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古今圖書集成 明倫彙編 第二百六十九卷 |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明倫彙編皇極典
第二百六十九卷目錄
聽言部紀事三
聽言部雜錄
皇極典第二百六十九卷
聽言部紀事三
编辑《隋書蘇威傳》:高祖受禪,威與高熲參掌朝政。威見宮 中以銀為幔鉤,因陳節儉之美以諭上。上為之改容, 雕飾舊物,悉命除毀。上嘗怒一人,將殺之,威入閤進 諫不納。上怒甚,將自出斬之。威當上前不去,上避之 而出,威又遮止上,拂衣而入。良久,乃召威謝曰:「公能 若是,吾無憂矣。」於是賜馬二匹,錢十餘萬。
《長孫平傳》:「平為工部尚書時,有人告大都督邴紹非 毀朝廷為憒憒者,上怒,將斬之。平進諫曰:『川澤納汙, 所以成其深;山岳藏疾,所以就其大。臣不勝至願,願 陛下弘山海之量,茂寬裕之德。鄙諺曰:『不癡不聾,未 堪作大家翁』。此言雖小,可以喻大。邴紹之言,不應聞 奏,陛下又復誅之,臣恐百代之後,有虧聖德』。上於是」 赦紹。因敕群臣,「誹謗之罪,勿復以聞。」
《唐書孫伏伽傳》:「伏伽仕隋,以小史累勞補萬年縣法 曹。高祖武德初,上言三事,其一:臣聞天子有爭,臣雖 無道,不失其天下。隋失天下者何?不聞其過也?方自 謂功德盛五帝,邁三王,窮侈極欲,使天下士肝腦塗 地,戶口殫耗,盜賊日滋。當時非無直言之臣,卒不聞 悟者,君不受諫,而臣不敢告之也。向使開不諱之路, 官賢授能,賞罰時當,人人樂業,誰能搖亂者乎!陛下 舉晉陽,天下響應,計不旋跬,大業以成。勿以得天下 之易而忘隋失之不難也。天子動則左史書之,言則 右史書之。凡蒐狩當順四時,不可妄動。且陛下即位 之明日,有獻鷂者,不卻而受,此前世弊事,奈何行之?」 相國參軍事盧牟子獻琵琶,長安丞張安道獻弓矢, 並被賚賞。以率土之富,何索不致,豈少此物哉!其二, 百戲散樂,本非正聲,隋末始見崇用,此謂淫風,不得 不變。近太常假民裙襦五百稱,以衣妓工,待元武門 游戲,臣以為非,貽子孫之謀。《傳》曰:「放鄭聲,遠佞人。」今 散妓者,匪韶匪《夏》,請並廢之,以復雅正。其三。臣聞性 相近,習相遠,今皇太「子、諸王、左右執事,不可不擇。大 抵不義無賴及馳騁射獵、歌舞聲色慢游之人,止可 悅耳目,備驅馳,至拾遺補闕,決不能也。泛觀前世,子 姓不克孝,兄弟不克友,莫不由左右亂之。願選賢才, 澄僚友之選。」帝大悅,即詔:「周、隋之晚,忠臣結舌,是謂 一言喪邦者。朕惟寡德,不能性與天道,然冀弼諧以 輔不逮,而群公卿士,罕進直言。伏伽至誠慷慨,據義 懇切,指朕失無所諱。其以伏伽為治書侍御史,賜帛 三百匹。」初,帝受禪,伏伽最先諫,帝欲盡下情,故不次 見拔,以示群臣。是時,軍興賦斂重,伏伽數請釐損。帝 語裴寂曰:「隋為無道,主驕於上,臣諂於下,上下蔽蒙, 至身死匹夫手,寧不痛哉!我今不然,平亂責武臣,守 成責儒臣,程能付事,以佐不逮,虛心盡下,冀聞嘉言。 若李綱、孫伏伽,可謂誼臣矣。俛首噤默,豈朕所望哉!」 東都平,大赦天下,又欲責賊支黨悉流徙惡地。伏伽 諫曰:「『臣聞王者無戲言,《書》稱『爾無不信』,朕不食言』,言 之不可不慎也。陛下制詔曰:『常赦不免皆原之』,此非 直赦有罪,是亦與天下更」新辭也。世充、建德所部,赦 後乃欲流徙。《書》曰:「殲厥渠魁,脅從罔治。」渠魁尚免,脅 從何辜?且蹠狗吠堯,吠非其主。今與陛下結髮雅故, 往為賊臣。彼豈忘陛下哉?壅隔故也。至疏者安得而 罪之?由古以來,何始無君,然止稱堯舜者何也?直由 善名難得也。昔天下未平,容應機制變,今四方已定, 設法須與「人共之。法者,陛下自作,須自守之,使天下 百姓信而畏也。自為無信,欲人之信,若為得哉?賞罰 之行,無貴賤親疏,惟義所在。臣愚以為賊黨於赦當 免者,雖甚無狀,宜一切加原,則天下幸甚。」又表置諫 官,帝皆欽納。太宗即位,封樂安縣男,遷大理少卿。帝 數出馳射,伏伽諫曰:「臣聞天子之居,禁衛九重,出也 警,入也蹕,非直尊其居處,為社稷生人計也。比聞陛 下走馬射帖,娛悅群臣,殆非所以導養聖躬,垂憲後 代。此直少年諸王務耳,安得既為天子,尚行之乎?竊 為陛下不取。」帝悅曰:「卿能言朕失,朕能改之,天下庶 有瘳乎!」
《大唐新語》:韋悰為右丞,勾當司農。木橦七十價,百姓 四十價。奏其隱沒,太宗切責有司召大理卿孫伏伽, 亟書司農罪。伏伽奏曰:「司農無罪。」太宗駭而問之,伏 伽曰:「只為官木橦貴,所以百姓者賤。向使官木橦賤, 百姓無由賤,但見司農識大體,不知其過也。」太宗深 賞之,顧謂韋悰曰:「卿識用欲逮伏伽遠矣《唐書·李綱傳》:「綱拜禮部尚書,兼太子詹事,齊王元吉 為并州總管,縱左右攘奪,民愁苦。宇文歆諫不聽,騰 狀顯言,王坐免,俄而復留,下危惴。劉武周入太原,元 吉懼,棄軍奔京師。并州陷,帝怒謂綱曰:『王年少不習 事,故以歆及竇誕佐之。太原興王地,兵十萬,粟支十 年,奈何一旦棄之?歆建此計,我當斬於軍』。綱曰:『王過 惡,誕養成之。歆事王淺,有闕必諍。今賴歆計,使陛下 不失愛子,且有功,又可加罪乎』?翼日,帝悟,引綱升御 榻,勞曰:『卿不言我,幾濫罰』。」於是釋歆,然猶貸誕也。 《裴矩傳》:「矩為民部尚書。太宗即位,疾貪吏,欲痛懲乂 之,乃間遣人遺諸曹一吏受饋縑,帝怒,詔殺之。矩曰: 吏受賕死固宜,然陛下以計紿之,因即行法。所謂『罔 人以罪,非道之以德』之誼。」帝悅,為群臣言之,曰:「矩遂 能廷諍,不面從。物物若此,天下有不治哉!」
《李百藥傳》:「貞觀元年,百藥拜中書舍人,封安平縣男。 明年,除禮部侍郎。時議裂土與子弟功臣,百藥上封 建論,理據詳切,帝納其言而止。」
《大唐新語》:張元素,貞觀初,太宗聞其名,召見,訪以理 道。元素曰:「臣觀自古以來,未有如隋室喪亂之甚,豈 非其君自專,其法日亂?向使君虛受於上,臣弼違於 下,豈至於此?且萬乘之主,欲使自專庶務,日斷十事, 而有五條不中者,何況萬務乎?以日繼月,乃至累年, 乖謬既多,不亡何待?陛下若近鑒危亡,日慎一日,堯 舜之道,何以加之?」太宗深納之。
《唐書張元素傳》:「元素拜侍御史,遷給事中。貞觀四年, 詔發卒治洛陽宮乾陽殿,且東幸。元素上書曰:臣惟 秦始皇帝藉周之餘,夷六國,統壹尊,將貽之萬世。及 子而亡者,殫嗜奔欲以逆天害人也。天下不可以力 勝,唯當務儉約,薄賦斂,以身先之,乃能大安。今東都 未有幸期,前事土木,戚王出藩,又當營構,科調繁仍, 失疲人望,一不可也。陛下向平東都,曾觀廣殿,皆撤 毀之,天下翕然,一口頌歌。豈有初惡侈靡,而後好雕 麗哉?二不可也。」陛下每言:「巡幸者,不急之務,徒焉虛 費。今國儲無兼年,又興別都之役,以產怨讟,三不可 也。百姓承亂離之後,財賦殫空,雖蒙更生,意未完定, 奈何營未幸之都,重耗其力,四不可也。漢祖將都洛 陽,婁敬一言,即日西駕,非不知地土中道里所均,但 形勝不及關內,弗敢康也。」伏惟陛下化凋弊之俗,為 日尚淺,詎可東巡以搖人心,五不可也。臣嘗見隋家 造殿,伐木於豫章,二千人挽一材,以鐵為轂,行不數 里轂輒壞;別數百人齎轂自隨,終日行不三十里,一 材之費,已數十萬工,「揆其餘可知已。昔阿房成,秦人 散;章華就,楚眾離;乾陽畢功,隋人解體。今民力未及 隋日,而役殘創之人,襲亡國弊,臣恐陛下之過,甚於 煬帝。」帝曰:「卿謂我不如煬帝,何如桀紂?」對曰:「若此殿 卒興,同歸於亂。臣聞東都始平,太上皇詔宮室過度 者焚之。陛下謂瓦木可用,請賜貧人。事雖不從,天下 稱為盛德。今復度而宮之,是隋役又興,不五六年間, 一捨一取,天下謂何?」帝顧房元齡曰:「洛陽朝貢,天下 中,朕營之,意欲便四方百姓。今元素言如此,使後必 往,雖露坐,庸何苦!」即詔罷役,賜綵二百匹。魏徵名梗 梃,聞元素言,歎曰:「張公論事有回天之力,可謂仁人 之言哉!」
