

皇帝𡸁德制定統極神道泰寧祀典修飾禳祈禜雩

皆有準程禜音詠雩音于○禜祭名周禮禜門祭用瓢齎雩請雨之祭禮記禜雩祭水旱也

顧惟終南祠位痺陋不稱顯名痺音卑又音婢爰降制詔充

大厥宇啓寤誠明昭感神衷道宣天休獲此利貞篤

災愆陽化爲豐穰實我粢盛盛音成○左傳冬無愆陽人賴蓄給

鼓腹而歌以樂其生巍巍靈山興利產財作固鎬京

鎬下老切○詩宅是鎬京鎬京武王所都其地在長安西上林苑中擁其嘉休眷祐于

人永宅厥靈奕奕新廟整頓端莊神位密清奕奕佼美也詩

新廟奕奕奚斯所作後祀承則絜心勤禮導暢純精邑吏嗇夫

鮐背鯢齒願𡸁表經鮐音臺鯢音倪○駘背鯢齒皆夀徵頌宣聖德篆

刻堅石永世飛聲此詞用秦碑體皆三句爲韻

  太白山祠堂碑并序○此碑與上篇同時皆禱旱作山在鳳翔府郿縣上有靈

   湫禱雨輒應

雍州西南界于梁其山曰太白其地恆寒氷雪之積

未嘗已也雍於用切○雍州謂秦地雍梁皆禹貢九州之舊一統志關中諸山莫高於太白積

雪六月不消其人以爲神故歲水旱則禱之寒暑乖候則

禱之癘疾祟降則禱之咸若有答焉者鬼災曰癘祟亦神禍也

貞元十二年孟秋旱甚皇帝遇災悼懼分命禱祀至

于茲山又詔京兆尹宜飾祠廟遂下令于甸邑尹謂韓臯

盩厔屬京兆故云甸邑邑令裴均臨事有恪革去狹陋恢閎棟

宇階室之廣三倍其初翌日大雨黍稷用豐埜夫讙

謠欽聖信神願𡸁頌聲刻在金石文曰

  碑陰文韓臯裴均蓋有勞於二祠者也故子厚又作文勒于碑陰以志之

時尹韓府君諱臯祇奉制詔發付邑吏令裴府尹諱

均承荷君公之命督就祠宇莅事謹甚克𡡾神意用

獲顯貺邑人靈之其事遂聞詔書嘉異勞主者甚厚

勞力到切乃刻茲石立于西序右階之下肆列裴氏之政

于碑之陰惟君教行于家德施于人撫字惠厚柔人

博愛之道洽于鰥嫠廉毅肅給威斷猛制之令行於

强禦鰥姑頑切嫠陵之切獄訟不私于上罪責不及于下農事

課勵厚生克勤征賦首入而其人益贍創立傳館平

易道路改作甚力而其人彌逸傳株戀切易以豉切○傳館驛也

府君每用嘉褒稱其理爲甸服最今茲設廟位神神

歡而寧宜爲君之誠敬克合于上用啓之也不可以

不志

  湘源二妃廟碑永州縣四湘源其一也公時爲永州司馬作二妃卽舜妃娥皇

   女英事見韓昌黎黄陵廟碑紀之甚詳

元和九年八月二十日湘源二妃廟災天火曰災司功掾

守令彭城劉知剛主簿安邑衞之武告于州剌史中

丞清河崔公能唐有司功參軍守攝也以司功攝令也崔能唐史有傳祇栗厥

戒㑹羣吏洎衆工發開元詔書懼廢守祀搜攷贏羡

均節委積委於僞切積子智切○羡餘也周禮遺人掌邦之委積以待施惠注少曰委多曰積

皆聚咸執牘聿至于祠下說文牘書版聿所以書楚謂之聿吳謂之不聿燕謂

稽度旣備傭役惟時斬木于上游陶埴于水涯迺

桴迺載工逸事遂作貌顯嚴粲然而威度徒洛切埴音植○上游

字見漢書猶言上流也埴埏也桴編竹以渡也十有一月庚辰陳奠薦辭立

石于廟門之宇下惟父子夫婦人道之大大哉二神

咸極其㑹爲子而父堯爲婦而夫舜齊聖並明弼成

授受內若嚚瞽上承輝光克艱以乂德罔不至乂音義○

若順也書瞽子父頑母嚚帝旣埜死神亦不返史記舜踐帝位三十九年南巡狩崩

於蒼梧之埜二妃從舜不及道死於沅湘之閒食于茲川古有常典敺祓戾

孽恢宣淑靈敢或失職以奸大刑敺祓音區弗奸音干○敺祓驅除也

有翼其恭有苾其馨苾薄必切香也沉牲受告卽石是銘

以貍沉祭山林川澤注云祭川澤曰沉銘曰

淵懿承聖舜妻堯女德形嬀汭神位湘滸嬀俱爲切汭儒稅切

