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谷先生全書/卷三十一
語錄上
编辑金振綱所錄
编辑問。男女構精之際。游氣合於其間。然後人得而生焉。舜之生也。瞽叟之氣雖濁。而稟游氣之至淸。故爲聖人耶。曰。然。大抵父母之氣分數少。天地之氣分數多。故瞽叟之濁氣。不能當天地之淸氣。此舜之所以爲聖人也。譬如一勺辛水。投於一瓮蜜水。則辛味渾化爲甘味也。〈以下。門人金振綱子張所錄。○初名理氣心性情問答。蓋經先生手閱。牛溪先生題其尾。〉
問。浩然之氣。心上氣也。眞元之氣。身上氣也。雖稟心氣之剛者。身上之氣。或有不剛。何也。曰。天地間許多游氣。或有淸而輭者。或有淸而堅者。得氣之淸而輭者。雖有浩氣。而身上之氣。則或不得剛也。如顏回。稟淸氣之輭者。故短命死矣。
問。人之生也。稟木氣多者柔。稟金氣多者剛。眞元之剛柔。亦由於是耶。曰。所謂稟金氣多者心氣剛。此則過乎中者也。稟木氣多者心氣柔。此則不及乎中者也。眞元之氣。專指身上氣也。非論心之剛柔也。
問。人之稟氣。有萬不同。或一邊淸。或一邊濁。則如此者。爲何如人耶。曰。人或有孝於親。而不和於兄弟者。孝於親。原於一邊之淸也。不和於兄弟。原於一邊之濁也。
問。禽獸之生。莫不稟五行之氣。然而其爲氣也。蔽之深。塞之厚。故在己之運動知覺。或有明處。而不能推於物耶。曰。然。
問。人之男女形交氣感之際。必是爲人底游氣感而後成人。若是爲物底游氣。則不能感耶。曰。其理則然也。但昔者。有人或生虎。或生蛇。其爲乖理。不可知也。
問。凡人之氣。雖濁而通。故可開也。禽獸之氣。塡而塞。故不可開。願聞通塞之辨。曰。凡人之氣如濁水。可以澄治之也。禽獸之氣如泥土中水。不可以澄治之也。
問。陰陽循環不已之中。游氣出焉。陰陽之氣本淸。而及其游氣之生焉。然後始分淸濁乎。曰。陰陽游氣。非是兩氣。以生生言之。則謂之游氣。以循環言之。則謂之陰陽也。
問。五行中。木金生數發用。而水火則成數發用耶。曰。木金。陰陽定位而不變。水火則互爲陰陽也。曰。如冬至一陽生。夏至一陰生。此亦謂陰陽互爲其根耶。曰。然。
問。木氣。陽也。不曰剛。而曰柔。金氣。陰也。不曰柔。而曰剛。何也。曰。陰體剛而用柔。陽體柔而用剛故也。
問。天地閒游氣合而成質之際。或以木氣。或以金氣。而人則每以水氣合而生生耶。曰。天與人皆以水氣合而成質也。曰。然則水之生數感而生男。成數感而生女耶。曰。不然。大抵水氣有陰有陽。陽氣先感則生男。陰氣先感則生女也。
問。氣淸而質駁者。能知而不能行。如何而或氣淸。或質駁耶。曰。稟陽氣之淸。故氣淸。稟陰之濁。故質駁也。
問。水木。體柔而用剛。火金。體剛而用柔耶。曰。然。但水火則互爲剛柔也。曰。稟水氣多者聰明耶。曰。稟火氣多者聰明。而稟水氣多者。深沈而有智慧也。
問。金內陰外陽。不如水之內明耶。曰。金得陰氣之淸而爲質。故金水同謂之內明。然終不如水之內陽而明也。
問。人之生也。稟游氣之平平者。則父母之氣爲之主耶。曰。游氣之至淸至濁者。父母之氣不能與。而中人以下之人。受氣不淸不濁。故父母之氣。終得爲主也。
問。陰陽動靜。無物不有。則其於心之動靜。亦可分屬乎。曰。未發之性。陰也。已發之情。陽也。
問。心之本體。雖不免爲氣拘欲蔽。然其拘蔽未必盡然也。其感物而動也。從蔽處而發。則情之不善者也。從不蔽處而發。則情之善者耶。曰。然。大抵人之心蔽處分數多。不蔽處分數小。則善情之出常少。而惡者常多也。
問。本然之性。譬則水也。氣質之性。譬則器也。至於物欲。則器中之査滓耶。曰。物欲乃動盪器中之水也。動盪才止。則其水漸淸如初也。
問。物之感於心也。先感於氣。而理隨之乘耶。曰。理氣何以分先後。曰。譬之於水器。則器先動而水隨而動也。曰。器動水動。皆一時之事。不可分先後也。
問。太極圖註曰。動靜者。所乘之機。愚意以爲氣發而理乘之云者。於氣之動底。固當下乘字。而於其靜底。恐不可謂之乘也。曰。理氣元不相離。故如是云云。譬之於人馬。則騎馬而行者。謂之乘。騎馬而不行者。亦謂之乘也。
問。本然之理。純善無惡。而及其乘氣。然後有善有惡。譬之於水。則本淸之水。投之於汚穢之地。則水亦爲之汚穢。盛之於淸淨之器。則水終不失本淸之性耶。曰。理一分殊是也。故朱子曰。觀萬物之異體。則理絶不同也。
問。先儒每言復其性。而不言復其氣。何也。曰。本然之性。雖物蔽氣拘。而推其本則純善無惡。故曰。復其性也。至於氣。則或濁或駁。已判於有生之初。故不曰復其氣。而曰矯氣質也。
問。元亨利貞。天之性也。仁義禮智。人之性也。天人之性一也。而其發也。人有人心道心之分。天則無人心。何也。曰。天無血肉之氣。故只有道心而已。人則有血肉之形。故有人心之發也。
問。四端專言理。愚意四端之情。亦非氣則不發。何以舍氣而專指理耶。曰。四端之情。乘淸氣而發。不掩於形氣之私。直遂本然之性。故主於理而言也。
問。本然之性。使之蔽者氣也。使之復者亦氣也耶。曰。理無爲。氣有爲。君言亦然也。
問。浩然之氣。初閒則道義成之也。旣成之後。氣還配道義而爲之助耶。曰。浩然之氣。非道義成之。由道義而生也。
問。善情才發。惡念傍生。此惡念因善情而生。何也。曰。意緣是情而商量者。商量循理則善情直遂。惡念無自而生。商量失宜則惡念傍生矣。
問。子弟今日見父兄。則孝悌之心。十分切至。明日見之。則孝悌之心却微。何也。曰。怠心蔽焉。故孝悌之心。前後不一也。曰。愚意以爲心之本體。不得其全。或有蔽處。或有不蔽處。故從蔽處而發。則所感淺。故孝悌之心微。從不蔽處而發。則所感深。故孝悌之心切至也。曰。亦是。
問。七情中喜與樂。雖曰各一其情。或有由喜而至於樂者。如何分別耶。曰。以常情論之。人或贈物。則喜情雖出。而不至於樂也。聞鐘鼓之聲。則樂情直出也。
問。戒愼恐懼四字。雖曰涵養。而似有著力底意思也。曰。只當作靜時敬看。而勿令有壓重底意思可也。
問。初學於涵養上。雖不下手。而於省察上。可以用功耶。曰。譬之主從。必以涵養爲主。以省察爲從者。然後學者之功始進。如或以涵養爲輕則謬矣。
問。天理人欲之情。不可一時竝出。而曰交戰。何也。曰。惡念初發。以意商量。而去惡從善之際。不能實用其力。故善與惡交戰也。
問。心之未發時。已發之理具焉。此亦謂之無極而太極乎。曰。以未發爲太極之體。以已發爲太極之用可也。
問。敬該涵養省察。而義則專指省察耶。曰。然。
問。所以然者。理之體也。所當然者。理之用也。至於氣之體用。亦可得聞耶。曰。氣之體用。陰與陽是也。曰。陰靜爲體。而陽動爲用耶。曰。是。
問。四端之中。惻隱羞惡兩情。最多發用耶。曰。然。
問。人心生於形氣之私。道心原於性命之正。曰。忠於君。孝於親之類。道心也。飢欲食。寒欲衣之類。人心也。大抵人心。不可滋長。而節約爲貴。道心。宜保養而推廣爲美也。
問。曾子知分殊。而不知理一。何也。曰。曾子但知在父爲慈。在子爲孝。爲兄而有友。爲弟而有恭而已。不知慈也孝也友也恭也同出於一理。而及其眞積力久。聞夫子一貫之訓。然後渙然氷釋矣。
問。人之死也。形氣已盡。而子孫祭之則享之。何也。曰。子孫之氣。父母之遺體也。故以至誠祭之。則祖考之靈。感而享之也。曰。然則祖考之靈。在於冥冥之中耶。曰。以至誠祭之。則霎時聚享也。何以常在於冥冥中哉。譬之花則三冬之月。人作土室。四面無風穴。做出氤氳之氣。則花自然而發。以至誠聚祖考之靈。何以異於以土室開冬月之花哉。先生因問曰。讀輯要而有體認處乎。對曰。至於論心性情處。似有驗得底意思也。
問。一性渾然云者。指性之本體完具無欠而言耶。曰。未發之時。喜怒哀樂。無迹可見。而五性渾然一體也。
問。行篤敬者。動時敬也。事君而篤於敬。事親而篤於敬之謂耶。曰。然。
問。輯要曰。愼獨。誠意之屬。戒懼。正心之屬。愚意以爲正心兼涵養省察。以戒懼謂之正心。如何。曰。然。是以。戒懼不專指正心。而曰正心之屬也。
問。五性各有閒架。如或物欲蔽於義之間架。則羞惡之情。似不能發。而時時發見。何也。曰。浮雲蔽月。而光輝或闖發於雲閒。義之間架。雖有物欲之蔽。而羞惡之情。時或發見。亦猶是也。
問。氣稟拘之於前。物欲蔽之於後。學者之用功。難於拘處。易於蔽處耶。曰。克去物欲之蔽。則氣稟之拘。一時消釋矣。用功豈有二致乎。
問。誠無爲之誠。指其性之本體。而不誠無物之誠。有著力底意思耶。曰。誠者。實理也。無實理則無是物。所謂誠。豈有異哉。曰。不誠無物之誠。朱子釋之曰。視不明則不能見是物。聽不聰則不能聞是物云。則似與無爲之誠不同矣。曰。此以在人者言之。故有勉强底意思也。大槪論之。則無爲之誠。無物之誠。一而無二也。