《王珪傳》:「太宗召珪為諫議大夫。帝嘗曰:『正主御邪臣, 不可以致治;正臣事邪主,亦不可以致治。唯君臣同 德則海內安。朕雖不明,幸諸公數相諫正,庶致天下 於平』。」珪進曰:「古者天子有爭臣七人,諫不用則相繼 以死。今陛下開聖德,收采芻言,臣願竭狂瞽,佐萬分 一。」帝可。乃詔諫官隨中書門下及三品官入閣。珪推 誠納善,每存規益,帝益任之,封永寧縣男,黃門侍郎, 遷侍中。他日進見,有美人侍帝側,本廬江王瑗姬也。 帝指之曰:「廬江不道,賊其夫而納其室,何有不亡乎?」 珪避席曰:「陛下以廬江為是邪非邪?」帝曰:「殺人而取 妻,乃問朕是非,何也?」對曰:「臣聞齊桓公之郭,問父老 曰:『郭何故亡』?曰:『以其善善而惡惡也』。」公曰:「若子之言, 乃賢君也,何至於亡?」父老曰:「不然。郭公善善不能用, 惡惡不能去,所以亡。今陛下知廬江之亡,其姬尚在, 竊謂陛下以為是,審知其非,所謂知惡而不去也。」帝 嗟美其言。帝使太常少卿祖孝孫以樂律授宮中音, 家伎不進,數被讓。珪與溫彥博同進曰:「孝孫修謹士, 陛下使教女樂,又責譙之。天下其以士為輕乎?」帝怒 曰:「卿皆我腹心,乃附下罔上,為人游說邪?」彥博懼,謝 罪。珪不謝曰:「臣本事前宮,罪當死。陛下矜其性命,引 置樞密,責以忠效。今疑臣以私,是陛下負臣,臣不負 陛下。」帝默然慚,遂罷。明日,語房元齡曰:「昔武王不用 夷、齊,宣王殺杜伯。自古帝王納諫固難,朕夙夜庶幾 於前聖。昨責珪等,痛自悔,公等勿懲,是不進諫也。」 《魏徵傳》:「帝幸九成宮,宮御舍圍川宮下,僕射李靖、侍 中王珪繼至,吏改館宮御,以舍靖、珪。帝聞怒曰:『威福 由是等邪?何輕我宮人』!詔并按之。徵曰:靖、珪皆陛下 腹心大臣,宮人止後宮掃除隸耳。方大臣出,官吏諮朝廷法式,歸來陛下問人間疾苦。夫官舍,固靖等見 官吏之所,吏不可不謁也。至宮人則不然,供饋之餘, 無所參承,以此按吏,且駭天下耳目。」帝悟,寢不問。後 宴丹霄樓,酒中謂長孫無忌曰:「魏徵、王珪事隱太子、 巢剌王,時誠可惡。我能棄怨用才,無羞古人。然徵每 諫我不從,我發言輒不即應,何哉?」徵曰:「臣以事有不 可,故諫;若不從輒應,恐遂行」之。帝曰:「第即應,須別陳 論顧不得。」徵曰:「昔舜戒群臣:『爾無面從,退有後言。若 面從可,方別陳論。此乃後言,非稷、卨所以事堯、舜也』。」 帝大笑曰:「人言徵舉動疏慢,我但見其嫵媚耳。」徵再 拜曰:「陛下導臣使言,所以敢然;若不受,臣敢數批逆 鱗哉!」
《冊府元龜》:貞觀六年,長樂公主將出降,上以公主皇 后所生,特愛之,敕有司資送,倍於永嘉長公主。魏徵 諫曰:「昔漢明帝欲封皇子,曰:『我子豈得與先帝子比, 皆令半楚、淮陽』。今資送公主,得毋異於明帝之意乎?」 上善其言,入告皇后。后歎曰:「引禮義以抑人主之情, 真社稷之臣也。」因請遣中使齎錢四百緡、絹四百匹 以賜徵
《隋唐嘉話》:太宗會罷朝,怒曰:「會殺此田舍漢!」文德后 問:「誰觸忤陛下?」帝曰:「豈過魏徵,每廷事辱我,使我常 不自得。」后退而具朝服立於廷。帝驚曰:「皇后何為若 是?」對曰:「妾聞主聖臣忠。今陛下聖明,故魏徵得直言。 妾幸備數後宮,安敢不賀?」
太宗每見人上書有所裨益者,必令黏於寢殿之壁, 座臥觀覽也。
《唐書褚遂良傳》:帝嘗怪舜造漆器,禹雕其俎,諫者十 餘不止。小物何必爾邪?遂良曰:「雕琢害力農,纂繡傷 女工,奢靡之始,危亡之漸也。漆器不止,必金為之,金 又不止,必玉為之,故諫者救其源,不使得開,及夫橫 流,則無復事矣。」帝咨美之。於時皇子雖幼,皆外任都 督刺史。遂良諫曰:「昔二漢以郡國參治,雜用周制,今」 州縣率倣秦法,而皇子孺年並任刺史,陛下誠以至 親扞四方。雖然,刺史,民之師帥也,得人則下安措,失 人則家勞攰。故漢宣帝曰:「與我共治,惟良二千石乎?」 臣謂皇子未冠者,可且留京師,教以經學,畏仰天威, 不敢犯禁,養成德器,審堪臨州,然後敦遣。昔東漢明、 章諸帝,友愛子弟,雖各有國,幼者率「留京師,訓飭以 禮。訖其世,諸王數十百,惟二人以惡敗,自餘餐和染 教,皆為善良。此前事已驗,惟陛下省察。」帝嘉納,進黃 門侍郎,參綜朝政。莫離支遣使貢金,遂良曰:「古者討 殺君之罪,不受其賂。魯納郜鼎太廟,《春秋》譏之。今莫 離支所貢,不臣之篚,不容受詔。」可以其使屬吏。帝既 平高昌,歲調兵千人往屯,遂良誦諍不可。帝志取西 域,置其言不用。西突厥寇西州,帝曰:「往魏徵、褚遂良 勸我立麴文泰子弟,不用其計,乃今悔之。」帝於寢宮 側別置院居太子,遂良諫,以為「朋友深交者易怨,父 子滯愛者多愆。宜許太子間還東宮,近師傅,專學藝, 以廣懿德。」帝從其言。
《長孫無忌傳》:「『無忌為太子太師,同中書門下三品。帝 欲立吳王恪,無忌密爭止之。帝嘗從容問曰:朕聞君 聖臣直,人常苦不自知,公宜面攻朕得失』。無忌曰:『陛 下神武聖文,冠卓千古,性與天道,非臣等愚所及,誠 不見有所失』。帝曰:『朕冀聞過,公等乃相諛悅,朕當評 公等可否,以相規謂。高士廉心術警悟,臨難不易節, 所乏者骨鯁耳。唐儉有辭,善和解人,酒杯流行,發言 可意,事朕二十年,未嘗一言國家事』。」楊師道性謹審, 自能無過,而懦不更事,緩急非可倚。岑文本敦厚,文 章論議其所長也。謀常經遠,自當不負於物。劉洎堅 正,其言有益,不輕然諾於人,能自補闕焉。周敏銳而 正,評裁人物,直道而行,所任皆稱朕意。褚遂良鯁亮 有學術,竭誠親於朕,若飛鳥依人,自加憐愛。無忌應 對機敏,善避嫌求,於古人未有其比,總兵攻戰,非所 善也。
《杜正倫傳》:「正倫累進中書侍郎,與韋挺、虞世南、姚思 廉論事稱旨,帝為設宴具,召四人者謂曰:『我聞神龍 可擾以馴,然頷有逆鱗,嬰者死。人君亦有之。卿屬遂 犯吾鱗,裨闕失,朕其慮危亡哉。思卿至意,故舉酒以 相樂也。各賜帛有差』。」
《李絳傳》:「絳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封高邑男。方江淮歲 儉,民荐饑,有御史使還,奏不為災。帝以語絳,答曰:『方 隅皆陛下大臣,奏孰不實,而御史苟悅陛下耳。凡君 人者當任大臣,無使小臣得以間,願出其名顯責之』。 李吉甫嘗盛贊天子威德,帝欣然,絳獨曰:『陛下自視 今日何如漢文帝時』?帝曰:『朕安敢望文帝』?對曰:『是時 賈誼以為措火積薪下,火未及然,因以為安,其憂如 此。今法令所不及者五十餘州,西戎內訌。近以涇隴 為鄙,去京師遠不千里,烽燧相接也。加比水旱無年, 倉廩空虛。誠陛下焦心銷志,求濟時之略,渠便高枕 而臥哉』?」帝入,謂左右曰:「絳言骨鯁,真宰相也。」遣使者
賜酴醾酒《長樂公主傳》:長樂公主下「嫁長孫沖。帝以長孫皇后所生,故敕有司裝齎視長公主而陪之。魏徵曰:昔漢 明帝封諸王曰:『朕子安得同先帝子乎?然則長公主 者,尊公主矣。制有等差,渠可越也』?帝以語后,后曰:『嘗 聞陛下厚禮徵,而未知也。今聞其言,乃納主於義,社 稷臣也。妾於陛下,夫婦之重,有所言,猶候顏色,況臣 下情隔禮殊,而敢犯嚴顏,陳忠言哉!願許之,與天下 為公』。」帝大悅,因請齎帛四十匹,錢四十萬,即徵家賜 之。
《劉洎傳》:「洎為黃門侍郎,太宗好持論,與公卿言古今 事,必往復難詰究臧否。洎諫曰:帝王之與臣庶,聖哲 之與庸愚,等級遼絕,勢不倫擬。故課愚對聖,持卑抗 尊,雖思自彊,不可得已。陛下降慈旨,假柔顏,虛心聽 納,猶恐群臣惴縮不敢進,況以神機天辯,飾辭援古, 而迮其議哉?夫天以無言為尊,聖以不言為德,皆弗 欲煩也。且多記損心,多語耗氣,心氣內損,形神外勞, 初雖無覺,久且為弊。且今之雍平,陛下力行所至耳。 欲求長久,匪由辯博,但當忘愛憎,慎取舍,若貞觀初 可矣。」手詔答曰:「非慮無以臨下,非言無以述慮。雖然, 驕人輕物,恐由榷論致之。若形神心氣,不為勞也。」帝 嘗怒苑西監穆裕,有詔斬朝堂。皇太子驟諫,帝喜曰: 「朕始得魏徵朝夕進諫,徵亡,劉洎、岑文本、馬周、褚遂 良繼之。兒在吾膝前見朕,悅諫熟矣,故有今日言也, 誠習以性成哉!」稍遷侍中。帝忽謂群臣曰:「朕今欲聞 己過,卿等為朕言之。」長孫無忌、李勣、楊師道同辭,對 曰:「陛下以盛德致太平,臣等愚不見其過。」洎曰:「然。頃 上書有不稱旨,或面」窮詰無不羞汗恐非所以進言 者路。帝曰:「卿言善朕能改之。」
《袁朗傳》:朗從祖弟利貞,高宗時為太常博士,周王侍 讀。及王立為太子,百官上禮,帝欲大會群臣命婦合 宴宣政殿,設九部伎、散樂。利貞上疏諫,以為前殿路 門,非命婦宴會倡優進御之所,請徙命婦別殿,九部 伎從左右門入,罷散樂不進。帝納之。既會,帝傳詔利 貞曰:「卿奕葉忠鯁,能抗疏規朕之失,不厚賜無以勸 能者。」乃賜物百段,擢祠部員外郎。
《張文瓘傳》:「『文瓘為宰相,俄知左史事。時高宗造蓬萊 上陽合璧等宮,復征討四裔,京師養廐馬萬匹,帑廥 寖虛。文瓘諫曰:王者養民,逸則富以康,勞則怨以叛。 秦漢廣事四裔,造宮室,至二世土崩,武帝末年,戶口 減半。夫制治於未亂,保邦於未危,人罔常懷,懷於有 仁。臣願撫之,無使勞而生怨。隋監未遠,不可不察』。帝」 善其言,賜繒錦百段,為減廐馬數千。 《蕭鈞傳》:鈞有才譽,永徽中,累遷諫議大夫,弘文館學 士。左武候屬盧文操跳堞盜庫財,高宗以其職主幹, 當自盜罪死。鈞曰:「囚罪誠死,然恐天下聞,謂陛下重 貨輕法,任喜怒殺人。」帝曰:「真諫議也。」詔原死。太常工 為宮人通訊遺,詔殺之,且附律。鈞言:禁當有漸,雖附 「律,工不應死。」帝曰:「如姬竊符,朕以為戒。今不濫工死, 然喜得忠言。」即宥工,徙遠裔。
