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村家藏槁 (四部叢刊本)/卷第三十三
| 梅村家藏槁 卷第三十三 清 吳偉業 撰 清 顧師軾 撰附錄 景武進董氏新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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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村家藏藳卷弟三十三 文集十一
序七
江南巡撫韓公奏議序
御史中丞蒲坂韓公巡撫江南之五載 天子洊錫公命進秩司空公自
以幸得備位維是地方之得失閭閻之利病分條其所以與及所以革之
狀 當㝉幸聽其言得奉行弗墜以少逭於闕失其副封與草藳具在手
自裒輯得若干卷授其部民吳偉業序之偉業讀而歎日 上之加勞公
與公之盡心厥職者其在斯乎其在斯乎昔我 世祖章皇帝聽覽之暇
命儒臣采經摭傳以撰集羣書無亦以後之人制度文爲鑒於前王之成
訓罔或遺漏故不厭其多聞博物而義𩔖之𢎞深也若奏對之體貴乎指
事造實以通變而適用其理覈其文顯一切傅㑹繁曲之辭屏使弗進偉
業每南苑夜
見諸公坐而假寐漏下三十刻中書猶捧督撫所上章奏
以叅訂 國書有㣲文之疑互相爲之執筆彷徨春詳久而後定然則有
事於敷陳者可不愼哉詩日維今之人不尙有舊書日乃身在外乃心罔
不在王室當韓公之在京師宿衞忠正曉習文法佐木宰以贊邦治周官
所云大事則從其長小事則專達其公之謂歟 天子器其能擢自帷幄
出典畿輔三命作牧四方具瞻公涖政浹旬固已赫然改觀矣無何有遷
擢江南之命先是江南山越未平萑符數起閩海巨冦闌入内地以詿誤
吏民當事者赤囊紛馳告變收捕之章又數從中下公至之日氛祲消而
奸宄息不動聲色用拊循彈壓以爲政向之所謂告急之書窮考之案則
皆無之顧以東南區區一隅賦稅居天下之半秦楚滇南閩粤之餉檄使
旁午奔命弗遑吳民戸賦而口歛鄉部書都鄙之版椽史掌邦國之貳調
發出納千條萬端郡邑守相日有要月有成趨辦不及卽鐫譙隨之發代
者拜除如流罷免者羈管不去雖有考課之法亦不得而施公能無燋心
極慮以求當世之長䇿耶昔有宋安撫大臣設上佐以勾管機宜文字主
者執凡治要而已今者職事巨細旬朔動以具聞其間 詔條赦令計簿
獄詞所當鈎稽而出入者節目繁夥不可億算唯公通達政體能周知乎
輕重贏縮之數而操綱紀以御之如游刃如治絲如燭照而觽解故有所
建白區處詳當體例精密深嚴之地朝拜夕可所司莫得而駮難焉論者
以此重其才服其畧它人爲之弗能及也已竊惟古來奏疏莫善於晁賈
亦嘗建積粟鑄錢韓范歐陽本經術大儒在西夏河北所進劄子首以理
財足國爲務夫論事人主之前先使之知經制出入充然其有餘則仁義
道德之有始可得而進自古然矣方今西北之土未盡墾山澤之産未盡
出商賈并兼之利未盡講求以歸縣官舉天下之費畢出之於農故軍興
孔亟水旱災荒則上與下焦然其並困我公以肺腑居重任憂公如家權
時制宜用其徵發期㑹以仰副度支之急若夫定經賦寛民力爲根本以
兼爲東南此萬世之謀不易之論未始不端言之也漢神爵之治尙綜覈
而致其隆於三代唐貞觀之政行仁義而收其效於富强聖主賢臣諮諏
要道或課名實或布寛仁一張一弛同條共貫非巳事之極驗耶 世祖
所以大修吏治務合經意者蓋兼之也 今天子寅恭祗畏廣詢博諮尤
閔念我東南之民以訪求疾苦其久任公者將盡行公之言而公之言有
非一時所能盡處腹心密勿之地入則造膝留身出則皂囊封上嘉謀嘉
猷從容陳請必期實有所裨益此豈疏逖小臣芻蕘獻替者可得而比然
則其嘉惠吳民雖古大臣之用心無以過之矣彼於文墨治辦之間謂公
功著職修服其才而重其略不知此特庶務之可見者耳又烏足以窺公
