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古今圖書集成/明倫彙編/皇極典/第280卷

明倫彙編 皇極典 第二百七十九卷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
明倫彙編 第二百八十卷
明倫彙編 皇極典 第二百八十一卷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明倫彙編皇極典

 第二百八十卷目錄

 僭號部彙考六

  晉代僭號一

  前趙劉元海 劉和 劉聰 劉粲 劉曜

皇極典第二百八十卷

僭號部彙考六 编辑

晉代僭號一 编辑

前趙劉元海 劉和 劉聰 劉粲 劉曜 编辑

《晉書劉元海載記》:「元海,新興匈奴人,冒頓之後也。名 犯高祖廟諱,故稱其字焉。初,漢高祖以宗女為公主, 以妻冒頓,約為兄弟,故其子孫遂冒姓劉氏。建武初, 烏珠留若鞮單于子右奧鞬日逐王比自立為南單 于,入居西河美稷。今離石左國城,即單于所徙庭也。 中平中,單于羌渠使子於扶羅將兵助漢,討平黃巾」, 會羌渠為國人所殺,於扶羅以其眾留漢,自立為單 于。屬董卓之亂,寇掠太原、河東,屯於河內。於扶羅死, 弟呼廚泉立,以於扶羅子豹為左賢王,即元海之父 也。魏武分其眾為五部,以豹為左部帥,其餘部帥皆 以劉氏為之。太康中,改置都尉,左部居太原茲氏,右 部居祁,南部居蒲子,北部居新興,中部居大陵。劉氏 雖分居五部,然皆家居晉陽汾澗之濱。豹妻呼延氏, 魏嘉平中祈子於龍門。俄而有一大魚,頂有二角,軒 鬐躍鱗而至祭所,久之乃去。巫覡皆異之,曰:「此嘉祥 也。」其夜夢旦所見魚變為人,左手把一物,大如半雞 子,光景非常,授呼延氏曰:「此是日精,服之生貴子。」寤 而告豹,豹曰:「吉徵也。吾昔從邯鄲張冏母司徒氏相 云『吾當有貴,子孫三世必大昌』,仿像相符矣。」自是十 三月而生元海,左手文有其名,遂以名焉。齠齔英慧, 七歲遭母憂,擗踴號叫,哀感旁鄰,宗族部落,咸共歎 賞。時司空、太原王昶等聞而嘉之,並遣弔。賻。幼好學, 師事上黨崔游,習《毛詩》、京氏《易》《馬氏尚書》,尤好《春秋 左氏傳》,《孫吳兵法》,略皆誦之,史漢諸子,無不綜覽。嘗 謂同門生朱紀、范隆曰:「吾每觀《書》《傳》,常鄙隨、陸無武, 絳、灌無文。道由人弘,一物之不知者,固君子之所恥 也。二生遇高皇,而不能建封侯之業,兩公屬太宗,而 不能開庠序之美,惜哉!」於是遂學武事,妙絕於眾。猿 臂善射,膂力過人,姿儀魁偉,身長八尺四寸,鬚長三 尺餘,當心有赤毫毛三根,長三尺六寸。有屯留崔懿 之、襄陵公師彧等皆善相人,及見元海,驚而相謂曰: 「此人形貌非常,吾所未見也。」於是深相崇敬,推分結 恩。太原王渾虛襟友之,命子濟拜焉。咸熙中,為侍子, 在洛陽,文帝深待之。泰始之後,渾又屢言之於武帝, 帝召與語,大悅之,謂王濟曰:「劉元海容儀機鑒,雖由 余《日磾》,無以加也。」濟對曰:「元海儀容機鑒,實如聖旨, 然其文武才幹,賢於二子遠矣。陛下若任之以東南 之事,吳會不足平也。」帝稱善。孔恂、楊珧進曰:「臣觀元 海之才,當今懼無其比。陛下若輕其眾,不足以成事; 若假之威權,平吳之後,恐其不復北渡也。非我族類, 其心必異。任之以本部,臣竊為陛下寒心。若舉天阻 之,固以資之,無乃不可乎?」帝默然。後秦、涼覆沒,帝疇 咨將帥,上黨李憙曰:「陛下誠能發匈奴五部之眾,假 元海一將軍之號,鼓行而西,可指期而定。」孔恂曰:「李 公之言,未盡殄患之理也。」憙勃然曰:「以匈奴之勁悍, 元海之曉兵,奉宣聖威,何不盡之有?」恂曰:「元海若能 平涼州,斬樹機能,恐涼州方有難耳。蛟龍得雲雨,非 復池中物也。」帝乃止。後王彌從洛陽東歸,元海餞彌 於九曲之濱,泣謂彌曰:「王渾、李憙以鄉曲見知,每相 稱達,讒閒因之而進,深非吾願,適足為害。吾本無宦 情,惟足下明之。恐死洛陽,永與子別。」因慷慨歔欷,縱 酒長嘯,聲調亮然,坐者為之流涕。齊王攸時在九曲, 比聞而馳遣視之,見元海在焉,言於帝曰:「陛下不除 劉元海,臣恐并州不得久。」寧王渾進曰:「元海長者,渾 為君王保明之。且大晉方表信殊俗,懷遠以德,如之 何以無萌之疑,殺人侍子,以示晉德不弘?」帝曰:「渾言 是也。」會豹卒,以元海代為左部帥。太康末,拜北部都 尉。明刑法,禁姦邪,輕財好施,推誠接物,五部儁傑無 不至者。幽冀名儒、後門秀士,不遠千里亦皆遊焉。楊 駿輔政,以元海為建威將軍、五部大都督,封漢光鄉 侯。元康末,坐部人叛出塞,免官。成都王穎鎮鄴,表元 海行寧朔將軍,監五部軍事。惠帝失馭,寇盜蜂起,元 海從祖故北部都尉左賢王劉宣等竊議曰:「昔我先 人與漢約為兄弟,憂泰同之。自漢亡以來,魏晉代興。 我單于雖有虛號,無復尺土之業,自諸王侯,降同編 戶。今司馬氏骨肉相殘,四海鼎沸,興邦復業,此其時 矣。左賢王元海姿器絕人,幹宇超世,天若不恢崇單