《蘇良嗣傳》:「良嗣,高宗時為周王府司馬。王年少不法, 良嗣數諫王以法繩府官不職者,甚見尊憚。帝異之, 遷荊州長史。帝遣宦者采怪竹江南,將蒔上苑。宦者 所過縱暴至荊,良嗣囚之,上書言狀。帝下詔獎慰,取 竹棄之。」
《大唐新語》:柳渾,睿宗朝太平公主用事,奏斜封官復 舊職,上疏諫曰:「藥不毒不可以觸疾,詞不切不可以 裨過。是以習甘旨者,非攝養之方;邇諛佞者積危殆 之本。陛下即位之初,納姚、宋之計,咸黜斜封。近日又 命斜封,是斜封之人不忍棄也。先帝之意,不可違也。 若斜封之人不忍棄,是韋月將、燕欽融之流不可褒 贈;李多祚、鄭克義之徒,不可清雪。陛下何不能忍於 此,而獨忍於彼,使善惡不定,反覆相攻,致令君子道 消,小人道長。為正者銜冤,附偽者得志,將何以止奸 邪?將何以懲風俗耶?」睿宗遂從之。因而擢渾拜監察 御史。
魏知古,性方直。景雲末,為侍中。元宗初即位,獵於渭 川,時知古從駕,因獻詩以諷曰:「嘗聞夏太康,五弟訓 禽荒,我后來冬狩,三驅盛禮張。順時鷹隼擊,講事武 功揚,奔走來未及,翾飛豈暇翔。蜚熊從渭水,瑞翟相 陳倉,此欲誠難縱,茲遊不可常。子雲陳《羽獵》,僖伯諫 《漁棠》,得失鑒齊楚,仁恩念禹湯。邕熙諒在宥,亭毒匪 多傷。庾申今為史虞,箴遂孔彰。」手詔褒美,賜物五千 段。後兼知吏部尚書,典選事,深為稱職,所薦用人,遂 咸至大官。
《唐書姚崇傳》:崇為紫微令。元宗將幸東都,而太廟屋 自壞。帝問宰相,宋璟、蘇頲,同對曰:「『三年之喪未終,不 可以行幸。壞壓之變,天所以示教戒。陛下宜停東巡, 脩德以答至譴』。帝以問崇,對曰:臣聞隋取苻堅故殿 以營廟,而唐因之。且山有朽壞乃崩,況木積年而木 自當蠹乎?但壞與行會,不緣行而壤。且陛下以關中 無年,輸餉告勞,因以幸東都,所以為人不為己也。百司巳戒,供擬既具,請車駕如行期。舊廟難復完,盍奉 神主舍太極殿,更作新廟,申誠奉大,孝之德也。」帝曰: 「卿言正契朕意。」賜絹二百匹,詔所司如崇言。天子遂 東,因詔五日一參,入閣供奉。
《宋璟傳》:開元十二年,東巡泰山,璟復為留守。帝將發, 謂曰:「卿國元老,別方歷時,宜有嘉謀以遺朕。」璟因一 二極言,手制答曰:「所進當書之坐右,出入觀省,以誡 終身。」
《顏真卿傳》:「真卿以檢校刑部尚書為朔方行營宣慰 使,未行,留知省事,更封魯郡公。時元載多引私黨,畏 群臣論奏,乃紿帝曰:『群臣奏事,多挾讒毀,請論事皆 先白長官,長官以白宰相,宰相詳可否以聞。真卿上 疏曰:『諸司長官者,達官也,皆得專達于天子。郎官御 史,陛下腹心耳目之臣也,故出使天下,事無細大得』』」 失,皆俾訪察,還以聞。此古明四目,達四聽也。今陛下 欲自屏耳目,使不聰明,則天下何望焉?《詩》曰:「營營青 蠅,止於棘。讒言罔極,交亂四國。」以其能變白為黑,變 黑為白也。詩人疾之,故曰:「取彼讒人,投畀豺虎。豺虎 不食,投畀有北。」昔夏之伯明、楚之無極,漢之江充,皆 讒人也,陛下惡之宜矣。胡不回神省察,其言虛誣,則 讒人也,宜誅殛之;其言不誣,則正人也,宜獎勵之。捨 此不為,使眾人謂陛下不能省察,而倦聽覽,以是為 辭。臣竊惜之。昔太宗勤勞庶政,其《司門式》曰:「無門籍 者」,有急奏,令監司與仗家引對,不得關礙,防擁蔽也。 置立仗馬二,須乘者聽。此其平治天下也。天寶後,李 林甫得君,群臣不先咨宰相,輒奏事者,託以他故中 傷之,猶不敢明約百司,使先關白。時閹人袁思藝日 宣詔至中書,天子動靜必告林甫,林甫得以先意奏 請,帝驚喜若神,故權寵日甚,道路以目。上意不下宣, 下情不上達,此權臣蔽主,不遵太宗之法也。陵夷至 于今,天下之敝皆萃陛下,其所從來漸矣。自艱難之 初,百「姓尚未凋竭,太平之治猶可致。而李輔國當權, 宰相用事,遞為姑息。開三司,誅反側,使餘賊潰將,北 走党項。褒嘯不逞,更相驚恐。思明危懼,相挺而反,東 都陷沒,先帝由是憂勤損壽。臣每思之,痛貫心骨。今 天下瘡痏未平,干弋日滋,陛下豈得不博聞讜言,以 廣視聽,而塞絕忠諫乎?陛下在陜時,奏事者不限貴 賤,群臣以為太宗之治可跂而待。且君子難進易退, 朝廷開不諱之路,猶恐不言,況懷厭怠,令宰相宣進 止,御史臺作條目,不得直進,從此人不奏事矣。陛下 聞見止于數人耳目,天下之士方鉗口結舌,陛下便 為無事可論,豈知懼而不敢進,即林甫、國忠復起矣。」 臣謂今日之事,曠古未有,「雖林甫、國忠,猶不敢公為 之。陛下不早覺悟,漸成孤立,後悔無及矣!」於是中人 等騰布中外。後攝事太廟,言祭器不飭,載以為誹謗, 貶峽州別駕。
《大唐新語》:倪若水為汴州刺史,元宗嘗遣中官往淮 南採捕鵁鶄及諸水禽,上疏諫曰:「方今九鳸時忙,三 農並作,田夫擁耒,蠶婦持桑,而以此時採捕奇禽異 鳥,供園池之玩,遠自江嶺,達于京師,力倦擔負,食之 以魚肉,間之以稻糧。道路觀者,莫不言陛下賤人而 貴鳥。陛下當以鳳凰為凡鳥,麒麟為凡獸,則鵁鶄鸂 𪆟之類,曷足貴也?陛下昔龍潛藩邸,備歷艱危;今氛 祲廓清,高居九五;玉帛子女,充于後庭;職貢珍奇,盈 于內府。過此之外,又何求哉!」手詔答曰:「朕先使人取 少雜鳥,其使不識朕意,將鳥稍多。卿具奏之,詞誠忠 懇,深稱朕意。卿達識周材,義方敬直,故輟綱轄之重, 以處方面之權。果能閑邪存誠,守節彌固,《骨鯁》忠烈, 遇事無隱。言念忠讜,深用喜慰。今賜卿物四十段,用 答至言。」
《開元天寶遺事》:「明皇憂勤國政,諫無不從。或有章疏 規諷,則探其理道優長者,貯於金函中,日置座右,時 取讀之,未嘗懈怠也。」
《唐書李揆傳》:揆拜中書舍人。乾元二年,宗室請上皇 后號曰翊聖,肅宗問揆,對曰:「『前代后妃,終則有諡。景 龍不君,韋氏專恣,乃稱翊聖。今陛下動遵典禮,奈何 踵其亂哉』?帝驚曰:『幾誤我家事』。」遂止。后即張氏,有子 數歲,欲立為太子,而帝意未決。時代宗已封成王,帝 從容語揆曰:「『成王長,有功,將定太子,卿意謂何』?揆曰: 『陛下此言,社稷福也』。」因再拜賀。帝曰:「朕計決矣。」 《獨孤及傳》:及補華陰尉,辟江淮都統李峘府掌書記。 代宗以左拾遺召,既至,上疏陳政曰:「陛下屢發德音, 使左右侍臣得直言極諫壬辰詔書召裴冕等十有 三人集賢殿待制,以備詢問。此五帝盛德也。然頃者 陛下雖容其直而不錄其言,所上封皆寢」不報。有容 下之名,無聽諫之實,遂使諫者稍稍自鉗口,飽食相 招為祿仕,此忠鯁之人所以竊歎,而臣亦恥之。十室 之邑,必有忠信。況朝廷之大,卿大夫之眾,陛下選授 之精歟,假令不能如文王之多士,其中豈不有溫故 知新,可懋陳政要而億則屢中者?陛下議政之際,曾 不採其一說。堯之疇咨,禹「之昌言,豈若是耶?昔堯設誘木于五達之衢,孔子曰:『以能問于不能,以多問于 寡』。然則多聞闕疑,不恥下問,聖人之心也。願陛下以 堯、孔心為心,日降清問,其不可者罷之,可者議于朝, 與執事者共之。使知之必言,言之必行,行之必公,則 君臣無私論,朝廷無私政。陛下以此辨可否于獻替, 而建太平之階可也。」俄改太常博士。
《姚南仲傳》:「南仲,華州下邽人。乾元初,擢制科,授太子 校書,累遷右補闕。大曆十年,獨孤皇后崩,代宗悼痛, 詔近城為陵,以朝夕臨望。南仲上疏曰:臣聞人臣宅 于家,帝王宅于國。長安乃祖宗所宅,其可興鑿建陵 其側乎。夫葬者藏也,欲人之不得見也。今西近宮闕, 南迫大道,使近而可視,歿而復生,雖宮以待之可也。」 如令骨肉歸土,魂無不之,雖欲自盡,了復何益?且王 者必據高明,燭幽隱,先皇所以因龍首而建望春也。 今起陵目前,心一感傷,累日不能平。且匹夫向隅,滿 堂不樂,況萬乘乎?天下謂何?陛下諡后以「貞懿」,而終 以褻近,臣竊惑焉。今國人皆曰:「后陵在邇」,陛下將日 省而時望焉,斯有損聖德,無益先后,「欲寵反辱,惟陛 下孰計。」疏奏,帝嘉納。
《令狐峘傳》:「峘為司封郎中,知制誥,兼史館修撰。德宗 立,詔元陵制度,務極優厚,當竭帑藏,奉用度。峘諫曰: 『臣伏讀漢劉向論山陵之誡,良史咨欷。何者?聖賢勤 儉,不作無益。昔舜葬蒼梧,弗變其肆。禹葬會稽,不改 其列。周武葬畢陌,無丘隴處。漢文葬霸陵,不起山墳。 禹非不忠,啟非不順,周公非不悌,景帝非不孝,其奉』」 君親,皆以儉觳為無窮計。宋文公厚葬,《春秋》書「華元 為不臣,桓魋為石槨」,夫子以為「不如速朽。」由是觀之, 有德者葬薄,無德者葬厚,章章可見。陛下仁孝,切于 聖心。然尊親之義,貴合于禮。先帝遺詔,送終之制,一 用儉約,不得以金銀緣飾。陛下奉先,志無違物,若務 優厚,是咈顧命,盭經誼,臣竊懼之。今「赦令甫下,諸條 永出,望速詔有司,從遺制便。」詔答曰:「朕頃議山陵,荒 哀迷謬,以違先旨。卿引據典禮,非惟中朕之失,亦使 朕不遺君親於患。敢不聞義而從,奉以終始,雖古遺 直,何以加焉!」
