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陰比事
作者:桂萬榮 南宋
宋桂萬榮撰。明吳訥刪補。萬榮,鄞縣人。由餘干尉仕至朝散大夫,直寶章閣,知常德府。訥字敏德,號思菴,常熟人。永樂中,以知醫薦。仁宗監國,聞其名,使教功臣子弟。洪熙元年,擢監察御史,官至右都御史。謚文恪。事跡具《明史·本傳》。是集前有嘉定四年萬榮自序,稱取和魯公父子《疑獄集》,參以開封鄭公《折獄龜鑒》,比事屬詞,聯成七十二韻。又有端平甲午重刻自序,稱以尚右郎陛對,理宗諭以嘗見是書,深相褒許。因有求其本者。以鋟梓星江,遠莫之致,是用重刻流布。其書仿唐李瀚《蒙求》之體,括以四字韻語,便於記讀而自為之註。凡一百四十四條,皆古來部析疑獄之事。明景泰間,吳訥以其徒拘聲韻對偶,而敘次無義,乃刪其不足為法及相類復出者,存八十條。以事之大小為先後,不復以葉韻相從,其註亦稍為點竄。又為補遺二十三事,附錄四事,別為一卷。萬榮書中附論七條。首五條,辯析律意。末二條,則推論他事。然不應僅首尾有此五條,中間全置不議,或傳寫又有所刪佚歟。第四條下註云,存中,宋人,不書時代,復同。不類萬榮之語,當亦訥所加也。訥所續二十七條,每條各有評語,附於題下。其書雖略於和㠓諸家,而敘述明白,較㠓等乃為簡切,亦折獄者所宜取裁也。

開禧丁卯春,僕以饒之餘干尉趨郡,書滿,糾曹孫公起予,武林人也,留欵竟日。話次因及臬事,謂凡典獄之官,實生民司命,天心向背、國祚修短系焉,比他職掌尤當謹重。近者鄱陽尉胥為人所殺,昏暝莫知主名,承捕之吏續執俞達以告,證佐皆具,亦既承伏,以且謀連二弓手結欵,無一異詞。某獨不能無疑,躬造臺府請緩其事,重立賞榜,廣布爾目,俾緝正囚。未幾,果得龔立者,以正典刑。不然,橫致四無辜於死地,銜寃千古,咎將誰執!萬榮聞之,瞿然斂衽,因嘆吾夫子三絶韋編,特著其議獄緩死之象於中孚,而古之君子亦盡心於一成不可變者,公其有焉。既而東歸,參選待次建康,犴曹屢省斯事,若有隠憂,遂於暇日,取和魯公父子疑獄集,參以開封鄭公折獄龜鑒,比事屬詞,聫成七十二韻,號日棠陰比事。凡與我同志者類,能上體厯代欽恤之意,下究諸公編劘之心,研精極慮,不謂空言,則棠陰著明教,棘林無夜哭,曷勝多禮之幸。是用弗嫌於近名,擬鋟諸木以廣其傳。

歲在重光協洽閏月望日,四明 桂萬榮 序。


端明改元七月乙卯,萬榮以尚右郎蒙恩陞對,首奏守一心之正以謹治原,次奏懲羣吏之貪以固邦本。天威咫尺,洊賜襃嘉,既而玉音巽發,謂:朕嘗見卿所編《棠陰比事》,知卿聽訟決能審克。萬榮即恭奏:臣昨調建康司理右掾,待次日久,因編此以資見聞。豈料天侈其逢,誤闗乙覽,容臣下殿。恭謝既出,黃門便有力求此本者鋟梓星江,逺莫之致,是用重刋流布,庶可上廣聖主好生之德,下禆蒞官哀矜之志。

十月既望,朝散大夫新除直寳章閣知常徳府 桂萬榮 謹識。

棠陰比事

漢武明經

漢景帝時廷尉上囚防年,繼母陳殺防年父,防年因殺陳。依律以殺母大逆論。帝疑之,武帝時年十二為太子,在帝側,遂問之,對曰:夫繼母如母,明不及母。縁父之故,比之於母。今繼母無狀,手殺其父。下手之日,母恩絶矣。宜與殺人同,不宜以大逆論。

謹按《大明律》云:凡繼母殺其父,聽告,不在幹名犯義之限。今觀漢史所云,防年繼母殺父,因殺繼母,宜與殺人同,不宜以大逆論。竊詳此實倫理之變,若比殺常人,則故殺者斬。若比父母為人殺而子孫擅殺行兇人者,杖六十。其即殺死者勿論。盛世倫理修明,固無此事。萬一遇此,所司當體究的確,比擬奏請。

李傑買棺

唐李傑為河南尹,有寡婦告子不孝,傑察其狀非不孝者,乃謂曰:汝寡居惟一子,今罪至死,得無悔乎?婦曰:不順之子,寧復惜之?傑曰:審如是,可買棺來取屍。因使人覘之,乃謂一道士曰:事了矣,俄將棺至。傑尚兾其悔,而寡婦堅執如初。時道士在門外,宻令擒之,一問承服。曰:某與寡婦有私,常為兒制,故欲除之。乃杖殺道士,以棺盛之。

謹按《大明律》云:父母誣告子孫勿論。今觀所載,母與所私道士謀,誣告其子,欲致於死。母勿論,道士難科教唆之罪。萬一遇此,當比依謀殺人巳行。未曾傷人者,杖一百徒三年,比擬奏請。

戴爭異罰

唐戴胄為大理少卿,時長孫無忌被召,不解佩刀入東上閣,右僕射封德彜論監門校尉不覺察,罪死。無忌當贖。胄曰:校尉與無忌罪均。臣子於君父,不得稱誤。禦湯藥飲食舟船誤,不如法,皆死。陛下錄無忌功,原之可也。若罰無忌,殺校尉,不可謂刑。帝曰:法為天下公,朕安得阿親戚。詔復議。德彜固執,胄駁之曰:校尉縁無忌以致罪,法當從輕。若皆過誤,不當獨死。由是無忌與校尉皆免死。

謹按《大明律》云:若罪人自首告及遇赦原免,或蒙特恩減罪收贖者亦準罪人原免減等贖罪。法註云:謂因人連累皆依罪人全免減等收贖。今觀唐戴胄所爭長孫無忌事,則我朝律文已備載之矣。嗚呼,至哉。

曹駁坐妻

沉存中內翰云:壽州有人殺妻之父母兄弟數口,州司以為不道,縁坐妻子刑。曹駁曰:毆妻之父母即是義絶,況於謀殺,不當復坐其妻。存中宋人,不書世代,後同

謹按《大明律》云:殺一家非死罪三人者淩遲處死,妻子流二千里,入十惡不道之條。今觀所載,壽州人殺妻之父母兄弟數口,刑曹駁以義絶,不當縁坐其妻。竊詳本犯身為不道,殺妻父母兄弟,與其妻實已義絶。法難縁坐。然律無明文,所司遇此,亦當比擬奏請。