于,終不虛生此人也。」於是密共推元海為大單于,乃
考證
使其黨呼延攸詣鄴,以謀告之。元海請歸會葬,穎弗

許。乃令攸先歸,告宣等,招集五部,引會宜陽諸胡,聲 言應穎,實背之也。穎為皇太弟,以元海為太弟屯騎 校尉。惠帝伐穎,次於蕩陰,穎假元海輔國將軍,督北 城守事。及六軍敗績,穎以元海為冠軍將軍,封盧奴 伯、并州刺史、東瀛公。騰安北將軍。王浚起兵伐穎,元 海說穎曰:「今二鎮跋扈,眾餘十萬,恐非宿衛及近都 士庶所能禦之。請為殿下還說五部,以赴國難。」穎曰: 「五部之眾,可保發不?縱能發之,鮮卑、烏丸勁速如風 雲,何易可當邪!吾欲奉乘輿還洛陽,避其鋒銳,徐傳 檄天下,以逆順制之,君意何如?」元海曰:「殿下武皇帝 之子,有殊勳於王室,威恩光洽,四海欽風,孰不思為 殿下沒命投軀者哉,何難發之有乎!王浚豎子,東瀛 疏屬,豈能與殿下爭衡邪!殿下一發鄴宮,示弱於人, 洛陽可復至乎?縱達洛陽,威權不復在殿下也!紙檄 尺書,誰為人奉之?且東國之悍,不踰五部,願殿下勉 撫士眾,靖以鎮之。當為殿下以二部摧東瀛,三部梟 王浚,二豎之首,可指日而懸矣。」穎悅,拜元海為北單 于,參丞相軍事。元海至左國城,劉宣等上大單于之 號。二旬之間,眾已五萬,都於離石。王浚使將軍祁弘 率鮮卑攻鄴,穎敗,挾天子南奔洛陽。元海曰:「穎不用 吾言,逆自奔潰,真奴才也。然吾與其有言矣,不可不 救。」於是命右於陸王劉景、左獨鹿王劉延年等率步 騎二萬,將討鮮卑。劉宣等固諫曰:「晉為無道,奴隸御 我,是以右賢王猛不勝其忿。屬晉綱未弛,大事不遂, 右賢塗地,單于之恥也。今司馬氏父子兄弟自相魚 肉,此天厭晉德,授之於我。單于積德在躬,為晉人所 服。方當興我邦族,復呼韓邪之業,鮮卑、烏丸可以為 援,奈何距之而拯仇敵!今天假手於我,不可違也。違 天不祥,逆眾不濟。天與不取,反受其咎。願單于勿疑。」 元海曰:「善當為崇岡峻阜,何能為培塿乎!夫帝王豈 有常哉!大禹出於西戎,文王生於東夷,顧惟德所授 耳。今見眾十餘萬,皆一當晉十,鼓行而摧亂,晉猶拉 枯耳。上可成漢高之業,下不失為魏氏。雖然,晉人未 必同我。漢有天下世長,恩德結於人心,是以昭烈崎 嶇於一州之地,而能抗衡於天下。我又漢氏之甥,約 為兄弟,兄亡弟紹,不亦可乎?且可稱漢追尊後主,以 懷人望。」乃遷於左國城,遠人歸附者數萬。永興元年, 元海乃為壇於南郊,僭即漢王位。下令曰:「昔我太祖 高皇帝以神武應期,廓開大業;太宗孝文皇帝重以 明德,升平漢道;世宗孝武皇帝拓土攘裔,地過唐日。 中宗孝宣皇帝搜揚儁乂,多士盈朝。是我祖宗道邁 三王,功高五帝。故卜年倍於夏商,卜世過於姬氏。而 元、成多僻,哀、平短祚,賊臣王莽,滔天篡逆。我世祖光 武皇帝誕資聖武,恢復鴻基,祀漢配天,不失舊物。俾 三光晦而復明,神器幽而復顯。顯宗孝明皇帝、肅宗 孝章皇帝累葉重暉,炎光再闡。自和安已後,皇嗣漸 頹,天步艱難,國統頻絕。黃巾海沸於九州,群閹毒流 於四海」,董卓因之肆其猖勃,曹操父子凶逆相尋,故 孝愍委棄萬國,昭烈播越岷蜀,冀否終有泰,旋軫舊 京。何圖天未悔禍,後帝窘辱,自社稷淪喪,宗廟之不 血食,四十年于茲矣。今天誘其衷,悔禍皇漢,使司馬 「氏父子兄弟迭相殘滅,黎庶塗炭,靡所控告。孤今猥 為群公所推,紹脩三祖之業,顧茲尫闇,戰惶靡厝。但 以大恥未雪,社稷無主,銜膽棲冰,勉從群議。」乃赦其 境內,年號元熙。追尊劉禪為孝懷皇帝,立漢高祖以 下三祖、五宗神主而祭之,立其妻呼延氏為王后。置 百官,以劉宣為丞相,崔游為御史大夫,劉宏為太尉, 其餘拜授各有差。東瀛公騰使將軍聶元討之,戰於 大陵,元師敗績。騰懼,率并州二萬餘戶下山東,遂所 在為寇。元海遣其建武將軍劉曜寇太原、泫氏,屯留、 長子、中都,皆陷之。二年,騰又遣司馬瑜、周良、石鮮等 討之,次於離石汾城。元海遣其武牙將軍劉欽等六 軍距瑜等,四戰,瑜皆敗,欽振旅而歸。是歲,離石大饑, 遷於黎亭以就邸閣穀。留其太尉劉宏、護軍馬景守 離石,使大司農卜豫運糧以給之。以其前將軍劉景 為使持節、征討大都督、大將軍,要擊并州刺史劉琨 於板橋,為琨所敗,琨遂據晉陽。其侍中劉殷、王育進 諫《元海》曰:「殿下自起兵以來,漸已一周,而顓守偏方, 王威未振。誠能命將四出,決機一擲,梟劉琨,定河東, 建帝號,鼓行而南,剋長安而都之。以關中之眾,席卷 洛陽,如指掌耳。此高皇帝之所以創豎鴻基,剋殄《彊 楚》者也。」元海悅曰:「此孤心也。」遂進據河東,攻寇蒲坂、 平陽,皆陷之。元海遂入都蒲子,河東、平陽屬縣壘壁 盡降。時汲桑起兵,趙、魏、上郡四部鮮卑陸逐延氐酋, 大單于徵東萊王彌及石勒等並相次降之,元海悉 署其官爵。