問。人之心。於色欲上所發能正。則於此一事。可謂無心過耶。曰。心之所發。皆無不善。然後謂之無心過矣。
問。幾善惡註。天理固當發見。而人欲亦已萌乎其間。閒字之意未詳。曰。時人於此。有或誤見。以爲情之初發無不善。而流而爲惡也。此惑之甚者也。此間者。乃天理固當發見。而人欲亦萌動於其間之謂也。
問。朱子曰。私欲淨盡。天理流行。而仁不可勝用。仁是生理。故曰不可勝用耶。曰。仁不特生理。乃天下之正理也。克去私欲。而心之所發皆天理。則正理不可勝用也。
問。私欲之念。雖有防之。而或復生。或不復生。何耶。曰。譬之除草。絶其根柢。則無復生矣。以土覆之而已。則其根復生矣。是以。周子答程子田獵之言曰。此心潛隱未發。一日萌動。復如初矣。
問。五行之火。卽五性之禮也。火之光明。禮之粲然相似。而但火。炎上發動底物。禮。退讓撙節底道理。其爲氣象不同。何耶。曰。禮之用大矣哉。如用之於宗廟朝廷。其爲嚴肅整齊。又當何如耶。惟其退讓而嚴肅。故有粲然明盛之象。
問。鐘城令理氣之論。曰。鐘城云。凡物未成之時。謂之理。旣成之後。謂之氣。此理上無氣。氣上無理。先儒所謂理氣元不相離之論。爲架虛之空言矣。豈不大錯乎。
許晟甫問。人心有善有惡。道心純善無惡。人心之善。亦道心也。振綱答曰。人心之善。亦可謂之道心也。雖然。忠於君。孝於親。道心之屬。而原於性命之正。飢欲食。寒欲衣。人心之屬。而生於形氣之私。人心道心。各有所主而言也。若以人心之善。專謂之道心。則聖人只有道心而已。朱子何以曰雖上智不能無人心也哉。先生曰。是。
朴舜卿問。耳目口鼻之欲。發之於何性耶。金敬一曰。發之於智。振綱答曰。知聲色臭味之欲者。智之理也。生聲色臭味之欲者。仁之理也。舜卿曰。生之於仁。是汎說也。曰。七情中欲字。屬之於仁。以此觀之。耳目口鼻之欲。亦必在於仁之間架矣。先生曰。此說似近之。
朴舜卿問。天地有定性而無變。何謂耶。振綱不能答。追思以質於先生曰。夫人者。氣稟或淸或濁。必加修爲之功。然後復其本善之性矣。至於天地之氣。則至淸至通。不加修爲。而理本純一。故曰天地有定性而無變也。曰。是。
金敬一問。一故神。兩故化。何耶。答曰。陰陽之氣。非一則不能循環。而有所閒斷。非兩則不能獨運。而無主成之功矣。兩故陽變陰合。而萬物化生。一故體物不遺。而妙用無方也。大抵神字之意。無迹可見。化字之意。有迹可見也。先生曰。然。
問。元包四德。仁包五常。而木則不包五行。愚意以爲元亨利貞。在天之理。仁義禮智。在人之理。夫理者。渾然一體而已。故元包四德。仁包五常。而至於五行。生質各一其氣。故木不能包五行耶。曰。然。
問。以功用謂之鬼神。以妙用謂之神。鬼神之神。伸也來也。妙用之神。專指神妙之意耶。曰。然。
問。仁與性之有異。曰。性者。五常之摠稱。仁者。一性之偏言也。曰。專言則仁者。天下之正理。是乃本然之性耶。曰。全體之仁。卽是性。非有異也。
問。心之所存者性。故爲虛靈也。若無性則心爲空器。而生理絶矣。曰。心之虛靈。不特有性而然也。至通至正之氣。凝而爲心。故虛靈也。
問。天亦有未發者乎。曰。以四時言之則秋冬爲未發。春夏爲已發也。曰。陰陽之氣。盈則必虧。虧則必盈。盈虧之際。非二氣各立而相代也。皆以一氣而或盈或虧。至於理則乘循環之氣而已。無一盈一虧之變耶。曰。氣雖消長。而理則無消長也。
問。木之生氣盡則枯矣。先生答牛溪書所謂枯木有枯木之氣者。何也。曰。枯木雖無生氣。而所枯之氣則有之也。曰。人之生也。生氣游散則死矣。旣死之後。有何氣焉。曰。尸身投之於火則有臭。若曰無氣則豈有臭哉。曰。火之炎氣消盡則灰矣。旣灰之後。有何氣焉。灰末投之眼則刺痛。若曰無氣。則何以刺痛。因指冊牀曰。此牀無氣則亦消解矣。〈以上己卯〉
或問顏子好學論曰。正其心。養其性。心與性一也。而何以分言之耶。振綱答曰。性者。心之理。心者。性之器也。情動于中。而不免撓奪。則在中之性。不能保養。而終至於梏亡。故曰正其心。養其性也。曰。情發於性。而反害其性。何耶。曰。情之不善者。雖亦本於性。而旣爲形氣所掩。故反害其性矣。曰。性發之情。何以掩於形氣也。曰。本然之性。雖無不善。而氣稟拘之。物欲蔽之。性不能全其體。故情之發也。或掩於形氣而爲惡也。先生曰。此說是。
齋中諸友相與講論曰。天地之氣。至通至淸。而至於游氣。則或濁或淸。或駁或粹。何耶。答曰。天地之氣。雖曰本淸。而循環不已之中。萬變生焉。故亦或淸或濁也。曰。本體之氣旣淸。則其中所出之氣。淸濁不齊。未知其故也。曰。譬如本淸之水。動盪不已。則些少查滓。自然以生矣。曰。人之生也。稟游氣之淸者。其理亦淸。稟游氣之濁者。其理亦濁耶。曰。推其本體之理。則淸氣濁氣之理。無非善者。而以乘氣之理論之。則淸氣之理則淸。濁氣之理則濁也。譬如本淸之水。盛之於淸器。則水亦淸。盛之於濁器。則水亦濁也。雖然。濁水之中。淸者猶存。故人苟澄治之。則復其本淸之性矣。先生曰。此段議論是。
問。稟游氣之至濁者。爲禽爲獸。而禽則稟濁氣中輕淸之陽氣。獸則稟濁氣中厚重之陰氣耶。曰。然。鳳凰。稟飛禽中秀氣而生。魚則稟陰氣中至陰者而生也。
許克諶問。涵養可以兼動靜看乎。曰。涵養省察。對擧則涵養專指靜處而言。單擧涵養。則兼動靜也。
問。聖人之道入乎耳。何謂也。曰。學者耳聞聖人之道。然後乃可存乎心故也。
問。合內外。平物我。所謂合內外者。何意耶。曰。合內外者。亦猶平物我底意思也。曰。註云合內外者。表裏一致。就己而言也。似爲未穩。曰。如此釋之。亦無妨。
問。理氣之說。未能的知。及聞空瓶之善喩。然後似可想像矣。夫天地閒。一大空中。在瓶則爲瓶中之空。在瓮則爲瓮中之空。隨其器之大小。各爲空矣。然而器中之空雖多。而不損其大空也。器中之空雖破。而亦不補其大空也。譬如本體之理。在於人則爲人底道理。在於物則爲物底道理矣。人物之性雖殊。而初不害其本體之理也。人物之性雖亡。而亦不添補其本體之理也。大抵瓶與瓮破。則空無依著之器。故器雖無。而其所以爲空者。常自若也。人與物亡。則理無稟受之形。故形雖無。而其所以爲理者。亦甞自若也。推此論之。則氣雖消長。而其本體之理。亘古亘今。固嘗自若。而少無欠缺之時也。曰。此議論是。
問。性之欲動也。猶水之欲流也。故器中之水。雖被汚穢。而傾瀉則莫不出焉。本然之性。雖被昏蔽。而感觸則無不動焉。然水失本淸之性。故雖出而其流也濁。性汩本善之體。故雖發而其情也惡。曰。來說是。
問。漆雕開已見大意。所謂大意者。何也。曰。言見聖道之大綱也。大抵道之浩浩。乍來難盡曉。學者見道之大意。則不自爲知。見道之一偏者。則自以爲知。譬如人見中原者。不以小國之見爲大。只見小國者。則必自以爲大也。
問。志小氣輕。雖曰二病。而相爲根柢也。曰。或有志小而氣不輕者。或有氣輕而志不小者也。曰。志小者。易以自足。以小成爲大成。以小知爲大知。則氣隨而輕。豈不相爲根柢耶。曰。亦然。
問。義理上所見通透。然後於死生壽夭之際。心不妄動耶。曰。然。但昔者。劉元城聞轉運之來欲殺己。而少無動心。鼻息如雷。此人雖非深見道體者。而其量弘大。其心堅定。故臨死不妄動也。
或問曰。知禮成性而道義出。何謂也。振綱答曰。人之初生。受天地之理而爲性。則何必以知禮而成性乎。但氣拘物蔽。梏亡其性。則必也以知而明之。以禮而守之。然後性斯成矣。有是性。然後卽父子而爲父子底道義出。卽君臣而爲君臣底道義出也。大抵天地成位。而陰陽變易之道。行乎兩間。知禮成性。而許多道義。從此而出也。先生曰。來說是。
問。伊川先生曰。讀書。須見聖賢所存治亂之機八字。未曉文義也。曰。此八字。反覆思之。莫知其義。姑闕之可也。退溪亦曰。未詳。
或問仁恕。振綱答曰。仁是自然底。恕是勉强底。曰。可分先後乎。曰。譬之於水。則仁者。水之源也。恕者。水之流也。先生曰。恕非勉强也。是惟仁之推也。
問。顏子好學論註云。人則得其精且秀者。其氣精而不秀。則不得爲人耶。曰。玉之稟氣。豈不精哉。但爲不秀。故爲頑物而已。人則五行之中。得其精且秀者。故其心虛靈。可以爲聖爲賢也。
問。古人云。貴賤壽夭。莫非命也。愚意以爲人之生也。稟氣之强者壽。稟氣之弱者夭。此則所謂命也。至於貴者賤者之稟氣。未知其何如也。曰。爲貴爲賤。不在於氣之淸濁强弱。而亦有所以貴。所以賤之氣也。昔者。漢高隱於芒碭。有人望其氣而知當爲天子也。曰。然則孔子之稟氣。至通至淸。無以加矣。而窮而在下。則至通至淸之外。又有可貴之氣乎。曰。或有稟氣之淸而貴者。或有稟氣之濁而爲貴者。則孔子雖稟天地至淸之氣。而富貴之氣。猶未之稟也。曰。堯舜則兼稟富貴之氣乎。曰。然。