之大哉謹序
江海膚功詩序
古者克敵必示子孫故於人臣之有功者旂常以記之鐘鼎以銘之簡册
丹青以載之鼔籥笙簧以歌之王命尸臣官此栒邑虎拜稽首天子萬年
商周以前尙矣降此則輔氏之鐘魏顆所以獲杜囘也邢國之鼎禮至所
以掖國子也燕然北征竇車騎所以登山刻石也冀州安居皇甫義眞所
以定亂作歌也上之人載在盟府絃之樂官圖其勞於不朽爲臣者則又
受彝器而刻其辭用薦家廟傳後世永永矢報於勿忘嗚呼功名之際豈
不盛哉今我西安梁公庸江甯一捷再造南土 天子晉秩而寵異之且
將定封焉吳之人以其憂兵閔亂賴公克㡳於甯也作歌詩數十章公日
吾之功旣在史氏矣惟士大夫贈我以言重於琱戈黼黻不可以不記乃
執首簡命偉業日子爲吾序之公秦人也車鄰駟鐡小戎無衣之詩其音
亢切而僨厲清笳急笛驟而歌之介胃之士無不撫劍擥腕變色衝㓂者
此秦風之雄乎若夫三江五湖之間樓船羽蓋黃頭櫂歌非猶夫扶風壯
士之聲情慷
也石城烏棲江南之弄非猶夫隴頭水關山月之激昻三
歎也語日歌詩必𩔖斯豈其𩔖哉余則以爲不然公之在軍中通詩書習
禮樂有輕裘緩帶投壺雅歌之風及其
軍決戰雖以吳人之不武驅之
赴利決命爭首視五陵六郡之豪不是過焉又何有於土風而謂南音寛
柔嘽緩不足乎聽耶然則吳士大夫之屬而和者用公之氣以講軍容而
壯武節其辭皆發揚蹈厲請以奏之師中當古短簫鐃歌之曲可也公笑
而頷曰善遂書之以爲序
鹽運分司張森岳賑濟册序
苟可以仁恩及物則智不必勤其官能不必舉其職推而行之罔或勿濟
今夫鹽筴者利之所自出專以佐國而足用非曉然有益於民者也周禮
掌邦之委積治年之豐凶於荒政纖悉具備而山澤之利則盡推以予民
其設之官者制其政令而已無所謂征榷以取之也自管子相齊以爲海
王之國卽水煮鹽宜筦其權而盡歸之於上其說日予之在君奪之在君
使人長見予之形而不見奪之理後世遵而行之豪强并兼擅利孔而撓
上法者害固以浸除而諸君吾子之所食無不量其釡升而爲之設衡立
準其法至爲苛細鹽筴尙爲有益於民否𫆀鹽筴誠有有益於民者國家
水旱之不時什一之征常恐不足於用惟鹽爲天地所藏取之無害足以
佐公家之急漢元封中置鹽官二十八郡齊居其六山東大水民餞流人
轉徙賑恤以億萬計然而外奉軍旅内供興作得以不匱則鹽筴爲之饒
也鹽筴爲之饒於國家愛濟元元之意未嘗不陰爲之助獨爲是官者不
能顯以養民其顯以養民如吾友張君森岳是已張君爲青州鹽運分司
青州者山東負海之地管子所謂渠展之鹽梁趙宋衛資以仰給者也爲
君計者鈎稽弊漏恤下惠商廣蓄積以備乏絶斯足以勤其官矣權時緩
急搜逋舉羡俾朝家以全力爲農民不加賦而用自給斯足以舉其職矣
迺有進於是者𡻕比不登民之流離不能自存者僵仆滿道 朝廷方發
帑金遣使者賑救畿以南而張君能先民之急損貲爲粥於路又下勸分
之令募豪長者相假貸願輸者具以其名聞奬勵有方賦恤有法所全活
最眾是可爲難也已夫張君嘗治一道以牧民有稱於時矣此其事辦之
有餘余以爲難者方君以鹽筴爲官能不拘拘於職守救災眚施德惠知
所本務管子賢人也相齊之功霸以九世而君之所見似爲過之誠可書
也於是乎言
海防魯公贈言序
吳郡瀕海之邑其民有事於供億而驛騷弗甯者非甚良牧莫能恤也㑹
稽魯公繇絲綸近臣出副二千石來蒞吾吳以防海爲其職嘗與余論海
事而籌之曰夫海上之築城堡立墩臺所以駐屯兵也除道成梁陳芻置
頓則以備王人之銜命大帥之巡守惟恐賦歛之不時闕而爲罪其於用
民之力亦已極矣夫土功者王政之所不廢也吾誠以其時量功命日揣
高卑度厚薄而爲之則城可立臺可成而民不至於重困今屬役賦文之
無方故其下未能授功而先爲之擾又民欲成之而兵欲毁之彼律亭土
堠之不修者非玩也其戍守者利於其墮而頻爲之興築也若之何勿禁
也先王之制凡承王命爲過賓者牢禮餼獻飲食之數各以班位而爲之
等今庶具百物𡻕一賦之於民帷帟几席槽
碪�事過則棄之而酒漿
糗