永嘉二年,元海僭即皇帝位,大赦境內,改 元永鳳。以其大將軍劉和為大司馬,封梁王;尚書令 劉歡樂為大司徒,封陳留王;御史大夫呼延翼為大 司空,封鴈門郡公;「宗室以親疏為等,悉封郡縣王;異 姓以勳謀為差,皆封郡縣」公、侯。太史令宣于脩之言於元海曰:「陛下雖龍興鳳翔,奄受大命,然遺晉未殄, 皇居仄陋,紫宮之變,猶鍾晉氏,不出三年,必剋洛陽, 蒲子崎嶇,非可久安。平陽勢有紫氣,兼陶唐舊都,願 陛下上迎乾象,下協坤祥。」於是遷都平陽。汾水中得 玉璽,文曰「有新保之」,蓋王莽時璽也。得者因增「泉海 光」三字,元海以為己瑞,大赦境內,改年河瑞。封子裕 為齊王,隆為魯王。於是命其子聰與王彌進寇洛陽, 劉曜與趙固等為之後繼。東海王越遣平北將軍曹 武、將軍宋抽、彭默等距之,王師敗績。聰等長驅至宜 陽,平昌公模遣將軍淳于定、呂毅等自長安討之,戰 于宜陽,定等敗績。聰恃連勝,不設備,弘農太守垣延 詐降,夜襲聰軍,大敗而還。元海素服迎師。是冬,復大 發卒,遣聰、彌與劉曜、劉景等率精騎五萬寇洛陽,使 呼延翼率步卒繼之,敗王師於河南。聰進屯於西明 門,護軍賈引夜薄之,戰於大夏門,斬聰將呼延顥,其 眾遂潰。聰迴軍而南,壁於洛水。尋進屯宣陽門,曜屯 上東門,彌屯廣陽門。景攻大夏門,聰親祈嵩嶽,令其 將劉厲、呼延朗等督留軍。東海王越命參軍孫詢、將 軍丘光、樓裒等率帳下勁卒三千,自宣陽門擊朗,斬 之。聰聞而馳還,厲懼聰之罪己也,赴水而死。王彌謂 聰曰:「今既失利,洛陽猶固,殿下不如還師,徐為後舉。 下官當於兗、豫之間收兵積穀,伏聽嚴期宣于脩之。」 又言於元海曰:「歲在辛未,當得洛陽。今晉氣猶盛,大 軍不歸必敗。」元海馳遣黃門郎傅詢召聰等還師。王 彌出自轘轅,越遣薄盛等追擊彌,戰于新汲,彌師敗 績。於是攝蒲阪之戍,還於平陽。以劉歡樂為太傅,劉 聰為大司徒,劉延年為大司空,劉洋為大司馬,赦其 境內,立其妻單氏為皇后,子和為皇太子,封子乂為 北海王。元海寢疾,將為顧託之計,以歡樂為太宰,洋 為太傅,延年為太保,聰為大司馬、大單于,並錄尚書 事。置單于臺于平陽西,以其子裕為大司徒。元海疾 篤,召歡樂及洋等入禁中,受遺詔輔政。以永嘉四年 死,在位六年。偽諡「光文皇帝」,廟號高祖,墓號「永光陵。」 子和立。

和,字元泰,身長八尺,雄毅美姿儀,好學夙成,習《毛詩》 《左氏春秋》《鄭氏易》。及為儲貳,內多猜忌,馭下無恩。元 海死,和嗣偽位,其衛尉西昌王劉銳、宗正呼延攸恨 不參顧命也,說和曰:「先帝不惟輕重之計,而使三王 總彊兵於內,大司馬握十萬勁卒,居於近郊。陛下今 便為寄坐耳,此之禍難未可測也,願陛下早為之所。」 和即攸之甥也,深然之,召其領軍劉盛及劉欽、馬景 等告之。盛曰:「先帝尚在殯宮,四王未有逆節,今忽一 旦自相魚肉,臣恐人不食陛下之餘。四海未定,大業 甫爾,願陛下以上成先帝鴻基為志,且塞耳勿聽此 狂簡之言也。《詩》云:『豈無他人,不如我同父』。陛下既不 信諸弟,復誰可信哉!」銳、攸怒曰:「今日之議,理無有二。」 於是命左右刃之。景懼曰:「惟陛下詔臣等以死奉之, 蔑不濟矣!」乃相與盟於東堂,使銳、景攻聰,攸率劉安 國攻裕,使侍中劉乘、武衛劉欽攻魯王隆、尚書田密、 武衛劉璿攻北海王乂。密、璿等使人斬關奔於聰,聰 命貫甲以待之。銳知聰之有備也,馳還,與攸、乘等會 攻隆、裕。攸、乘懼安國、欽之有異志也,斬之。是日,斬裕 及隆聰,攻西明門,剋之。銳等奔入南宮,前鋒隨之,斬 和於光極西室,銳、攸梟首通衢。

《劉聰載記》:聰字元明,一名載,元海第四子也。母曰張 夫人。初,聰之在孕也,張氏夢日入懷,寤而以告元海 曰:「此吉徵也,慎勿言。」十五月而生聰焉。夜有白光之 異,形體非常,左耳有一白毫,長二尺餘,甚光澤。幼而 聰悟好學,博士朱紀大奇之。年十四,究通經史,兼綜 百家之言,孫吳兵法靡不誦之。工草隸,善屬文,著述 《懷詩》百餘篇,賦頌五十餘篇。十五習擊刺,猿臂善射, 彎弓三百斤,膂力驍捷,冠絕一時。太原王渾見而悅 之,謂元海曰:「此兒吾所不能測也。」弱冠遊於京師,諸 名士莫不交結,樂廣、張華尢異之也。新興太守郭熙 辟為主簿,舉良將,入為驍騎別部司馬,累遷右部都 尉。善於撫接,五部豪右無不歸之。河間王顒表為赤 沙中郎將。聰以元海在鄴,懼為成都王穎所害,乃亡 奔成都王,拜右積弩將軍,參前鋒戰事。元海為北單 于,立為右賢王,隨還右部。及即大單于位,更拜鹿蠡 王。既殺其兄和,群臣勸即尊位。聰初讓其弟北海王 乂,乂與公卿泣涕固請,聰久而許之曰:「乂及群公,正 以四海未定,禍難尚殷,貪孤年長故耳。此國家之事, 孤敢不祗從!今便欲遠遵魯隱,待乂年長,復子明辟。」 於是以永嘉四年僭即皇帝位,大赦境內,改元年光 興。尊元海妻單氏曰皇太后,其母張氏為帝太后,乂 為皇太弟,領大單于、大司徒。