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九 詩三十八 宛陵集
卷五十 詩三十九
卷五十一 詩四十 

○桃花源詩(並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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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祐元年,予在京師,邂逅與都官員外郎張侯顒遇於書肆中。張語往時相識於唐俞家,今二十三年矣,因各言出處。張曰:“實居武陵,武陵舊跡可具道。始時陶潛為記與詩,其後往往賦詠不絕。君之仲父昔嘗有作。聞君能詩,多為公卿大夫諷誦,願得一章誇吒遠土,亦當買石刊置岩下。”既重其意,許其錄幼時所為五言,歸閱故稿,則頗不愜心,遂別為一章,以塞張侯之請。)

鹿為馬,龍為蛇,鳳皇避羅麟避罝,天下逃難不知數,入海居岩皆是家。武陵源中深隱人,共將雞犬栽桃花。花開記春不記歲,金椎自劫博浪沙。亦殊商顏采芝草,唯與少長親胡麻。豈意異時漁者入,各各因問人間賒。秦已非秦孰為漢,奚論魏晉如割瓜。英雄滅盡有石闕,智惠屏去無年華。俗骨思歸一相送,慎勿與世言雲霞。出洞沿溪夢寐覺,物景都失同回槎。心寄草樹欲復往,山幽水亂尋無涯。

○永叔席上分韻送裴如晦(得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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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華夜夜濃,汴水日日減,行邁唯恐遲,離懷不須黯。遠輕吳江潮,乃見丈夫膽,君意應洗然,吾方困塵慘。

○永叔白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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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笑嫦娥不了事,走卻玉兔來人間。分寸不落獵犬口,滁州野叟獲以還。霜毛茸目睛殷,紅絛金煉相繫擐。馳獻舊守作異玩,況乃已在蓬萊山。月中辛勤莫搗藥,桂傍杵臼今應閑。我欲拔毛為白筆,研朱寫詩破公顏。

○直宿廣文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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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夜宿廣文,葉響竹打雪,昨夜宿廣文,窗影竹照月。賴此數竿竹,與我為暖熱,上有寒鵲棲,拳足如瘦蕨。平明欲飛去,唶唶若告說,我無喜可報,煩爾弄觜舌。亦嘗苦老鴉,鳴噪每切切,為學本為道,窮蹙令素發。但能得酒飲,終日自兀兀。

○送宋中道太博倅廣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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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役無冬春,車馬無南北,急若機上梭,離別腸自織。其間走聲利,晝夜不能息,晚得二友生,胸吐五色。各思強祿仕,安肯坐仰食,一之毛遂鄉,一之太伯國。豈無穎脫才,可邁古風力,明當隔大河,去路指鬥極。誰念平原君,能於眾中識(裴如晦時亦宰吳江)。

○送宋端明知成都(其兄相國新鎮河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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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仲俱邦棟,朝廷倚以隆,出為周九牧,入是漢三公。歲易星辰轉,天均雨露同,威聲滿河北,事業出山東。賦壓臨邛馬,文高益部雄,英靈當自伏,教化已先通。彀騎花川隘,壺漿錦裏空,道塗來笮馬,都邑貴郫筒。刀夢殊祥後,鋒車急占中,春江須愛賞,花鳳在梧桐。

○戲作嫦娥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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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昨既賦白兔詩,笑他嫦娥誠自癡,正值十月十五夜,月開冰團上東籬。畢星在傍如張羅,固謂走失應無疑,不意嫦娥早覺怒,使令烏鵲繞樹枝。啅噪言語誰可辨,徘徊赴寢褰寒帷,又將清光射我腹,但覺軫粟生枯皮。乃夢女子下天來,五色雲擁端容儀,雕瓊刻肪肌骨秀,聲音柔響揚雙眉。以理責我我為聽,何擬玉兔為凡卑,百獸皆有偶然白,神靈觸冒由所推。“裴生亦有如此作,專意見責心未夷。”遂云“裴生少年爾,謔弄溫軟在酒卮。爾身屈強一片鐵,安得妄許成怪奇,翰林主人亦不愛爾說,爾猶自惜知不知?”叩頭再謝沋已去,起看月向西南垂。

○送李涇州審言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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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章乘一障,不過提千兵,今握數萬眾,獨自制名城。諸將俯聽命,莫敢輒吐聲,堂下選褭,帳中圖崢嶸。山川在目中,虜寇來必平,誰人識謝艾,只是一書生。

漢家舊日回中路,天子新除太守行,牙將握刀趨遠驛,羌人下馬拜高旌。雲間白草開邊隴,山上朱樓壓郡城,勇脫區區簿書內,壯心應欲請長纓。

○送刁景純學士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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嘗聞朔北寒尤甚,已見黃河可過車,驛騎駸駸持漢節,邊風慘慘聽胡笳。朝供酪粥冰生碗,夜臥氈廬月照沙,侍女新傳教坊曲,歸來偷賞上林花。

