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村家藏槁 (四部叢刊本)/卷第二十八

卷第二十七 梅村家藏槁 卷第二十八
清 吳偉業 撰 清 顧師軾 撰附錄 景武進董氏新刊本
卷第二十九

梅村家藏藳卷弟二十八         文集六


 序二

   龔芝𪋤詩序

大宗伯合肥龔先生裒其新舊所著詩手授丹徒姜子子翥曰子知吾詩

者也亟圖所以廣其傳於是大行伯成呉侯方以爲政餘閑揚扢風雅謀

諸顧子脩遠陳子椒峰相與詮次而刻之吳中集成命其友婁東吳偉業

弁簡端偉業伏而讀仰而思曰夫詩人之爲道不徒以其才也有性情焉

有學識焉其淺深正變之故不於斯三者攷之不足以言詩之大也今以

吾龔先生選詞之縟麗使事之精切遣調之雋逸取意之超詣其詩之工

固已俊鶻之舉也扶摇一擊騏驥之奔也決驟千里先生之潜搜冥索出

政事鞅掌之餘高詠長吟在賓客塡咽之際嘗爲余張樂置飮授簡各賦

一章歌舞恢笑方雜沓於前而先生涉筆已得數𥿄坐者未散傳誦者蚤

遍於遠近矣此先生之才也身爲三公而修布衣之節交盡王侯而好山

澤之游故人老㝛殷勤贈答北門之窶貧行道之饑渴未嘗不徬徨而慰

勞也後生英儁𢎞奬風流考槃之寤歌彤管之悅懌未嘗不流連而奬許

也自伐木之道衰而黽勉有無匍匐急難者吾不得而見之矣先生傾囊

槖以恤窮交岀氣力以援知己其惻怛眞摯見之篇什者百世而下讀之

應爲感動而況於身受之者乎此先生之性情也板蕩極而楚騷乃興正

始存而大雅復作以先生時世論之繇其前則愾我寤歎憂讒慝痛淪胥

也繇其後則式燕以敖誦萬年治四國也舉申旦不寐之衷與夙夜在公

之道上求之於古昔内審之於平生於是運會之升降人事之變遷物候

之暄涼世途之得失盡取之以融釋其心神而磨淬其術業故其爲詩也

有感時侘傺之響而不改於和平有鋪揚鴻藻之辭而無心於靡麗秦風

之篇曰蒹葭蒼蒼白露爲霜士君子所以久而益堅者其砥礪必有道矣

此先生之學識也余定交於先生者三十五年凡友朋之稱詩者以百數

舉其最曰海虞錢宗伯牧齋萊陽宋少司寇九靑九靑鎖闈論文江行紀

勝與吾輩三人同事於楚而牧齋晚年不自得適㑹先生謁告南還相與

淋漓傾倒於白門金昌之間斯二者相知爲深九靑好矜愼其詩嘗追擬

少陵頗能得其一二日必課五言一首冀其學大有成就始肯岀以示人

廼不幸而以兵殁雖其斷篇零落百不一存余毎與先生言而傷之牧齋

深心學杜晩更放而之於香山劒南其投老諸什爲尤工旣手輯其全集

又岀餘力以博綜二百餘年之作其推揚幽隱爲太過而矯時救俗以至

排詆三四鉅公卽其中未必自許爲定論也誠有見於後人之駁難必起

而吾以議論與之上下庶幾疑信往復同敝天壤而牧齋之於詩也可以

百世然後知昔人之詩其作之者傳論之者亦傳至磨滅如九靑雖相知

有吾兩人無可加其稱述惟爲之撫卷追歎而已余忝少長於先生旣推

服其才又熟於性情學識之有素故於論詩表而著之嗟乎先生之功於

斯世甚大固無藉於詩以傳而詩之工已臻於至極余衰且憊庶幾厠名

集中隨諸子之後它日有追數其交游而及之者此余從伯成之請而序

之之意也不然余之言豈足爲先生重哉

   宋子建詩序

往者尔叨貳陪雍雲間宋子建偕其友來游太學當是時江左全盛舒桐

淮楚衣冠人士避寇南渡僑寓大航者且萬家秦淮燈火不絕歌舞之聲