滸音虎○書𨤲降二女于嬀汭嬀水之汭也史記堯妻舜二女以觀其德舜飭下二女於嬀汭嬀汭舜所

居潙水之汭滸亦水涯也揆茲有初克碩厥宇碩壯大也唐命秩祀茲

邑攸主毛牷旣疈椒馨爰糈胤于萬年期保伊祐

全疈拍逼切音僻一本作肆糈先呂切○周禮牧人凡陽祀用騂牷毛之陰祀用黝牷毛之毛之取純毛

也說文牛純色曰牷疈破也周官宗伯以疈辜祭時百物注牲胸也疈而磔之詩有椒斯馨糈祭神米也

濳火煽孽炖于融風神用播遷時罔克龔炖他昆切○說文炖

風而火盛貌左傳梓慎曰是謂融風火之始也注東北風曰融風木也木火母故曰火之始龔給也

令羣吏告于君公廉用積餘以就爾功廉節桴木負

埴載流于江旣夷以成崇宇峻墉潔嚴清閒左右率

從神樂來歸徒御雍雍閒音神旣安止邦人載喜奉

其吉玉以對嘉祉玉一作主南風湑湑湘水如舞將子無

讙神聽鐘鼓湑音胥讙一作護○說文湑露貌豐其交報邦邑是與

刻此樂歌以極終古

  饒娥碑按史云饒娥字瓊姬饒州樂平人父名勣餘悉如碑所載又云鄉人異之歸賵

   具禮塟父及城鄱水之陰縣令魏仲光碣其墓建中初黜陟使鄭叔則表旌其閭河東柳

   宗元爲立碑云○饒娥事甚卓異而文未稱

饒娥饒人饒姓娥名世漁鄱水鄱蒲波切○饒州今爲府屬江西鄱江在

府城娥爲室女淵懿靖專雖小家未嘗出游治絺葛

供女事循整鄉閭敬式靖一作靜○葛所以爲絺綌精曰絺麤曰綌娥父

醉漁風卒起不能舟遂以溺死求屍不得卒七役切娥聞

父死走哭水上三日不食耳鼻流血氣盡伏死明日

屍出黿魚鼉蛟浮死萬數塞川下流時娥年十四哭水上不食三日

死俄大驚震水蟲多死父屍浮出鄱旁下民悲感怨號以爲神奇

寃號音毫縣人鄉人㑹錢具儀塟娥鄱水西横道上墓今在樂

平縣東泪灘追思不足相與作石以詒後世詒一作詔其辭曰

生德無類氣靈而休嗟茲孝娥惟行之周淵懿念貞

好靖不游纖葛絺紵克供以修纖思廉切絺丑知切紵直呂切蒸蒸

在家其父世漁飲酒不節死乎風濤乎一作于又一作於匍匐

來哭號天以呼顏目耳鼻膏血交流三日頓踣氣竭

形枯號平聲踣匹侯切又薄北切形枯一作西汚○踣說文云斃也僵也父屍旣出孝

質已殂龜鱉黿鼉有蛟洎魚充流溢岸旁出仰浮見

怪異形適與我謀鄱民哀號或以頌歌齊女色憂傷

槐罷誅劉向列女傳齊傷槐衍之女婧齊景公有所愛槐使人守之下令曰犯槐者刑傷槐者死

於是衍醉而傷槐景公使拘之且加罪焉婧懼先造於晏子之門曰妾聞明君不爲六畜傷人民不爲埜

艸傷禾苗今吾君以槐故殺婧父鄰國聞之皆謂君愛樹而賤人其可乎晏子明日朝言於公景公卽廢

傷槐之法出犯槐之囚趙姬完父操棹爰謳謳烏侯切亦音區○列女傳趙津女

娟者趙河津者女趙𥳑子南擊楚至河津吏醉臥不能渡簡子怒欲殺之娟懼持楫而前曰妾父聞主君

且來恐風波起水神動駭故禱祠九江三淮之神不勝杯酌醉至如此願待其醒而殺之𥳑子渡用楫者

少一人娟願備父持楫許之中流爲𥳑子發河激之歌𥳑子悅以爲夫人肉刑不施漢美

淳于史記漢文帝十三年太倉令淳于公有罪當刑其少女緹縈上書天子悲憐其意五月有詔除

肉刑法事見漢刑法志烈烈孝娥水死上虞邯鄲淳曹娥碑娥上虞曹盱之女盱

能按節撫歌婆娑樂神漢安二年五月時迎伍君逆濤而上爲水所淹不得其尸娥時年十四號慕思盱

哀吟澤畔旬有七日遂自投江死經五日抱父死屍出度尚設祭誄之娥之至德實與

爲儔恆人有言惟教是圖懿茲德女家世不儒奇行

特出神道莫酬窮哀罔泄終古以留鄉人好禮爰立

茲丘建銘當道過者下車當道卽謂横道上也