宗元守辜

待制馬宗元少時,父麟毆人被系,守辜而傷者死,將抵法。宗元推所毆。時在限外四刻,因訴於郡,得原父死。鄭克云:按辜限計日,而日以百刻計之,死在限外,則不坐毆殺之罪,而坐毆傷之罪。雖止四刻,亦在限外。

謹按《大明律》云:凡保辜者責令犯人醫治,辜限內皆須因傷死者,以鬬毆殺人論。其在辜限外死者,各從本毆傷法,若折傷以上辜內醫治平復者,各減二等。辜限滿日不平復者,各依律全科。又依《唐律》云:保辜限內死者,依殺人論,限外死者依本毆傷法。又按元史刑法志云:保辜限內死者依殺人論,限外死者杖一百七。蓋元時未嘗定律,及聖朝未定律之先,皆以《唐律》比擬。故我朝律文多宗《唐律》,而此條亦本之也。訥曩在南京會審刑部,罪囚有毆人辜限外死者,訥曰:當依本毆傷法。或曰:律云,辜限滿不平復者全科,此當死。訥曰:所云限滿不平復全科者,因上文折傷以上限內平復減二等立文,蓋謂辜內雖平復而成殘廢篤疾,及限滿不平復者則全科折傷之罪,若日辜限外死者全科死罪,則律又何不云傷不平復而死者絞,乃虛立此辜限乎?後此囚會赦得免。然或人終不以愚言為然也。近讀宗元守辜事有感,因備載之。讀者詳焉。

杜亞疑酒

唐杜亞鎮維揚,有富室子父亡,奉繼母不以道,因上壽母復子觴,子疑有毒,覆於地。地墳,乃謂母以酖殺人。母曰:天鑒在上,何當厚誣?訴於府。公曰:酒從何來?曰:長婦執爵而致。公曰:爾婦執爵,毒因婦起,豈可誣母?乃分開鞫之。蓋子婦同謀害母,遂皆伏法。

張昇窺井

張丞相知潤州,有婦人夫出不歸,忽聞菜園井中有死人,即往哭曰:吾夫也。以聞於官。昇命吏集鄰里驗,是其夫否,皆言井深不可辯。昇曰:眾不可辯,而婦人獨知為夫,何耶?送獄訊問,乃奸夫殺之,婦與共謀。

歐陽左手

都官歐陽曄知端州,有桂陽監民爭舟毆死,獄久不決。曄出囚飲食之,皆還於獄,獨留一人。留者色動。曄曰:殺人者汝也。囚不知所以然。曄曰:吾視食者皆以右手,汝獨以左。今死者傷右肋,此汝殺之明驗也。囚乃伏罪。

錢推求奴

錢若水為同州推官,有富家女奴逃亡,父母訴於州錄事參軍。錄參嘗貸富家錢,不獲,遂劾富民父子共殺女奴,投屍於水,或為元謀,或為加功,罪皆應死。獄具,若水獨疑,留而不決。州郡上下切怪之,錄參誣若水受賂,若水但笑謝而已。旬餘,屏人語知州曰:某留獄者,所以訪求女奴,今得之矣。知州取入,從簾中推出,示其父母。父母驚曰:是已。於是富民父子得釋,知州欲奏其功,固辭不願。朝廷聞之,驟加進擢。

向相訪賊

丞相向敏中判西京時,有僧過村舍求宿,不許,遂宿門外。夜半有人攜一婦人並物踰墻出,僧恐天明為主人所執,因走去至荒草中,誤墮枯井。前踰墻婦人已為人殺在其中。主人蹤跡捕僧送官,不勝拷掠,遂自誣服。但云贓與刀留井旁,不知何人持去。獄成,公獨以贓仗不獲疑之,詰問數四,僧云:前生負此人命,無可言者。力問之,乃以實對。於是宻遣吏訪賊。吏食於村店,有嫗聞其府中來,不知是吏,因問僧之獄如何。吏紿曰:昨日已笞死於市。嫗曰:今若獲賊如何?吏云:府已誤決,不復敢問。嫗遂曰:賊乃此村少年某也。吏詢其處,並贓捕獲。僧遂得釋。

程琳烓竈

程宣徽知開封府,時禁中失火,當即根治諸縫人。已誣服,乃送府具獄。琳辯其非是,又命工圖火所經處,且言後宮人多而居隘,其烓竈近版壁久燥而焚,此殆天災,不可罪人。上為寛其獄無死者。

強至油幕

強至祠部為開封府倉曹參軍,時禁中露積油幕,一夕火。主守者皆應死。至預聽讞,疑火所起,召幕工訊之。工言制幕須雜他藥,相因既久,得濕則燔。府為上聞,仁宗悟曰:頃者真宗山陵火起,油衣中其事,正爾主守者。遂比輕典。昔晉武庫火,張華以為積油所致,是也。

程戡仇門

程戡宣徽知處州,民有積為仇者,一日諸子私謂其母曰:母今老且病,恐不得更壽,請以母死報仇。乃殺其母,置於仇人之門,而訴之。仇弗能自明,戡疑之,或謂無足疑,戡曰:殺人而自置於門,非可疑耶?乃親劾治,具見本謀。

莊遵疑哭

莊遵為揚州刺史,巡行部內,聞哭聲懼而不哀,駐車問之。答曰:夫遭火燒死。遵疑焉,因令吏守之,有蠅集屍首,吏乃披髻視之,得鐡釘焉。問知此婦,與奸夫共殺其夫,按伏其罪。

妾吏酖宋

範忠宣知河中府,有知錄宋儋年,會客罷,以疾告。是夜暴卒。蓋其妾與小吏為奸,公知死不可以理,遂付有司案治。驗其屍,九竅流血。囚言置毒鱉胾中。公問鱉在苐幾琖,豈有中毒而能終席,決非情實。命再劾之,乃因客散置毒酒琖中而死計耳。

玉素毒郭

唐中書舍人郭正一,有婢玉素,極姝艷。正一夜須漿水粥,玉素毒之。覓婢並金銀器不得,勅長安萬年尉石良捕之。石良主帥魏昶有策略,喚舍人少年家奴三人,布衫籠頭,及縳衛士四人,問十日內何人覓舍人家。衛士云:有投化高麗留書,付遣舍人牧馬奴,云金城坊中有一空宅,更無他語。石良往彼處捜之,至一宅封鎻甚宻,打開,婢與化士在其中,乃是化士共牧馬奴藏之。奉勅斬於東市。

呂婦斷腕

呂公綽侍讀知開封府,有營婦夫出,外盜夜入舍,斷其腕而去。都人喧駭,公謂非其夫之仇,不宜快意如此。遣騎詰其夫,果獲同營韓元者,具奸狀伏誅。

從事函首惜從事之姓名不傳

近有行商,回見其妻,為人殺而失其首。妻族執其婿殺女。吏嚴訊之,乃自誣服。案具,郡守委諸從事。從事疑之,請緩其獄,乃令封內仵作行人徧供近與人家安厝墓塜,一一詰之,有一人曰:某近於豪家,舉事言死卻奶子,五更墻頭舁過兇器,輕似無物,見葬某處。乃發之,但獲一女人首。即將對屍,令其夫認,云非妻也。繼收豪家鞫言,乃是殺一奶子,函首葬之。以屍易此良家婦,私畜之。豪民棄市。