問。天地之生。本稟元氣中之一氣。天地之氣。則有限有時。而可窮也。元氣則無限無時。而不可窮耶。曰。然。天地雖大。不過爲元氣中之一物。則天地中之物。亦不過大物中之一小物也。學者知得此理。則天下之物。何足以累吾心哉。曰。元氣分數。雖無加減。而常生生底乃新氣也。譬如潭水。雖無盈縮。而往者過。來者續。日常新而非舊也。人但見其無盈縮。而謂之一定不易。則是理也。非氣也。大抵元氣。生生不息。故此天地雖終。而後天地。亦從而出也。曰。此言是。曰。後天地度數。與此天地脗合而無異耶。曰。氣之不齊。物之情也。此天地度數。固爲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至於後天地之度數。則安知其與此一一脗合而不差也。
齋中諸友。相與講論曰。人之生也。雖稟游氣之濁。而其心則虛靈。何耶。振綱答曰。人稟五行之秀氣而生。則其濁氣之中。淸氣猶存焉。故凝而爲心也。曰。氣稟之所拘。物欲之所蔽。抑有淺深之可言耶。曰。拘處分數少。蔽處分數必多矣。曰。何以知之。曰。姑以己事言之。年少時。無思無慮。別無大段之欲。及其長也。或留心於貨利。或注意於聲色。則物欲之蔽處。不旣多乎。曰。氣拘物蔽。性失本體。則善情似不能發。而時時發見。何也。曰。心之本體。不可全蔽。故情之動也。從蔽處而發則惡情也。從不蔽處而發則善情也。曰。先儒皆以心譬鏡。鏡面或有明處。或有暗處。物照於明處。則妍媸生焉。照於暗處。則妍媸不生。而心則不然。雖是蔽處。而感於物則無不動焉。何也。曰。心之譬鏡。只取明處而已。大抵性之欲動也。故雖爲蔽拘。而感於物則無不發焉。曰。性之本體。亭亭當當。只有一箇正理而已。所謂有欲者。何也。曰。性是生理。安得不生。若無生理。則同於木石。見孺子入井而無惻隱之情。見非義而無羞惡之情矣。先生曰。是。
問。左右逢其原者。成德君子。左之右之。莫不逢其道之原耶。曰。原者。如大學所謂至善也。尋常日用之閒。道無所不在。事君便遇忠。事親便遇孝。無往而不見。則此謂左右逢其原也。
問。伊川先生曰。以心使心則可。愚意以爲敬而存心。常爲一身之主宰。而事物之來。以是心應之。則心不自由。而無妄動也。此乃以心使心耶。曰。以本體之心。檢其已發之情。則是以心使心也。
問。邢和叔曰。常須愛養精力。精力稍不足則倦。所謂精力者。何也。曰。精力者。精神氣力之謂也。人若困於酒傷於色。則精力勞耗。而所臨事必倦矣。他事之可以費傷精力者。皆倣此。
問。橫渠先生曰。恭而無禮則勞。恭者。私爲恭之恭。禮者。非體之禮。所謂非體者。何也。曰。此專指自然之理。而非指容貌威儀之禮也。
問。湛一。氣之本。攻取。氣之欲。愚意以爲至通至淸之氣。凝而爲心。則心之本體。可謂如是其湛一也。然而有是心。則必有食色之性。故有攻取之欲也。曰。此指心氣而言。非指天地之氣也。
或問。天地之氣。與元氣有二耶。振綱答曰。推其本則一氣而已。但以所生之氣論之。則天地者。元氣中所出之氣也。元氣者。天地氣之所根柢也。是以。天地之稟氣消盡。則天地雖終。而元氣則固常自若也。曰。天地終窮。則元氣何所寓而自若也。曰。天地中之人物雖死。而天地則自若也。以此推之。則元氣中之天地雖終。而元氣則亦未嘗息也。若曰。天地終窮之際。元氣亦從而游散。則後天地之氣。根於何氣而出也。曰。然則天地有時可窮。而元氣則未嘗消息而一定不易耶。曰。一定不易。理也。非氣也。夫元氣之分數。雖無盈縮。而實乃常生生底新氣。故天地之爲天地。相繼而無窮。曰。此段議論近是。
問。德不勝氣註。義理與氣質。相爲消長。愚意以爲理在氣質之中而爲性。則義理與氣質。固相須而不可離也。若曰。義理與物欲相爲消長。則立言恐無病痛。曰。此氣字。專指氣質而言也。
問。東銘註。主智而禮在其中。愚意以爲戲言出於思。而歸咎爲己戲。過動非誠也。而自誣爲己誠。便是不智也。學者因是省悟。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則此謂主智而禮在其中耶。曰。如此看無妨。
問。大學小註曰。具衆理是性。愚意以爲衆理具於心之謂也。何以謂之性也。曰。具衆理。指言心。而乃指性。未穩矣。
問。人與物受之者。謂之性。主於一身者。謂之心。此是明德也。而又曰。有得於天而光明正大者。謂之明德。則是心,性,明德。三分而立說。似爲未穩。曰。如是云者。合心性而總言之也。
問。向父母則那孝出來。向君則那忠出來。便是性。此乃情也。而何以謂之性也。曰。立文似誤。
問。至善。以理之見於事言。所謂見者。何意也。曰。謂至善於事事物物上。皆見在也。
或問。明德中也有至善。新民中也有至善。何謂也。余答曰。明德而到十分盡處。新民而到十分盡處。則明德新民。皆止於至善也。曰。章句釋至善曰。事理當然之極。此專指在物之理。而不指在我之理也。曰。自天命而觀之。則我與物。都在事理中也。先生曰。是。
問。情之發也。雖非中節。而若爲善而發。則亦可謂之善情乎。曰。不然。善惡只在中與過不及而已。才出於中。則皆謂之不善之情也。曰。善情有淺深。淺底雖未及於中。而乃善邊底情也。幷謂之不善之情。似乎未安。曰。情之發也。當淺而淺。當深而深。此乃中節之情也。於所厚者。合出十分之情。而若出五六分。則此謂不及之情也。於所薄者。合出五六分之情。而若出十分。則此亦過中之情也。是皆不善之情也。如見孺子之將入井。狂奔手援。則便是中節之情。而只爲立視而但曰。可憐云。則雖愈於恬然者。而亦可謂之不善之情也。〈以上庚辰〉
問震驚百里不喪匕鬯。曰。方祭之時。敬主于中。故雖震而不驚動也。昔者。夏侯玄倚柱讀書。雷震擊柱。神色不變。苟無定力。則不能如是也。
問。動容貌。整思慮註。外肅其容貌。內齊其思慮。動字似無外肅之意。而何以如是釋之也。曰。動容貌三字。論語本文。旣兼斯遠暴慢而言。則亦有外肅之意。文義不錯也。
問。人心多則無由光明。所謂人心者。指言思慮耶。曰。然。
問子弟皆不可止使。曰。謂子弟之意不可止。子弟之身不可使底意思也。
問和者和之爲。曰。上和字。樂之和也。下和字。氣之和也。樂之和。由於氣和之所爲也。
問生則一時生。曰。理與氣一時生也。曰。以文勢觀之。則人與物一時生也。曰。人物豈有一時生乎。學者所見。或有如是者。皆非也。
問。天地初判。水氣充滿宇宙。日漸凝而爲木。堅而爲金。則金木之成。皆由於水。而所謂天三生木。地四生金者。何也。曰。金木成形。雖由於水。而其氣之根柢。生於天地也。
問。太極動而生陽。靜而生陰。則陽先而陰後也。但太極未動時是陰。則陰先而陽後也。曰。陰陽循環無端。豈可分先後乎。
問。太極動而生陽。乃天一生水之時。則靜而生陰。乃地二生火之時耶。曰。不可如此局定。
問。陽而生陽。陰而生陰。理固然矣。而天一生水陰。地二生火陽。何也。曰。陰陽之互生。其理本亦如此。故陽生陰。陰生陽也。
問。人生於寅。此時人與物俱生耶。當初氣化之時。只生兩箇男女。而漸至於生生不窮耶。曰。人物俱生矣。男女亦豈止兩箇乎。
問。或曰。前天地消盡之後。此天地未生之前。只有無極之理而已。愚意以爲此時豈獨有理。而全無氣乎。先天地才盡。後天地已根於元氣之中。至子之半。其氣滋息發動。而及子之末。充滿盛大。爲天之形體也。若以天地未立之前。爲全無氣。則所謂太極之理。寓於何氣乎。先生曰。天地消盡之後。則全陰之氣也。若曰無氣則不成義理矣。
問。昔者。先生謂振綱曰。舜之生也。瞽叟之濁氣分數小。天地之淸氣分數多。故爲聖人也。夫瞽叟之濁氣。不能當天地之淸氣。譬如一勺辛水。入一瓮蜜水而渾化也。有一後生聞此論曰。父母天地。一氣而已。分之於辛水蜜水。極爲未穩。以瞽叟之不肖。生舜之大聖。何以異於薄田禾黍或爲之豐也。曰。推其本則父母之氣。天地之氣。一而已。以其賦於物而論之。則天地父母。各一其氣也。無父母之氣。則天地之氣無所寓。而形化之理絶矣。彼薄田之有豐。或資雨露之氣。或賴人力之糞壤而然也。只有薄田。而不資他氣。則固無或豐之理矣。是以。論天地之氣。而不論父母則不備矣。
問。幾者動之微。而先儒曰。幾在動靜之間者。何也。愚意以爲幾者。纔動於內。而未形於外。專謂之動。則無形顯之迹。專謂之靜。則屬已動之後。故曰幾在動靜之間也。曰。謂之間者。言其動至微。如未動然也。
問。輯要尊德性道問學章下通論曰。居敬窮理力行三者。於此章略發其端。愚意以爲尊德性。兼居敬力行。而道問學。只是窮理也。曰。然。力行兼於尊德性中矣。窮理則專屬於道問學。