  唐故特進贈開府儀同三司揚州大都督南府

   君睢陽廟碑并序○南府君霽雲魏州頓丘人祿山反張巡許遠守睢陽遣

   霽雲乞師於賀蘭進明不果如請事詳碑中霽雲還入城十月城陷與巡等同被害初贈

   開府儀同三司再贈揚州大都督云○南公固是偉人子厚乃以此靡靡之文屬之幾無

   生氣黄震曰一句一事始終屬對全似韓柳未出時文體與子厚他文不類當是少年作

   然近世晦翁嘗以年攷之乃其晚年所作殆自隳以從俗邪陳仁錫曰此篇似模燕許在

   柳文中又是一格而峭鬱之意自見

急病讓夷義之先國語臧文仲曰賢者急病讓夷居官當事不避難夷平也圖國

忘死貞之大左傳趙孟稱叔孫豹曰思難不越官信也圖國忘死貞也利合而動

乃巿賈之相求賈音恩加而感則報施之常道施去

睢陽所以不階王命横絶凶威超千祀而挺生奮百

代而特立者也睢息遺切○唐睢陽宋州今爲河南歸德府時惟南公天

與拳勇神資機智詩無拳無勇注拳力也藝窮百中豪出千人

中去聲○史記養由基去楊葉百步射之百發百中霽雲傳善騎射見賊百步內射之發無不應

遇興詞鬱𡯎睂之都尉漢武故事上至郎署見一老郎髩睂皓白問何時爲郎何

其老也對曰臣姓顏名駟以文帝時爲郎文帝好文而臣好武㬌帝好老而臣尚少陛下好少而臣已老

是以三葉不遇也上感其言擢爲㑹稽都尉數奇見惜挫猨臂之將軍

角切奇居宜切○史記上以李廣數奇注奇隻不耦也又廣爲人長猨臂善射亦天性也注臂如猨通肩

天寶末寇劇憑陵隳突河華華音天旋虧斗極之位

地屺積狐狸之穴圮音起○圮毁也親賢在庭子駿陳謨以

佐命劉歆字子駿爲王莽佐命官至國師元老用武夷甫委師而勸進

晉王衍字夷甫嘗與東海王越共討荀晞越薨衆推衍爲師衍辭俄而舉軍爲石勒所破勒執衍等問以

晉故衍因勸勒稱尊號惟公與南陽張公巡高陽許公遠義氣

懸合訏謀大同訐匈于切○訐大也又說文齊楚謂信曰訐誓鳩武旅以

遏横潰横戸孟切潰音㑹裂裳而千里來應文選脱耒爲兵裂裳爲旗

袒而一呼皆至漢書太尉以一節入北軍一呼士皆袒左爲劉氏柱厲不知

而死難列子柱厲叔事莒敖公自以爲不知已去居海上及公有難乃往死之曰以醜後世之人

王不知其臣者也狼瞫見黜而奔師瞫尸甚式袵二切○左傳文二年晉襄公縛秦

囚使萊駒以戈斬之囚呼萊駒失戈狼瞫取戈斬囚遂以爲右箕之役先軫黜之狼瞫怒及彭衙旣陳以

其屬馳秦師死焉忠謀朗然萬夫齊力力一作志公以推讓且專

奮擊爲馬軍兵馬使出戰則羣校同彊謂賊囚張通悟陷宋曹等

州張公巡率吏哭玄元祠遂起兵討賊從者千餘也入守而百雉齊固百雉城也城高

三堵爲雉謂賊攻雍丘張公巡設百樓櫓城上束芻灌油以焚賊不敢向也初據雍丘謂

非要害至德元載三月真元令張巡起兵討賊據雍丘謂單父尉賈賁合兵擊宋州張通悟走襄

邑爲頓丘令所殺賁引軍進至雍丘巡與之合有衆二千也雍丘隷汴州將保江淮之臣

庶通南北之奏復周禮諸臣之復謂奏事于王也昌黎書張中丞傳後云蔽遮江淮沮

遏其勢天下之不亡其誰之功也拔我義類扼於睢陽十二月巡拔雍丘東守寧

陵二載正月賊將尹子奇宼睢陽睢陽太守許遠告急於巡巡引兵入睢陽睢陽隷宋州前後捕

斬要遮凶氣連沮此謂巡至睢陽與許遠合霽雲戰寧陵北斬賊將二十殺萬餘人投

尸于汴也漢兵已絶守疏勒而彌堅疏音疎○後漢班超在疎勒國而龜茲姑

墨數攻疎勒超孤立無援吏士單少拒守歲餘虜騎雖彊頓盱眙而不進

吁眙音怡○南史宋文帝元嘉二十八年魏主攻盱眙輔國將軍臧質堅守魏人殺傷萬計尸與城平三