相聞子建雅結納擅聲譽天才富捷能爲歌詩勝游廣集名彥畢會每子

建一篇出無不人人嗟服余講舍在雞籠山南遠晲覆舟近攬靈谷俯瞰

𤣥武陵樹靑蔥觚稜紫氣皆浮光蕩日照耀乎吾堂之内有池十畝爲亭

五楹樹以桐梓杉櫧被以芙蕖菱芡凡四方賓客之過者圖書滿架笙鏞

在列招延談詠殆無虗晷子建至則相與講德論藝命酒賦詩極晝夜勿

倦蓋山川之勝文章之樂生平所未有也余旣東還子建被薦入翰林無

何天下大亂兩人者草間倫活家近也數有書問來今年夏子建裒其生

平詩若詞屬余敘之附以楚鴻諸作楚鴻子建子也年十五六其爲詩則

已含咀漢魏規摹三唐卽子建且當避之矣有弟曰漢鷺甫齔耳作徑尺

大字體勢波磔鬱然騫騰宋氏之人才未有艾焉余於是不能無感也當

子建初游南中楚鴻方在襁褓而漢鷺未生曾幾何時而二子之聲名巳

在人口雖其幼敏夙成余兩人則固已老矣況以兵火頻仍萬事遷改異

日者楚鴻漢鷺續白門之遊問冶城之勝而六館之鐘鼓四庫之經書有

不與齊宮梁苑共爲銷沉者乎孔廟之松杉臺城之楊柳有不與兎葵燕

麥付之榛莽者乎嗟乎次宗之學舍零落奚存伏挺之講堂蒿萊何處而

烏衣子弟策馬靑溪樂游少年維舟笛步則以供其徘徊憑眺流連吟詠

而已然則余何以敘子建無已話舊京之遺事紀同事之故人庶令後生

知所攷述若夫文史風流賓朋唱和跨前哲而岀新聲則君家父子間事

豈余所能及哉書以示子建以余言爲何如也

   程翼蒼詩序

新安程翼蒼館丈以道尊於吾吳爲士子師其所爲詩和平温厚歸於爾

雅而佗傺怨誹之音不作余讀而重焉昔金華宋文憲爲文以送河南張

翀翀之繇編脩出爲南陽教授也文憲始幸其遭繼重其職而終勉以不

負天子作人立教之意雖其時設官之制容有不同而士君子隨地循分

以自處於岀入進退之間者其道不當如是耶成𢎞以降館閣之體益重

其有高世之才負俗之累不容於侍從者輙隱居自放作爲歌詩以發其

憂愁愜迫懣憤無聊之思余初入館中好訪求前輩故實有言正德中黃

岡王稚欽綏德馬仲房爲同年同館選後先同謫補外稚欽以通侻竟廢

仲房終躋尊顯此二君者皆詩人也稚欽穎悟絕倫所爲詩縱恣詼譎脫

去繩束以慢侮當世仲房詩整練有法步伍秩然雖才不及稚欽而用意

過之今其集具在讀其書論其世以攷其人之得失不亦可乎此吾所以

有重於翼蒼也士君子患其行之不高學之不贍而不患名位之不達入

而爲相如枚皋岀而爲賈生董相一而巳矣何必長楊載筆太液從游而

後可以傲當時稱作者哉程之先篁墩先生從數嵗召入史館賜上第亞

春卿詩文考證古今精深典洽先朝所推㝛儒鉅公未能或之過也今

國家以古法改定官制其從禁掖岀者 召還待以不次之位而翼蒼名

譽日高異時吳中子弟論講舍之横經記藍輿之負杖山巔水涯高談勝

集且詫爲盛事而詩歌之傳述從可知已雖然吾聞新都之勝黄海白嶽

神仙之奥區其俯視蓬池道山碌碌㝷丈而況於吾吳之培塿者乎翼蒼

之芥視軒冕超然塵𡏖之表者誠有以也而吾又烏足以知之

   彭燕又偶存草序

余同年彭燕又刻其詩偶存草以示余曰吾之詩以散佚不及存以避忌

不敢存故所存止此以名吾篇也子爲我序之余曰子之言偶存也而僅

詩云乎哉嘗試與子屈指二十年來少同學長同師朝夕同游處其人尙

有存焉者乎又以之溯大江涉兩河燕齊秦楚之墟名儒碩友偉人畸士

感義投分千里定交者其人果盡存焉否耶然則我與燕又特偶存之一

二人耳而尙致慨於詩之存亡不亦末歟古來詩人處極盛之世應制雍