或問。天理無形象。人性無形影。如何見得。振綱答曰。欲見天理。則先見天命流行處。欲觀性善。則先觀四端發見處。曰。命卽理也。於命亦不可見也。曰。命者。理之用也。惟用之流行處。可見其氣中之理也。曰。性亦如是乎。曰。情者。性之所發也。惟四端發見處。知其性之本善。如見水之流淸。知源頭之必淸也。曰。於其不善之情。亦可知性乎。曰。不善之情。雖發於性。而已失本然之善。故於此不得見其性之善也。先生曰。是。
或問。元者四德之長。非元則四德不能成序耶。振綱答曰。然。但天地之化不翕聚。則不能發散。元不生於元。而生於貞也。曰。然則元非長而貞反居首耶。曰。以四時之序言之。則元爲首。而以成始成終言之。則元始於貞而終於貞。循環不窮矣。先生曰。是。
友生曰。水氣凝而爲金木。則所謂天三生木。地四生金者。愚未詳知也。振綱答曰。金木之氣。生於天地。而其爲成形。則皆由於水氣。且如五穀之成。雖資於雨露之氣。而五穀各一其氣。故粟自粟。稷自稷矣。曰。大槪近之矣。不瑩。
或問。言仁義而不言禮智。何也。振綱答曰。仁包禮。義包智。曰。言春秋而不言夏冬。何也。曰。此亦然也。以寒暑言之。則夏之暑始於春溫。冬之寒始於秋涼。以生成言之。則物生於春而夏以之長。物成於秋而冬以之實。則春包夏。秋包冬。蓋可想矣。曰。然則春秋。萬物生成之始。夏冬。萬物生成之終耶。曰。先儒曰。仁與義是柔輭底。禮與智是堅實底。其意蓋亦如此。先生曰。是也。
或問魂魄之動靜。振綱答曰。魂陽而主動。魄陰而主靜。目而視。耳而聽。能思慮者。魂之所爲也。視而能明。聽而能聰能記憶者。魄之所爲也。大抵魂者陽之神。知覺之明發於外。魄者陰之神。知覺之靈涵於中。譬之於水火。則魄如水之內明。魂如火之外明也。先生曰。大槪是也。但視聽是魄也。思慮是魂也。以目視耳聽爲魂。恐非。
或問。陽氣輕淸。升而不降。陰氣重濁。降而不升耶。振綱答曰。五行。質具於地。而氣行於天也。大抵陰氣升而遇陽氣。騰而爲雲。陽氣升而遇陰氣。壓而爲雨。則陰陽之互爲升降。於此可想矣。曰。陽變陰合。而萬物生焉。何也。曰。人物之生也。陽爲氣而陰爲質。故陰陽相須。而萬物生焉。曰。何以知其然也。曰。氣者無形可想。故陽明爲人物之血氣。質者有形可想。故陰濁爲人物之形體也。大抵陽氣之輕淸。以陰氣之重濁爲基。然後可以成有形之物也。譬之於水。必合於查滓之穀末。然後做是餅也。先生曰。血陰氣陽。而以血氣爲陽。非也。此說近之。亦未瑩。
或問人物之生。皆由於水氣。而所謂稟木氣多者柔。稟金氣多者剛。何也。振綱答曰。金木之氣。由水氣而成爾。非水氣自爲金木之氣也。曰。然則金木之剛柔。無賴於水氣耶。曰。剛柔雖曰金木之本氣。而隨其氣而使之剛。使之柔者。水氣之所爲也。先生曰。非水氣使之爲剛柔也。金氣自剛。木氣自柔。
或問。常人受氣甚濁。而其心虛靈。何也。振綱答曰。人稟五行之秀氣以生。故其氣雖甚濁。而其中或有淸底分數。故凝而爲心之虛靈也。先生曰。是也。但虛靈底亦有優劣。
或問。天人一理也。然天無血氣。而人則有之。何也。振綱答曰。天地氤氳之中。萬物化生。而各成其形也。大抵血肉之物。各一其氣。故牛生牛。馬生馬而已。天地若但爲血肉之一物。則萬物不得做出。而造化之功用息矣。曰。然則天無知覺之心耶。曰。有血氣之身。然後有知覺之心也。先生曰。天地是一大器。包得許多萬物。以其無血氣知覺。故能覆載公平。不然則是亦一物。安得包得許多。
或問。才出於氣。才與氣一而無異耶。振綱答曰。氣淸則才淸。氣濁則才濁。故才爲氣之用。氣爲才之體也。曰。然則才氣不可分也。曰。分之則可分矣。氣是敢做底。才是能做底。曰。人之稟氣雖濁。而或有政事之才。或有文藝之才者。何也。曰。濁氣之中。或有淸底分數。故人各有一能也。此是一偏之才。而非所謂不器之才也。曰。以五行言之。則稟何氣而有此文藝政事之才也。曰。稟火氣多者。聰明而有文藝之才。稟金氣多者。斷制而有政事之才也。先生曰。此是大綱說。恐難執定。
或問。理雖無形無爲。而或有有形而可睹處乎。振綱答曰。理無氣外之理。故因有形之物。而可見其理之費處也。曰。氣雖有形有爲。而或有無形而不睹處乎。曰。以復卦言之。則一陽未生之前。積分之氣。雖在於地中。而便是難看處也。先生曰。是也。
或問。天地雖終。而元氣則未嘗息。何也。振綱答曰。天地終窮之時。元氣亦從而消盡。則後天地之氣。根於何氣而出也。譬如木葉雖爲枯落。而根本之氣猶存。故能生來春之葉矣。曰。然則天地之氣與元氣不相合耶。曰。天地之氣。寓於元氣中矣。木之枝葉。有離其根本而獨生者乎。先生曰。是也。
或問。人之爲仁也。或得其一偏。或得其全體。仁之地位差等如是者。何耶。振綱答曰。仁者。心之全德也。固無大小之別。而人之所造有淺深。故仁有偏全之不同也。且爲仁如登泰山。或止於上面。或止於下面。夫立於下面者。謂泰山之卑。則是不知仁者也。曰。程子云。偏言則一事。專言則包四者。是則不得不異也。曰。分而言之。則五常之一事。合而言之。則五常之統體也。如欲離其一事之仁。而別求包四者之仁。則不成義理矣。曰。伯夷求仁而得仁。顏回三月不違仁。何也。曰。全體之仁。得之也難。一偏之仁。得之也易。故顏子求全體之仁。而未至於熟。伯夷求一偏之仁。而得之於己。先生曰。是也。
或問。水陰根陽。火陽根陰者。陽前是陰。陽雖始動。而陰專用事。故水陰於是乎生焉。陰前是陽。陰雖始生。而陽專用事。故火陽於是乎生焉。振綱答曰。若如此則水之生專在陰。而無與於陽。火之生專在陽。而無與於陰也。此乃以陰而生陰。以陽而生陽也。愚意以爲一陰根於盛陽之中而生火。一陽動於盛陰之中而生水。故陰生陽。陽生陰也。大抵水則陽以陰爲質也。火則陰以陽爲質也。先生曰。是也。
或問本體之氣。振綱答曰。自人物而觀天地。則天地之氣爲本體也。自天地而觀元氣。則元氣爲本體也。曰。本體之氣則然矣。願聞本體之理。曰。理氣元不相離。言其本體之氣。則本體之理。亦在其中矣。曰。人物各有元氣乎。曰。天地以所稟之氣爲元氣。而陰陽屈伸。根柢於其中。人以所稟之氣爲元氣。而呼吸往來。生生於其中也。雖然。天地之稟氣消盡。則天地之壽窮且滅矣。而至於統體之元氣。則分數不增不減。亘古亘今而未嘗消息也。先生曰。大槪近之。但氣有本末。理無本末。只有寓氣。故有不同者耳。
或問。朱子所謂水之性情寒。火之性情熱者。何以其然也。振綱答曰。水者。陽在內而以陰爲質。故性情寒。火者。陰在內而以陽爲質。故性情熱也。先生曰。是也。
或問。朱子以功用謂之氣。以妙用謂之理。夫妙用者。雖無可見之迹。而當屬於發用底。非所謂無形無爲之理也。振綱答曰。此則指乘氣流行之理也。先生曰。是也。
或問。言四德曰元亨利貞。言五常曰仁義禮智。何也。振綱答曰。四德。以其流行之序而言。五常。以其對待之體而言也。先生曰。是也。
或問。復卦下面一爻未生之前。純是坤卦。其間似有端始也。振綱答曰。復之一陽未生之前。其氣則密移而無閒斷也。蓋卦爻不能無漸而生。積三十分而成陽之一爻。消三十分而成陰之一爻。故卦爻未滿三十分之前。爻雖未成。而積分之氣。無閒容息也。先生曰。是也。且所謂無端始者。以陰陽二氣循環而無端始也。非謂陽無初陰無始也。
或問。人心應物之時。心在事物上耶。振綱答曰。心之體常主乎中。而其用達於外也。曰。接物之時。體在內而用在外。則心爲二心也。曰。虛靈本體之心。主宰乎內。而事物之來。隨感照應而已。譬如鏡之照物也。物來而照之也。非鏡逐物而照管也。曰。然則虛靈之體在於內。故照應之用發於外也。曰。然。先生曰。是也。
或問。程子所謂實理中。自有緩急。理亦有緩急耶。振綱答曰。所謂緩急者。實理中自有工夫之緩急也。先生曰。可緩可急。此亦理當如此。
或問。程子云。學者識得仁體實有諸己。只要義理栽培。愚意則先以義理栽培。然後仁之全體。有諸己也。振綱答曰。仁者。心之全體也。先知在我之仁。然後栽培之功。可據而施之也。先生曰。是也。
或問。董子所謂正其義。明其道。有輕重之可言耶。振綱答曰。道包義字。而義不得包道字。則恐有分也。先生曰。是。
或問。內積忠信。與言忠信無異耶。振綱答曰。內積忠信。謂無一念之虛僞。言忠信。謂無一辭之欺誕也。先生曰。是。
或問。觀物察己註。葉氏云。理散於萬物。而實會於吾心。何也。振綱答曰。以在我之知。明在物之理。故吾心爲萬物之統體也。先生曰。萬物之理。卽一心之理。故謂之會於吾心。
或問。心要在腔子裏。只外面有些罅隙。便走了。此罅隙者。何謂也。振綱答曰。物欲鑠於外。而心便逸出。則此所謂外面有些罅隙也。先生曰。罅隙是外物牽欲處。