《冊府元龜》:德宗貞元元年正月,量移吉州長史盧杞 為饒州刺史。給事中袁高執詔書不下,又廷諍之,乃 止。太子少保韋倫、太府卿張獻恭于紫宸殿前奏:「高 所奏至當,臣恐煩聖聽,不敢縷陳其事。」獻恭奏曰:「袁 高是陛下一良臣,望特加優異。」帝謂宰臣李勉等曰: 「朕欲授杞一小州刺史可乎?」勉曰:「陛下授大州亦可, 其如兆庶失望何?」帝曰:「眾人奏杞姦邪,朕何不知之?」 勉曰:「盧杞姦邪,天下之人皆知之,唯陛下不知,此所 以為姦邪也。」帝默然良久。左常侍李泌復對見帝曰: 「盧杞之事朕已可,袁高奏何如?」泌奏曰:「累日外人竊 議,以陛下同漢之桓、靈。臣今觀望旨,迺知堯、舜之不 逮也。」帝悅,慰勉之。
十二年,信州刺史姚驥舉員外司馬盧南史,准例配 得有典一人,每月請紙筆錢一千文。南史以官閒冗, 無職事于典,而納其直。凡五年,計贓六十千文。又云 私買鉛燒黃丹。詔令刑部員外郎裴澥、監察御史鄭 楚、大理評事陳正儀充三司使,往按之,並召對于延 英。德宗曰:「必須評審,無令漏罪銜冤。」三人將退,澥獨 立奏曰:「臣覽姚驥奏狀云:《南史》取直典紙筆,雖于公 法有違,在情可恕。」德宗曰:「此事亦應其有,但未知燒 鉛事何如?」澥曰:「燒鉛為黃丹,格令不禁。准天竇十三 年敕,鉛、銅、錫並不許私家買賣,蓋防私鑄錢,亦不言 不許燒黃丹。然《南史》違敕買鉛,不得無罪。三司使至 江南,今忽緣小事令往,非唯罷耗州縣,亦恐遠處聞 之,各懷憂懼。臣聞開元中,張九齡為五嶺按察使,有 錄事參軍告其非法,朝廷唯令大理評事往按。近大 曆中,鄂岳觀察使昊仲孺與轉運判官劉長卿紛競, 仲孺奏長卿贓犯三千萬貫,時止差監察御史苗丕 往推。今姚驥所奏,事既無多,臣若堪任此行,即請獨 往,恐不要三司盡行。」德宗曰:「卿言是也,可召楚相等 來。」及至,乃賜坐曰:「朕懵於理道,處事未精,裴澥所奏, 深合事宜。卿可宣付宰臣,但行舉一人往按問。」 十八年三月,以前攝東都團練使齊總為衢州刺史, 給事中許孟容上表封還。時左補闕王武陵、右補闕 劉伯芻復上疏言之,繇是詔書留中不出。明日,雨,不 視事,特開延英門,召許孟容對,帝慰諭開納曰:「使百 執事皆如卿,朕何憂也。」
《唐書李絳傳》:「絳拜監察御史,元和二年,授翰林學士, 俄知制誥。絳見浴堂殿,帝曰:『比諫官多朋黨,論奏不 實,皆陷謗訕,欲黜其尤者,若何』?絳曰:『此非陛下意,必 憸人以此營誤上心。自古納諫昌,拒諫亡。夫人臣進 言於上,豈易哉?君尊如天,臣卑如地,加有雷霆之威, 彼晝度夜思,欲陳十事,俄而去五六。及將以聞,則又』」 憚而削其半,故上達者財十二,何哉?干不測之禍,顧 身無利耳。雖開納獎勵,尚恐不至,乃欲譴訶之,使直 士杜口,非社稷利也。帝曰:「非卿言,我不知諫之益《李栖筠傳》:栖筠子吉甫,元和二年杜黃裳罷宰相,乃 擢吉甫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吉甫連蹇外 遷十餘年,究知閭里疾苦,常病方鎮彊恣,至是為帝 從容言:「使屬郡刺史得自為政,則風化可成。」帝然之, 出郎吏十餘人為刺史。
《冊府元龜》:「憲宗元和五年九月,復以吐突承璀為左 衛上將軍,依前知內侍省事,充右神策護軍中尉,兼 左衛功德使。承璀嘗建謀征討,無功而還,於是諫官 上疏懇論,帝從之。間一日,降為軍器等使。」
翰林學士、司勳郎中、知制誥李絳,面論吐突承璀用 兵無功,合加顯責;又承璀于軍中立《聖政碑》,非舊制 不可許。帝初甚怒,色變;絳前語不已,辭旨懇切,因泣 下。上徐察其意,直色稍和,卒大開悟,遂以絳為中書 舍人,學士如前,亟命軍中曳去所立碑,曰:「微絳言,不 知此為損我。」翼日,又面賜絳紫衣、金魚,親為絳擇良 笏,勉之曰:「爾他時在南面,無易此心。」絳為相時,教坊 忽稱密旨,取良家士女及衣冠別第妓人,京師囂然。 絳謂同列曰:「此事大虧損聖德,須有論諫。」或曰:「此嗜 欲間事,從諫官上疏。」絳曰:「居常相公嘗病諫官不論 事,此難事,即推與諫官,可乎?」遂極疏論奏。翼日,延英 召對,帝舉手謂絳曰:「昨見卿狀,所論採擇事,非卿盡 忠于朕,何以及此?朕都不知向外。此是教坊罪過,不 喻朕意,以至于此。朕緣丹王已下四人,院中都無侍 者,朕令于樂工中及閭里有情願者,厚其錢帛,只取 四人,四王各與一人。伊不會朕意,便至如此。朕今已 科罰,其所取人並放歸。若非卿言,朕寧知過失?」 《盧氏雜說》:憲宗時,中官吐突承璀有恩澤,欲為上立 《德政碑》。碑屋已成,磨礱石訖,請宣索文。時李絳為翰 林學士,奏曰:「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日月合其明,無 立碑紀美之事,恐取笑夷夏。」上深然之,遽命拆屋廢 石。承璀奏:「碑屋用功極多,難便毀拆」,欲堅其請。上曰: 「急索牛拽倒。」其納諫如此。
《冊府元龜》:元和六年,永昌公主薨,欲起祠堂。宰臣李 吉甫奏請置墓戶。冀日,帝謂吉甫曰:「卿昨所奏罷祠 堂,深愜朕心。朕初疑其冗費,緣未知故實,是以量減。 及覽所奏,方知無據。然朕不欲破二三十戶百姓,當 擇官戶謹信者委之。」吉甫等拜賀,帝曰:「此豈是難事, 有關朕身不便于時者,苟聞之則改,此豈足多邪?卿 但切思規正,無謂朕不能行也。」
九年十二月,釋下邽縣令裴寰之罪,仍放本縣視事。 初,每歲冬,以鷹犬出近畿習狩,謂之「外按」,宣徽院供 奉官為其使令,徒眾數百,或有恃恩恣橫,郡邑懼擾, 皆厚禮迎犒之,恣其所便。止舍私邸,百姓畏之如寇 盜,每留旬月,方更其所。是年冬月,次下邽,寰嫉其暴, 但據文供饋,使處公館,杜其侵擾。使者歸,或譖寰有 慢言,帝大怒,將以不敬論。宰臣武元衡等于延英懇 救理之,帝怒不解。及出,逢御史中丞裴度將入,元衡 等謂曰:「裴寰事,帝意不問,恐不可論。」度唯唯而入,抗 陳其事,謂寰無罪。帝愈怒,曰:「卿言裴寰無罪,則當決 五坊小使,小使無罪,則當決裴寰。」度曰:「誠如聖旨,但 以裴寰為令長,愛惜陛下。百姓如此,豈可罪之?」帝怒 稍解。初令書罰,翊日釋之。
十四年四月,命中官五人為京西和糴使,諫議大夫 鄭覃、右補闕高鉞等同以疏論,帝覽之,即日罷其使。 《舊唐書憲宗本紀》:「元和十四年三月辛丑,上顧謂宰 臣曰:『聽受之間,大是難事。推誠選任,所謂委寄,必合 盡心。及至所行,臨事不無偏黨。朕臨御以來,歲月斯 久,雖不明不敏,然漸見物情,每于行為,務欲詳審。比 令學士集前代昧政之事,為《辯謗略》,每欲披閱,以為 鑒誡耳』。」崔群對曰:「無情曲直,辯之至易;稍懷欺詐,審 之實難。故孔子有眾好眾惡之論,浸潤膚受之說,蓋 以曖昧難辯故也。若擇賢而任之,待之以誠,糾之以 法,則人自歸公,孰敢行偽!陛下詳觀載籍,以廣聰明, 實天下幸甚!」
《冊府元龜》:穆宗以元和十五年正月即位,二月丁亥, 監察御史楊虞卿以帝頻出盤遊,上疏切諫。疏奏,帝 令中使宣付宰臣,云:「虞卿所上疏,切直可獎。」後宰臣 令狐楚、蕭俛、段文昌延英奏事,因以納諫為賀。 十月,群臣入閣。既退,諫議大夫鄭覃、崔偃、補闕辛丘 度、拾遺韋璀、溫會等廷論得失。覃進言曰:「陛下即位 以來,宴樂過多,畋遊無度。今蕃寇在境,緩急奏報,不 知乘輿所在。臣等忝備諫列,不勝憂迫。伏願稍減遊 樂,留心政直。又竊聞陛下晨夜暱狎倡優,近習之徒, 賞賜過厚。凡金銀貨幣,皆出於蒼生膏血,不可使無 功之人,濫沾賜與。縱內藏有餘,亦乞陛下恭守節儉, 勿容易而散。如四方有事,得以支用,免令有司重斂 百姓實天下之幸」帝初訝之,顧宰臣蕭俛曰:「此輩何 人」俛進曰:「諫議大夫鄭覃等。」帝意稍解,謂俛等曰:「朕 有過失,臣下能犯顏直諫,豈非忠也。」又謂覃等曰:「允 卿所奏。」宰臣皆蹈舞稱賀。既退,宰臣復詣延英奏事。
帝令宣示覃等曰:「閣中奏事,殊不從容。今日已後,有事須面論者,可于延英請對,當與卿等從容講論。」時久無論諫于內閣者,覃等既諍,帝欣然納之,中外相 賀。十一月,行幸溫湯,李絳、崔元略等切諫。辛酉,命宰 臣召李絳、崔元略等至中書,宣旨曰:「朕緣皇太后違 和,欲幸溫湯。前者所以督行,親自簡較,卿等遂能極 諫,深所愧懷。」于是各以表謝。
《讀書鏡》:穆宗時,崔發毆曳中人,因繫獄不以郊赦原。 臺諫李勃、張仲方倫申救,皆不聽。李逢吉從容言曰: 「崔發毆曳中人,誠大不恭。然其母年八十,因發下獄, 積憂成疾,陛下方以孝治天下,所宜矜。」上愍然曰:「比 諫官但言發冤,未嘗言不恭,亦不言其有老母。如卿 所言,朕何為不赦之?」即釋其罪。