容從軍慷慨登臨贈答文酒流連此縱志極意者所爲詩也其次卽仕宦

偃蹇坎壈無聊發爲微吟諷切當世知之者以爲憐不知者亦無以爲罪

彼皆有詩之樂而無其累者也豈吾與燕又所遇之時哉雖然當其勢位

方隆聲名籍甚或傳寫於通國或藏庋於名山累牘連章盈囊溢几可謂

盛矣曾幾何時而蕩爲雲煙散爲灰燼名篇迥句尙有知者卷帙磨滅十

不一傳然後知詩之存者以其時詩之所以存者其道固自有在也今燕

又之詩雖岀於亡失之餘而其言皆發乎性情繫乎風俗使後人讀其詩

論其世深有得於比興之旨雖以之百世可也而偶存乎哉抑余竊有感

焉雲間之以詩聞天下也三四君子實以力還大雅爲己任遭逢世故投

淵蹈海碎首流腸其英風毅魄流炳天壤可以弗憾獨其文章之在當世

者猶冀後死之知已整齊而收輯之如燕又者是也而燕又自爲之詩乃

亦避忌散佚而不盡出則夫仁人誼士感時悼俗之章其零落於兵火者

不知凡幾矣可勝歎耶余知燕又詩之必存且所存端不止此而顧有慨

於斯道之湮没因序是編也而及之俾知賢人君子流風餘韻傳於來世

如是其難而後之讀詩者亦當知所愛惜也

   宋直方林屋詩草序

往余在京師與陳夫樽游休沐之暇相與論詩大樽必取直方爲稱首且

索余言爲之序當是時大樽已成進士負盛名凡海内騷壇主盟大樽睥

睨其間無所讓而獨推重直方不惜以身下之余廼以知直方之才而大

樽友道爲不可及也已於是天下言詩者輙首雲間而直方與大樽舒章

齊名或曰陳李或曰陳宋蓋不敢有所軒輊也大樽旣前死舒章得一官

又不究其用直方乃以名位大發聞於時旣躋顯要進卿貳爲 天子之

大臣矣復不幸蚤没其少子舜納裒其父平生之作取首簡屬余余俯仰

四十年執友零落殆盡愛舜納之才以爲直方不死而自顧頽然不勝其

衰且憊矣乃撫卷三歎而爲之序曰吾讀小雅得朋友之道焉昔文武盛

而伐木興周德衰而谷風作詩者所以垂教易俗而朋友故舊其厚與薄

之遞降舉世之隆替繫焉尙論者可不思其故乎余嘗反復於東漢之季

其賢而好士莫過於蔡伯喈孔文舉伯喈之愛王粲欲舉家之書籍悉以

與之伯喈殁其撰集漢事遭亂弗存仲宣不聞有所搜葺也文舉誘掖後

進賓客日盈其門巳而死於曹氏最後好其文而購之者廼在魏文帝其

當時故人不過脂習一慟而已蓋古道之難如此詩有之風雨如晦雞鳴

不已士君子處於搶攘之際其生而同心死而相恤西世而下未有及山

巨源之於嵇中散也今以觀吾直方何其𩔖巨源之風乎巨源位登三事

年垂八十視直方過之其詩文詞賦足以比肩知已則直方所長特優巨

源弗及也惟是讀感憤之詩追忘言之𢍆後死而結集其文章旣貴而贍

護其妻子則巨源之於直方千載同符不期而合吾黨之放廢僅存比於

向秀阮籍之徒者如余是也能不歎哉語曰鍾子期死伯牙終身不鼓琴

直方之琴今已渢渢乎明堂淸廟之響矣若以語乎孔子之憂患左徒之

離騷則撫絃下指終有所哽咽而未發是編也不復存其少作詎足以盡

直方而直方所以原本詩人之忠厚不忘故舊者端在乎此直方於兄弟

最友愛子建以明經高隱著書嘗擬唐人數百家未就而卒讓木爲二千

石於嶺表其近詩益進每郵筒寓余余雖老實籍君兄弟以不孤噫嘻此

大樽所稱三宋也直方死友朋兄弟之道誰復有講求之者哉舜納工詩

有儁才而年少余恐其畧於舊聞故舉直方學行有關當世者著之家集

蓋不止於詩亦不止爲宋氏已也庶幾舜納知所勉焉

   宋尙木抱眞堂詩序