立其妻呼延氏為皇后, 封其子粲為河內王,署使持節、撫軍大將軍、都督中 外諸軍事,易河間王,翼彭城王,悝高平王。遣粲及其 征東王彌、龍驤劉曜等率眾四萬,長驅入洛川,遂出 轘轅,周旋梁、陳、汝、潁之間,陷壘壁百餘。以其司空劉 景為大司馬,左光祿劉殷為大司徒,右光祿王育為大司空。偽太后單氏姿色絕麗,聰烝焉。單即乂之母 也,乂屢以為言,單氏慚恚而死,聰悲悼無已,後知其 故,乂之寵因此漸衰。然猶追念單氏,未便黜廢。又尊 母為皇太后,署其衛尉呼延晏為使持節、前鋒大都 督、前軍大將軍,配禁兵二萬七千,自宜陽入洛川,命 主彌、劉曜及鎮軍石勒進師會之。晏比及河南,王師 前後十二敗,死者三萬餘人。彌等未至,晏留輜重於 張方故壘,遂寇洛陽,攻陷平昌門,焚東陽、宣陽諸門 及諸府寺。懷帝遣河南尹劉默距之,王師敗於社門。 晏以外繼不至,出自東陽門,掠王公已下子女二百 餘人而去。時帝將濟河東遁,具船於洛水,晏盡焚之, 還於張方故壘。王彌、劉曜至,復與晏會圍洛陽。時城 內饑甚,人皆相食,百官分散,莫有固志。宣陽門陷,彌、 晏入於南宮,升太極前殿,縱兵大掠,悉收宮人珍寶。 曜於是害諸王公及百官已下三萬餘人。於洛水北, 築為京觀。遷帝及惠帝、羊后傳國六璽於平陽。聰大 赦,改年嘉平。以帝為特進、左光祿大夫、平阿公。遣其 平西趙染、安平劉雅率騎二萬攻南陽王模於長安, 粲、曜率大眾繼之。染敗王師於潼關,將軍呂毅死之。 軍至於下邽,模乃降染,染送模於粲,粲害模及其子 范陽王黎,送衛將軍梁芬、模長史魯繇、兼散騎常侍 杜驁、辛謐及北宮純等於平陽。聰以粲之害模也,大 怒。粲曰:「臣殺模,本不以其晚識天命之故,但以其晉 氏肺腑。洛陽之難,不能死節,天下之惡一也,故誅之。」 聰曰:「雖然,吾恐汝不免誅降之殃也。夫天道至神,理 無不報。」署劉曜為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雍州 牧,改封中山王,鎮長安;王彌為大將軍,封齊公。尋而 石勒等殺彌於《已吾》而并其眾,表彌叛狀。聰大怒,遣 使讓勒專害公輔,有無上之心,又恐勒之有二志也, 以彌部眾配之。劉曜既據長安,安定太守賈疋及諸 氐、羌皆送質任,惟雍州刺史《麴特》、新平太守竺恢固 守不降。護軍麴允、頻陽令梁肅自京兆南山將奔安 定,遇《疋任》子於陰密,擁還臨涇,推疋為平南將軍,率 眾五萬攻曜於長安。扶風太守梁綜及《麴特》、竺恢等 亦率眾十萬會之。曜遣劉雅、趙染來距,敗績而還。曜 又盡長安銳卒,與諸軍戰于黃丘。曜眾大敗,中流矢, 退保甘渠。杜人王禿、紀特等攻劉粲於新豐,粲還平 陽。曜攻陷池陽,掠萬餘人,歸於長安。時閻鼎等奉秦 王為皇太子,入於雍城,關中戎、晉莫不響應。聰后呼 延氏死,將納其太保劉殷女,其弟乂固諫,聰更訪之 於太宰劉延年、太傅劉景。景等皆曰:「臣常聞太保自 云周劉康公之後,與聖氏本源既殊,納之為允。」聰大 悅,使其兼大鴻臚李弘拜殷二女為左右貴嬪,位在 昭儀上。又納殷女孫四人為貴人,位次貴嬪。謂弘曰: 「此女輩皆姿色超世,女德冠時。且太保於朕,實自不 同,卿意安乎?」弘曰:「太保引自有周,與聖源實別,陛下 正以姓同為恨耳。且魏司空、東萊王基,當世大儒,豈 不達禮乎!」為子納司空太原王沈女,以其姓同而源 異故也。聰大悅,賜弘黃金六十斤,曰:「卿當以此意諭 吾子弟輩。」於是六劉之寵,傾於後宮。聰稀復出外,事 皆中黃門納奏左貴嬪決之。聰假懷帝儀同三司,封 會稽郡公,庾珉等以次加秩。聰引帝入讌,謂帝曰:「卿 為豫章王時,朕嘗與王武子相造,武子示朕於卿,卿 言聞其名久矣。以卿所製樂府歌示朕,謂朕曰:『聞君 善為辭賦,試為看之。朕時與武子俱為《盛德頌》,卿稱 善者久之。又引朕射於皇堂,朕得十二籌,卿與武子 俱得九籌。卿贈朕柘弓、銀研,卿頗憶否』?」帝曰:「臣安敢 忘之,但恨爾日不早識龍顏。」聰曰:「卿家骨肉相殘,何 其甚也!」帝曰:「此殆非人事,皇天之意也。大漢將應乾 受歷,故為陛下自相驅除。且臣家若能奉武皇之業, 九族敦睦,陛下何由得之?」至日夕乃出,以小劉貴人 賜帝,謂帝曰:「此名公之孫,今特以相妻卿,宜善遇之。」 拜劉為會稽國夫人。遣其鎮北勒沖寇太原,平北卜 珝率眾繼之。沖攻太原不剋,而歸罪於珝,輒斬之。聰 聞之,大怒曰:「此人朕所不得加刑,沖何人哉!」遣其御 史中丞浩衍持節斬沖。左都水使者襄陵王攄坐魚 蟹不供,將作大匠望都公靳陵坐溫明、徽光二殿不 成,皆斬於東市。聰游獵無度,常晨出晚歸,觀魚於汾 水,以燭繼晝。中軍王彰諫曰:「今大難未夷,餘晉假息, 陛下不懼白龍、魚服之禍,而昏夜忘歸。陛下當思先 帝創業之艱難,嗣承之不易,鴻業已爾,四海屬情,何 可墜之於垂成,隳之於將就!比竊觀陛下所為,臣實 痛心疾首有日矣。且愚人係漢之心未專,而思晉之 懷猶盛。