裴均釋夫

唐裴均鎮襄陽日,里社妻有外情,乃托骨蒸之疾,云醫者言得犬肉食之則愈,謂其夫曰:東鄰有犬,每來盜物,君可屠之。夫依其言,獻肉於妻,妻食之,餘乃留於篋笥。夫出,命鄰告之。遂聞於公。夫因述妻之所欲,公曰:此乃妻有他奸,陷夫於禍耳。令劾之,具得其情,並以外情者付法。其夫遂釋。

曹攄明婦

晉曹攄為臨淄令日,有寡婦養姑甚謹。姑以其年少,勸令改適。婦守節不移。姑湣之,宻自殺親黨,乃誣其婦。婦不勝拷訊,即自誣服。攄初到,疑其寃,更加辯究,具得實情。時稱其明。

崇龜認刀

唐劉崇龜鎮南海,有富商子泊船江邉,有岸上高門家一妙姬,殊不避人,少年挑之,曰:昏黃當到宅。亦無難色。是夕果啟扉待之,少年未至,有盜入欲行竊,姬不知,即就之。盜謂見執,以刀刺之,遺刀而逃。少年後至,踐其血仆地,捫之見死者,急出解維而去。明日其家隨血跡至江岸,岸主人云:夜有某客船徑發去。官差人追到,拷掠備至,具實吐之,惟不招殺人。以刀視之,乃屠家物。府主下令曰:某日演武,合境庖丁集球場宰殺。既集,復曰:已晩,留刀於廚,明日再至。府主以殺人之刀換下一口。來早,各來請刀。獨一屠認後,不認其刀。因詰之,對曰:此非某刀,乃某人之刀耳。命擒之,則已竄矣。於是以合死之囚代商人之子,侵夜斃於市。竄者知囚已斃,不一二夕歸家,遂擒伏法。仍杖少年以夜入人家罪。

魏濤證死

魏朝奉濤知沂州永縣,兩仇鬬而傷,既決遣而傷者死。濤求其故而未得,死者子訴於監司。監司怒,有惡語。濤嘆曰:官可奪,囚不可殺。後得其實,乃因其夕罷歸,騎及門而墮死。鄰證既明,其誣遂觧。

張舉豬灰

呉張舉為句章令,有妻殺夫,因放火燒舍,乃詐稱火燒夫死。夫之親疑之,詣官告妻,妻拒而不承。舉遂取豬二口,一殺一活,積薪燒之,殺者口中無灰,活者口中有灰,因驗夫口中無灰,妻果伏罪。

王璩故紙

寺丞王璩嘗為襄州中廬令,有賊久訊不得情,偶於賊囊中得故紙,揭示之,乃房陵商人,道為賊所掠者。賊遂服。

李公驗櫸

尚書李南公知長沙縣日,有鬬者,甲強乙弱,各有青赤痕。南公以指揑之曰:乙真甲偽。訊之果然。蓋南方有櫸栁,以葉塗肌則青赤如毆傷者,剝其皮橫置膚上,以火熨之,則如棒傷,水洗不下。但毆傷者血聚則硬,偽者不硬耳。

王臻辯葛

王諫議知福州時,閩人欲報仇,或先食野葛而後鬬,即死。其家遂誣告之。臻問所傷,果致命耶。吏曰:傷不甚也。臻疑反訊告者,遂得其實。

穎知子盜

郎中歐陽穎知歙州,富家有盜啟其藏,捕久不獲。穎曰:勿捕。獨召富家二子,械付獄劾之,即伏。吏民初疑不勝楚掠而自誣,及取出所盜物,乃信。

孫料兄殺

孫長卿知和州,民有訴弟為人所殺,察其言不情。乃問:汝戶幾等?曰:上等。汝家幾人?曰:惟一弟與妻子耳。長卿曰:殺弟者兄也,豈將並有其貲乎。訊之果服。

乖崖察額

張尚書知江寧,有僧呈牒給憑,公據案熟視久之,判司理院勘殺人賊。郡寮不曉其故,公乃召僧問披剃幾年,對曰:七年。又曰:何故額有巾痕?即首伏。乃一民與僧同行道中殺之,以其度牒自剃為僧。

胡質集鄰

魏志:胡質為常山太守,東筦盧顯為人所殺,求賊未得。質曰:此事無仇而有少妻,所以死耳。乃集鄰居少年,有李若者,見質而色動。遂窮詰之,乃自首伏罪。

孔察代盜

後唐孔相循權蒞夷門軍府事,長垣縣有四巨盜富有資產,及敗,則四貧民耳。時都虞候姓韓者,宻使郭崇韜之僚婿也。與椎吏獄典同鍛其欵,欵成,斷令棄市。慮之無言。就法之際,因屢回首。公疑,召問之,乃曰:實枉,且言適為獄吏,高其枷尾,遂不得言。即命移於州獄鞫之,自韓已下凡數十人,受賂約七千緡。並以伏法。

朱詰賕民

朱壽昌知閬州,有大姓雍子良殺人,乃買里民使出就吏獄具。壽昌疑訪,因得其情,引囚訊之。囚對如初。乃告之曰:吾聞子良遺汝錢十萬,納汝女為子婦,許嫁其女,汝家有之乎?因色動。又告之曰:汝且死,書偽劵,抑汝女為婢,指十萬為雇值而嫁其女他人,汝將奈何?因泣下,始以實告,收子良付法。

左史誣裴

唐湖州左史江琛,取刺史裴光書,割取字合成文理,詐為徐敬業反書以告。及差使推之欵,云書是光書,語非光語,前後三使並不能決。則天令差能事人張楚金劾之,仍如前欵。楚金憂懣,仰臥向窗,日影透窗,向日視之,其書乃是補葺而成。因令琛取書投水中,字字觧散。琛叩頭伏罪,奉勅斬之。

思兢詐客

唐則天時,或告駙馬崔宣謀反,勅御史張行岌按之。告者顯籘藏宣妾,云妾將發其謀,宣殺之。行岌按而無狀。則天曰:不獲妾,何以自雪?宣再從弟思兢多致錢帛募之宣家。每議事,則獄中告者須知。思兢疑宣家有同謀者,乃詐曰:須雇俠客殺告者。語了遂侵晨伺於臺側,有館客素為宣信任,至臺賂門吏以通告者。思兢因罵曰:若陷崔宣,必殺汝矣。乃引思兢於告者之黨,搜獲其妾,宣始得免。