《冊府元龜》:敬宗以長慶四年正月即位,五月,敕度支 所進修造殿宇木石,一物以上,並付山陵使收管,仍 令般送陵所,便充造作。帝富有春秋,畋獵之暇,好治 宮室,皆命為別殿,以新宴遊及庀藏事,功用至廣。宰 相李程諫曰:「自古聖帝明王,率資儉德,以化天下,況 諒陰之內,豈宜興作?願陛下悉以見在瓦本及工役」 之費,迴奉陵寢,因有是詔。程兼請置侍講學士,帝皆 嘉納。十二月,以翰林學士、戶部郎中高鉞為中書舍 人充職,謝恩于思政殿,因諫帝以「求理莫若躬親,用 示憂勤」之旨也。帝深納其言。
寶曆元年二月,浙西觀察使李德裕獻《丹扆箴》,帝雖 不能盡用德裕之言,而特命翰林學士韋處厚殷勤 草詔還答,亦可謂獎善納忠至矣。又嘗欲東幸,宰相 及諸大臣等無不切諫,而帝意益堅,嘗正色謂宰臣 曰:「朕去意已定,其從官宮人等,悉令內備糗糧,必不 擾百姓。」宰臣李逢吉等頓首答言:「陛下貴為天子,富 有四海,天下一家,何往不可?況東都千里而近,宮闕 具存,巡狩遊幸,固有常典。但陛下法駕一動,事須備 儀,千乘萬騎,不可減省。縱不令費用絕廣,亦須使豐 儉合宜,豈得自備糗糧,以失大體?臣等所以為不可 者,祇以干戈未甚戢,邊鄙未甚寧,竊恐人心搖動。伏 乞陛下上為宗廟,下為庶人,稍迴聖慮,則天下幸甚, 非唯臣等幸甚。」帝不聽,乃命度支員外郎盧貞簡討。 人情大擾,雒中居第及物價頓貴數倍,百事執相繼 獻疏,亦並不省。朝廷方憂恐之次,裴度自興元入相, 因別對,具奏云:「國家建立都邑,蓋備巡遊,然自艱難 以來,此事遂絕。東都宮闕及六軍營壘,百司廨宇,悉 已荒廢。陛下必欲行幸,亦須緩緩修葺,一年半歲後, 方可議行,目下交恐無素。」帝曰:「群臣皆云不合去。若 以卿言,即不去亦得,何止後期。」旋又朱克融、史憲誠 各請以丁匠五千人助修東都,宰臣因之復得論陳。 乃追貞還而罷行計。
《唐書柳公權傳》:公權擢進士第,穆宗拜司封員外郎, 帝問公權用筆法,對曰:「心正則筆正,筆正乃可法矣。」 時帝荒縱,故公權及之。帝改容,悟其以筆諫也。文宗 召侍書,遷中書舍人,充翰林書詔學士。常與六學士 對便殿,帝稱漢文帝恭儉,因舉袂曰:「此三澣矣。」學士 皆賀,獨公權無言。帝問之,對曰:「人主當進賢,退不肖, 納諫諍,明賞罰。服澣濯之衣,此小節耳,非有益治道 者。」異日與周墀同對,論事不阿,墀為惴恐,公權益不 奪。帝徐曰:「卿有諍臣風,可屈居諫議大夫。」
《魏徵傳》:「徵五世孫謨,字申之,擢進士第,同州刺史楊 汝士辟為長春宮巡官。文宗讀《貞觀政要》,思徵賢,詔 訪其後,汝士薦為右拾遺。謨姿宇魁秀,帝異之。邕管 經略使董昌齡誣殺參軍衡方厚,貶淑州司戶,俄徙 峽州刺史。謨諫曰:『王者赦有罪,唯故無赦。比昌齡專 殺不辜,事跡暴章,家人銜冤,萬里投訴,獄窮罪得,特 被矜貸,中外以為屈法。今又授刺史,復使治人,紊憲 章,乖至治,不見其可』。」有詔改洪州別駕。御史中丞李 孝本,宗室子,坐李訓事誅死,其二女沒入宮。謨上言: 「陛下即位,不悅聲色,於今十年,未始採擇。數月以來, 稍意聲伎,教坊閱選,百十未已,莊宅收市,亹亹有聞。 今又取孝本女內之後宮,宗姓不育,寵幸為累,傷治 道之本,速塵穢之嫌。《諺》曰:『止寒莫若重裘,止謗莫若 自修』。惟陛下崇千載之盛德,去一旦之玩好。」帝即出 孝本女,詔曰:「乃祖在貞觀時,指事直言,無所避,每覽 國史,朕與嘉之。謨為拾遺,屢有獻納。夫備灑掃於內, 非曰聲伎,恤宗女之幼,不為漁取。然疑似之間,不可 戶曉。謨辭深切,其惜我之失,不亦至乎!謨雖居位日 淺,朕何愛一官,增直臣之氣!其以謨為右補闕。」先是 帝謂宰相曰:「太宗得徵,參裨闕失,朕今得謨,又能極 諫。朕不敢仰希《貞觀》,庶幾處無過之地。」
《冊府元龜》:文宗太和元年四月丙辰,宰臣等于延英。 既出,再召韋處厚,獨對一刻餘。時宰臣啟事,得請之 後,往往中變。是日處厚與裴度、竇易直同對,既而從 容獨進曰:「陛下用臣等為宰相,使參大政,前後論奏, 皆蒙聽納。近日雖云不阻,然臣等既退,尋多改移。事 若出自聖旨,則是陛下示臣等以不信;若與別人商 量,則臣等不合更居此位。且裴度以元勳舊德,歷相四朝,孜孜竭誠,人望所屬,陛下固宜親重。易直以忠 厚長者輔佐先帝,陛下亦當委付微臣。是陛下首自 選擢,非因陳乞。」帝瞿然曰:「卿何事邪?卿何事邪?朕知 卿合作宰相。昨內難既定,朕以人望所屬,用卿不疑, 軍國事多,方所倚賴。今卿辭免,是彰朕之不德,朝廷 四方,其謂朕何?」慰勉久之而退。既出延英門,遽命中 人復召處厚,獨入咨訪移晷,開陳理體者數百言,其 要以旌別淑慝、修舉法制為請。因復懇言:裴度勳大 望崇,且其心忠藎,可以久于任使。帝欣納焉。
開成元年正月,以敘州司戶參軍董昌齡為峽州刺 史。昌齡前在邕南,以殺衡方厚待罪,無何復命。右拾 遺魏謨上疏曰:「臣聞王者渙汗之恩,凡罪寬宥,唯故 殺人者死,乃王者不易之典也。其董昌齡,比者錄以 微功,任之方隅。不能祇慎寵光,恣其狂暴,無辜殺戮, 事跡顯彰,妻孥銜冤,萬里來訴。伏蒙陛下睿聖慈憫, 念其狂橫,時令鞫劾,尋得貰原,尚以微績,曲全性命, 中外言議,竊為未當。今授之牧守,以理疲人,則殺人 者遭拔擢,冤苦者何申訴?此則理法所紊,交為不可。 臣忝備諫列,不敢不言。況陛下慎恤刑獄,朔望循省, 慮有冤濫,以及生人。儻事理稍乖,則傷聖化,今茲寵 授,物議囂然。伏乞陛下速回成命,以警列士,則天下 幸甚。」疏奏數日,昌齡復改為洪州別駕。二月辛未,宰 臣又奏:「諫官所論董昌齡不合為群守,陛下遽即聽 從,臣下無不感說。」九月壬辰,以左驍衛將軍兼揚州 大都督府司馬雲朝霞為潤州司馬,依前教坊副使。 朝霞以善吹笛進,帝為《新聲雅樂》,朝霞能承意變聲, 頻符帝旨,繇是有寵。初授揚州司馬,諫官上言曰:「此 官品第,尚書郎、刺史皆為之,非樂工所宜處也。」疏奏 之後,帝於延英又稱朝霞之能,宰臣召諫官,論以帝 旨,於是右補闕魏謨入疏,再論,浹旬後,降授此官。十 一月庚午,帝於麟德殿召翰林學士柳公權、丁居晦 對,因便授居晦御史中丞。翌日,制下。是日,帝問公權: 「向外人情,所論如何?」公權奏曰:「昨陛下除郭旼為邠 寧節度使,向外人情,頗生異論。」帝曰:「郭旼是尚父之 姪,太皇太后之叔,在官無過犯,自執金吾與小鎮有 何議論?」公權奏曰:「陛下數日前取郭旼二女入內,有 之乎?」帝曰:「然。」入參太后。公權曰:「外議云:郭旼二女有 殊色,故令入侍,遂領藩方。不言郭旼有他」能而蒙聖 獎。帝俛首良久,謂公權曰:「為之奈何?」公權曰:「昔廬江 王妃入侍太宗,王珪切諫太宗,遂還其本家。今陛下 若令自南內送歸郭旼之家,內外必信非陛下所納。 郭旼之女授邠,寧,自無異論。」是日,太皇太后遣南宮 留後張華送郭旼二女歸家,各與錦綵五十匹。 武宗會昌二年十一月,涇陽較獵白鹿原諫議大夫 高少免鄭朗等於閣內論陛下較獵太頻出城稍遠 萬機廢弛晨出夜歸方用兵師。且宜停止帝優勞之 謂宰臣曰:「諫官甚要朕時聞其言,庶幾減過。」
《東觀餘論》。武宗好長生久視之術,築望仙臺,勢侵天 漢。上始即位,道士趙歸真杖殺之,罷望仙臺院。大中 八年,復命緝之,右補闕陳凝以下抗疏論其事,立罷 修造,以其院為文思院。上英睿妙理,尤長于納諫,從 之如轉丸。李璲除嶺南節度使,間一日以命中使頒 旄節,給事中蕭傲封上詔書。上政聽樂,不暇別召中 使,謂優人曰:「汝可就李璲宅,卻喚使來。」旄節及璲門 而反。劉潼自鄭州刺史除桂州觀察使,右諫議大夫 鄭裔綽疏言不可。中使至鄭,頒告已數日,卻命追制。 納諫從善,皆此類也。
《冊府元龜》:宣宗大中十一年正月,車駕將幸華清宮, 兩省官進狀論奏,詔曰:「朕以驪山近宮貞聖廟貌,未 嘗修謁,自謂闕然。今屬陽和氣清,中外事簡,聽政之 暇,或議一行。蓋崇禮敬之心,非以盤遊為事。雖申初 會,兼慮勞人。卿等職備禁闈,志勤奉上,援經據古,列 狀獻章,載陳懇至之辭,深睹盡忠之節。已允來請,所 奏咸知。」九月,右補闕陳嘏、左拾遺王譜、右拾遺薛廷 傑上疏,諫遣中使往羅浮山迎軒轅先生。詔曰:「朕以 萬機事繁,躬訪庶務,聞羅浮山處士軒轅集,善能攝 生,年齡亦壽,乃遣使迎之,或冀有少保理也。朕每觀 前史,見秦皇、漢武為方士所惑,嘗以之為誡。卿等位 當論列,職在諫司,閱示來章,深納誠」意。乃謂《崔慎繇》 曰:「為吾言于諫官,雖少君、欒大復生,不能相惑。如聞 軒轅生高士,欲與之一言耳。」
趙璘《因話錄》:宣宗朝,兩省官對,上曰:「卿等皆朕諍臣, 切須各務公道,但無私黨,所論事必與卿行,若苟近 私,雖直無益。」