牲牢芻茭常以賓至之無時偫於無用爲黠吏之所侵没負販之細
民徵索匈匈列肆晝閉旣又計畝而定其徵是商與民交困也已語曰有
優無匱吾誠先爲之繕館舍庀器用而後令候人逝之於郊致館致餐拜
而將幣官正奉符而閲其數胥徒執牘而書其物賓至如歸民用不擾若
之何弗舉也余聞之歎曰善哉言乎夫爲政之道撙節愛養息事甯人非
狃一時之安而惰窳之也開敏强毅興事就功亦非輕百姓之力而程督
之也語日不一勞者不永逸不暫費者不永甯若魯公所言規爲措置慮
始經久民不知役而時懊惏之斯非體國之長謀而使民之佚道乎魯公
之駐節出治在乎海虞虞巖邑也其山有飛泉夾澗之奇其材有丹楓翠
樾之美其田野有陂渠塘濼稉稻蒲蠃之饒人民好嬉游而不事作業美
衣食而不知蓋藏因之以飢饉加之以誅求物力大詘水則浸以尙湖綰
江海之衝而設重戍游徼之騎旁午而狎至艅艎之舟邪許而畢集 朝
廷簡文臣以勾㑹其資給而整齊其法制於職秩爲重公府初立庶事草
創將吏有犒饋宴饗勞旋勤歸椽史有出納奇贏徵令考校它若僚采之
聯事賓客之過從絡驛奔湊咸於是乎在苟非閈閎之高堂皇之峻唐階
屏樹審術辦方則上無以發教令治文書下無以充揖讓洽笑語魯公有
之且公之來也嘗諏於都人士曰學校者爲政之本也古者行師在泮
獻馘行飲至之禮今海上桴鼓無警而戌邏之卒有芻牧於孔子之宮者
我備官而遽忘之𫆀乃卽訓導沈君與謀以尊經閣傾圯日久不可莫之
治也揆日戒徒畚挶旣具翬革斯起易其黮䵝煥以丹青瞽宗瞿相顧瞻
奕奕而公治事之堂亦適㑹於成諸生入學鼓篋得游息講肆之所而海
上突𮪍水犀諸軍負弩被甲而趨庭者見榱題輪奐有嚴有翼無大無小
歡忻鳬藻凡此二役皆公於農事之隙斥羨金捐俸入以爲之故鼛鼓弗
戒而版築克就君子日魯公於爲政知所重矣春秋於浚洙城防新延廐
則非之於復閟宮作泮宮修御廩則善之誠繇此而推其於築城置堠平
易道路儲偫餱糧皆當預之以時而定之以法俾其下居平無勞苦歎息
之聲臨事無供頓顚踣之怨公之才實
爲之而吾吳人之獲有休息其
道端出乎此也沈君率其邑之士大夫徵余文爲賀余因以前所聞於公
者爲之告而且深有所望焉
聖恩剖石和尙語錄序
聖恩語錄剖石大和尙所著其嗣法弟子黄龍朗梓而行焉者也當三峰
舉揚臨濟宗旨剖公與黄龍並出其位下其後黃龍走之章門廬岳顚崖
絶巘之中而剖公𥙷其師故處修祖庭以化導我吳人者三十年此三十
年間諸方信佛之流傳者不知幾何人而趺坐說法之書亦旣溢名山而
遍都市矣聖恩剖公黑白無不瞻仰所謂精進光明幢也而語錄至今日
始出蓋和尙以眞實了義扶植吾宗不欲尋文覓句與世之名聞利養者
同其演唱逮黃龍以故人還故山受記莂以去力請之方許行世顧猶删
而存之僅得四卷是編也所謂最後出而尊貴者歟偉業嘗從而問道者
也遂不辭爲之序日昔馬祖首以棒喝接人至臨濟而豎三𤣥三要宋洪
覺範乃標舉以立綱宗是豈謂棒喝之不足而以玄要爲門庭哉蓋自衣
止不傳之後法派不得不分法派分則付囑不得不廣從上諸祖懼夫世
之一知半解者藉口於單提入顢頇儱侗無以攷驗其淺深得失故設
爲權實照用料簡囘互以策勵而勘辨之此所謂宗旨也以余所見當三
峰之時海内知傳法爲不易其從游者皆人才英特語機迅利而猶盡力
鉗錘未肯輕相印可今之豎拂拈錐者在在有之可謂盛矣吾不知明眼
人辨驗其所開法於𤣥要賓主竟何如也夫風習所不能止者當折之以
所服三峰之門推聖恩南岳靈隱爲三大老非復淺學初機所可幾及今
以法印相承之耆宿其操持修證爲最久而此書之出也若是其愼重然
則有朝叅承而暮撰述者能無瞿然其自失乎或日黃龍之在法昌也嘗
坐禪山窟中虎飲於巖泉不爲動大蛇上下其肩背而鼻觀自如此其力
量有過人者和尚退然不出戸牖俾稱弟子而折輩行彼蓋以道故屈也
其書具在吾又烏足以知之
梅村家藏藳卷弟三十三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