江分表裏

陵州仁壽縣有里胥洪氏,利鄰人田,紿之曰:我為收若稅,免若役。鄰人喜刬其稅,歸之。踰二十年,且偽為劵,以茶染紙,類逺年者,訟之於縣。縣令江某郎中取紙卷展開視之,曰:若逺年紙,裏當色白。今表裏如一,偽也。訊之果服。

章辯朱墨

侍御史章頻知彭州九隴縣時,有眉州大姓孫延世為偽契奪族人田,久不能辯。運使委頻驗治,頻曰:券墨浮朱上,決先盜用印而後書之。既引伏,獄未上,而其家人復訴於轉運,更命知華陽縣黃夢松覆案,亦無所異。章用是召為御史。

南公塞鼻

尚書李南公為河北提刑時,有班行犯罪下獄,案之不服,閉口不食者百餘日。獄吏不敢拷訊,南公曰:我能立使之食。引出問曰:吾以一物塞汝鼻,汝能終不食乎?其人懼,即食。蓋彼善服氣,以物塞鼻,則氣結不通。是以自服。

包牛割舌

包副樞拯初知揚州天長縣,有訴盜割牛舌者,拯宻令歸屠其牛而鬻之,繼有告其私殺牛者。拯詰之曰:何為割其牛舌而又告之?其人驚伏。

蔣常覘嫗

唐板橋店主張逖妻歸寧,有王衛楊正等投店宿,五更早發。夜有人以王衛刀殺逖,其刀仍入鞘中,正等不知覺。至明,店人執正等,援其刀,血甚狼藉,收訊之,遂自誣伏。上疑之,差蔣常覆推,到則悉追店人十五以上,既集,為人數不足,且放去,只留一嫗。日晩放去,令典獄者宻覘之。云:有人共語即記之。明日復爾。如是三日,並是此人,常乃追集男女三百餘人,就令喚出與嫗語者問之,具服。乃是與逖妻有奸而殺之。

張輅行穴

石晉時魏州冠氏縣華村僧寺,有一鐡佛,長丈餘,中心空。一旦云佛能言,士眾雲集,施利填委。縣申州府,時高祖鎮鄴,命牙將尚謙持香奉供,且驗其事。有三傳張輅請與偕行,乃率人圍寺,盡遣僧赴道場,輅即潛開僧房,見有穴道,及入穴行至鐡佛座下,因入空身中,厲聲歴數僧過,擒魁首數人。上聞,就彼戮之。因以輅為長河縣主簿。

薛向執賈

樞宻薛向初為京兆戶曹,兼監商稅。有賈胡過稅務,出銀二篋,書其上曰:宻使遺涇原都監。向曰:此決偽也,安有大人餉人物,而使賈胡致之?執詣府治之,果伏其詐。

揚牧笞巫

後魏李崇為揚州刺史,有定州流人觧思安背役亡歸,其兄慶賓規絶名貫,乃認城外死屍詐稱是弟,為蘓顯甫李蓋所殺。有女巫楊氏托鬼附說思安被害之苦,李蓋等不勝其楚,各自欵服。崇疑之,乃遣二人偽從外來詣慶賓,寄弟口信。慶賓悵然失色。崇乃攝而問之,即自引伏。數日間思安亦為人縛至,崇笞女巫一百,遂釋蓋等。

郎簡校劵

侍郎郎簡知竇州,有掾吏死,子幼,贅婿偽為劵取其田。後子長,屢訴不得直,因訴於朝下。簡劾治,簡以舊案示之曰:此爾婦翁書。曰:然。又取偽劵示之,甚勿類。婿乃伏罪。

文成括書

唐張鷟為河陽尉,有呂元偽作倉督馮忱書,盜糶倉粟。忱不認而元執之堅,張乃取元告狀用紙,貼兩頭,唯留二字,問是汝書?曰:非。乃去貼,即是元狀。先決五十,又貼詐為馮忱書,留二字問之,乃曰:是。及去貼,乃詐書也。元於是伏罪。

御史失狀

唐李靖為岐州刺史,或告其謀反。高祖命御史往案之,御史知其誣,請與告事者偕行。行數驛,御史詐稱失去原狀,驚懼異常,乃祈告事者別疏一狀。比驗,乃與原狀不同,即還以聞。高祖大驚,告事者伏誅。

王珣辯印

少師王珣知昭州日,有誣告偽為州印文書。獄久不決,吏以印文不類,珣索景德舊牘,視其印文,則無少異。誣者乃伏。蓋其文書乃景德時者。

方偕主名

方偕大卿為御史臺推直官日,澧州逃卒與富民有仇,誣以歲殺人十二,祭磨駝神。獄久不決,詔偕就鞫之。偕命告人疏所殺主名,尋訪考驗,尚多無恙,其事遂白。

至逺憶姓

唐李至逺典選疾,令史受賕,多所黜易。吏亦斂手。有王忠者被黜放,而吏乃謬書士姓欲擬訖增成之,至逺曰:調者三萬人,無士姓者,此決王忠也。吏伏罪。

蘓請祔柩

蘓寀為大理寺詳斷官時,有父卒而母嫁,後聞母死已葬,乃盜其柩而祔於父,法當死。宷獨曰:子盜母柩納於父墓,豈可與發冢取財者比。上請,得減死。

賈廢追服

侍讀賈黯判流內銓時,益州推官乘澤在蜀三年,不知其父死。及代還,銓吏不為入選,始去發喪。既除服,且求磨勘。黯曰:澤與父不通問者三年,借非匿喪,是豈為孝。卒使坐廢田里。

程簿舊錢

程伯淳察院初為京兆鄠縣簿,民有借兄之宅居者,發地藏錢。兄之子訴曰:父所藏也。令言:無證佐,何以決之?伯淳曰:此易辯耳。問兄之子曰:爾父所藏錢幾年矣?曰:四十年。彼借宅居幾何時矣?曰:二十年矣。即遣吏取錢十千視之,謂借宅者曰:今觀所鑄錢不五六年間,即徧天下此錢皆爾未借居前所鑄,何也?其人遂服。

孫甫舂粟

待制孫甫為華州推官日,州倉粟惡吏當追陪錢數百萬,轉運使李纮以吏屬甫,甫乃令取鬥米舂之,可棄者十纔一二。又試之,亦然。吏遂得弛系所陪錢,纔數十萬而已。纮因薦甫遷職。

孫登比彈

呉志:孫權長子登嘗出,有彈丸飛過,令左右求之。見一人操彈佩丸,鹹以為是。詞對不伏,從者請捶之。登不聽,使求前所過彈丸比之,不類,遂釋之。

傅令鞭絲

傅季珪為山陰令,有賣糖賣針者爭一絲團,訴於縣。乃令掛絲於壁,鞭之,有少鐵屑。乃罰賣糖者。

孫亮驗蜜

呉孫亮因食梅,使黃門索蜜。黃門素怨藏吏,乃以鼠屎投其中,啟言藏吏不謹。亮即呼吏,吏以蜜瓶入,問曰:既蓋而復油紙覆之,無縁有此。黃門必有求於爾耳。吏叩頭曰:彼嘗求貸而臣不與。亮曰:決為此也。乃令破鼠屎,亮笑曰:若鼠屎先在其中,當中外俱濕。今內燥,乃枉耳。於是黃門服罪。