或問通書誠立明通。振綱答曰。誠立。謂心之實體安固。明通。謂心之實用流行也。大抵物欲淨盡。則心之本體。自然完固。明睿所照。能通天下之理。先生曰。是也。
問。居敬窮理兩事。皆有所礙。專務窮理。則强索力求。而此心放下不得。專務存養。則浮念倏起。而心境不淨矣。曰。用功不知其要。則誠有此患。
問。發微不可見。此微字非指心之初動之微。乃指聖人之心所發者微妙而不可見耶。曰。此卽道心惟微之微。義理之發。微妙而難見。極言之則是聖人之妙用也。
問。萬物之發生。每於春夏。而吾人則無有定時。何也。曰。凡物之生。無情者有定時。而有情者多無定時。不特吾人爲然也。
問。程子曰。敬義夾持。直上達天德自此。此所謂達德。專指知上說耶。曰。皆兼知行而言也。
問。知崇天也。學者格物致知。知識旣高。則其知之崇。便如天之高明云耶。曰。是也。
問。謝顯道曰。伯淳談詩。有時只轉却一兩字點掇地念過。此意未詳。曰。點掇。猶撮其要之謂也。以一兩字著意處。撮之而吟諷也。
問。橫渠先生曰。徒善未必盡義。徒是未必盡仁。好仁而惡不仁。然後盡仁義之道。惡不仁。未知其徒是底意思耶。曰。惡不仁。非徒是也。好仁而不惡不仁。是乃徒善徒是也。
問。明道先生曰。只恭而不爲自然底道理。故不自在。所謂不自在者。何意耶。曰。不自在者。謂不快活也。
問。看易。若念得不熟。與就上添一德。亦不覺多。此德字何謂也。曰。德者。謂卦德爻德。如元亨利貞之類。
問。生之謂性。人生而靜以上。不容說。此靜字指其何時也。曰。靜者。未發時也。
問。以繼之者善。成之者性觀之。陰陽之循環。固無先後。而至於人物之生。則恐陽先而陰後也。曰。大槪近之。但陽前又是陰。以一物之生言之。則陽先陰後矣。
問。太極圖註曰。陰陽成象。天道之所以立。剛柔成質。地道之所以立。推此以觀。則天陽也而陽中又有陰陽。地陰也而陰中又有陰陽也。蓋陰陽。氣行於天。而質具於地。故天有陰陽之象。地有剛柔之質也。大抵陽中之陰陽。可見於日月寒暑之氣。而陰中之陰陽。未能詳知也。曰。如冬月亦豈無陽乎。
問。子曰。仁者見之。謂之仁。知者見之。謂之知。愚意以爲稟陽之動者爲仁。故仁者見得發動底。便以爲仁。稟陰之靜者爲知。故知者見得貞靜底。便以爲知耶。曰。大槪如此。
齋中諸友。相與講論曰。當初氣化之時。萬物做出於二氣之氤氳。而及其形化之後。萬物各一其氣。牛生牛。馬生馬。而天地之氣無與焉。振綱答曰。陰陽二氣。充塞兩間。人之動靜云爲。皆囿於是氣之中。故構精之際。游氣合而生人物也。是以。先儒曰。人居天地之氣中。如魚之在水中也。曰。然則天地之氣。父母之氣。一而無異耶。曰。推其本則一氣而已。以其局於氣而論之。則父母天地。各一其氣也。大抵無父母之氣。則天地之氣無所寓。而形化之理絶矣。曰。稟受之初。天地之氣。父母之氣。無分數之多寡耶。曰。天地之氣。分數多。父母之氣。分數少也。曰。天地之氣極淸。父母之氣極濁。則何氣爲主也。曰。少不勝多。故天地之氣爲主也。曰。天地之氣爲王。則以父母之氣。不能矯其天地之氣耶。曰。然。曰。小學所謂胎敎者何也。曰。受氣平平者。則可以胎敎而矯之也。至於極濁者。則非胎敎之力所可爲也。曰。人稟不同。或有剛而爲善者。或有柔而爲善者。何也。曰。稟金氣之淸者爲剛善。稟木氣之淸者爲柔善也。不剛不柔。而處心行事皆爲熹微者。何也。曰。稟氣之不淸不濁者然也。曰。人或淸介而其量小者。何也。曰。稟淸氣之小者。其心雖淸。而其量則淺淺矣。曰。陰陽。或謂之一氣。或謂之二氣者。何也。曰。以循環言之。則謂之一氣。以對待言之。則謂之二氣也。曰。陰陽五行對擧。則有異耶。曰。陰陽。氣也。五行。質也。曰。木爲仁。金爲義者。何也。曰。木氣主於發達。其神爲仁。金氣主於剛强。其神爲義。曰。秋冬皆陰也。而水陰不生於秋。而生於冬。春夏皆陽也。而火陽不生於春。而生於夏。何也。曰。水火不生於寒暑之始。而生於寒暑之極也。故極陰之中。一陽動而生水。極陽之中。一陰根而生火也。然而推其本。則冬之寒。始於秋涼。夏之暑。始於春溫。故曰金生水。木生火也。曰。陰中陽動則水生。陽中陰生則火出。何義也。曰。一陽動於衆陰之中。則陰氣融而生水。一陰根於衆陽之中。則陽氣激而生火也。曰。太極初動時水氣生。亦此義耶。曰。太極未動之前。全是純陰。純陰之中。一陽始動。陰不獨成。而陽必助之而後發出。則水非全陰全陽也。是以。水於不寒不熱之時。流行盛大。而至於極寒。凝而爲氷。極熱焦而爲渴也。曰。陰陽五行之論。姑舍是。而請以心性情論之可乎。心之知覺。氣耶理耶。曰。能知能覺者。氣也。所以知所以覺者。理也。曰。知覺屬於智之間架耶。曰。知覺卽心也。該載仁義禮智之性。故四端之情。隨所寓而發見。此其心之知覺也。若以知覺。只屬於智之間架。則仁義無所用矣。曰。人之生也。只稟一種游氣。而分而爲心氣身氣者。何也。曰。人之形體。氣以成之。而其中通且淸者。凝而爲心也。曰。以凡人之氣論之。則濁氣之中。淸且通者。猶爲人心之虛靈。而至於聖人之氣。則純是淸氣。何者爲心氣。何者爲身氣乎。曰。聖人。亦淸氣中精爽之氣。凝而爲心也。曰。心氣身氣。相爲表裏耶。曰。其氣一而二。二而一也。心氣包於身氣之中。身氣根於心氣之中矣。內無心氣之虛靈。則身之疾痛痾痒無所知。而同於砂石之頑物也。曰。人物之生。陽爲氣而陰爲質者。何也。曰。陽氣輕淸。陰氣重濁。陽必以陰爲基。然後可以成有形之物也。曰。在天之理。在人之性。一而無異耶。曰。譬之於水。則天理。源頭之水也。人性。在器之水也。源頭之水。無有不淸。而盛之於白盌中。則同是一般色。盛之於靑盌中。又是一般色也。先生曰。此段議論。大槪亦是。但以陰陽爲氣。五行爲質則恐非也。摠言之則陰陽。而分言之則五行也。五行也有氣質。〈以上辛巳〉
或曰。動而生陽。靜而生陰時。天地之名與形都無。而其曰天一生水。地二生火者。何也。振綱答曰。此所謂天地。指陰陽象數而言。先生曰。然。
或問。天地之初。人物之生。孰先孰後。易云。有萬物。然後有男女。以此觀之。則男女之生。後於萬物也。太極圖云。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二氣交感。化生萬物。以此觀之。則萬物之生。後於男女也。振綱答曰。易所謂有萬物。然後有男女者。人物生。然後有男有女。故其說如是。非謂萬物之生。必先於人也。太極圖所謂乾道成男。坤道成女。化生萬物者。此言陽健陰順。所以成男女之道也。非謂人必生於萬物之先也。大抵人與物對擧。則人自人。物自物也。總擧萬物則人在其中矣。易所謂有萬物。太極圖所云化生萬物者。皆兼人物而言也。今以萬物。專指草木禽獸。以男女。專指吾人。故於此二說。不能無彼先此後之疑也。又問天地之初。草木先生。禽獸次生。然後人生焉乎。曰。信斯言也。則當初天地之氣。先做出濁氣。爲草木禽獸。然後始出淸氣而爲人也。可謂不思之甚也。草木則屬五行之木。恐或謂之先人。至於血肉之類。當與吾人而竝生也。先生曰。來說是。
或問。水之勝火常多。而火之勝水常少。何也。振綱答曰。水火。近之則水必常勝。遠之則火必常勝。如火之勝水。固非一端。始擧其一事而言之。水在鼎中。火炎其下。則水焦而自盡矣。又於大旱之日。陽氣所觸。川脈亦渴。則此亦火之勝水也。先生曰。月食亦是火勝水也。
問。橫渠先生曰。窮神知化。德之盛也。此窮字非窮究之窮。而乃通明至到底意思耶。曰。然。
問。伊川三辭而後就徵。牛溪何以終不就乎。曰。伊川當時以其有嚮用之意而徵。故就之。如牛溪則別無其意。而徒爾招徠。故不就矣。況頃入都城未至。而以病還。則亦非終不就者也。〈以下。門人朴汝龍舜卿所錄。〉
問。崔學源傳李德弘之言曰。四端。理發而氣隨之。七情。氣發而理乘之。退溪自以爲善下此語。蓋各從其所重一邊而言也。曰。然則四端固可謂理之發。七情之正者。獨非理之發乎。大抵以吾所見。則七情外。又無別情。四端亦在七情中。孟子但拈出七情之善者。謂之四端。四端七情。若對擧而言。則似是二物。恐未安。
大功以下。可以講學。小功以下。則往弔他人喪可矣。以上喪則未葬之前。不可弔他人。以其重戚在我故也。
先生遭國恤。在衰服中。故不挽李丈之大歸。且不會葬。
問。義擇所安。曰。謂擇義之所安也。〈以上戊寅〉
問。衛輒據國拒父之事。朱子以爲若輒賢而國人不聽其去。則君臣父子閒。必有所處。苟不能然。則逃而已。未詳此意。曰。輒若有理賢之德。而國人不聽其去。則尊蒯聵如後世太上皇。可矣。曰。尊之如太上皇。於國人無嫌乎。曰。子無拒父之理。而國人必君其子。則不得已聽其子之尊其父矣。然輒必有聖賢之德。然後乃能如是。故爲輒之道。不過逃而已。