○送馬仲塗司諫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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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逆龍鱗司諫諍,又持旄節使陰山,貂裘不見風霜勁,雁磧遙知道路艱。冰膾芥齏非楚味,玉苕蘭茁說燕顏。單於不敢輕中國,名馬新調為送還。

○重賦白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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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叔云:諸君所作皆以嫦娥、月宮為說,頗願吾兄以他意別作一篇,庶幾高出群類,然非老筆不可。) 兔氏穎出中山中,衣白兔褐求文公,文公嘗為穎作傳,使穎名字存無窮。遍走五嶽都不逢,乃至琅邪聞醉翁,醉翁傳是昌黎之後身,文章節行一以同。滁人喜其就籠絏,遂與提攜來自東。見公於巨鼇之峰,正草命令辭如虹,筆禿願脫冠以從,赤身謝德歸蒿蓬。

○王祁公北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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園林多高樛園卉多芳柔,紅紫經幾春,青枯經幾秋。我至每懷浮觴之卿翁,但見浮觴之水汩汩流。水流日夜曾未休,高門世世生賢侯,不比平泉碑缺《花木記》,又非家鴟嘯鳳皇樓。洛陽城中亦有園與宅,常同歐陽翰林攜酒遊,竹間池館遺翠羽,戶外楊柳繫紫騮。今嗟齒似舊屐作博士,嘉趣只與心相仇,強騎瘦馬往城北,二十三年如轉頭。歸來作此辭,且應主人求。

○觀楊之美《盤車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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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口長松葉老瘦,澗畔古樹身枯高,土山慘憺遠復遠,坡路曲折盤車勞。二車回正轅接軫,繼下三車來嶙,過橋已有一乘歇,解牛離軛童可哂。黃衫烏巾驅舉鞭,經險就易將及前,轂輪傍側輻可數,蹄角攙錯卷箱聯。古絲昏晦三尺絹,畫此當是展子虔,坐中識別有公子,意思往往疑魏賢。子虔與焉皆妙筆,觀玩磨滅窮歲年,塗丹抹青尚欺俗,旱龍兩日猶賣錢。是亦可以秘,疑亦不可捐,為君題卷尾,願君世世傳。

○寄許越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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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元冠蓋裏,無若賀知章,乞得鏡湖水,洗出明月光。行坐鏡與月,身衣羽人裳,心存《黃庭經》,目視白鳥行。歲時忽已古,高韻抗彭莊。今聞許子春,來守稽山傍,稽山風月在,鏡水菰蒲長。臘市開梅萼,霰雪淩早芳,臥龍生茗舌,鼓角催新陽。焙邊可以啜,樹間可以觴,賀老於當日,必定無此嚐,唯有李白詩,酒船芙蓉香。安得效白也,剩載借艅艎,與君同醉翁,智慮收肝腸。

○永叔請賦車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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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唇紫錦背,漿味壓蚶菜,海客穿海沙,拾貯寒潮退。王都有美醞,此物實當對,相去三千里,貴力致以配。翰林文章宗,炙鮮尤所愛,旋坼旋沽飲,酒船如落埭。殊非北人宜,肥羊啖臠塊。

○寄題郢州白雪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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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之襄王問於宋玉,玉時對以郢中歌。歌為《白雪陽春曲》,始唱千人和,再唱百人逐,至此和者才數人,乃知高調難隨俗。後來感概起危樓,足接浮雲聲出屋,中古客應無□□,怊悵鯤魚孟諸宿,樓傾復構春又春,酒瀉琉璃烹錦鱗,青山繞欄看不盡,眼穿蕩槳石城人,□□□去知何在?寒花雨斂自生顰,今聞太守新梁棟,試選清喉可動塵。

○和永叔答劉原甫遊平山堂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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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土坡阤岡頂寺,青煙冪歷浙西山,半荒樵牧舊城下,一月陰晴連嶼間。人指廢興都莫問,眼看今古總輸閑,劉郎寄詠公酬處,夜對金鑾步輦還。

○平山堂留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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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岡莽蒼臨大邦,雄雄太守駐旌幢,相基樹楹氣勢厖,千山飛影橫過江。峰嶠俯仰如奔降,雷塘波小鸂鶒雙,陸羽井苔粘瓦缸,煎鐺瀉頂聲淙淙。雨牙鳥爪不易得,碾雪恨無居士龐,已見宣城謝公陋,吟看遠岫通高窗。