司空省書

漢沛郡民家貲二十餘萬,一男纔數歲失其母,有一女不賢,其父病困,呼族人為遺書,令悉以財屬女,但遺一劍,云兒年十五以此付之。其後又不與,兒乃訟之太守。司空何武省其書,顧謂掾吏曰:女性強梁,婿復貪鄙,畏害其兒,且俾與女,實寄之耳。夫劍者,所以決斷限。年十五者,度子智力足以自居,或聞州縣,得以申理。其用慮深逺如是。乃悉奪財還子。

商原詐服

晉商仲堪為荊州牧,有桂陽人王欽生,二親久沒,詐服衰麻,言迎父喪。府曹擬依律棄市。商曰:原律以二親生存而橫言死沒,情事悖逆,固當棄市。今欽生父母已歿,特誕妄耳。遂免死。

竇阻免喪

唐竇參初為奉元尉,男子曹芬兄弟隸此軍,醉暴其妹。父救不止,恚赴井死。參當兄弟重辟,眾請俟免喪。參曰:父由子死,若以喪延,是殺父不坐。皆殺之。

次武各驅

周宇仲文字次武,為趙王屬安固。有任杜兩家各失牛,後有一牛,兩家爭之,州郡不能決。益州長史韓伯攜曰:宇次武少年聰察,可令決之。仲文乃令兩家各驅牛羣到,放所得牛,遂入任氏羣。又使人微傷之,任氏嗟惋,杜氏自若。杜即服罪。

薛絹互爭

漢時有人持縑入市,遇雨以縑披覆,後一人至,求庇蔭。因與一頭。雨霽當別,輙互爭縑。太守薛宣令斷縑,各與一半,使騎吏聽之。一云太守之恩,一稱寃不已。追問乃伏。

季珪雞豆

傅季珪為山陰令,有爭雞者,季珪問:雞早何食?一云豆,一云粟。殺雞破嗉,有豆焉。遂罰言粟者。

宗裔卷紬

蜀許宗裔典劍州,有於燈下識認刦賊,曉告吏捕之。所收贓惟繰絲紬卷,不禁拷掠,遂誣服,送州囚,言其物乃是家有,與失主互爭。即命取兩家繰絲車,又問紬卷各用何物為胎心,一云杏核,一云瓦子。即開視之,見杏核,仍以絲繩安於車,杠量其小大,亦是囚家物。被刼者受妄認之過,廵捕吏伏考,決之辜。其枉遂雪。

彥超虛盜

五代慕容彥超善捕盜,為鄆帥日,有庫在州中,或以假銀二錠質錢十萬。彥超知之,使主庫者出榜,虛稱被盜,失所質銀鋌等物,召人緝首。不日間果有人來贖銀,執之伏罪。

道讓詐囚

後魏高謙之字道讓,為河陰令,有人囊瓦石作金以詐市馬者,因而逃去。詔令捕獲。謙之乃枷一囚立於馬市,宣言詐市馬賊,欲刑之。宻遣人察市之私議者,有人欣然曰:無復憂矣。遂執訊問,悉獲其黨。

裴命急吐

唐裴子雲為新鄉令,部民王恭戍邉,留牸牛六頭於舅李琎家。五年產犢三十頭,恭還,索牛。李云二頭已死,只還四頭老牸。恭訴之,子雲送恭於獄,令追盜牛者李琎。琎至,子雲叱之曰:賊引汝盜牛三十頭在汝莊上。喚賊共對,乃以布衫籠恭頭立南墻下,命琎即吐欵,乃云:三十頭牛總是外甥牸牛所生,實非盜得。子雲去恭布衫,令盡還牛,卻以五頭酬琎辛苦。

柳設榜牒

周桞慶:有胡家被刼,莫知賊所,鄰人被囚者眾,慶謂可以詐求之。乃作匿名書,多貼官門,曰:吾等共刼胡家,徒侶混雜,終恐泄露。今欲首伏,恐不免誅。若聽先首免罪,便欲來告。慶乃復出免罪之榜。居二日,廣陵王欣家奴面縛自告榜下,因獲黨與甚眾。

張鷟搜鞍

唐張鷟為河陽縣尉,有客驢韁斷並鞍失之,捕急,盜乃夜放驢出而藏其鞍。尉遂令客勿秣驢,夜放之。驢尋向餵飼處去,乃令搜其家,於積草中得之。人服其智。

濟美鉤篋

唐閻濟美鎮江南,有舟人載客貨,客宻隠銀十錠於貨中,舟人潛窺之,乃盜而沉於泊舟之所。船夜發至鎮所,點閱不得,遂執舟人而訴。公曰:載人盜物,大略皆然。乃問昨宿何所,曰:去此百里浦汊中。即令武士同往彼處江水中,鉤之果得篋銀,封署不動。舟人服罪。

崔黯搜帑

唐崔黯鎮湖南,有惡少不為鄉里所容,乃自髠鉗依佛敎,假托焚修幻誘愚俗,積財萬計。公初到,懼事露,乃投牒請脫鉗歸俗。公問曰:爾教化三年,所得幾何?曰:旋得旋用。公曰:費用造設幾何?曰:三千餘貫。公曰:給者既知,納者不記,決有隠欺。乃搜其積蓄,有妻孥滿室,遂劾其矯妄之罪,以財物施之貧下。

楊津獲絹

周楊津為岐州刺史,有武功人賫絹三百匹。去城十里,為賊所刼。時有使者馳騎而至,被刼人告之。使者到州以狀白之,乃下敎曰:有人著某色衣乗某色馬,在城東十里被殺。若有家人,可速來告。有一老母行哭而至,云是己子。於是收捕,並絹俱獲。

袁滋鑄金

唐李汧公鎮鳳翔,屬邑有編氓耕田,得馬蹄金一甕,送於縣。將送於州邑,宰恐公藏失守,貯於私庫。信宿視之,乃土塊也。以狀聞於府,議者僉疑換之,遂遣掾案其事,宰莫能明,即以易金誣服。窮其所藏,或云糞土,或云水中。汧公甚怒,而公宴語其事時,袁相國滋在幕中,獨俯首無語。汧公詰之,滋曰:某甚疑此事有枉。汧公乃俾移其獄於郡,命袁治之。袁令閱甕間,得土二百五十餘塊,遂於列肆,索金镕成土塊狀,始及其半,已有三百斤。詢其初,乃二農夫以巨竹舁之。計其數,非二人以竹可舁,度在路已化為土矣。羣情太豁,邑宰獲伸。

孫寳秤饊

漢孫寳為京兆尹,有賣镮饊者今之镮餅也於都市,與一村民相逢,擊落皆碎。村民陪認五十枚,賣者堅稱三百枚,爭至無以證明。公命別買一枚秤之,乃都稱碎者紐折分兩,賣者乃服。