旬不拔魏主退走賊徒乃弃疾於我悉衆合圍技雖窮於九

呂氏春秋公輸般爲高雲梯欲以攻宋墨子聞之見荊王曰宋必不可得請令公輸試攻之臣請試

守之於是公輸般設攻宋之械墨子設守宋之備公輸般九攻之墨子九卻之遂輟不攻宋志益

專於三版史記智伯率韓魏攻趙襄子奔保晉陽三國引汾水灌其城城不沉者三版

陽縣布之勁偪音逼縣卽懸字勁一作巧○左傳襄十年晉荀偃士匃請伐偪陽主人縣布

秦堇父登之及堞而絶之墜則又縣之蘇而復上者三汧城鑿穴之奇汧音牽○汧城

事未詳或云田單穴城火牛也息意牽羊羞鄭師之大臨臨去聲○左傳宣十

二年楚子圍鄭國人大臨守陴者皆哭三月楚克鄭鄭伯肉袒牽羊以逆注臨衆哭也肉袒牽羊示執臣

僕之甘心易子鄙宋臣之病告左傳宣十五年楚子圍宋宋人懼使華元

夜入楚師登子反之牀起之曰寡君使元以病告曰敝邑易子而食折骸以爨雖然城下之盟有以國斃

不能從也諸侯環顧而莫救國命阻絶而無歸以有盡之

疲人敵無已之彊宼公乃躍馬潰圍馳出萬衆抵賀

蘭進明乞師進明乃張樂侑食以好聘待之公曰弊

邑父子相食而君辱以燕禮獨何心歟乃自噬其指

曰噉此足矣好呼報切○巡等守睢陽死傷之餘纔六百人時河南節度使賀蘭進明在臨

淮擁兵不救八月巡令霽雲將二十騎犯圍而出告急臨淮進明具食與樂延霽雲坐霽雲泣且語曰睢

陽之人不食月餘矣霽雲雖欲獨食且不下咽因噬嚙落一指以示進明今按舊史云請嚙一指留於大

夫示之以信歸報本州新傳云請置一指以示信歸報中丞因拔佩刀斬一指血淋漓以示賀蘭此所載

又有噉此足矣之文其不同如此温公攷異从舊傳遂慟哭而返卽死孤城

遂自臨淮陽縋城而入城中將吏知救不至慟哭累日首碎秦庭終懵無衣之

懵武亘切○左傳定四年申包胥如秦乞師秦哀公爲賦無衣九頓首而坐秦師乃出庾信哀江南

賦曰申包胥之頓地碎之以首身離楚埜徒傷帶劍之辭楚辭九歌帶長劍兮

挾秦弓首雖離兮心不懲至德二年十月城陷遇害霽雲等皆爲賊所執賊將

以刀脇巡巡不降又降霽雲霽雲未應巡呼曰南八男兒死耳不可爲不義屈霽雲笑曰將欲有爲也公

知我者敢不死亦不降乃與姚䦡等遇害惟遠執送洛陽無傅爕之歎息後漢傅燮字南

容爲漢陽太守賊圍漢陽欲送爕歸鄉里燮慨然嘆曰吾行何之吾必死於此遂麾左右進兵臨陣戰沒

有周苛之慷慨漢書高祖使周苛守滎陽楚下滎陽生得苛苛罵項羽羽烹之聞義

能徙果其初心見論烈士抗詞痛臧洪之同日後漢臧洪

字子原袁紹執洪殺之洪邑人陳容謂紹曰將軍欲爲天下除暴而先專誅忠義豈合天意又曰今日寧

與臧洪同日死不與將軍同日生遂復見殺見者相謂曰如何一日戮二烈士直臣致憤惜

蔡恭於累旬劉璠梁典云武帝天監三年魏兵圍義陽司州刺史蔡道恭禦之相持百餘日

道恭疾卒詔使郢州刺史曹景宗救援景宗頓兵不進義陽遂陷御史中丞任昉彈劾景宗略曰道恭云

逝城守累旬景宗之存一朝弃甲直臣葢指任昉也朝廷加贈特進揚州大都

督定功爲第一等與張氏許氏並立廟睢陽歲時致

祭男在襁褓皆受顯秩賜之土田塟刻鮑信之形

作勛非是○魏志初平二年鮑信擊黄巾于夀張力戰鬬死繼而破之購求信不得衆乃刻木爲信狀祭

而哭陵圖龐德之狀魏志龐德字令明與關羽戰爲羽所得羽謂曰不降何爲德罵

曰我寧爲國家鬼不爲賊將也爲羽所殺于禁等七軍皆沒孫權稱藩遣禁還魏帝令北詣鄴謁高陵帝

使豫於陵屋畫關羽戰克龐德憤怒禁降伏之狀禁見慙恚發病薨納官其子見句踐

之心越語句踐棲於㑹稽乃令於三軍曰孤子寡婦疾疹貧病者納官其子官仕也仕其子而教之