問。王近思問于朱子曰。顏子在陋巷。而顏路甘旨有闕。則人子不能無憂。朱子曰。此重則彼輕。此言何謂。曰。顏子以道義養之。則甘旨雖闕。顏子不以爲憂。顏路亦不以爲嫌。
問。李延平曰。張良從容過於武侯。何處是從容。曰。不先事作爲。而必待事至。然後應之。此乃從容也。曰。武侯之爲漢報仇。正。張良之爲韓報仇。似譎。曰。爲韓報仇。而終身不言。此譎處。曰。然則何以有儒者氣象。曰。如韓信輩。或請假王。或求割地。良只以報仇爲意。而無所求。及其封功之日。辭三萬戶而請留。是寡欲而然也。寡欲乃儒者氣象也。問。欲如武侯之正大。當何以爲之。曰。如韓成者。不可輔以滅秦。及成爲羽所殺。則羽亦仇也。而非漢祖則無與報仇。然事漢祖。而言其爲韓報仇。其勢亦難也。
問。伊尹,太公。達可行於天下而後出者也。若生於漢,唐。則亦赴擧乎。曰。若其年少道德未成之時。則安知其不或赴擧。而及乎道明德立。則必不爲此矣。程朱之就擧。亦在少時。若在晚年。則其不就審矣。
問。程子曰。涵養須用敬。進學則在致知。又曰。未有致知而不在敬。此言何謂。曰。敬者。通貫知行之間。故涵養致知。皆用敬焉。
問。朱子曰。顏淵死。孔子若有財。必與爲槨。夫貧而厚葬。不順理也。若與財使之爲槨。豈順理耶。曰。所謂厚葬者。事事皆盡美之謂。顏淵貧而事事盡美。則是不順理也。若但有槨而已。則不可謂厚葬。如或致賻者多。自有餘於爲槨則亦可矣。況顏淵之於孔子。猶父子也。孔子之有財。卽顏淵之有財也。其許爲槨。何不順理之有哉。
問。朱子曰。支子自主之祭。不必隨宗子而徙。其意未詳。曰。以今觀之則別無支子自主之祭者。但古人多與宗族同居。而支子各立祠以祭其父母。所謂不必隨宗子而徙者。疑指此也。
問。愼獨是已發而未接物乎。是已接物乎。曰。已發而有所愼。則雖非身與物接。可謂心與物接矣。
問。曾子易簀。初來何以受之。曰。古者。必有大夫賜士之禮。故受之耳。然此實大夫之簀。而非士之簀。則已知其不可而用之。病中因循未能決去。及聞童子之言。則始乃斷然命易矣。曰。童子亦知其不可而言乎。曰。童子見曾子常以禮自處。故知其以士而臥大夫之簀不可也。
問。大全有天命不囿於物。不囿於善等語。未知此意。曰。天命。謂理也。蓋曰。理囿於物而不出。則是天命雜矣。如此立說。固可也。至於其理本無不善。豈有不囿於善之理也云爾。
諸生聚會聽溪堂。方議入精舍事。坐定。先生卽曰。學者皆有學問之名。而顧無學問之實。何故。以其所欲有在。未能自克故也。自今以後。吾倍做檢飭之工。諸君亦十分做著實功夫。無有退轉之意。無賈外人之譏。其警之也深矣。
問。頃聞涵養是靜時功夫。然朱子以小學爲涵養功夫。則踐履之事。皆是涵養底事。不特靜時功夫。曰。凡收斂身心。皆可謂之涵養。故勿論動靜。皆謂涵養。在踐履則踐履中有涵養矣。
因講舍生取義。先生問曰。有人十日飢餓。朝夕且死。有强盜給米救死。受之則生。不受則死。其可受乎。皆囁嚅未對。曰。飢餓十日。無人顧救。則是天致我於死也。天旣致我於死。而强生苟活之計。終受殺越之物。是逆天也。寧死。不可逆天而生。
問誠敬寡欲。先生曰。誠。實理之謂。敬。主一之謂。從事於敬。則可以寡欲。至於誠矣。
問。毋不敬。可以對越上帝。曰。對猶相對也。上帝無一毫私僞。毋不敬。則亦無一毫私僞。故可以與上帝相對而無愧也。
問私吝心在。曰。飢食渴飮。冬裘夏葛。天職也。有一毫踰分之求。則是私吝心也。
問。情與意志。皆心之所發。而獨曰統性情云者。豈以意志皆用事於情出之後。而言情則二者亦在其中故耶。曰。然。洛中之儒。多以爲性發爲情。心發爲意。岐而論之。可歎。徒有見聞。而全無心上功夫。故如此云爾。
汝龍因問。劉忠定公能前知來事。而且不動心。何也。曰。元城在謫所時。章惇募能殺者一人差轉運使。一家洶洶。及到境。家人皆涕泣。元城猶自若。臥宿鼻息如雷。夜半。城中鼓聲出。家人皆疑以爲將殺公而然。已而聞轉運使暴死。通諭諸人故也。因言我朝鄭光弼。非學問之人。亦有可取。在謫時。京奴忽到。僵于門外。氣急不能言。家人洶懼。以爲自上賜死。其奴氣定。然後問之則曰。金安老已貶黜矣。一家轉懼爲喜。時光弼方寢。伺其覺以告。答而還宿。別無喜色。其在廢朝時。將戮于京。繫械至驛。亭人以反正告。輒泣曰。下無導之以正者。乃至於此。悲夫。如此人。亦不易得。
因季獻彈琴。論古樂曰。古人以樂治心。故學樂與爲學無異矣。又問宋時諸先生。亦有好樂者否。曰。宋時。古樂已絶矣。程子不見其自爲處。晦菴則有詩云。獨抱瑤琴過玉溪。豈不爲而如是哉。因語在座者曰。雖同聽琴。亦有天理人欲之分。諸君聽此而心能澄淸耶。抑不免有些邪穢耶。皆對曰。心一於此。別無邪思。曰。然則可矣。因詠古詩云。人心盡如此。天下自和平。豈不美哉。臨罷。吳孝元盛言人有傷於虎事。曰。凡言語。除可戒可法外。當一切不談矣。如此說話。又至於延蔓支離。則豈非有害邪。
金退夫,金公直帶酒來精舍。先生亦往坐定。汝龍問。朱子云。人未有耳無聞目無1見時。夫人自有未發時。豈無無聞見時乎。曰。心雖未發。耳目則自有聞見。若以無聞見爲未發。則人無有無聞見之時。雖聖人亦未有未發時矣。朱子不云乎。費盡功夫。養得成癡獃罔兩漢矣。
問聖人不思而得。却似無意。先生曰。聖人之心。雖與常人異。豈曰全無意乎。季獻曰。聖賢若無意。則豈欲往弗擾之召乎。先生曰。弗擾之召。欲往而止矣。然知諸侯無處可合。而至於轍環天下。則是豈無意者耶。
是日。在坐者二十人與歌。而先生和之。因警諸生曰。初學功夫。爲善去惡而已。今日在坐諸君。他日皆爲善而無惡。則吾之望也。諸君勉旃。
問。使民如承大祭。何以云敬以持己也。曰。如見如承。皆行吾之敬故也。
質大全疑處。曰。擔閣。擔而閣之。閣。謂閣筆之閣。撒手。行步時弄臂也。霎時。暫時也。
問。何以則學整齊嚴肅。曰。從事於九容。則可以整齊嚴肅矣。安丈問曰。從事於九容者。地位高下。可得聞歟。曰。不作爲而自然皆中規矩。則可謂動容周旋中禮矣。能如是者。可謂聖人。
問。端坐靜坐危坐。不知其分辨。伊川端坐終日。呂與叔六月中靜坐。李先生敎人靜坐。汝龍疑先賢必危坐。而曰端坐靜坐。則端靜亦指其危坐也。曰。危坐則直指其跪坐。端坐靜坐則雖非危坐。坐以端靜。故曰端坐靜坐。伊川到寺。椅當佛面。伊川令轉椅。雖椅坐。身不搖動。則亦可曰端坐矣。蓋危坐則可以通稱端坐靜坐。而端坐靜坐。則未必盡爲危坐也。
趙季珍問四端七情之辨。先生曰。四端亦在七情中。而只指其善端言。則曰四端。兼指善惡言。則曰七情。退溪四端七情分言之。故與奇大升辨論。幾至一卷矣。然誰能非退溪而是奇公哉。是以。其游於門下者。所見皆如此。至於聖學十圖。云四端理發而氣隨之。七情氣發而理乘之。其分爲二物明甚。蓋理氣元非二物。各在一處。先儒說無有如此者矣。
安丈問情有善惡乎。曰。洛中如朴泂者。皆云情無善惡。如此者必是不知審幾而專不提省者也。若果提省其情。則其所發之情。豈能皆善乎。雖顏子。意則已善。而情則有不善之動。故曰纔差失。便更不萌作。
問陸棠何如人。曰。嘗學於龜山之門。肩背竦直。容貌端嚴。龜山奇之。妻以其女。後爲建賊范汝爲所得。因爲謀首。卒死於賊。朱子謂敬之賊。
至誠惻怛。以人言。精微怳惚。以神言。
先生將向臨津。出宿于野頭。汝龍進謁。因請埋神主祝文。先生曰。頃有求者。製給矣。因口誦曰。先王制禮。追遠有限。今將永遷。不勝愴慼。此將遷告詞。今就潔地。奉妥先主。永訣終天。不勝悲感。敢以淸酌。用伸虔告。此臨埋告詞。
問。聞頃者先生云。顏子意誠不及於聖人。然乎。曰。然。曰。愚意以爲於意旣無過。而心有差失。意誠與聖人無異。而心正未及聖人也。曰。知極其至。則行亦極其至。格致旣極其至。則意誠心正。亦極其至矣。蓋顏子格物致知。容有一毫未及於聖人者。故意誠心正。亦皆如此耳。
汝龍問。去秋先生在西湖時。朝士中有以爲時事方急。出處進退。有不暇顧云者。然乎。曰。或有爲此議者。曰。時急而進。則此亦可進之時。豈其所謂不暇顧而進者耶。曰。此非儒者之論矣。然彼云云者。猶云雖非行道之時。旣來都下。則可進而救其一分矣。然此乃第二義。非第一義也。
問。祖父同入一麓。拜祖時。父墓在後。心似未安。曰。勢然也。視之以異室可也。曰。傍親同在一山。則墓祭時雖不參祭。時或虛拜可乎。曰。雖四時不必皆拜。一年一度。不可廢也。曰。傍親如伯叔父等忌日。雖不參祭。亦不食肉飮酒乎。曰。然。曰。伯叔父兄弟之祭。亦可參乎。曰。參可也。
問。有服者雖無管絃。齊會飮酒。則不參可乎。曰。偶然相値飮酒可也。若相約聚會。齊坐酬酢之宴。則不可參也。
質大全疑處問。宅百揆總元戎之任。與高臥草廬者。其理則一。未詳其意。曰。窮達榮辱雖殊。在吾自樂之意則同也。