韋臯劾財

唐韋臯鎮劍南日,有逆旅停止大賈,因病而酖之,隠沒其財。公知之。又有北客蘓延得病而卒,公使驗其簿籍,已被店主易置。公乃尋究經過,宻勘於里,屬詞多不同,遂劾同店者。店主乃認隠欺數千貫,與吏二十餘人分之,悉皆得罪。由是劍南無橫死之客。

元膺擒轝

唐呂元膺鎮岳陽,因出遊,見有喪轝駐道左,男子五人衰服而隨。公曰:逺葬則侈,近葬則省。此決奸計也。因令捜索之,棺中皆兵刃。曰:欲謀過江掠貨,假喪使渡者不疑耳。公令劾之,更有同黨數十,已期集彼岸,並擒付法。

劉相鄰證

丞相劉沆知衡州日,有大姓尹氏欲買鄰人田莫能得,鄰人老而子幼,乃偽為劵。及鄰人死,即逐其子。訟二十年不得直。沆至又訴。尹氏出積歲戶鈔為證,沆曰:若田百頃,戶鈔豈特收此乎?始為劵時,嘗問鄰乎?其人多在,可取為證。尹不能對,遂伏罪。

韓參乳醫

參政韓億知揚州時,土豪李甲者,兄死迫嫁其嫂,因誣其子為異姓,以專其貲。嫂歴訴於官,甲輒賂吏使掠服之。億視舊牘未曾引乳醫為證,一日盡召其黨,以乳醫視之,眾乃無詞。其寃遂白。

桞寃瘖奴

唐桞渾為江西察判時,僧有夜飲火其廬者,歸罪瘖奴。軍候受財,不詰獄具。渾與其僚崔佑甫白奴寃於觀察使魏少遊,促訊其僧。僧乃首伏。

王扣狂嫗

大理王罕知鄆州時,有狂嫗數邀訴事,言無倫理。從騎屏逐之,罕令引歸廳事,叩階徐問,嫗雖言語雜亂,然時有可采者,乃是人之嫡妻無子,其妾有子,夫死為妾所逐,累訴不直,因恚而狂。罕為直其事,盡以家貲與之。

虔俲思賢

沉括筆談云:江南人好訟,有一書名鄧思賢者,作偽詞狀法也,始教以侮文。侮文不可得,則欺誣以取之。欺誣不可得,則求其罪以劾之。鄧思賢,人名也,始傳此術,遂名其書。村校中往往授生徒。韓琚通判虔州,民有偽作寃狀,悲憤叫呼,似若可信。琚攝郡究其風俗,考其枉直,莫之能欺。民皆以為不寃。琚,魏公之兄,終於轉運使。

按虔州今之贑州府也,括熙寧中任知制誥,去今四百年矣。世道日漓,刁民偽為寃狀以陷人者,在在有焉。貧弱有寃無處訴告者,亦無地無焉。受人財為人揑造寃苦詞情若鄧思賢者,亦有之焉。易訟卦彖曰:利見大人。言訟者求辯曲直,利見剛明中正之大人,以決其所訟也。康誥曰:如保赤子。言赤子未能言,為父母者誠心求之,則能得其心之所欲矣。今之任民牧者,民呼為父母;居顯要者,人呼為大人。其可不思盡其心稱其名,以上無負聖天子之委任,下無負斯民之仰望乎!

孝肅杖吏

包拯知開封,有犯杖脊徒罪者,吏受財與之約曰:今見尹須使我責狀,汝但號呼自辯,我當與汝分罪,各受杖決。既而引責,囚如吏言,分辯不已。吏入大聲呼之,曰:但受脊杖出去。拯謂其招權捽吏杖之,特寛囚罪,亦令從杖。公知以此折吏勢,不知乃為所賣弄也。

按元魯齋許文正公,告世祖防欺之要,備載是事。且曰:孝肅剛嚴峭直,而卒為吏所賣。蓋在上者難於知下,欲其不見欺也難矣。今考孝肅由進士除大理評事,出知建昌天長二縣,拜監察御史,歴三司判官改工部員外,直集賢院出知端瀛揚廬池五州,四為京東陜西河北轉運使,遷三司副使天章閣待制,知諫院升龍圖閣直學士知江寧府,由江寧召拜京尹,歴練不為不深,聲望不為不重,資稟不為不高,然為吏人所賣若此。況初學古入官之士乎?桂氏載於篇中,而愚特取以終編者,蓋欲讀者知所警也。噫!

棠陰比事附錄

袁安別系所見莢繪,必有此力量始可也。推之庶政,皆冝若是

袁安永平中守楚郡,時楚王英謀逆,詞連系者數千人。安到郡不入府,先案獄理,其無明驗者條上出之。府丞掾吏皆爭以為阿附反虜,法與同罪。安曰:如有不合,太守自當,不以相及也。遂分別具奏。明帝感悟,即報許得出者四百餘家。

高柔察色此正聽五詞之一驗也。惟虛心以待之,則情狀可見

高柔遷廷尉護軍,營士竇禮近出不還,營以為亡,表言沒其妻盈及男女為官奴婢,盈稱寃自訟,乃詣廷尉。柔問曰:汝何以知夫不亡?盈泣曰:夫少單,特養一老嫗為母,又哀兒女撫字不離,非是輕狡不顧室家者。柔重問曰:汝夫無仇乎?對曰:夫良善,與人無仇。又曰:汝夫不與人交財乎?對曰:嘗出錢與同營士焦子文,久求不得。時子文適坐事繫獄,柔乃見子文問所坐言次,曰:汝曾舉人錢否?子文曰:單貧,初不敢舉人物也。柔察子文色動,遂曰:汝適舉竇禮錢,何言不舉邪!子文怪事露,應對不及,柔曰:汝已殺禮,宜早服!子文於是叩頭,具道本末。柔遣吏卒承子文詞掘得屍,詔書復盈母子為平民,抵子文罪。

崔公仁恕必養得此等志量,然後可決大獄、臨大事

唐崔仁師,貞觀初遷殿中侍御史時,青州有男子謀逆,有司捕支黨,累系填獄。詔仁師覆按。始至,悉去囚械,為具食飲,以情訊之,坐止魁惡十餘人,他悉原縱。大理少卿孫伏伽謂曰:原雪者眾,誰肯讓死,就決而事變,奈何?仁師曰:治獄主仁恕,豈有知枉不申,為身謀哉?吾以一介易十囚命,固願也。及勅使覆訊,諸囚鹹叩頭曰:崔公仁恕,無枉者。舉無異詞,由是知名。

李嶠列枉此等胸襟,亦不可不預養

李嶠,髙宗時為給事中,會來俊臣構狄仁傑、李嗣真、裴宣禮等獄,將抵死,勅嶠與大理少卿張德裕、侍御史劉憲覆驗,德裕等內知其寃,不敢異。嶠曰:知其枉不申,是為見義不為者。卒列其枉狀。