吾友雲間宋子尙木刻其抱眞堂詩成君方官嶺表郵書數十里問序於

余余讀而歎曰君子之於詩也知其人論其世固已參之性情攷其爲學

而後論詩之道乃全夫尙木之稱詩四十年矣初與大宗伯宛平王公同

起繼爲同里大樽諸子所推重宛平之言曰尙木以膏粱少年匹馬入京

師從有司之舉時㭬人𥨙國柄君貰酒悲歌燕市中骯髒扼塞一發之於

詩大樽之言曰尙木蚤嵗好爲芳華綺麗之辭一變而感慨激楚再變而

和平深婉歸之於忠愛又曰尙木爲學最蚤取裁亦最正自吾論詩諸子

多悔其少作壬申以前惟尙木之詩爲可存噫嘻合兩君子之言可以論

尙木之人與其世矣自文社起同志者負其才氣雄視海内君之格律日

進不肯以毫未讓古人顧天性夷澹雅不欲標榜自喜同郡陳徵君仲醕

緣持論不合受後進所擊排君用大體獨擁護老成議者廼止宋氏旣右

姓兄弟多讀書知名一門之内魚魚雅雅望而知爲温柔敦厚之風此則

君所以爲性情也君累不得志於計偕六上始收不幸遂遭末造憂生傷

亂踰十年始岀旣已簪筆侍從又不𫉬已從事於戎馬鉦鼔之間主者差

其勞勩奏授一郡崎嶇嶺海燠烋其遺民刻廉自苦七年不得調當君之

未出也嘗欲倣高氏品彚定先朝一代之作爲正聲爲大家續亡友之志

以折衷正始初不以兵火少自假易及乎守劇郡處蠻徼故人之流離其

土者收恤殷勤死喪匍匐雞鳴風雨未嘗旦夕有忘於懷此則君之所以

爲學也嗟乎大樽諸子已矣卽宋氏之以詩鳴者隱莫如子建達莫如直

方乃相繼凋謝君獨以其身爲才人爲㝛素爲廉吏爲勞臣合觀前後篇

什自非嵗月之深閱歷之久不足以詣此百世而下論次雲間之詩者或

開其先或拄於後兼之者其在君乎往者余有書與君論詩期進於古之

作者心壯志得不自知其難也比嵗以來窮愁憂患足以磨折其志氣自

念平生操觚不至於觝滯今毎申一𥿄怛焉心悸若將爲時世之所指摘

往往輟翰弗爲君之去我也遠其郵書及之者將謂可與言詩也詎知其

遇之窮而才之退哉雖然自君居嶺表余嘗往還雲間追數舊遊俯仰俱

爲陳迹然則江鄉百里之間固當以君爲詩老其知而序之者亦無過於

余而余又安能已於一言不附名於末簡也因君之請歷舉其讀書取友

居身服官雖不足以盡君之詩乃君所以爲詩者於是乎出序以歸之且

爲世之讀君詩者吿焉

   傅錦泉文集序

温陵傅錦泉先生遭有明全盛於嘉靖二十九年舉禮部第一廷對抗直

指切權要分宜相覽而惡之尋遣人招致岀門下拒不可以此不得入史

館除儀制司主事轉光祿丞改吏部稽勲郎與其長議不合拂衣歸築室

巖山之側灌園著書年八十有六而卒先生於易爲專家自辛卯登賢書

庚戌始第進士沉酣於六藝百家之言者二十年制科之文盛爲海内所

傳誦平生所作序記碑銘若干卷古風近體諸詩若干首先生殁後四載

同郡鏡山何公序而行之傅氏温陵大族子孫相繼仕宦以十數今松江

通守石漪君其從孫也自先生通籍之年數之甲子一再週矣家藏遺集

往往散軼弗全通守之尊人搜羅放失刻之閩中通守又刻之吳下而屬

偉業序𥳑端偉業讀而歎曰先生之學殆用晦者也自其初治制舉義根

據經術不肯纎靡以投時好累罷春官垂老始遇卽以樸直失權貴人指

等輩皆顯任而先生浮沉自如進不爲利退不爲名終身寥落而未嘗有

一言不平以自詡復用雖其垂世不朽之文亦旣窮年矻矻深況有得矣

同時以古文擅聲譽主壇墠者爲其鄉人先生落落其間不欲有所標榜

也吾聞之古君子之善易者識進退得喪之道藏器歛德遯世不見知而