劉琨去此,咫尺之間,狂狷刺客,息頃而至,帝 王輕出,一夫敵耳。願陛下改往修來,則億兆幸甚!」聰 大怒,命斬之。上夫人王氏叩頭乞哀,乃囚之詔獄。聰 母以聰刑怒過差,三日不食,弟乂、子粲並輿櫬切諫, 聰怒曰:「吾豈桀紂幽、厲乎,而汝等生來哭人!」其大宰 劉延年及諸公卿列侯百有餘人,皆免冠涕泣,固諫 曰:「光文皇帝以聖武膺期,創建鴻祚,而六合未一,夙 世升遐。陛下睿德自天,龍飛紹統,東平洛邑,南定長安,真可謂功高周成,德超夏啟。往也唐虞。今則陛下 歷觀書記,未有此比。而頃頻以小務不供而斬王公, 直言忤旨,便囚大將,游獵無度,機管不脩,臣等竊所 未解。臣等所以破肝糜胃,忘寢與食者也。」聰乃赦彰、 麴特等,圍長安。劉曜連戰敗績,乃驅掠士女八萬餘 口,退還平陽。因攻司徒傅祗於三渚,使其右將軍劉 參攻郭默於懷城,祗病卒,城陷,遷祗孫純粹并其二 萬餘戶於平陽縣。聰贈祗太保,純粹皆給事中。謂祗 子暢曰:「尊公雖不達天命,然各忠其主,吾亦有以亮 之。但晉主已降,天命非人所支,而虔劉南鄙,沮亂邊 萌,此其罪也。以元惡之種,而贈同勳舊;逆臣之孫,荷 榮禁闥。卿知」漢之德。弘曠以不暢,曰:「陛下每嘉先 臣,不以小臣之故而虧其忠節,及是恩也。自是明主 伐國弔人之義,臣輒同萬物,未敢謝生於自然。」聰遣 劉粲、劉曜等攻劉琨於晉陽,琨使張喬距之,戰於武 灌,喬敗績,死之,晉陽危懼。太原太守高喬、琨別駕郝 聿以晉陽降粲。琨與左右數十騎攜其妻子奔於趙 郡之亭頭,遂如常山。粲、曜入於晉陽。先是,琨與代王 猗盧結為兄弟,乃告敗於猗盧,且乞師。猗盧遣子日 利孫、賓六須及將軍衛雄、姬澹等率眾數萬攻晉陽, 琨收散卒千餘為之鄉導。猗盧率眾六萬至於狼猛。 曜及賓六須戰於汾東,曜墜馬,中流矢,身被七創。討 虜傅武以馬授曜,曜曰:「當今危亡之極,人各思免。吾 創已重,自分死此矣!」武泣曰:「武,小人,蒙大王識拔,以 至於是,常思效命,今其時矣。且皇室始基,大難未弭, 天下何可一日無大王也!」於是扶曜乘馬,驅令渡汾, 迴而戰死。曜入晉陽,夜,與劉粲等掠百姓,踰蒙山遁 歸。猗盧率騎追之,戰於藍谷,粲敗績,斬其征鹵邢延, 獲其鎮北劉豐。琨收合離散,保於陽曲猗盧,戍之而 還。正旦,聰讌於光極前殿,逼帝行酒。光祿大夫庾珉、 王儁等起而大哭,聰惡之。會有告珉等謀以平陽應 劉琨者,聰遂鴆帝而誅珉、儁,復以賜帝、劉夫人為貴 人,大赦境內殊死已下,立左貴嬪劉氏為皇后。聰將 為劉氏起䳨儀樓於後庭,廷尉陳元達諫曰:「臣聞古 之聖王,愛國如家,故皇天亦祐之如子。」夫天生蒸民 而樹之君者,使為之父母,以刑賞之,不欲使殿屎黎 元,而蕩逸一人。晉氏闇虐,視百姓如草芥,故上天勦 絕其祚,乃眷皇漢蒼生,引領息肩,懷更蘇之望有日 矣。我高祖光文皇帝,靖言惟茲,痛心疾首,故身衣大 布,居不重茵,先皇后嬪,服無綺綵,重逆群臣之請,故 建南北宮焉。今光極之前,足以朝群后,饗萬國矣;昭 德、溫明已後,足可以容六宮,列十二等矣。陛下龍興 已來,外殄二京,不世之寇,內興殿觀,四十餘所,重之 以饉饉疾疫,死亡相屬,兵疲於外,人怨於內,為之父 母,固若是乎?伏聞詔旨將營《䳨儀》,中宮新立,誠臣等 樂為子來者也。竊以大難未夷,宮宇粗給,「今之新營, 尢實非宜。」臣聞太宗承高祖之業,惠呂息役之後,以 四海之富,天下之殷,尚以百金之費,而輟露臺。歷代 垂美,為不朽之跡,故能斷獄四百,擬於成康。陛下之 所有,不過太宗二郡地耳。戰守之備者,豈僅匈奴、南 越而已哉!孝文之廣,思費如彼;陞下之狹,欲損如此。 愚臣所以敢昧死犯顏色、「冒不測之禍者也。」聰大怒 曰:「吾為萬機主,將營一殿,豈問汝鼠子乎?不殺此奴, 沮亂朕心,朕殿何當得成邪!」將出斬之,并其妻子同 梟東市,使群鼠共穴。時在逍遙園,李中堂元達抱堂 下樹叫曰:「臣所言者,社稷之計也。而陛下殺臣。若死 者有知,臣要當上訴陛下於天,下訴陛下於先帝。」朱 雲有云:「臣得與龍逢、比干遊於地下,足矣。未審陛下 何如主耳。」元達先鎖腰而入,及至,即以鎖繞樹,左右 曳之不能動。聰怒甚。劉氏時在後堂,聞之,密遣中常 侍私敕左右停刑,於是手疏切諫,聰乃解,引元達而 謝之。易逍遙園為納賢園,李中堂為愧賢堂。時愍帝 即位於長安,聰遣劉曜及司隸喬智明、武牙李景年 等寇長安,命趙染率眾赴之。時大都督麴允據黃白 城,累為曜、染所敗。染謂曜曰:「麴允率大眾在外,長安 可襲而取之。得長安,黃白城自服。願大王以重眾守 此,染請輕騎襲之。」曜乃承制,加染前鋒大都督、安南 大將軍,以精騎五千配之而進。王師敗於渭陽,將軍 王廣死之。染夜入長安外城,帝奔射鴈樓,染焚燒龍 尾及諸軍營,殺掠千餘人。旦退屯逍遙園。麴允率眾 襲曜,連戰敗之。曜入粟邑,遂歸平陽。時流星起於牽 牛,入紫微,龍形委蛇,其光照地,落於平陽北十里。