唐臨不寃如此治獄,固季路之儔也。真可為法

唐臨,高宗時按獄交州,出寃系三千人,遷大理卿。帝嘗錄囚,臨占對無不盡。帝喜曰:國之要在用法,刻則人殘,寛則失有罪。惟是折中以稱朕意。他日復訊,餘司斷者輒紛訴不服,獨臨所訊無一言。帝問故,答曰:唐卿斷囚不寃,所以絶意。帝嘆曰:為獄者固當若是。乃自述其考,曰:形如死灰,心若鐡石云。

真卿感雨雨否固在天,然由此觀之,其辯獄必能平允,固冝師其辯不必其雨

顏真卿,玄宗時再遷監察御史,使河隴時,五原有寃獄久不決,天且旱,真卿辯獄而雨。郡人呼御史雨。

崔碣霽潦霽潦之事與雨相似,崔公之明,自是當傳也

崔碣為河南尹,邑有大賈王可久,轉貨江湖間,值龎勛亂,盡亡其貲不得歸。妻詣卜者楊幹夫咨存亡。幹夫悅其色且利其富,莢患,陽驚曰:乃夫殆不還矣。陰以百金謝媒者誘聘之,妻乃嫁幹夫,遂為富人。及徐州平,可久困甚,丐衣食歸閭里往見妻,幹夫大怒,訽逐之。妻詣吏自言,幹夫厚納賄,可久反得罪,再訴復坐誣。可久恨嘆失明。碣至,可久陳寃,碣得其情,即勅吏掩幹夫並前獄吏,悉發賕奸,殺之,以妻還可久。時淫潦,獄決而霽。

陳襄捫鐘此事亦人所共傳,雖未可為常,然仿此推類用心,亦詰奸之一助也

陳襄調浦城主簿,攝令事。民有失物者,賊曹捕偷兒至,襄語曰:某廟鐘能辯盜,犯者捫之,輒有聲。餘則否。乃遣吏先引以行,自率同列詣鐘,陰塗以墨而以帷蔽之,命羣盜往捫。少焉呼出,獨一人手無所汙,扣之乃為盜者。

劉敞察寃辯析於似是之間,非至明,其孰能之

劉敞知揚州天長縣,鞫王甲殺人,既具獄,敞見而察其寃。甲畏吏不敢自直,敞以委屍曹杜誘,誘不能平反,而傅致益牢。將論囚,敞曰:寃也。親按問之,甲知敞為己,直乃敢告。蓋殺人者富人陳氏也。相傳以為神明。

呂陶服罪天理之在人心,固未嘗泯也。然呂公必能心誠論之,自是感發也

呂陶調銅梁令,民龎氏姊妹三人冒隠幼弟田。弟壯,訴官不得直,貧至傭奴於人,及是又訴。陶一問,三人服罪。弟泣拜,願以田半作佛事以報。陶曉之曰:三姊皆汝同氣,方汝幼時,適為汝主之爾。不然亦為他人所欺。與其捐半供佛,曷若遺姊,復為兄弟,顧不美乎?弟又拜而聽命。

濂溪悟酷此事已載各史,夫人皆知之。今贅錄,誠慕其胸次之正未易及也

周濓溪為分寧主簿,有獄久不決。濓溪至,一訊立辯。邑人驚曰:老吏不如也。部使者薦之,調南安軍司理參軍,有囚法不當死,轉運使王逵欲湥治之。逵酷悍吏也,眾莫與爭。濓溪獨與之辯,不聽,乃委手版歸,將棄官去。曰:如此尚可仕乎?殺人以媚人,吾不為也。逵悟,囚得免。

張洽服盜此等事,固所願學也,而不可及。誠以動物,張公亦庶幾乎

張洽,嘉定元年改袁州司理參軍,有大囚,訊之則服,尋復變異,且力能動搖官吏,累年不決,而逮系者甚眾。洽以白提點刑獄,殺之。有盜黠甚,詞不能折。會獄有兄弟爭財者,洽諭之曰:訟於官,祗為胥吏之地,且冐法以求勝,孰與各守分,以全手足之愛乎?詞氣懇切,訟者感悟。盜聞之自伏罪。

哈雅釋孝此亦恒有之,如此試驗亦易,然其事可為人子勸也

元布嚕哈雅,太宗時拜燕南諸路廉訪使,未幾授斷事官,使職如故。有民誤毆人死,吏論以重法。其子號泣請代死,布嚕哈雅戒吏使擒於市,懼則殺之,既而不懼,乃曰:誤毆人死,情有可宥。子而能孝義,無可誅。遂並釋之,使出銀以資葬埋,且呼死者家諭之,其人悅從。

德輝察寃此事亦世所有,頋主刑者用心何如耳

李德輝,世祖時為右三部尚書,錄囚山西。河東懐仁民有魏氏,發得木偶,持告其妻挾左道為厭勝,謀不利於己。移數獄,詞皆具。德輝察其寃,知其有愛妾,疑妾所為,將構陷其妻也。召妾鞫之,不移時而服。遂杖其夫,而論妾以死。

田滋得稿此事雖不可為常法,然可見田公之用心也。主刑者恒存此心,庶幾公平也夫

田滋為浙西廉訪使,有縣尹張或者,被誣以贓。獄成,滋審之,但俯首泣而不語。滋以為疑,明日齋沐詣城隍祠,禱曰:張或坐事有寃,伏願神明其誣。守廟道士進曰:曩有王成等五人,同持誓狀到祠焚禱,火未盡而去之。燼中得其遺稿,今藏於壁間,豈其人耶?視之果然。明日詣憲司詰成等,不服,因出所得火中誓狀示之,皆驚伏罪。張或得釋。

澤民訊僧此非用心切至者不能有。官君子庸可少忽乎

汪澤民同知岳州事,州民李氏以貲雄,其弟死,妻誓不他適。兄利其財,嗾族人誣婦以奸事。獄成,而澤民至,察知其枉,為直之。及為平江府推官,有僧凈廣與他僧有憾,久絶往來。一日邀廣飲,廣弟子急欲得師財,且苦其捶楚,潛往他僧所殺之。明日訴官,他僧不勝拷掠,乃誣服。三經審錄,詞無異,結案待決。澤民取行兇刀視之,刀上有鐡工姓名,召工問之,乃其弟子刀也。一訊吐實。即械之而出他僧罪。

清獻原情理法只在目前,趙公能發明之

趙清獻公抃,景佑中為武安推官,有偽造印者,吏以為當死。公獨曰:造在赦前,用在赦後。赦前不用,赦後不造,法皆不死。遂以疑讞之,卒免死。

承議持平鄭公此事似若易及,然非秉心之公不能

紹興間,鄭承議為蕭山丞,有朱統制在縣牧馬,侵西興鹽場草。鹽司申請於朝降榜,許人格捕其卒,打草如故。為鹽停屍殺傷四人。統制謀曰:若不得西興草,則馬不可牧矣。乃醵金,囑案吏作鬬殺停戶八人,皆抵死。案成,知縣簽訖,次及承議。曰:黃榜許人格捕,今若作鬥殺,是本縣先自拒榜狀,不得書我名。銜吏皇恐謝罪,易作拒捕。結斷,停戶八人止得杖。放歸日,拜天曰:願鄭公子孫益昌。後公二子,預薦登第云。