廩以食之也羽林字孤知孝武之志漢百官表武帝時從軍死事者之子養羽

林官教以五兵號羽林孤兒少壯令从軍舉門關於周典周禮司門職云凡財物犯禁者

舉之以其財養死政之老與其孤財所謂門關之委積也死政之老國中死事者之父母也孤子也又遺

人云掌門關之委積以養孤老徵印綬於漢儀漢時印佩非若今之金紫銀緋長使服之

也蓋居是官則佩是印罷則解之故三公上印綬後漢張奐云吾前後十要銀艾銀印銀印艾卽綠綬十

要者一官一佩之耳印不甚大淮南王曰方寸之印丈二之組是也漢世功臣死後多賜印綬焉見孔氏

王猷以光寵錫斯備於戲睢陽之事不惟以能死

爲勇善守爲功所以出奇以恥敵立慬以怒宼慬勤謹二

音或作僅非是○列子刺客曰虞氏富樂之日久矣而常有輕易人之心吾不侵犯之而辱我以腐鼠不

報無以立慬於天下慬勇也俾其專力於東南而去備於西北力

專則堅城必陷備去則天討可行是故卽城陷之辰

爲克敵之日十月癸丑睢陽城陷庚申安慶緒奔河北壬戌克東京世徒知力

保於江淮而不知功靖乎醜虜論者或未之思歟

從無人道破公諱霽雲字某范陽人有子曰承嗣七歲爲

婺州别駕賜緋魚袋歷施涪二州服忠思孝無替負

涪音懼祠宇久遠德音不形願斵堅石假辭紀美

斵音惟公信以許其友剛以固其志仁以殘其肌勇

以振其氣忠以摧其敵烈以死其事出乎內者合於

貞行乎外者貫於義是其所以奮百代而超千祀者

矣其志不亦宜乎數語似見南公生平廟貌斯存碑表攸託洛

陽城下思鄉之夢儻來後漢温序字次房爲西羌校尉行部至襄武爲隗囂將荀

宇所執欲降之序不從伏劍而死光武命送喪到洛陽城旁爲冢地長子夀爲鄒平侯相夢序吿之曰久

客思鄉里夀卽弃官上書乞骸骨歸塟帝許之乃反舊塋焉麒麟閣中卽圖之詞

可繼漢書宣帝以趙充國有功德與霍光張安世韓増魏相丙吉杜延年劉德梁丘賀蕭望之蘇武

等十人圖畫形貌于麒麟閣至成帝時西羌嘗有警上思將帥之臣追美充國迺召黄門侍郎揚雄卽趙

充國圖畫其容貌而頌之銘曰

貞以圖國義惟急病臨難忘身見危致命難乃旦切漢寵

死事周崇死政並見上註烈烈南公忠出其性控扼地利

奮揚兵柄東護吳楚西臨周鄭婪婪羣凶害氣彌盛

婪盧含切長蛇封豕踊躍不定封大也左傳吳爲封豕長蛇薦食上國屹彼

睢陽制其要領屹魚乙切要一遙切○屹山高貌漢張騫傳注要衣要也領衣領也凡持

衣者則執要領故以爲喻横潰不流疾風斯勁梯衝外舞𦈢穴中

偵丑正切又猪孟切○衝謂衝城車詩臨衝閑閑是也賊攻睢陽爲雲梯勢如半虹置精兵二百於

其上推之臨城欲令騰入巡預於城潛鑿三穴候梯將至於一穴中出一大木末置鐵鈎鈎之使不得退

一穴中出一木拄之使不得進一穴中出一大木置鐵籠盛火焚之其梯中折梯上卒盡燒死偵伺也視

鈐馬非艱析骸猶競鈐鉗通用○宣公十五年公羊傳鉗馬而秣之析骸解見

浩浩烈士不聞濟師時許叔冀在譙郡尚衡在彭城賀蘭進明在臨淮皆擁士

兵食殲焉守逾三時公奮其勇單車載馳投軀無

吿噬指而歸力窮就執猶抗其辭圭璧可碎堅貞不

解亦見前序宼力東盡兇威西恧孤城旣拔渠魁受戮

恧女六切○恧慙也渠魁謂安慶緒雷霆之誅由我而速巢穴之固由

我而覆江漢淮湖羣生咸育倬焉勳烈孰與齊躅

天子震悼陟是元功旌襃有加命秩斯崇位尊九

牧禮視三公建茲祠宇式是形容牲牢伊碩黍稷伊

豐虔虔孝嗣望慕無窮刊碑河滸萬古英風大曆十二年四

月以南霽雲子爲歙州别駕又貞元二年二月授承嗣官旌忠烈之後

 

 

唐柳河東集卷第五

 

 