不悔若先生者其庶幾乎余論次前朝當肅皇在御凡先後首南宮者十

有五人僅袁文榮王文肅兩公至宰相次有尙書華亭陸文定侍郎海虞

瞿文懿巡撫則毘陵唐應德平涼趙景仁太僕則樂安李懋欽此七公者

最著應德以古文名其家饒經世大畧後追謚襄文無論度越趙李自相

國以下莫及也文定文懿用上第爲天子之近臣景仁亦由庶常出補惟

唐李初授部主事視傅先生差相𩔖先生與李終不得在禁林應德景仁

從諸曹郎召入爲宮寮忤永嘉意因請朝東宮偕𠮷水羅達夫三人者同

罷達夫終其身不出唐趙後由知兵用而唐遂勤其事以身殞肅皇好以

操切任柄臣永嘉貴溪分宜三相輙假喜怒以排擯天下之賢士如達夫

諸公是也獨應德晩年超授人謂其爲分宜所知嗟乎佊苟貪富貴何不

少年循資拱黙以取公卿廼末路艱難没身王事論者猶謂紓意時宰從

而訾謷之過矣雖然襄文之學於地理扼塞兵機成敗無所不通雅自負

經濟謂有用於世世遂得而覊縻之若傅先生者其才固不足以及襄文

今就斯集讀之言皆歸於道德以躬行爲本視世事粥粥然不欲顯短長

之効卽其齟齬分宜者非徵諸家乘後人之所稱述則亦無所表白此其

用意深矣士君子當岀處之間濳鱗戢翼圖之不蚤讀公集者未嘗不喟

焉三歎也何鏡山之序公也曰公灌園巖野離支龍目來禽靑李皆身植

而手蒔之日與兄弟四五人追隨游賞世旣棄公公亦果於去世竟以終

其天年嗚呼何公此言所以見太平全盛士君子隱居讀書談道之樂而

未免悵然於公之不遇也由今觀之如先生者何可得哉何可得哉

   傅石漪詩序

余蚤嵗受知於温陵周芮公先生先生以吏部郎典選相國東崖黃公時

在左坊兩公者同里同籍有詩名余繇及門後進唱酬切劘於其間者四

五年而後别去比亂離分隔余爲詩以郵寄先生於閩中先生偕相國和

之海内追數其交游而相與爲傳誦故温陵之詩余平生之所習也南安

傅公石漪以副二千石涖治雲間爲政之餘揚仡風雅旣搜葺其先集俾

余序之矣再手裒所著詩若干首屬其友趙雙白魏惟度請余言弁簡端

夫南安温陵屬縣也傅氏爲其邑望姓自其祖錦泉先生舉禮部第一著

書名家百餘年來子孫之發聞者以十數石漪原本家學好與郡之先逹

者游其爲詩也於體製風格旣講求漸漬之有素又能標舉藴籍翦刻深

至以自探性情之所獨得當其自閩而岀也過呉㑹涉大江縱觀乎泰岱

黃河之大京闕宮觀之盛其紀行也有作其述志也有感而後以職事來

雲間雲間者湖山之奥區騷人雅士所奉爲壇墠者也君至而日與薦紳

大夫流連於觴酒文詠治郡齋以延名俊出俸錢以資宴游四方無不傾

慕其風流而推挹其雅尙所稱綠綺堂集者是巳君㕔事之西爲屋數楹

每退食有暇彈琴讀書於其中而顔之曰綠綺夫琴者取其導堙宣鬱致

化理於和平此循吏所以阜民庶而詩家所以叶神人也君之撫絃動指

至於文王箕子之操得無有愾然太息如見其人者乎當温陵全盛之時

兩相同日拜命東崖之晩年失志感時悲咤寄之於詩歌者爲多吾師吏

部公近者道出吳門追話四十年停驂問政之所師弟登髙憑弔未嘗不

汍瀾流涕也雙白惟度過我草堂屈指雲間一二君子異時仕宦閩浙江

山吟眺賓從聲華今已不可復問矣君之增奇踵勝亟亟於是編之成庶

幾流風餘韻綿延而不絕也噫嘻豈不重哉












梅村家藏藳卷弟二十八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