視 之則有肉長三十步,廣二十七步,臭聞於平陽,肉旁 常有哭聲,晝夜不止。聰甚惡之,延公卿已下問曰:「朕 之不德,致有斯異。其各極言,勿有所諱。」陳元達及博 士張師等進對曰:「星變之異,其禍行及,臣恐後庭有 三后之事。亡國喪家,靡不由此。願陛下慎之。」聰曰:「此 陰陽之理,何關人事!」既而劉氏產一蛇,一猛獸,各害 人而走。尋之不得,頃之見在隕肉之旁。俄而劉氏死, 乃失此肉,哭聲亦止。自是後宮亂寵,進御無序矣。聰 以劉易為太尉。初置相國官,上公有殊勳德者,死乃贈之。於是大定百官,置太師、丞相;自大司馬以上七 公,位皆上公,綠綟綬、遠遊冠。置輔漢都護、中軍、上軍、 輔軍、鎮、衛、京前、後、左、右、上、下軍、輔國、冠軍、龍驤、武牙 大將軍營,各配兵二千,皆以諸子為之。置左右司隸, 各領戶二十餘萬,萬戶置一內史。凡內史四十三。單 于左右輔各主六夷十萬落,萬落置一都尉。省吏部, 置左右選曹尚書。自司隸以下六官,皆位次僕射。置 御史大夫及州牧,位皆亞公。以其子粲為丞相,領大 將軍、錄尚書事,進封晉王,食五都。劉延年錄《尚書》六 條事,劉景為太師,王育為太傅,任顗為太保,馬景為 大司徒,朱紀為大司空,劉曜為大司馬。曜復次渭汭, 趙染次新豐,索綝自長安東討染,染狃於累捷,有輕 綝之色。長史魯徽曰:「今司馬鄴君臣自相逼僭王畿, 雄劣不同,必致死距我。將軍宜整陣案兵以擊之,弗 可輕也。困獸猶鬥,況於國乎!」染曰:「以司馬模之彊,吾 取之如拉朽;索綝小豎,豈能污我馬蹄刀刃邪!要擒 之而」後食。晨率精騎數百馳出逆之,戰於城西,敗績 而歸。悔曰:「吾不用魯徽之言,以至於此,何面見之!」於 是斬徽。徽臨刑謂染曰:「將軍愎諫違謀,戇而取敗,而 復忌前害勝,誅戮忠良,以逞愚忿,亦何顏面瞬息世 間哉!袁紹為之於前,將軍踵之於後,覆亡敗喪,亦當 相尋,所恨不得一見大司馬而死。死者無知則已,若 其有知,下見田豐為徒。要當訴將軍於黃泉,使將軍 不得服床枕而死。」叱刑者曰:「令吾面東向!」大司馬曜 聞之,曰:「蹄涔不容尺鯉染之謂也。」曜還師,攻郭默於 懷城,收其米粟八十萬斛,列三屯以守之。聰遣使謂 曜曰:「今長安假息,劉琨游魂,此國家所尢,宜先除也。 郭默小醜,何足以勞公神略?可留征鹵將軍、貝丘王 翼光守之,公其還也。」於是曜歸蒲坂。俄而徵曜輔政。 趙染寇北地,夢魯徽大怒,引弓射之,染驚悸而寤,旦 將攻城,中弩而死。聰以粲為相國,總百揆,省丞相,以 并相國。平陽地震,烈風拔樹發屋。光義人羊充妻產 子二頭,其兄竊而食之,三日而死。聰以其太廟新成, 大赦境內,改年建元。雨血於其東宮延明殿,徹瓦在 地者深五寸。劉乂惡之,以訪其太師盧志、太傅崔瑋、 太保許遐志等曰:「主上往以殿下為太弟者,蓋以安 眾望也。志在晉王久矣,王公已下,莫不希旨,歸之相 國之位。自魏武已來,非復人臣之官。主上本發明詔, 置之為贈官,今忽以晉王居之,羽儀威尊,踰於東宮, 萬機之事,無不由之。置太宰、大將軍及諸王之營,以 為羽翼,此事勢去矣。殿下不得立,明也。然非止不得 立而已。不測之危厄,在於旦夕,宜早為之所。四衛精 兵,不減五千餘營,諸王皆年齒尚幼,可奪而取之。相 國輕佻,正可煩一刺客耳。大將軍無日不出其營,可 襲而得也。殿下但當有意,二萬精兵,立便可得鼓行。 向雲龍門,宿衛之士,孰不倒戈奉迎?大司馬不慮為 異也。」乂勿從,乃止。聰如中護軍靳準第,納其二女為 左右貴嬪,大曰月光,小曰月華,皆國色也。數月,立月 光為皇后。東宮舍人荀裕告盧志等勸乂謀反,乂不 從之狀。聰於是收志、瑋、遐於詔獄,假以他事殺之,使 冠威、卜抽監守東宮,禁乂朝賀。乂憂懼不知所為,乃 上表自陳,乞為黔首,并免諸子之封,褒美晉王粲宜 登儲副,抽又抑而勿通。其青州刺史曹嶷攻汶陽關、 公丘,陷之,害齊郡太守徐浮,執建威劉宣。齊、魯之閒 郡縣壘壁降者四十餘所。嶷遂略地,西下祝阿、平陰, 眾十餘萬,臨河置戍,而歸於臨淄。嶷於是遂有雄據 「全齊之志。石勒以嶷之懷二也,請討之。」聰又憚勒之 并齊,乃寢而弗許。劉曜濟自盟津,將攻河南,將軍魏 該奔於一泉塢。曜進攻李矩於滎陽,矩遣將軍李平 師於成皋,曜覆而滅之。矩恐,送質請降。時聰以其皇 后靳氏為上皇后,立貴妃劉氏為左皇后,右貴嬪劉 氏為右皇后。左司隸陳元達以三后之立也,極諫,聰 不納,乃以元達為右光祿大夫,外示優賢,內實奪其 權也。於是太尉范隆、大司馬劉丹、大司空呼延晏、尚 書令王鑒等皆抗表遜位,以讓元達。聰乃以元達為 御史大夫、儀同三司。劉曜寇長安,頻為王師所敗。曜 曰:「彼猶彊盛,弗可圖矣。」引師而歸。聰宮中鬼夜哭三 日,而聲向右司隸寺,乃止其上。皇后靳氏有淫穢之 行,陳元達奏之。聰廢靳,靳慚恚自殺。靳有殊寵,聰迫 於元達之勢,故廢之。既而追念其姿色,深仇元達。