問認取自家不利便處退一步。曰。自家心有不利便。則不爲其事也。退一步。謂不爲也。
問。人無父母。生日當倍悲痛。是以禮律身也。至於父母生辰。設宴於其親。是以非禮事其親。如何。曰。父母若知當倍悲痛而禁之則不爲可也。若父母不禁則何可不爲。
問性者道之形體。曰。道雖散在萬事。而性是統體處。故曰性者道之形體。
諸友各持壺酒聚精舍。陪先生賞花。酒半。先生曰。古人纔別。必問做工之多少。諸君近來做甚功夫。汝龍對曰。點檢日用之事。但知退尺。不知進寸。曰。稍有操之之工。故知其退尺耳。若全放過。則安知其進退。吳孝元曰。近日諸友。皆有寡過之意。
問。昨聞顏子格物致知。皆未及於聖人。未詳此意。愚意以爲格致誠。已至於聖人。心正未及矣。曰。顏子格致誠已及聖人。則聖人之格致誠。是畫蛇著足矣。蓋顏子地位。猶未能不思而得。則其格致之功。安可謂已至於聖人乎。
問。立志。先賢多泛論。先生作書立言。每每首言此。何意。曰。非立志則萬事不成。因問曰。欲立志者。當何以用功。曰。誠則志自立。而以敬持之可也。
問。子罕言利。則亦必有時言之矣。曰。古者。利義一。後來。利義岐。計利則害義。亦後世之言也。因曰。古者。爲善則福。爲惡則禍。故古人樂於爲善。而不樂於爲惡。是利義一也。後世爲惡者利。爲善者不利。故樂於爲惡。而不樂於爲善。是利義岐也。
問科擧法都變了之意。曰。自科擧發身。則已非自重之士。而爲自售矣。然其爲祖父求封諡。亦豈可已耶。若以科擧出身而不求封諡。是自爲則重。而爲祖父則輕矣。蓋伊川以處士進。事體自異。故曰難言也。
問。葉味道問。三年之喪。吉祭而復寢。期。終喪不御於內者。父在爲母爲妻。大功則三月不御於內。小功,緦麻。獨無明文。朱先生曰。無明文。卽當自如矣。服輕故也。此義何如。曰。雖小功,緦麻。卽御於內似未安。因問聞朋友之喪。或七日。或五日不食肉。則白衣居外寢可乎。曰。然。
問樂意生香。曰。古詩云。樂意相關禽對語。生香不斷樹交花。蓋亦鳶飛魚躍之意。
問。交深者在喪。則雖不知亡者。弔而且哭可乎。曰。子夏喪明而曾子哭之。若哀其在喪。而欲哭之情發。則雖哭無妨。
問。如以事上京時。州官賮行。則其可受乎。曰。名以賮行則似可受。而以國法言之。則不可受也。因言曰。不受易也。不與爲難。李誠甫曰。如崔永慶者爲守令。則必不與矣。曰。然。
講有有小宗而無大宗者。汝龍疑君之別子。謂之次嫡而爲大宗。則其餘若側室子。不得爲大宗不遷之位也。曰。是也。
因主人由阼階。問曰。西尊位而主婦執事由之。東則非尊。而主人由之。未詳其意。曰。東。主位也。主人由阼階。故主婦以下。不得不由西階。非所以尊也。
問四味。曰。謂餅,麪,魚,肉。而湯則無之。余以爲不可無湯。故擊蒙要訣。敎用之矣。
問大祭西向立。曰。古者。廟南向。位東向。故拜者西向。厥後仍而不廢矣。今位南向。則北面拜可也。
質大全疑處問。神是理之發用。而乘氣出入者乎。曰。神有主理主氣之別。今此所云。主理一邊而言。故曰仁者木之神。
問豈不墮於不擇其本。而直圖其末之弊。曰。大學或問。不言各格其物。各致其知矣。
問裏面衆理之體用。曰。雖知義理萬善之本具本明。須識得裏面義理之體用各自分曉之意也。
問。纔祭高祖畢。酌獻祔于高祖者。而有曰先正位。次祔位。蓋祭高祖畢。卽祭祔位。則祔高祖者乃曾祖之子也。子先於父可乎。曰。祝辭。以祔食言。則非所謂先父而食也。況使人行之。則是尤有閒矣。
問子貢反築室於場云。則廬墓之事。古亦有之乎。曰。大抵弟子行三年喪者。不忍離去。侍神主所在之側終三年矣。子貢則又不忍離去。更築室於墓側。居三年。然後去耳。
金公直問。師喪或三月,五月,九月,期,三年者。不食肉。不參宴樂。而素衣黑帶乎。曰。然。汝龍問何以曰心喪。曰。內有哀戚之心。外無衰麻之服。故曰心喪。曰。爲師之喪。聖人不立服。何也。曰。恩義有淺深。故不立一定之服矣。曰。此意何在。曰。程子說有之。
問時師。曰。如俗云經師之類。又問昧然歸匣。曰。無祭告而遷祠版。故曰昧然。
問招魂葬。曰。死於軍。或沒於水。不得其屍。則以服招魂而葬其服。夫是之謂招魂葬。然非禮矣。
問。冠時。長子則西向。衆子則南向。南向主壁。何以長子則西向。衆子則南向。曰。東主位。故長子西向。南向雖主壁位。實則空處。然冠者南向。所以尊之也。
問有先人之禮。曰。此婚禮。自先人所行之禮也。
問斅師仰食於人。曰。古有如此事。或聚徒敎學。弟子合而饋師。
因尹文伯葬母事。先生曰。古人發引時。以晝不以夜。故或日食而見星。則卽駐柩不行。今人雖近地。必夜行。不知其何故而然耳。
往會尹文伯母葬。以簡問于先生曰。妻之喪。夫爲主。則神主何以書。祝辭亦何以爲稱。答曰。神主宜書故室某鄕某氏。無旁註可也。祝則宜稱夫某告于故室某鄕某氏。但題主祝。改伏惟尊靈。作惟靈。
質大全疑處問。宋魏以來。一南一北。未有以相君臣者。何也。曰。宋,魏之君。功德不相上下。故彼不敢以臣此。此不能以君彼。
先生以餕召汝龍與安丈。因問漢原廟之制。曰。原。謂再也。旣有宗廟。又有廟。故曰原廟。如今之文昭殿是也。但漢原廟則各爲廟。其制自惠帝叔孫通始矣。有一生問枉死市叔孫通。曰。此乃忿罵之辭。通本無枉死事。
金子張兄弟來謁。因問庶叔某某日已葬。然服則甚重。不食肉。何以爲限乎。曰。踰月而葬。禮也。雖葬於一朔之內。食肉則以此爲限可也。
與吳孝元,兪淑夫,金子張等七人。同學聖學輯要。講至天命之謂性。先生曰。天命率性。則無容人爲。至修道處。方有功夫也。
問或橫或豎。曰。一言而該盡體用乃橫說。累言而只論一端乃豎說也。
問。性之德而具於心。此則都指人而言。曰。本性命而言。則不得不推原其本。故第一節。竝言人物。大抵書本爲人。故自道也者以下。都指人矣。
問。自戒懼而約之。戒懼旣是未發。未發中又有至靜乎。曰。戒懼只是涵養之意。自學者言。則初來致中。必多未至。故約之以至於至靜云爾。非謂靜中又有至靜也。
問斷置自易。曰。宋時有强盜之羣。計欲取司馬溫公爲黨首。溫公之友。見溫公謂曰。吾聞强盜之羣。計欲取公。甚以爲憂。溫公答曰。此事不難。只死而已。何難之有。此溫公斷置自易處也。
問橫陽之命。曰。韓成初爲橫陽君故云。又問鼎貴。曰。謂忽貴也。
問胡部。曰。未詳。意胡樂也。又問上林侈矣。曰。侈謂富盛也。又問懟筆。曰。謂憤筆也。又問廢春秋自北面。曰。王安石厭三傳之煩。而遂廢春秋之學。推尊師之義。而謂人主可以北面事其臣。蓋皆言其病痛也。
往精舍。與諸友旅謁。汝龍問易有太極。易字指理而言乎。指氣而言乎。曰。指氣之變易而言。於此亦可見理氣之不可岐也。其釋當曰。於陰陽變易之中。有太極之理。是生兩儀云爾。
問鬼神合其吉凶。曰。卜而聽吉凶於鬼神。聖人之知其吉凶。與鬼神合也。又問。旣云陰與陽柔與剛。則當云義與仁。何以云仁與義。曰。此由統體而言爾。
因講四端不言信曰。先賢之書。不可率易增添。林隱程氏謂誠實之心。信之端。仁義禮智之心。旣是誠實之理。便所謂信也。豈別有誠實之心乎。孟子之不云。必有以也。退溪將林隱此語。載於聖學十圖。吾意則恐不可也。
因講始則不知愛物。充之以至好殺曰。吾少時著木屐行泥濘處。初來。持心甚謹。猶恐泥汚於足。一蹶陷泥之後。踏泥自安。爲惡之人。亦如是也。可不謹於始乎。
因講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曰。以生原二字。學者之見每誤矣。因出與牛溪答問理氣論辨一冊示之曰。見此則可以知矣。汝龍請傳錄以來。
問保明津送曰保明如今保單子津送謂使人率去又問幾分。曰。如今講經計畫之意。
問斷流而爲忍。曰。如今父子夫婦之間。多以斷而終至於忍。又問之善之惡皆志之說。曰。志者。心之所之。雖爲惡之事。其心必有所之。以此而言。則亦不可謂非志也。
因講公天下事。若用私意爲之之說曰。如桓,文之事。固爲天下而爲之。是非公天下事乎。然原其心。皆出於私意。如唐太宗勵精圖治。以致太平。亦皆未免私意。
因論神仙之說。汝龍問朱先生發揮參同契者何意。曰。屈原傷時。而離騷之卒章。有登仙之語。朱子晚遭僞學之禍。有此意思。當時弟子之言。亦有此意。曰。然則何以不明言其意耶。曰。居今之世。傷時之說。不可明言也。註楚辭亦此意。但參同契序曰。空同道士鄒訢。未知此意。
問不用某許多功夫。曰。聖人格致功夫已至。故曰不用聖賢許多功夫。亦看聖賢底不出。如云見不到聖賢意思也。朱子平生用功於大學至矣。他書則雖不甚用功。便無疑意。大學則改而又改。至於臨沒而後已。故曰不用某許多功夫。亦看某底不出。