唐柳河東集卷第六

          明檇李蔣之翹輯注

 碑

  曹溪第六祖賜謚大鑒禪師碑六祖惠能也姓盧氏新州人化

   于新州國恩寺憲宗時賜謚大鑒塔曰元和靈照子厚在柳州時作○昌黎學業正大絶

   無異端外說之文縱有之亦只諭以吾道文章人品子厚俱不及遠甚矣乃蘇子瞻謂子

   厚南遷始究佛法作曹溪南嶽諸碑絶妙古今此亦崇佛氏之誤也邵伯温曰東坡於古

   人但寫淵明子美太白退之子厚之詩爲南華寫子厚六祖大鑒禪師碑南華又欲寫劉

   夢得碑則辭之

扶風公廉問嶺南三年元和八年十二月以桂管觀察使馬總爲嶺南節度使扶

風人以佛氏第六祖未有稱號疏聞于上詔謚大鑒

禪師塔曰靈照之塔元和十年十月十三日下尚書

祠部符到都府都府節度府也公命部吏洎州司功掾吿于

其祠幢蓋鐘鼓増山盈谷萬人咸㑹若聞鬼神幢傳江切

其時學者千有餘人莫不欣踴奮厲如師復生則又

感悼涕慕如師始亡愚民佞佛其癡狀可覩因言曰自有生物

則好鬬奪相賊殺喪其本實誖乖淫流莫克返于初

誖蒲昧切又音勃○誖亂也孔子無大位沒以餘言持世更楊墨

黄老益雜其術分裂而吾浮圖說後出推離還源合

所謂生而靜者禮記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梁氏好作有爲師達摩

譏之空術益顯摩當作磨莫臥切○後魏大和十年有僧達摩者本天竺王子得禪師妙

法云自釋迦相傳有衣鉢爲記世相付授達摩賫衣鉢浮海而來至梁詣武帝帝問以有爲之事曰朕造

寺寫經度僧不可勝紀有何功德達摩曰並無功德此但人天小果如影隨形雖有非實不悅乃之魏隱

於嵩山少林寺遇毒而卒是爲初祖六傳至大鑒達摩以其法傳慧可是爲二祖惠可傳璨

是爲三祖璨傳道信是爲四祖信傳弘忍是爲五祖忍傳惠能是爲六祖大鑒始以能勞

苦服役一聽其言言希以究師用感動遂授信具

傳能初見忍師忍試之曰汝從何來對曰嶺表來參禮惟求作佛忍曰嶺南人無佛性能曰人有南北佛

性無南北曰汝作何功德曰願竭力抱石而舂供衆而已旣和其偈忍遂以衣鉢寄托曰小子識之信具

衣鉢遁隱南海上人無聞知又十六年度其可行乃

居曹溪度徒洛切○咸亨中能未遇忍師嘗往韶州遇劉志略有勸于寶林古寺修道自謂曰本

誓求師而貪住寺取乎道也何異却行歸舍乎遂去後十六年居曹溪曹溪亦韶州地名一統志云在府

城東南梁時有天竺國僧自西來汎舶曹溪口聞異香曰上流必有勝地尋之遂開山立石云百七十年

後當遇無上法師在此演法今六祖南華寺是也爲人師㑹學去來嘗數千

人其道以無爲爲有以空洞爲實以廣大不蕩爲歸

其教人始以性善終以性善不假耘鋤本其靜矣中

宗聞名使幸臣再徵不能致取其言以爲心術其說

具在今布天下凡言禪皆本曹溪高僧傳武太后孝和皇帝咸降璽書

詔赴京闕續遣中官薛𥳑往詔復謝病不起大鑒去世百有六年先天二年癸丑

卒至元和十三年戊戌爲一百六年凡治廣部而以名聞者以十數莫

能揭其號乃今始吿天子得大謚豐佐吾道其可無

辭公始立朝以儒重刺虔州都護安南元和五年七月總自虔州

刺史爲安南都護由海中大蠻夷連身毒之西浮舶聽命咸

被公德身毒史記上音捐下音篤前漢下音篤一名天篤浮圖胡是也又西南夷傳注卽天竺亦

曰捐受旂纛節㦸來𦲷南海纛音道又音毒○纛羽葆幢以犛牛尾爲之大

如斗或在騑頭或在衡𦲷南海按韓昌黎祭馬總文云于泉于虔始執郡符遂殿交州抗節番禺交州卽

安南都護府番禺則南海郡廣州也與公此碑合而唐史乃云總自安南都護遷桂管經略觀察使誤矣

東坡曰以碑攷之蓋自安南遷南海非桂管也可以正唐史之誤屬國如林不殺不

怒人畏無噩噩逆各切○說文噩譁訟也或云周禮噩當爲驚愕之愕允克光于

有仁昭列大鑒莫如公宜其徒之老乃易石于宇下

使來謁辭其辭曰

達摩乾乾傳佛語心六承其授大鑒是臨說文乾上出也乾乾

不息之貌勞勤專默終揖于深抱其信器行海之陰揖一本作

其道爰施在溪之曹厖合猥附不夷其高傳吿咸

陳惟道之襃生而性善在物而具荒流奔軼乃萬其

軼徒結切○說文軼車相出也匪思愈亂匪覺滋誤由師內鑒咸

護于素不植乎根不耘乎苗中一外融有粹孔昭在

帝中宗聘言于朝陰翊王度俾人逍遙越百有六祀

號謚不紀由扶風公吿今天子尚書旣復大行乃誄