劉 曜進師上黨,將攻陽曲,聰遣使謂曜曰:「長安擅命,國 家之深恥也。公宜以長安為先,陽曲一委驃騎,天時 人事,其應至矣。公其亟還。」曜迴滅。郭邁朝於聰,遂如 蒲阪。平陽地震,雨血於東宮,廣袤頃餘。劉曜又進軍, 屯於粟邑,麴允饑甚,去黃白而軍於靈武。曜進攻上 郡,太守張禹與馮翊太守梁肅奔於允吾。於是關右 翕然,所在應曜。曜進據黃阜,聰武庫陷入地一丈五 尺。時聰中常侍王沉、宣懷俞容,中宮僕射郭猗、中黃 門陵修等皆寵幸用事。聰游宴後宮,或百日不出。群 臣皆因沉等言事,多不呈聰,率以其意愛憎而決之, 故或有勳舊功臣而弗見敘錄,姦佞小人數日而便至二千石者。軍旅無歲不興,而將士無錢帛之賞,後 宮之家,賜賚及於僮僕,動至數千萬。沉等車服宅宇, 皆踰於諸王子弟,中表布衣為內史令長者三十餘 人,皆奢僭貪殘,賊害良善。靳準合宗內外,諂以事之。 郭猗有憾於劉乂,謂劉粲曰:「太弟於主上之世,猶懷 不逞之志,此則殿下父子之深仇,四海蒼生之重怨 也。而主上過垂寬仁,猶不替二尊之位,一旦有風塵 之變,臣竊為殿下寒心。且殿下高祖之世孫,主上之 嫡統,凡在含齒,孰不係仰!萬機事大,何可與人!臣昨 聞太弟與大將軍相見,極有言矣。若事成,許以主上 為太上皇,大將軍為皇太子。乂又許衛軍為大單于, 二王已許之矣。二王居不疑之地,並握重兵,以此舉 事,事何不成?臣謂二王茲舉,禽獸之不若也。背父親 人,人豈親之?今乂苟貪其一切之力耳,事成之後,主 上豈有全理?殿下兄弟,故在忘言,東宮相國單」于在 武陵,兄弟何肯與人許以三月上巳,因讌作難。事淹 變生,宜早為之所。《春秋傳》曰:「蔓草猶不可除」,況君之 寵弟乎!臣屢啟主上,主上性敦友于,謂臣言不實,刑 臣刀鋸之餘,而蒙主上殿下成造之恩,故不慮逆鱗 之誅。每所聞必言,冀垂採納。臣當入言之,願殿下不 泄,密表其狀也。若不信臣言,可「呼大將軍從事中郎 王皮、衛軍司馬劉惇,假之恩顧,通其歸善之路以問 之,必可知也。」粲深然之。猗密謂皮、惇曰:「二王逆狀,主 相已具知之矣,卿同之乎?」二人驚曰:「無之。」猗曰:「此事 必無疑,吾憐卿親舊并見族耳。」於是歔欷流涕。皮、惇 大懼,叩頭求哀。猗曰:「吾為卿作計,卿能用不?」二人皆 曰:「謹奉大人之教。」猗曰:「相國必問卿,卿但云有之。若 責卿,何不先啟卿」即答云:「臣誠負死罪。然仰惟主上 聖性寬慈,殿下篤於骨肉,恐言成詿偽故也。」皮惇許 諾。粲俄而召問,二人至,不同時,而辭若畫一,粲以為 信然。初,靳準從妹為乂孺子,淫於侍人,乂怒殺之,而 屢以嘲準。準深慚恚,說粲曰:「東宮萬機之副,殿下宜 自居之,以領相國,使天下知早有所繫望也。」至是,準 又說粲曰:「昔孝成距子政之言,使王氏卒成篡逆,可 乎?」粲曰:「何可之有?」準曰:「然。誠如聖旨,下官急欲有所 言矣。但以德非更生,親非皇宗,恐忠言暫出,霜威已 及,故不敢耳。」粲曰:「君但言之。」準曰:「聞風塵之言,謂大 將軍、衛將軍及左右輔皆謀奉太弟。剋季春構變,殿 下宜為之備。不然,恐有商臣之禍。」粲曰:「為之奈何?」準 曰:「主上愛信於太弟,恐卒聞未必信也。如下官愚意, 宜緩東宮之禁固,勿絕太弟賓客,使輕薄之徒得與 交遊。太弟既素好待士,必不思防此嫌,輕薄小人不 能無逆意以勸太弟之心;小人有始無終,不能如貫 高之流也。然後下官為殿下露表其罪,殿下與太宰 拘太弟所與交通者考問之,窮其事原,主上必以無 將之罪罪之。不然,今朝望多歸太弟,主上一旦晏駕, 恐殿下不得立矣。」於是粲命卜抽引兵去東宮。聰自 去冬至是,遂不復受朝賀,軍國之事一決於粲,惟發 中旨,殺生除授,王沈、郭猗等意所欲,皆從之。又立市 於後庭,與宮人讌戲,或三日不醒。聰臨上《秋閤》,誅其 特進綦毋達、太中大夫公師彧、尚書王琰、田歆、少府 陳休、左衛卜崇、大司農朱誕等,皆群閹所忌也。侍中 卜幹泣諫聰曰:「陛下方隆武、宣之化,欲使幽谷無考 槃,奈何一旦先誅忠良,將何以垂之於後!昔秦愛三 良而殺之,君子知其不霸;以晉厲之無道,尸三卿之 後,猶有不忍之心。陛下如何忽信左右愛憎之言,欲 一日尸七卿!詔尚在,臣聞猶未宣露,乞垂昊天之澤, 迴雷霆之威。且陛下直欲誅之耳,不露其罪名,何以 示四海?此豈是帝王三訊之法邪!」因叩頭流血。王沈 叱幹曰:「卜侍中欲距詔乎?」聰拂衣而入,免幹為庶人。 太宰劉易及大將軍劉敷、御史大夫陳元達、金紫光 祿大夫王延等詣闕諫曰:「臣聞善人者,乾坤之紀,政 教之本也。邪佞者,宇宙之螟螣,王化之蟊賊也。故文 王以多士基周,桓、靈以群閹亡漢,國之興亡,未有不 由此也。自古明王之世,未嘗有宦者與政,武、元、安順, 豈足為故事乎!今王沈等乃處常伯之位,握生死與 奪於中,勢傾海內,愛憎任之,矯弄詔旨,欺誣日月,內 諂陛下,外佞相國,威權之重,侔於人主矣。