問。氣以成形。理亦賦焉。未知此意。曰。別無他意。只明其理氣不相離而已。
問。輯要所論居敬窮理力行三者。似未明白。曰。尊德性是居敬。博學於文是窮理。約之以禮是力行。而但約禮於力行。意似未足。
問一貞八悔。曰。以內卦爲貞。以外卦爲悔。內卦乾也。而外卦則變爲八。故一卦皆今八卦。是以。爲六十四卦也。問僂句成欺。曰。僂句。寶龜名。本以所出地名之。左傳。臧昭伯如晉。臧會竊其寶龜僂句。卜信與僭。僭吉。後季平子立會。會曰。僂句不余欺也。引此。蓋言術數之非。
問七分之貌。曰。程子作易傳曰。此乃七分之書。謂十分內所說只七分。其餘三分。則在人自得云爾。門人張繹祭之曰。先生有言。見于文字者有七分之心。繪于丹靑者有七分之儀。此蓋用其語。此謂七分之貌者。謂程正思體貌柔弱。而中之所存至剛。故曰未足以見其七分之貌。
問一每生二。不假絲毫智力。曰謂。若以智力爲之。則必須以己意安排。此則自然推上去。自住不得也。又問繫辭何因而成。曰。因其象而成之。又問。象則見而知之矣。厥初何以知其理而名之以理也。曰。聖人以爲陰陽動靜旣如是。必有所主宰而使之然者矣。
問。七情各分屬四德。似不相合。曰。喜哀樂欲。則屬於仁。怒惡懼則屬於義。亦似乎得。但若分屬。則不可得。蓋仁義。乃四德之綱。而禮智。就仁義上節文是非者也。故曰立人之道曰仁與義。孟子曰。仁義而已矣。先儒有以愛屬乎禮。欲屬乎智者。而哀懼則棄之。恐非。
問。五行。質先生乎。氣先生乎。曰。氣生於兩儀未立之前。質成於天地已分之後。
金子張問。人心感於善則淺。感於惡則深。何也。曰。常人之心。以其氣稟物欲之查滓。在裏面相感。故所感於惡者爲深矣。
吳仲老問。與兄同居。兄若不爲晨謁。弟可獨行乎。曰。理當委曲陳達。而兄若終不行。則不可獨行也。朔望則雖獨行。可矣。
問瘞重。曰。重。古者鑿木爲之。猶今之魂帛也。謂之重者。以其有柩而又有此鑿木也。
問。宋高宗何以不請欽宗梓宮乎。曰。金人議欲立欽宗於汴以北。故欽宗生時。高宗嫌而不請。及其死後。因循放過矣。仍曰。春秋之義。一事有狄道。則待以夷狄。如高宗者。旣已稱臣於夷狄。豈可許以正統乎。黃牧使固執偏見。不信吾言。不知其意矣。又問繳奏。曰。謂詔下而不施行。繳而奏之也。
先生以晦齋大學或問補遺一卷許覽曰。博引古書。殊無正釋經文之意。
問心性二用。曰。蓋以心性爲有二用也。曰。理氣互發之說。始出退溪耶。曰。黃勉齋亦有此言矣。曰。此先賢必有所見而言。然理發之說。百爾思之。未得其意。曰。不知其何以言也。
問。宣王有志而共和罷。曰。厲王奔彘。二相周,召共政。謂之共和。宣王立。有志於政而共和罷矣。
問眞元之氣。浩然之氣。曰。眞元浩然。本非二氣。而以道義養之則爲浩然之氣。只保養血氣則爲眞元之氣也。故輯要養氣章。專論善養仁義之心。而終之以養浩然之氣矣。蓋以道義善養仁義之心。則浩然之氣自生。而眞元之保養。亦在其中矣。故善養仁義之心者。兼養眞元之氣。只養眞元之氣者。未必善養仁義之心也。
問。先生每言宋高宗不可以與正統。然朱先生以不遷之位言之。何也。曰。余所言。萬世之公論也。朱子所言。一時之公論也。以一國言則雖純爲夷狄者。可以祖有功。而宗有德矣。以萬世言。則在春秋時。雖中國之君而一行夷狄之禮。則以夷狄待之。況高宗以中國之天子。稱臣於夷狄。豈有夷狄之臣而主萬古之正統乎。有人云高宗之稱臣。假也非眞也。此言非是。君臣之間。不可以假爲。故孔子曰。必也正名乎。此言非有志於學問者。必不能信得及矣。近者申普,金璥。一言領悟也。
問。朱子大全昏禮迎壻。有女尊長出迎之文。意不必女父也。曰。非女父而有主昏者。則可以爲之。旣無主昏者。而女父兼尊長。則女父爲之可也。其所謂女尊長者。似必有爲而言。
問。有服者著白笠何如。曰。古人。雖弔不以玄冠。況有服乎。頃見華人著白巾而食肉者。問之。乃有服者。今日見洪萬戶俊以大功服。著白笠而來。見之不至駭怪。若成習則著之何害。曰。有官者恐未安。曰。私居。服之何害。
因言盧相爲大憲時。有衣服之禁。余知相業之不盛。笠制衣袖。見譏於人久矣。何關於時政而禁之乎。又問。許公曄。自以爲擔當學問乎。曰。自以爲擔當矣。金子張曰。趙季珍往許公前。問非公事未嘗至於偃之室曰。若切親至官府。使主倅請來則如何。許公曰。往見是亦公事也。其言何如。曰。所見如此。故其行事如彼。汝龍問其學無乃有源流乎。曰。花潭。有與者則雖不宜之饋。皆受。無與者則飢坐累日。亦不求於人。此似禪道。是許之所從來也。
問程子爲上元主簿時脯龍之事。曰。有龍作怪。程子捕打脯之。曰。神龍。人可捕乎。曰。其龍必非神龍。若神龍則焉能捕乎。
問。以形而下者言之。則事物爲體。而其理之發見者爲之用。先生指示案上冊曰。以冊言。則此冊乃體。裏面許多聖賢之言。用也。又問。以形而上者言。則沖漠爲體。發於事物爲用。夫形而上者。只是沖漠而已。何以復指發於事物爲用耶。曰。以孝言。則必不終日夜事親。未事親前。沖漠也。方事親時。發於事物也。
問。牛溪東西論議與先生脗合乎。曰。大槪所見相似。而當初是非。與我不同。我以東爲非。牛溪以西爲非。敢問牛溪之見。曰。其意以爲沈某抑金某之淸顯。此乃私心也。余意以爲如尹元衡,李樑輩。則固不可以避嫌而放過矣。今沈某雖非淸謹之類。亦一凡人也。則置而不論。可也。金某乃不避嫌。攻之不已。終至於士林不靖。國體虧損。此非東之過乎。乙亥年間。余在朝謂曰。當初則其過在東。而今年則西之過也。衆口同是余言。而今則當初非東之一節。隱而不論云。可歎。然使牛溪處置。則必與我相合矣。大抵今番所用人物。皆前輩所棄。而反不如前輩者。則豈能服人心哉。
問。上下弦則日月近一而遠三。曰。謂一分近而三分遠也。
金子張問。慾萌於中。知而窒之。後有復萌者。或有不萌者。慾之輕重。分數有異。何也。曰。譬如除草。窒不復萌者。去其根者也。窒而復萌者。以土覆之者也。以土覆者。姑似除去。而不久復萌矣。顏子之不貳。去其根者也。劉元城雖未及顏子。而被謫去時。以爲將父母遺體。矢不犯色而來。厥後三十年在謫。色心不復萌作矣。
問。道學之名。始於何代耶。先生曰。始於宋朝。道學本在人倫之內。故於人倫盡其理。則是乃道學也。但不知道而暗合者。是習而不察者也。大抵知道。然後爲臣盡忠。爲子盡孝。如不知道。雖有一段忠孝。豈能所行皆合於道乎。
問。我朝學問。亦始於何代。曰。自前朝末始矣。然權近入學圖。似齟齬。鄭圃隱號爲理學之祖。而以余觀之。乃安社稷之臣。非儒者也。然則道學。自趙靜菴始起。至退陶先生。儒者模樣已成矣。然退陶似遵行聖賢言語者。而不見其有自見處。花潭則有所見。而見其一隅者也。
問羅欽順,薛瑄,王守仁之學。曰。羅欽順。拔萃人物。而所見少差。薛瑄。雖無自見處。而可謂賢者也。王守仁則以謂朱子之害。甚於洪水猛獸之禍。其學可知。而中朝至乃從祀於聖廟云。中朝之學。可知。
問。未生陽而陽之理已具。陽氣未生之時。陽之理何所具乎。曰。未應不是先。已應不是後。因示硯家曰。此硯家未造前。非無硯家之理。故造成之後。卽有此理矣。
問天地有定性之說。曰。人之性則修之者。爲賢爲聖。汩之者。爲愚爲不肖。天地草木。則不能推移而有定性矣。又問。以寒暑之失時。災傷之不正觀之。則天地亦似無定性。曰。寒暑失時。災傷不正。是乃氣數。人爲所致。豈天地之本性哉。
問。食色臭味亦天性。則食色臭味之欲。發於何性也。曰。七情中愛欲。皆發於仁之性。
問。鳶飛魚躍。與勿忘勿助之意同。曰。思而又思。然後問可也。曰。此不用力之意乎。曰。謂之勿忘。則豈專爲不用力之意耶。
問復所以見天地之心。曰。當春夏之時。萬物發養。則將何所據而見其心乎。故於勳之端。乃見所謂天地之心。譬如人之仁心。於初發時可見。及其博施濟衆之時。其仁固盛。而反有難見者矣。
問無是餒也。曰。無是之是。指浩然之氣也。餒。一身之氣不充體也。如云若無浩然之氣。則雖欲行道義。一身無氣如飢乏然也。若道義則是本有之物。豈有飢乏之時乎。
問。漢時用人。必試於郡縣。然後登進其賢者能者於朝。以今觀之。有吏才者不足於京任。有名於京職者。不足於一縣。其故何歟。曰。漢時郡縣。非如今之郡縣。一郡如今之一道矣。大抵人品各異。如蔣琬能治全蜀。而不能治一邑。自今視之。爲憲長時。與人無異。任一道一縣。則反不能及人。又有能於一道一邑。而不能成形於臺閣者。不可以一槪論也。
問。前日先生云。鳶魚之飛躍。與勿忘勿助同意。汝龍思而終不得其意。敢請。曰。鳶魚飛躍。是天理流行也。勿忘勿助。則天理亦流行矣。〈以上己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