大中七年冬,詔來年正月一日御含元殿受朝賀。璘 時為左補闕,請權御宣政殿,疏曰:「伏以新正大慶,萬 國來朝,四方願睹盛儀,士庶固當胥悅。但竊聞關輔 之內,頻歲不登。自冬以來,降雪極少,尚須祈禱,方軫 聖慈。伏見去歲之初,權御宣政,從宜之制,出自宸衷。 事簡禮全,人心為便。伏乞且推此例,停御含元。待至
豐年,卻依舊典。所冀觴稱萬壽,不愆元會之期;禮酌一時,益表聖明之美。臣官添諫列,合陳管見疏奏之。」明日聞上謂宰臣曰:「有諫官疏,來年御含元殿事如 何,莫須罷否?」宰臣魏公謨奏曰:「元年大慶,正殿稱賀, 亦是常儀,況當無事之時,陛下肆覲百辟,朝廷盛禮, 不可廢闕。」上曰:「近華州奏,光化賊劫下邽縣,又關輔 久無雨雪,皆朕之憂,豈謂之無事?須與他罷?假如權 御宣政,亦何不可也。」宰臣奉詔,方欲宣下,而日官奏 太陽當虧,遂罷之。其後宰相因奏對,以遺補多闕,請 更除八人。上曰:「諫官但要職業修舉,亦豈在多,只如 張道符、牛業、趙璘輩三數人足矣,使朕聞所未聞。」 《冊府元龜》:後唐莊宗天祐十三年冬,李存審破楊劉, 進營麻家口,為都營使,築壘以拒汴人。時帝勇於接 戰,每以輕騎當賊,遇窘數四,存審凌旦度其必出,叩 馬泣諫曰:「王將復唐宗社,宜為天下自愛,搴旗挑戰, 一劍之任,無益聖德,請責效於臣。昔耿弇不以賊遺 君父,臣雖不武,敢不代君之憂。」帝即時迴駕。
同光三年閏十二月,兩省諫官上疏,請車駕不巡幸 汴州。批答曰:「忽批諫疏,深沃朕心,非因讜直以上聞, 豈致焦勞之未達。卿以餽運不繼,軍食有虧,在京則 廩食闕如,支許則供頓莫備。卿等若別陳意見,動葉 機宜,儻得稍濟軍儲,不移警蹕,即當傍詢眾懇,盡述 良籌。佇聞敷揚,浣予宵旰。」
晉高祖天福二年詔修西京大內諫議大夫薛融以 鄴下用兵,國用不足上疏請罷之優詔嘉許。
周世宗顯德三年,世宗親征淮南。四月丁亥,車駕發 自濠州,迴幸渦口。是時銳於攻取,意欲親幸揚州,宰 臣范質等以師老泣諫,乃止。
《宋史呂蒙正傳》:蒙正擢右諫議大夫、參知政事,賜第 麗景門。上謂之曰:「凡士未達,見當世之務戾於理則 怏怏於心。及列於位,得以獻可替否,當盡其所蘊,雖 言未必盡中,亦當僉議而更之,俾協於道。朕固不以 崇高自恃,使人不敢盡言也。」
《五朝名臣言行錄》:竇偁為晉府記室,賈琰為判官,每 諸王、宗室宴集,琰必怡聲下氣,褒讚捷給。偁叱之曰: 「賈氏子何巧言令色之甚,獨不懼於心耶?」太宗即位, 召為樞密直學士。數月,參政中謝,語之曰:「『汝知何以 及此』?偁曰:『陛下以臣往年霸府遭逢,所以至此』。上曰: 『不然,以卿嘗面折賈琰,故任卿左右,思聞直言耳』。」 太宗語侍臣曰:「朕何如唐太宗?」左右互辭以讚,獨李 昉無他言,微誦白居易《諷諫七德舞詞》曰:「怨女三千 放出宮,死囚四百來歸獄。」上聞之,遽興曰:「朕不及朕, 不及卿言警朕矣。」
《國老談苑》:田錫知制誥,太宗命三班奉職出,使回上 殿,因訪民間利病。錫上言曰:「陛下苟令三班奉職上 殿言事,未審設呂蒙正已下何用?」乃罷之。
《讀書鏡》:真宗宮火災,王旦馳入對,上驚惶語公曰:「兩 朝所積,朕不妄費,一朝殆盡,誠可惜也。」公對曰:「陛下 富有天下,財帛不足憂,所慮者政令賞罰有不當。臣 備位宰相,天災如此,臣當罷免。」繼上表待罪,帝乃降 詔罪己,許中外上封事,言朝政得失。後有大臣言非 天災,乃榮王宮失於火禁,請置獄出其狀,當斬決者 數百人,旦持以歸,翼日乞獨對,曰:「初火災,陛下降詔 罪己,臣上表待罪。今反歸咎於人,何以示信?且火雖 有跡,寧知非天譴耶?果欲行法,願罪臣以明無狀。」帝 欣然聽納,減死者數百輩。
《五朝名臣言行錄》:馬知節除樞密副使。當時契丹已 盟,大臣方言符瑞,而公每不然之,獨從容極言天下 雖安,不可忘戰去兵之意,真宗多以公言為是。 《東軒筆錄》:陳恭公執中以衛尉寺丞知梧州,驛遞上 疏以乞立儲貳,真宗嘉其敢言,翊日臨朝,袖其疏以 視執政,歎獎久之,召為右正言。然為王冀公所忌。一 日,真宗賦《御溝柳詩》,宣自宰相兩省皆和進。恭公因 進詩曰:「一日春來一度新,翠花長得照龍津。君王自 愛天然態,恨殺昭陽學舞人。」
《宋史王素傳》:素知諫院,王德用進二女子,素論之帝 曰:「朕真宗皇帝之子,卿王旦之子,有世舊,非他人比 也。德用實進女,然已事朕左右,奈何?」素曰:「臣之憂,正 恐在左右爾。」帝動容,立命遣二女出,賜素銀緋,擢天 章閣待制。
《聞見近錄》:先公為諫官,論王德用進女口,仁宗初詰 之曰:「此宮禁事,卿何從知?」先公曰:「臣職在風聞,有之 則陛下當改,無之則為妄傳,何至詰其從來也?」仁宗 笑曰:「朕真宗子,卿王旦子,與他人不同,自有世契。德 用所進女口實有之,在朕左右,亦甚親近,且留之如 何?」先公曰:「若在疏遠,雖留可也。臣之所論,正恐親近。」 仁宗色動,呼近璫曰:「王德用所進女口,各支錢三百 貫,即今令出內東門了,急來奏。」遂涕下。先公曰:「陛下 既以臣奏為然,亦不須如此之遽,且入禁中徐遣之。」 上曰:「朕雖帝王,然人情同耳。苟見其泣涕不忍去,則 恐朕亦不能出之。卿且留此以待報。」先公曰:「陛下從 諫,古之哲王所未有天下社稷,幸甚。」久之,中使奏宮女已出東門,上復動容而起。
《澠水燕談錄》:「景祐中,趙元昊尚修職貢,蔡州進士趙 禹庶明言元昊必反,請為邊備。宰相以為狂言,流禹 建州。明年,元昊果反,禹逃歸京,上書自理。宰相益怒, 下禹開封府獄。是時,陳希亮為司錄,言禹可賞不可 罪。宰相不從。希亮爭不已,卒從希亮言,以禹為徐州 推官。徂徠先生石守道有詩曰:『蔡牧男兒忽議兵』。」謂 禹也。
《五朝名臣言行錄》:慶曆三年,上增置諫官,以開廣言 路,親筆余靖姓名,除石正言。公感激奮勵,遇事輒言, 無所迴避。是年,太白犯歲星於太微端門之右。公論 之曰:「金火罰星,皆主兵喪及饑。蓋木為德,金為刑,惟 金沴木,五行所忌。願陛下責躬修德,以謝天變。」 《治跡統類》:慶曆中,賜諫院王素三品服,余靖、蔡襄、歐 陽修五品服而諭之曰:「卿等皆朕所自擇,論事無所 避。」故有是賜。
《東軒筆錄》:仁宗以西戎方熾,歎人才之乏,凡有一介 之善,必收錄之。杜丞相衍經撫關中,薦長安布衣雷 簡夫才器可任,遽命賜對于便殿。簡夫辯給,善敷奏, 條列西事甚詳,仁宗嘉之,即降旨中書令照真宗召 种放事。是時呂許公當國,為上言曰:「臣觀士大夫有 口才者,未必有實效,今遽爵之以美官,異時用有不 周,即難於進退,莫若且除一官,徐觀其能,果可用,遷 擢未晚。」仁宗以為然,遂除耀州幕官。簡夫後累官至 員外郎、三司判官,而才實無過人者。
《墨客揮犀》:包拯自御史直諫院,危言正議,傾動朝野, 仁廟常溫顏優納,近侍以為難,帝曰:「忠鯁之言,固苦 口而逆耳,蓋有所益也。設或無益,亦無所害,又何必 拒而責之。」大聖之度,慈厚若此。
張相昇為御史,數上封章,論及兩府。仁廟固謂曰:「卿 本孤寒,何故屢言近臣?」公奏曰:「臣安得謂之孤寒?臣 自布衣,不數年致身清近,曳朱腰金,如陛下乃孤寒 也。」帝曰:「何為孤寒?」曰:「陛下內無賢相,外無名將,官冗 而失黜陟,兵多而少教習,孤立朝廷之上,此所以孤 寒也。」帝喜而優容之,近侍皆為之懼,自此名重朝野。 《通鑑》:歐陽修論事切直,人視之如仇,帝獨獎其敢言, 顧侍臣曰:「如歐陽修者,何處得來?」
《五朝名臣言行錄》:熙寧七年,上以天下旱蝗,詔求直 言。司馬光讀詔泣下,欲默不忍,乃復陳六事:一青苗, 二免役,三市易,四邊事,五保甲,六水利。此尤病民者, 宜先罷。又以書責宰相吳充曰:「天子仁聖如此,而公 不言,何也?」
《宣和畫譜》:劉寀漂泊不得志,一夕大雪擁九衢,闔戶 不出。數日,友生候之,意其僵仆矣,因大叫出曰:「我阻 雪不死,擁褐壞屋下無所為,得封事一通,可獻天子。」 俄上所陳事,神宗嘉歎而官之。
《過庭錄》:元符庚辰,蔡京出韓師璞當軸,下詔求言,其 略曰:「言之當者,朕有厚賞;言之不當,朕不加罪。朕言 唯信,無慮後悔。」於是四海之士莫不慷慨論蔡京之 失。時忠宣在永州,聞之,驚曰:「師璞果能辦此乎?」未久 京復相,舉言者竄嶺外,善類於是盡矣。
《皇朝名臣言行錄》:「王縉在言路,知無不言,每謂人才 實難,多事之際,宜為朝廷愛惜。以故不專彈擊,而惟 論安危利害大計,與所以啟悟君心者。上嘗稱公中 正不阿,得諫臣體。他日言事者有不稱,上曰:『王縉論 事可思』。即除知常州。」