復奏復也注見前卷睢陽廟碑誄累前人之功德而述之也光于南土其法再起

厥徒萬億同悼齊喜惟師教所被洎扶風公所履咸

戴天子天子休命嘉公德美溢于海夷浮圖是視師

以仁傳公以仁理謁辭圖堅永胤不已

  南嶽彌陀和尚碑子厚貞元十八年爲藍田尉照死於七月十九日此碑蓋

   七月後作按南嶽卽衡山也在今湖廣衡州府

在代宗時有僧法照爲國師乃言其師南嶽大長老

有異德天子南嚮而禮焉度其道不可徵乃名其居

曰般舟道場用尊其位度徒洛切○子厚嘗爲般舟和尚弟二碑蓋指日悟爲般

舟和尚卽此所謂般舟道場也公始居山西南巖石之下人遺之食

則食不遺則食土泥茹艸木其取衣類是南極海裔

北自幽都來求厥道或植之崖谷羸形垢面躬負薪

槱以爲僕役而媟之乃公也槱音酉媟音薛○詩薪之槱之槱積木之也

說文媟嬻也凡化人立中道而教之權俾得以疾至故示

專念書塗巷刻谿谷不勤誘掖以援于下不求而道

備不言而物成人皆負布帛斬木石委之巖戸不拒

不營祠宇旣具以洎于德宗申詔襃立是爲彌陀寺

施之餘則與餓疾者不尸其功施去公始學成都唐

公次資川詵公詵公學於東山忍公皆有道至荆州

進學玉泉真公真公授公以衡山俾爲教魁人從而

化者以萬計五祖忍公姓周黄梅人與四祖道信並住東山寺故謂東山法法照智詵皆學

於忍惟唐公真公及衡山承遠未詳初法照居廬山由正定趨安樂國

由字一本作中○金陵語錄定有出定入定之意非若士無所不定慧者見微而已不若止觀無所不見

見蒙惡衣侍佛者佛吿曰此衡山承遠也出而求之

肖焉乃從而學傳教天下由公之訓公爲僧凡五十

六年其夀九十一貞元十八年七月十九日終于寺

葬于寺之南岡刻石于寺大門之右銘曰

一氣迴薄茫無窮其上無初下無終離而爲合蔽而

通始末或異今焉同虚無混冥道乃融聖神無跡示

教功公之率衆峻以容公之立誠教其中教一作放服庇

艸木蔽穹隆仰攀俯取食以充形遊無極交大雄夫

子稽首師順風四方奔走雲之從經始尋尺成靈宮

始自蜀道至臨洪咨謀往復窮真宗弟子傳教國師

公化流萬億代所崇奉公寓形於南岡岡叶音宮幼曰弘

願惟孝恭立之茲石書𤣥蹤

  岳州聖安寺無姓和尚碑此子厚爲永州司馬時作按岳州今爲府

   屬湖

維某年月日岳州大和尚終于聖安寺凡爲僧若干

年年若干有名無姓世莫知其閭里宗族所設施者

有問焉而以吿曰性吾姓也其原無初其胄無終承

于釋師以系道本吾無姓邪法劍云者我名也實且

不有名惡乎存吾有名邪性海吾鄉也法界吾宇也

戒爲之墉惠爲之戸以守則固以居則安吾閭里不

具乎度門道品其數無極菩薩大士其衆無涯吾與

之戚而不吾異也吾宗族不大乎其道可聞者如此

而止菩薄胡切薩桑葛切讀法華經金剛般若經數逾千萬或

譏以有爲曰吾未嘗作般比未切若而也切○般若梵語謂智慧也嗚呼

佛道逾遠異端競起惟天台大師爲得其說和尚紹

承本統以順中道凡受教者不失其宗高僧傳昔佛滅度後十有

三世至龍樹始用文字廣弟一義諦嗣其學者號法性宗元魏高齊閒有釋慧文默而識之授南嶽思大

師由是有三觀之學洎智者大師蔚然興於天台而其教益大生物流動趨向混亂

惟極樂正師爲得其歸和尚勤求端慤以成至願凡

聽信者不惑其道或譏以有跡曰吾未嘗行始居房

州龍興寺中徙居是州作道場于楞伽北峯不越閫

者五十祀徙居一作徙于楞音稜伽音茄閫苦本切與梱同和尚凡所嚴事

皆世高德始出家事而依者曰卓然師居南陽立山

葬岳州南陽鄧州就受戒者曰道穎師居荆州弟子之首

曰懷遠師居長沙安國寺爲南嶽戒法歲來侍師㑹

其終遂以某月日塟于卓然師塔東若干步銘曰

道本於一離爲異門以性爲姓乃歸其根無名而名

師教是尊假以示物非吾所存大鄉不居大族不親

淵懿內朗冲虚外仁聖有遺言是究是勤惟動惟默

逝如浮雲教久益微世罕究陳爰有大智出其真門

師以顯示俾民惟新門一作論情動生變物由湮淪爰授

樂國參乎化源師以誘導俾民不昬道用不作神行

無迹晦明俱如生死偕寂法付後學施之無斁斁夷益切

塟從我師無忘真宅薦是昭銘刻茲貞石

  碑陰記

無姓和尚旣居是山曰凡吾之求非在外也吾不動

矣弘農楊公炎自道州以宰相徵過焉大曆四年八月以道州刺