提舉辯明明慎如楊公,可不儀式乎

宋提舉楊某為越錄事參軍,其守治盜嚴,凡保內捕賊不獲,則被盜物責保長償之。有一人家被盜,持杖追擊仆地,執送保長。保長苦之,乃即械系觧官,間盜死,郡因治保長,制死獄具。後公閱狀,云左肋下致命一痕,長寸二分,中有白路,必背後追擊,是其死非因保長制縛也。獄吏爭案已成,公不聽。即追詰原捕賊者,果得其情,索致杖首有裂,證益明。乃引法止坐保長杖罪,免死。

陳睦酷報睦事未可謂無,錄之為酷吏儆

宋陳睦嘗提點兩浙刑獄,會杭民有妾沉香者,浣衣井旁,嫡子墮井死,妻訟於州,以為必沉香擠之。三易獄不合,睦怒,逐掾殺沉香。東坡詩:殺人無驗終不快,此恨終身恐難了。蓋有激云。睦還京久之,無所授,禱於廟無應,後恍聞人云:如沉香何!睦震汗廢食,累日而卒。

安禮神明王公固明敏,然非用心何以能此

王安禮知開封,邏者得匿告人不軌書,上命治之。驗所指略問,後加二人有薛姓者,安禮曰:得之矣。召薛曰:若仇乎?曰:有售筆者,固拒之,怏怏而去。乃即命捕訊,果得所為。梟其首。人稱為神。

文原雨旱鄧公蓋明達者邪,辯析之精,可為法也

鄧文原僉浙西廉訪司事,呉興民夜歸,巡邏者執之,系亭下。其人遁去,有追及之者,刺其脅仆地。明旦家人得之以歸,比死,其兄問:殺汝者何人?曰:白袍青衣長身者也。其兄訴於官,有司問直初更者,曰:張福兒執之。使服焉,械系三年。文原錄之,曰:福兒身不滿六尺,未見其長也。刀傷右脅,而福兒素用右手,傷宜在左,何右也?鞫之,果得真殺人者,遂釋福兒。桐廬人戴汝惟家被盜,有司得盜,獄成送郡。夜有焚戴氏廬者,而不知汝惟之所之,文原曰:此必有故也。乃得其妻葉氏,與其弟謀殺汝惟狀。而於水涯樹下得屍,與漬血斧俱在焉。人以為神。及移江東道,徽州民謝蘭家僮汪姓者死,蘭侄回賂汪族人,誣蘭殺之。蘭誣服。文原錄之,得其情,釋蘭而坐回。時久旱,獄決乃雨。

師泰折獄貢公亦善於推鞫矣,詞雖煩而事可取,敢並錄之

貢師泰為紹興路推官,山陰白洋港有大船飄近岸,史甲二十人適取鹵海濵,見其無主,因取其篙櫓,而船中有二死人。有徐乙者怪其無物而有死人,以為史等所刼,首官。史莢籣服,師泰宻詢之,則里中沈丁載物抵杭而回,漁者張網海中因盜網中魚,為漁者所殺。寃皆白。又有遊僥徐裕,以巡鹽為名,肆掠村落間。一日遇諸暨商,奪其錢撲殺之投屍於水,走告縣曰:我獲私鹽犯人,畏罪赴水死矣。官驗視,以有傷疑之,遂以疑獄釋,師泰追訊覆按之,具得裕所以殺人狀。又餘姚孫國賓獲姚甲造偽鈔,受賕而釋之,執高乙魯丙赴有司,誣以同造偽鈔。高嘗為姚行用,實非自造,而魯與孫有隙,故並連之。師泰疑高等覆造不合,以孫詰之,詞屈而情見,即釋魯而加高以本罪。姚遂處死,孫亦就法。

易貴辯紙

國朝易貴,成化間守辰州府,有窶人擔紙息肩路旁,倦而寐熟,盜去。訴於貴,即使人擡失紙處一石到府階下,杖焉。擁入觀者如市,閉門,量罰觀者以資窶人。復詰曰:汝紙有誌乎?曰:有。遂俾住在外,數日出公牘,泛買諸賈人紙,彼送至令,各書名於上。乃召窶人認之,果得原紙。因追究盜紙人伏罪。

彭祥還貲

郭彭祥,弘治間守眉州,問刑明決。鄰封合州有兄弟二人,兄宦別省,其貲每托弟攜歸,置產契劵,俱弟收掌。兄卒於官,嫂扶櫬歸,弟絶無所與。又無籍可稽。嫂訴於州,訊不服,乃越境訴於郭。郭即隠告者,取獄中賊指攀其弟與盜同夥,移文本州,械致詰曰:汝與某人為盜致富。其弟泣曰:吾兄仕宦所得,未嘗盜也。固詰之,詞甚詳,一一錄記,乃速其嫂語之。弟遂服,還貲產。

筠守釋誣

弘治末,稽察江郡帑藏及筠,筠守周君津、貳王君珀,銳志治盜。義民廖顯六素効巡捕,劇盜甘幹八,報復焚掠,廖殺之,二君益追治逮捕。一惡少怡然就獄云:與某村某某等隨甘行兇。眾將信之,察曰:死地,人所苦也。彼甘就焉,容非其情。可稍須之。倘得訊醜,參鞫未晚。後兩月,馳報曰:子言是也。向惡少嘗行竊,數為某某窘辱,因亡身攀誣。今獲真盜,辯釋矣。觀此聽訟者,可以躁心乗之哉?

梅妻逆夫

有王梅者好酒,其妻不潔,圖去梅,以快所私。梅與族叔鍇素仇相絶,歲鄉人社,會梅家醉散,入夜,梅忽死於碎甕間。鍇乍聞,惻隠往視。亟還,妻懼鍇或訐發,謀所私者,誣鍇挾仇,乗梅醉跌未死往殺之。有司逮至訊鞫,凡刑加梅妻輙毀,加鍇乃無毀焉。疑其妻寃,益拷鍇,不勝遂誣服。尋上官讞改鍇戍邉,遇雷雨必焚香籲天。後梅妻頸生惡瘡三,呻吟苦楚以死。所私者亦別麗重典。蓋妻故碎甕擠梅於上,刃其頸三,擬詭稱醉跌觸甕死,適鍇往視,以其仇誣之則易信,且滅所忌也。刑具則所私賂吏卒,夾棍等鐡異新,故索異麻草堅韌朽脆相懸絶,用惑有司云。夫情偽微曖,其變千狀。奸惡不足異也。明慎可少忽耶,若夫天人之際亦嚴矣。


 

本明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遠遠超过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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