《揮麈餘話》:陳禾字秀寔,四明人。政和為右正言,明目 張膽,展盡底縕,時稱得人。徽宗批出,除給事中。會宦 官童貫、黃經臣恃貴幸驕險,且與中執法盧航相為 表裡,搢紳側目,莫敢言者。禾曰:「吾備位臺諫,朝廷有 至可慮者,一遷給舍,則非其職。此而不言,後悔何追?」 未受告命,即抗疏上言,力陳漢唐之禍不可不戒,此 「隙一開,異日有不勝言者,惟陛下留意于未然。」論列 既久,上以日晚頗饑,拂衣而起曰:「朕饑矣。」禾褰挽上 衣,泣奏曰:「陛下少留,容臣罄竭愚衷。」上為少留,禾曰: 「此曹今日受富貴之利,陛下他日受危亡之禍,孰為 重輕?願陛下擇之。」上衣裾脫落,上曰:「正言碎朕衣矣。」 禾奏曰:「陛下不惜碎衣,臣又豈惜碎首以報陛下?」其 言激切,上為之變色,且曰:「卿能如此,朕復何憂!」內侍 請上易衣,上止之曰:「留以旌直節。」翌日,經臣率其黨 訴於上前曰:「國家極治如此,安得有此不祥之語。」既 而盧航上章,謂禾一介書生,言事狂妄。東臺之除既 寢,復責授信州監酒。久之,自便丐祠,奉親還里。 《五朝名臣言行錄》上即位,欽聖太后權同聽斷。一 日,二府奏事簾中,宣諭曰:「神宗在宮中,嘗稱曾肇可 用。召還,除中書舍人。」即日請對,言治道在廣言路而 已。會日蝕,四月朔,故事當降詔求直言,特命公草詔。 因具著所以言於上者,敷告中外。於是投匭者日以 千數,故上得盡聞天下事。
《貴耳集》:石湖范至能成大以中書舍人為祈請使,至 寇庭,頗立節。葛王臨辭有言曰:「天下是天下之天下有德者得之。但使宋帝修德而已,不憂天下之不歸。」 壽皇所以聖德日新,基於此也。
壽皇欲除知閣,張說簽書樞密院,在朝諸公力爭,獨 石湖不答,或者皆疑之。忽一日,壽皇語及張說,石湖 奏云:「知閣如州郡典客,不應使典客,便與知閣、通判 同列,何以令眾庶見?」壽皇感悟,遂寢此除。《易》曰:「納約 自牖」,此之謂也。
《遼史太宗本紀》:會同八年九月壬寅,次赤山,宴從臣, 問軍國要務。對曰:「軍國之務,愛民為本,民富則兵足, 兵足則國強。」上以為然。
《輟耕錄》:太宗素嗜酒,晚年尤甚,日與大臣酣飲,耶律 文正王數言之,不聽。一日持酒槽之金口以進曰:「此 乃鐵耳,為酒所蝕,尚致如此,況人之五臟有不損耶。」 上說,賜以金帛,仍敕左右,日惟進酒三鍾而止。夫以 王之切諫不已,而上終納之,可謂君明臣良者矣。 《金史·世宗本紀》:大定二十一年三月乙未,上謂宰臣 曰:「朕觀自古人君,多進用讒諂,其間蒙蔽,為害非細, 若漢明帝,尚為此輩惑之。朕雖不及古之明君,然近 習讒言,未嘗入耳。至於宰輔之臣,亦未嘗偏用一人 私議也。」四月庚戌,上諭宰臣曰:「朕之言行,豈能無過? 常欲人直諫而無肯言者。使其言果善,朕從而行之, 又何難也!」
《烏古論元忠傳》:左丞張汝弼奏事,世宗惡其阿順,謂 左右曰:「卿等每事依違苟避,不肯盡言,高爵厚祿,何 以勝任?如烏古論元忠,為相剛直敢言,義不顧身,誠 可尚也。」
《元史粘合重山傳》:粘合重山,金源貴族也。國初為質 子,知金將亡,遂委質焉。太祖使為侍從官,數得侍宴 內廷,因諫曰:「臣聞天子以天下為憂,憂之未有不治, 忘憂未有能治者也。置酒為樂,此忘憂之術也。」帝深 嘉納之。
《英宗本紀》:延祐七年三月庚寅,帝即位。壬寅,御史臺 臣請降詔諭百司,以肅臺綱。帝曰:「卿等但守職盡言, 善則朕當服行,否亦不汝罪也。」
至治三年秋七月,御史臺請降旨開言路,帝曰:「言路 何嘗不開,但卿等選人未當爾。」
《張養浩傳》:「養浩拜禮部尚書,英宗即位,命參議中書 省事。會元夕帝欲於內庭張燈為鰲山,即上疏于左 丞相拜住。拜住袖其疏入諫,其略曰:『世祖臨御三十 餘年,每值元夕,閭閻之間,燈火亦禁。況闕庭之嚴,宮 掖之邃,尤當戒慎。今燈山之搆,臣以為所翫者小,所 繫者大,所樂者淺,所患者深。伏願以崇儉慮遠為法』」, 以喜奢樂近為戒。帝大怒,既覽而喜曰:「非張希孟不 敢言。」即罷之,仍賜尚服金織幣一、帛一,以旌其直。 《通鑑》元英宗謂拜住曰:「今亦有如魏徵之敢諫者乎?」 對曰:「槃圓則水圓,盂方則水方。有太宗納諫之君,則 有魏徵敢諫之臣。」帝善之。
《元史泰定帝本紀》:「泰定元年五月丙午,太白犯鬼。侍 御史高奎上書,請求直言,辨邪正,明賞罰。帝善其言, 賜以銀幣。」
明《昭代典則》:洪武元年九月,上手詔中書省臣曰:「昨 有張沖上書言時事,其所言有可取者二:一謂在廷 之臣令明言朝廷得失,庶上有所據而用其所長。一 謂中書省令各衙門正官各言得失,每月用三人言, 言貴簡當,選其練達剴切、不避忌諱者,量加擢用,以 養忠直之氣。此甚可取也。夫聞得失則知利病,知利 病則生民蒙其福。」聽忠直則正人多,正人多則朝廷 清明矣。自古治世之君,皆由是道。若秦二世、隋煬帝 所以亡者,坐不用此耳。
洪武九年閏九月,上以手詔諭山東布政使吳印曰: 「嘗聞殷高宗思治而賢人入夢,得傅說於版築,殷藉 以興。周文王起磻溪之釣叟,遂相武王,而創八百年 之業。古有是君,亦有是臣。自是之後,如是者蓋鮮。昨 天厭元德,群雄並起,朕于是摧強撫順,綱維海內,以 主黔黎,已九年矣。其間尚有不迪于教而麗法者,欲」 以刑治之,則不可勝誅。姑緩其刑,俾之輸作,冀其向 化,期于無刑。頃者天變于上,朕心皇皇,詔告臣民,許 言朕過,獨卿「敷露肝膽,面陳國計,朕以至意諭卿,卿 若夙夜如此,為國為民,非特盡心于朕,卿之令名,亦 不朽矣。」
刑部主事茹泰素上書論時務五事,累萬餘言。上令 中書郎中王敏誦而聽之,虛文多而實事少。次夕,又 于宮中使人誦之再三,審其切要可行者四事,纔五 百餘言,因慨然曰:「為君難,為臣不易。朕所以求直言 者,欲其切事情,有益于天下國家,彼浮詞者,徒亂聽 耳。」遂令中書行其言之善者,具為定式,頒示中外,使 言者無事繁文。
洪武十年,上諭侍臣曰:「舍己從人,改過不吝,帝王之 美事。故大禹以五聲聽治,為銘于《筍簴》曰:『教我以道 者擊鼓,教我以義者擊鐘,以事者振鐸,以憂者擊磬, 以獄者揮鞀。禹,聖人也,虛己求言如此之切,故聞善言則拜。朕樂聞嘉謨,屢敕廷臣直言無諱,至今少有 以啟沃朕心者』。」侍臣對曰:「陛下聰明天縱,孜孜為治, 事無缺失,群臣非不欲言,但無可言者。」上曰:「朕日總 萬幾,安能事事盡善?所望者左右之臣,盡忠補過耳。 如卿所言,非朕所望也。」侍臣頓首謝。上又謂侍臣曰: 「人君深居高位,恐阻隔聰明,過而不聞其過,闕而不 知其闕,故必有獻替之臣,忠諫之士,日處左右,以拾 遺補闕,言而是也,有褒嘉之美,言而非也,無譴責之 患」,故人思盡職,竭其忠誠,無有隱諱。如此則嘉言日 聞,君德日新,令聞長世,允為賢明。若昏庸之主,吝一 己之非,拒天下之善,全軀保祿之臣,或緘默而不言, 或畏威而莫諫,塞其聰明,昧於治理,必至淪亡而後 已。由此觀之,能受諫與不能受諫之異也。
洪武中,解縉上封事,太祖喜之。兵部尚書沈縉忌其 年少,得上意,乞改御史,使遠于上。縉時時直言。太祖 慰諭,賜鏹曰:「汝歸,且讀書著述。」縉歸家八年,太祖崩, 縉來奔喪。有司劾縉母喪未葬,父年九十,違詔奔喪, 謫河州衛吏。
太祖諭侍御史文原吉等曰:「比來臺臣久無諫諍,豈 朝廷庶務皆盡善,抑朕不能聽受,故爾嘿嘿乎?爾等 以言為職,所貴者忠言日聞,有益於天下國家。若君 有過舉而臣不言,是臣負君;臣能直言而君不納,是 君負臣。朕嘗思:一介之士於萬乘之尊,其勢懸絕。平 居能言,臨對之際,或畏威不能盡其詞,或倉卒不能 盡其意,故常霽色以納之,惟恐其不盡言也。至於言 無實者,亦略而不究。蓋見秦漢以來,季世末主,護短 惡諫,誅戮忠直,人懷自保,無肯為言者,積咎愈深,遂 至不救。夫日月之行,猶有薄食,人之所為,安能無過? 惟能改過,便可成德矣。」原吉對曰:「陛下此心,即大禹 好聞善言,成湯不吝改過之心也。言」而無實,略不之 救,尤見天地之量。上曰:「有其實而人言之、則當益勉 於善,無其實而人言之、則當益戒於不善。」但務納其 忠誠,何庸究其差謬。
《大政紀》:「洪武十七年四月,上與諫議大夫唐鐸論聽 言。上曰:『人有公私好惡不齊,故言有邪有正。正言務 規諫,邪言務謟諛。謗言近于忠,諛言近于愛。惟不惑 于謗言,則聽日聰而讒人自去。不眩于諛言,則智日 明而佞人自絕矣』。鐸對曰:『聽言之難,從古為然。惟不 為所眩惑,則讒自遠。陛下聖論,深得其情』。上曰:『朕日 總萬機,所行有得失,非資人言,何由以知!故廣開言 路,以來眾言,有善者則獎而行之,風聞不實亦不之 罪。惟讒佞面諛者,決不可容也』。」
明《昭代典則》:洪武十七年閏十月,上御東閣,謂侍臣 曰:「責難之辭,人所難受,明君受之為無難。謟諛之語, 人所易從,昏主信之尤易入。朕觀唐虞君臣賡歌責 難之辭,氣象雍容。後世以謟諛相歡,如陳後主、江總 輩,污穢簡冊,貽譏千古,誠為可戒。」右春坊贊善董倫 對曰:「誠如陛下所論,惟明主則能慎擇之。」上曰:「責難 不入於昏君,而謟諛難動於明主。人臣以道事君,惟 在守之以正。若患得患失,則無所不至矣。」