○送張子卿秀才(公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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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九土中,天網該時秀,有鳳不收羅,有麟不獲狩。賢豪為谘嗟,都邑誦瓊琇,而我當是時,欲見恨未遘。忽過廣平居,遇子乃邂逅,懷中二新篇,幸出洗昏瞀。一美韓公才(稚圭也),一語南方寇,鏗然青琅玕,交戛風雨驟。輒用告眾多,亦未甚便售,固知至珍物,不入市井貿。昨朝驚扉鳴,始悟子來扣,巨編高貯襟,細卷仍函袖,麻衣踏犀靴,再拜謹以授。因之重感愴,世德實有舊,文體古為徒,家聲喜能又。其間讚愚辭,愧累將恐詬,磨拂李杜光,誠與日月鬥。退之心伏降,安得此孤陋,豈能造春榮,豈解易星宿。一身猶寒饑,生未飽藜豆,高高河漢流,肯下饋湔漱。蟲魚儻無施,捉撮不乖繆,聊此慰窮愁,文章終莫就。庭前枯石榴,寒雀並清晝,逍遙獨詠歌,寄翼與報酬。

○江鄰幾學士寄酥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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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平烹瓊乳,咸陽摘冰枝,秦女點山日,張公開谷時。刻破玉漿壺,泛融金酒卮,適從關中寄,不見博士卑。

○答劉原甫寄糟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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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國萬家城,千畦等封侯,絜當燕去前,醃牙費糟丘。無筋偃王笑,有味三閭羞,寄入翰林席,聖以不撤優。又寄蓬門下,作賦誰肯休,唯我廣文舍,免為齏鹽仇。劉公漢家裔,才學歆向儔,胸懷飽經史,辨論出九州。曾不奉權貴,但與故人投,贈辛非贈甘,此意當自求。

○銅雀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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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舞人已死,台殿棟已傾,舊基生黑棘,古瓦埋深耕。玉質先骨朽,松棟為埃輕,築緊風雨剝,埏和鉛膏精。不作鴛鴦飛,乃有科斗情,磨失沙礫粗,扣知金石聲,初求畎畝下,遂廁幾席清,入用固為貴,論古莫與並。端溪割紫雲,空負世上名,韓著《毛穎傳》,何獨稱陶泓,儻以較歲年,泓當視如兄。

○歐陽永叔、王原叔二翰林,韓子華、吳長文二舍人,同過弊廬,值出,不及見(十二月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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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竹為門扉,不可容車騎,況如鄭廣文,無氈藉賓位。窮冬月破七,貴客聯玉轡,傳騶肅里閭,下榻呼童稚,問我何所往,共留牆上字。兒愚不知誰,金章言照地,既屈卿大夫,恨莫親帚彗,星躔回已高,麟趾寧復至,戢戢鄰巷居,相見竊自喟。豈料瘦老翁,能令賢達至,昔時蓬蒿徑,安有此盛事?

○元忠示胡人下程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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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于獵罷臥錦紅,解鞍休騎荒磧中,蒼駒騧駱六十匹,隱谷映坡分尾鬃。九駝五牛羊頗倍,沙草晚牧生寒風,貴賤小大指五百,執作意態皆不同,二鷹在臂二鷹架,駿大當對寧爭功,氈廬鼎列帳幕擁,鼓角未吹驚寒鴻。土山高高置烽燧,毛囊貯獲閑刀弓,水泉在側挹其上,長河杳杳流無窮。素紈六幅筆何巧,胡環盡妙誰能通,今日都城有別識,別識共許劉元忠。

○送李太保知儀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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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塞開牙帳,論兵啟《玉鈐》,漢泉思白馬,秦塚吊蒙恬。族本西山大,聲從渭北兼,相如嘗學劍,文士亦何嫌!

○劉元忠遺金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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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生美果,且體橘包微,韓彈有輕薄,楚萍知是非。甘香奉華俎,咀嚼破明璣,欲換齏鹽腹,盈奩忽我歸。

○王原叔內翰宅觀《山水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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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蒼蒼,連峭峰,大山嵯峨雲霧中,老松瘦樹無筆蹤,巧奪造化何能窮?古絹脆裂再粘續,氣象一似高高嵩,上有荊浩字,特歸翰林公。願換廷圭一丸墨,誰言賣錢須青銅?范寬到老學未足,李成但得平遠工,黃金白璧未為寶,文人師臣無不通。

○送廖倚歸衡山(倚來為其兄求集序於歐陽永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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雌猿夜啼別湘東,曉尋故人背孤桐,孤桐有聲彈不響,弦絕曲在埋蒿蓬。知音萬古期必逢,今日已聞天下雄,陟山涉水不辭遠,文章大名居禁中。扣門一見顏色喜,抱琴三歎含徵宮,九疇不汩微禹力,堯舜豈無明與聰?推根致本賢意合,敘述況值太史公,貿金得玉莫忘寶,卻過洞庭乘朔風。猿休啼月月色好,還來舊山伴狙翁。

 

本宋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遠遠超过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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