史楊炎同平章事以爲宜居京師强以行不可將以聞曰願

閒歲乃往明年楊去相位竄謫南海上終如其志

二年十一月炎自左僕射貶崖州司戸參軍趙郡李蕚辯博人也爲岳州

盛氣欲屈其道聞一言服爲弟子河東裴藏之舉族

受教京兆尹𢎞農楊公某以其隱地爲道場奉和州

刺史張惟儉買西峯廣其居凡以貨利委堂下者不

可選紀受之亦無言𢎞農楊公某楊憑也元和四年爲京兆尹將終命其

大弟子懷遠授以道妙終不吿其姓或曰周人也信

州刺史李某爲之傳長沙謝楚爲行狀博陵崔行儉

爲性守一篇凡以文辭道和尚功德者不可悉數

聲○刺史李某一本云李位子厚集有位墓誌弘農公自餘杭命以行狀來

懷遠師自長沙以傳來楊憑元和四年爲江西觀察使以贓罪貶臨賀尉俄自臨

賀尉徙杭州長史使余爲碑旣書其辭故又假其陰以記

  龍安海禪師碑子厚在永州時作○碑雖稱南北異宗而龍安㑹之然據其安

   禪通明論數語亦只淺淺者

佛之生也遠中國僅二萬里其沒也距今茲僅二千

佛地論佛者覺也覺一切種智復能開覺有情如睡夢覺故名爲佛姓釋迦號牟尼佛生天竺國在

大月氏東南以地理攷之安南者嶺南之極邊也而天竺之道自此而通安西者隴右之極邊也而西域

之道自此而入則其道里之遠可知矣法顯記佛生於殷末道成於周初或云佛生於周昭王二十四年

在世化教四十九年後於拘尸那城婆羅雙樹閒入般湼槃年七十九歲故傳道益微而

言禪最病拘則泥乎物誕則離乎真真離而誕益勝

故今之空愚失惑縱傲自我者皆誣禪以亂其教冒

于嚚昏放于淫荒空愚一作空空愚夫云論語鄙夫空空之意嚚魚巾切其異

是者長沙之南曰龍安師師之言曰迦葉至師子二

十三世而離離而爲達摩迦居于切葉書涉切○迦葉釋迦大弟子一名飲光

稱尊者師子亦稱尊者達摩見前由達摩至忍五世而益離離而爲

秀爲能神秀姓李氏絳州尉氏人隋末出家爲僧後遇蘄州雙峯山東山寺僧弘忍以坐禪爲業

乃歎伏曰此真吾師也便往事弘忍專以樵汲自役以求其道咸亨五年弘忍卒秀乃往荆州居當陽山

則天聞其名追赴都秀同學僧惠能卽六祖也往韶州寶林寺天下乃散傳其道謂秀爲北宗能爲南宗

南北相訾反戾鬬狠其道遂隱狠下懇切嗚呼吾將合焉

且世之傳書者皆馬鳴龍樹道也二師之道其書具

存徵其書合於志可以不慁慁胡困切○摩訶摩耶經正法衰微六百歲以

九十六種諸外道等邪見兢興破滅佛法有一比丘曰馬鳴善說法要降伏一切諸外道輩七百歲已有

一比丘曰龍樹善說法要滅邪見幢然正法炬於是北學於惠隱南求於馬

高僧傳釋玄素字道清俗姓馬氏厥後江西嗣法布於天下號爲馬祖或以姓名兼稱曰馬素

黜其異以蹈乎中乖離而愈同空洞而益實作安禪

通明論推一而適萬則事無非真混萬而歸一則真

無非事推而未嘗推故無適混而未嘗混故無歸塊

然趣定至于旬時是之謂施用茫然同俗極乎流動

是之謂真常居長沙在定十四日人卽其處而成室

宇遂爲寶應寺去于湘之西人又從而負大木礱密

石以益其居又爲龍安寺焉礱音尚書裴公某貞元三年

閒五月以國子司業裴胄爲湖南觀察使七年徙江西李公某八年十二月以給事中李巽爲

湖南十三年九月徙江西侍郎呂公某以禮部侍郎呂渭爲湖南十六年七月卒楊公

十八年九月以太常少𨜮楊憑爲湖南御史中丞房公某房公某未詳

尊師之道執弟子禮凡年八十一爲僧五十三朞元

和三年二月九日而沒其弟子𤣥覺洎懷宜浩初等

狀其師之行謁余爲碑子厚集有送皓初序曰師周姓如海名

也世爲士父曰擇交同州錄事參軍叔曰擇從尚書

禮部侍郎師始爲釋其父奪之志使仕至成都主簿

不樂也天寶之亂復其初心嘗居京師西明寺又居

岣嶁山終龍安寺塟其原岣嶁本拘縷二音岣又音古后切嶁力后切○岣嶁

山在衡州府城北有禹碑在其處銘曰

浮圖之修其奧爲禪殊區異世誰得其傳遁隱乖離

浮游散遷莫徵旁行徒聽誣言空有互鬬南北相殘

誰其㑹之楚有龍安龍安之德惟覺是則苞并絶異

表正失惑貌昧形靜功流無極動言有爲彌寂而默

祠廟之嚴我居不飾貴賤之來我道無得逝邪匪追

至邪誰抑惟世之機惟道之微旣陳而明乃去而歸

象物徒設真源無依後學誰師嗚呼茲碑嗚呼句一作動言事

 

 

唐柳河東集卷第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