三十年,陞翰林修撰張信為侍讀,編修戴彝為侍講。 上諭之曰:「官翰林者,雖以論思為職,然既列近侍,旦 夕在朕左右,凡國家政治得失,生民利病,當知無不 言。昔唐陸贄、崔群、李絳之徒在翰林,皆能正言讜論, 補益當時,顯聞後世。爾等當以古人自期,毋負朕擢 用之意。」
《大政紀》:永樂五年四月庚子,上與侍臣論政,貴盡群 情。上曰:「朕與卿等論政事,每不覺坐久。或謂朕曰:『語 多傷氣,非調養之道,當務簡為貴』。朕語之曰:『人君固 貴簡默,但天下之大,民之休戚,事之利害,必廣詢博 訪,然後得之,非好多言也』。侍臣對曰:『舜無為而治,然 亦好問好察邇言,豈舜不貴簡默哉』?上曰:『不如是,不 足以盡群情』。」
宣德四年正月己巳,上在齋宮,召大學士楊溥諭曰: 「比年臣下好進諛詞,令人厭之。卿宜輔朕于善道。」溥 曰:「臣荷國厚恩,敢忘報稱。」上曰:「但覺朕有過舉,直言 無隱,是即為報矣。」溥頓首曰:「自古直言非難,而容受 直言為難。陛下樂聞直言,臣等敢不盡心。」
郊外農談:鳳翔之麟遊有虎臣者,慷慨有氣節,成化 末,貢入太學。適聞萬歲山架棕棚以備登眺,臣上疏 極諫,憲廟奇之,祭酒費誾不知也,懼其賈禍。會六堂 鳴鼓聲罪,以鋃鐺鎖之。俄官校至,宣臣至左順門,中 官傳旨勞之曰:「爾言是也,棕棚拆卸矣。」命吏部予七 品官。誾聞而大慚。臣知雲南鶚嘉縣事,卒于官。 《大政紀》:弘治十一年十月,戶科給事中華㫤上言時 政二事,從之。一曰廣言路以開天下之壅蔽。大略謂 「今日致災之由,若貪饕之未去,闕失之未修,生靈困 苦之未蘇,邊境應援之未息。諫官得言之,庶官亦得 言之。大臣得言之,小臣亦得言之。必使天下無不敢 言之人,無不可言之事。乞敕所司考諸數十年之前, 一二年之內,有直言獻于朝廷,有直聲動于天下而解職調官者,悉復而遷。諸可為之位,又當明示條章, 俾凡臣工,無得以言為諱。」
《永陵編年史》:「嘉靖二年,御史汪珊疏:言路開,人情通, 世治;言路塞,人情鬱,國危。王氏重罪言者,新莽勢成, 林甫杜塞言路,祿山禍起,彭澤不導皇上以三代之 盛,而務為拒諫之計。即史道論劾廷和,縱有未當,失 在一人耳。遂因而盡杜人言,可乎?」
聽言部雜錄
编辑《孔子家語》孔子讀史至楚復陳,喟然歎曰:「賢哉楚王! 輕千乘之國,而重一言之信。匪申叔之信,不能達其 義;匪莊王之賢,不能受其訓。」
《呂氏春秋貴直》篇:「賢主所貴莫如士,所以貴士,為其 直言也,言直則枉者見矣。人主之患,欲聞枉而惡直 言,是障其源而欲其水也,水奚自至?是賤其所欲,而 貴其所惡也,所欲奚自來?」
《真諫》篇:「言極則怒,怒則說者危。非賢者孰肯犯危,而 非賢者也,將以要利矣。要利之人,犯危何益?故不肖 主無賢者,無賢則不聞極言,不聞極言則姦人比周, 百邪悉起,若此則無以存矣。」
《素書》:「聽讒而美,聞諫而仇者亡。」
《中說禮樂》篇:「賈瓊曰:『虐哉漢武!未嘗從諫也』。子曰:『孝 武其生知之乎?雖不從,未嘗不悅而容之。故賢人攢 于朝,直言屬于耳,斯有志於道,故能知悔而康帝業, 可不謂有志之主乎』!」
《中華古今注》:程雅問曰:「堯設誹謗之木何也?」答曰:「今 之華木也。以橫木交柱頭,狀若華也,形似桔槔,大路 交衢悉施焉。或謂之表木,以表王者納諫也,亦以表 識衢路。秦乃除之,漢始復修焉。今西京謂之交午柱 也。」
《東坡志林》:魏武帝既勝烏桓,曰:「吾所以勝者幸也,前 諫我者,萬全之計也。」乃賞諫者,曰:「後勿難言。」袁紹既 敗于官渡,曰:「諸人聞吾敗必相哀,惟田別駕不然,當 幸其言之中也。」乃殺豐。為明主謀而不忠,不惟無罪 乃有賞,為庸主謀而忠,賞固不可得而禍隨之。乃知 本初孟德所以興亡者。
《名臣言行錄》:王縉言:「聽忠言於艱難之時易,受直言 於平定之後難。況寇讎未殄,願毋以目前暫無事,而 忽芻蕘之言。」
《宋文鑑》《陳瓘芻說》曰:「『武帝征伐之意,雖汲黯之言在 所不採,而主父偃以疏逖微賤,進言九事,乃以伐匈 奴為諫,引尉佗、章邯明秦之所以亡。嚴安亦曰:『靡敝 國家,結怨匈奴,非所以子民而安邊也』。夫偃、安之所 陳,與上異意,以秦法論之,是謂非上之建立,必誅無 赦』。武帝乃見而謂曰:『公等皆安在?何相見之晚也』?夫」 言雖不用,而其人見收,則非特足以進天下之材,亦 可以來天下之言。一語不當,從而廢之,則非特塞賢 材之路,亦將鉗天下之口。武帝之異於始皇,其在斯 乎?
訪問於善,宜虛心而待之,主先入之言,懷決定之意, 掠能問之美,無肯聽之實。如是而問者,君子之所不 對也。季孫欲以田賦使冉有訪於仲尼,仲尼曰:「丘不 識也。」既而私於冉有曰:「子季孫若欲行而法,則周公 之典在;若欲苟而行,又何訪焉?」於是乎三發而不對。 孔子曰:「言及之而不言謂之隱。」孔子豈固隱哉?為其 有決定之意。而無肯聽之實。則遂事不可以復諫。而 空言適足以自咎。語默動靜。豈不謹哉。
人主於聽納之際,尤當寬詳盡下,不當使進言之士 懷未畢之語。楚子革與王言如響,析父譏之,及其摩 厲以須之,得間而諷焉,能使其饋不食,寢不寐,以思 其言,使靈王有自克之仁,改過之勇,則子革之言豈 小補哉!然方其言之如響,而其意有未盡,則謂之謟 諛可也。呂蒙正對太宗曰:「君子小人之盛衰,繫之時」 運。讀其言者為之驚駭。然至於論小人之害政,戒人 主之不察,則言之發端,固有為也。
君臣議論之際,言脫於口,而四方傳之,以警以勸,所 以作天下之術常在於此。堯舜、三代君臣相與之際, 語言宣盡,何其坦然而無蔽隱也?蓋君欲舉事興為, 必謀乎下,而臣有嘉謀嘉猷,必告乎上。「上有所未達, 下有所未諭,亦必反覆論難,無失其和,以趨於正是 而後已。夫豈有不盡之情、未畢之語,而使利口諞言 之士可得而間之也哉?至唐之德宗則不然,謀議之 際,所詢乎下者,情有不盡,所告乎上者,語有未畢,疑 貳之意作,而刻核之心應,固未嘗以本然之意告其 大臣,豈不曰『所以密機事而固主權也。然而言脫於 口,而盧杞無不知焉,惡君子之盡忠而顯絕其言,甘 小人之諂邪而陰授其柄,德宗之術』」亦已疏矣。 《野客叢談》:文帝雖天資仁厚,然失於輕信。賞罰之命, 往往出於一時,而不加細審,所以當時之人卒能救 止,不至麗於有過之地。季布為河東守,人或言其賢則召以為御史大夫,又言其使酒,則罷歸故郡。賈誼 通諸家之書,廷尉言其能,則召以為博士。絳灌言其 擅權,則棄之長沙。周勃以大臣之重,或者言其反,則 下廷尉,太后言其不反,則赦出之;太倉令或者言其 過,遽下腐刑。緹縈言妾父廉平則恕之。孟舒、魏尚守 雲中,皆有能聲,稍有所聞,則下吏削爵,一聞田叔、馮 唐之言,遂復其故職。至于以口鈍而責上林尉,以辨 給而遷嗇夫,以犯蹕而欲致其死,以盜環而欲致之 族,是皆輕於喜怒刑賞往往如此,正自其輕信之過, 向非有以救之,能無損于文帝之仁乎。
《方山紀述》:「古者諫無官,以天下之公議寄之天下之 人,使天下之人言之,此其所以為盛也。」
《西原約言》:「用賢者,用其道也;用其道者,用其言也。故 曰:諫行言聽,膏澤下于民。用賢而不聽其言,雖賢人 皆聚于朝,猶不用賢也。」
筆疇富家有一子,愛之不啻金玉也,求二乳母以字 之。二乳母因主人之篤愛也,亦篤愛之。子將冠矣,博 奕好飲,禽色俱荒。一乳母曰:「主人之所望者此子也, 吾所以食所以衣者,此子也。盍亦告其父乎?」於是以 其子之過告之於其父。其父曰:「汝賤人也,烏可以賤 而議貴哉!」怒而逐之。一乳母亦曰:「主人之所望者此 子也;吾所以食、所以衣者,此子也。盍亦戒其子乎?」於 是以其子之過,戒之於其子。其子曰:「汝仰食於我者 也,烏可仰食於我而又彰我之過哉?」怒而逐之。嗚呼! 使二母不言耶,則不免於徒食之罪;使二母言之耶, 又不免於見怒而逐。然則徒食之罪重,怒逐之事輕。 食人之祿者,寧去此而就彼?
《讀書鏡》:「夫憂盛危,明辟邪鎮惡,此皆臣子一念忠義 所發,誠不可已。然或過于痛哭流涕而其事未必至 此,過於嬉笑怒罵而其人未必至此。故其勢人主必 以言為輕,而其漸人臣亦必以言為諱。他日雖有積 薪之隱禍,滔天之巨奸,無復開口著手處矣。」
《春明夢餘錄》:「宋制,入臺,有十旬不言事,輒舉辱臺」之 罰,竊謂過矣,使時無可言,固將強聒也。故嘗謂臺諫 之言事,當論其大小,不當論其疏密,當論其緩急,不 當論其朝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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