王公見之 駭目,卿宰望塵下車,銓衡迫之,選舉不復以實。士以 屬舉,政以賄成,多樹姦徒,殘毒忠善。知王琰等忠臣, 必盡節於陛下,懼其姦萌發露,陷之極刑。陛下不垂 三察,猥加誅戮,怨感穹蒼,痛入九泉,四海悲惋,賢愚 傷懼。沈等皆刀鋸之餘,背恩忘義之類,豈能如士人 君子,感恩展效,以答乾澤也!陞下何故親近之?何故 貴任之?昔齊桓公任易牙而亂,孝懷委黃皓而滅,此 皆覆車於前,殷鑒不遠。比年地震日蝕,雨血火災,皆 沈等之由。願陛下割翦凶醜,與政之流,引尚書御史 朝省萬機,相國與公卿五日一入,會議政事,使大臣 得極其言,忠臣得逞其意,則眾災自弭,和氣呈祥。今 遺晉未殄,巴蜀未賓,石勒潛有跨趙、魏之志,曹嶷密 有王全齊之心,而復以沈等助亂大政,陛下心腹四支,何處無患!復誅巫咸,戮扁鵲,臣恐遂成桓侯膏肓 之疾,後雖欲療之,其如病何!請免沉等官,付有司定 罪。」聰以表示沉等,笑曰:「是兒等為元達所引,遂成癡 也。」寢之。沉等頓首泣曰:「臣等小人,過蒙陛下識拔,幸 得備灑掃宮閤,而王公朝士疾臣等如仇讎,又深恨 陛下。願收大造之恩,以臣等膏之鼎鑊,皇朝上下自 然雍穆矣。」聰曰:「此等狂言恆然,卿復何足恨乎!」更以 訪粲,粲盛稱沉等忠清,乃心王室。聰大悅,封沉等為 列侯。太宰劉易詣闕,又上疏固諫。聰大怒,手壞其表, 易遂忿恚而死。元達哭之,悲慟曰:「人之云亡,邦國殄 悴。吾既不復能言,安用此默默生乎!」歸而自殺。北地 饑甚,人相食噉。羌酋大軍須運糧以給麴昌,劉雅擊 敗之。麴允與劉曜戰於磻石谷,王師敗績,允奔靈武。 平陽大饑,流叛死亡十有五六。石勒遣石越率騎二 萬屯於并州,以懷撫叛者。聰使黃門侍郎喬詩讓勒, 勒不奉命,潛結曹嶷,規為鼎峙之勢。聰立上皇后樊 氏,即張氏之侍婢也。時四后之外,佩皇后璽綬者七 人。朝廷內外,無復綱紀,阿諛日進,貨賄公行,軍旅在 外,饑疫相仍,後宮賞賜,動至千萬。劉敷屢泣言之,聰 不納,怒曰:「爾欲得使汝公死乎!」朝朝夕夕,生來哭人。 敷憂憤,發病而死。河東大蝗,惟不食黍豆,靳準率部 人收而埋之,哭聲聞於十餘里,後乃鑽土飛出,復食 黍豆。平陽饑甚,司隸部人奔於冀州,二十萬戶石越 招之故也。犬與豕交於相府國門,又交於宮門,又交 司隸御史門。有豕著進賢冠,升聰坐犬冠武冠,帶綬, 與豕並升。俄而鬥死殿上,宿衛莫有見其入者,而聰 昏虐愈甚,無誡懼之心。讌群臣於光極前殿,引見其 太弟乂,容貌毀悴,鬢髮蒼然,涕泣陳謝,聰亦對之悲 慟,縱酒極歡,待之如初。劉曜陷長安外城,愍帝使侍 中宋敞送牋於曜,帝肉袒牽羊,輿櫬銜璧出降。及至 平陽,聰以帝為光祿大夫、懷安侯,使粲告於太廟,大 赦境內,改年麟嘉。麴允自殺,聰東宮四門無故自壞。 後內史女人化為丈夫。時聰子約死,一指猶暖,遂不 殯殮。及蘇,言見元海於不周山。經五日,遂復從至崑 崙山,三日而復返於不周,見諸王公卿將相死者悉 在,宮室甚壯麗,號曰蒙珠離國。元海謂約曰:「東北有 遮須夷國,無主,久待汝父為之。汝父後三年當來。來 後,國中大亂,相殺害,居家死亡略盡,但可永明輩十 數人在耳。汝且還,後年當來,見汝不久。」約拜辭而歸。 道遇一國曰猗尼渠餘國,引約入宮,與約皮囊一枚, 曰:「為吾遺漢皇帝。」約辭而歸,謂約曰:「劉郎後年來必 是過,當以小女相妻。」約歸,置皮囊於機上,俄而蘇,使 左右機上取皮囊開之,有一方白玉,題文曰:「猗尼渠 餘國天王,敬信遮須夷國天王,歲在攝提,當相見也。」 馳使呈聰,聰曰:「若審如此,吾不懼死也。」及聰死,與此 玉并葬焉。時東宮鬼哭,赤虹經天,南有一岐,三日並 照,各有兩珥,五色甚鮮;客星歷紫宮,入於天獄而滅。 太史令康相言於聰曰:「蛇虹見彌天,一岐南徹,三日 並照,客星入紫宮,此皆大異,其徵不遠也。」今虹達東 西者,許洛以南不可圖也;一岐南徹者,李氏當仍跨 巴蜀,司馬𠮏終據全吳之象,天下其三分乎?月為胡 王,皇漢雖苞括二京,龍騰九五,然世雄燕代,肇基北 朔,太陰之變,其在漢域乎?漢既據中原,歷命所屬,紫 宮之異,亦不在他。此之深重,胡「可盡言!石勒鴟視趙、 魏,曹嶷狼顧東齊,鮮卑之眾星布燕、代,齊、代、燕、趙皆 有將大之氣。願陛下以東夏為慮,勿顧西南。吳蜀之 不能北侵,猶大漢之不能南向也。今京師寡弱,勒眾 精盛,若盡趙、魏之銳,燕之突騎自上黨而來,曹嶷率 三齊之眾以繼之,陛下將何以抗之?紫宮之變,何必 不在此乎?願陛下早為之所,無使兆人生心。陛下誠 能發詔,外以遠追秦皇、漢武循海之事,內為高祖圖 楚之計,無不剋矣。」聰覽之不悅。劉粲使王平謂劉乂 曰:「適奉中詔云京師將有變,敕裹甲以備之。」乂以為 信然,令命宮臣裹甲以居。粲馳遣告靳準、王沉等曰: 「向也,王平告云:『東宮陰備非常,將若之何』?」準白之,聰 大驚曰:「豈有此乎!」王沉等同聲曰:「臣等久聞,但恐言 之陛下弗信。」於是使粲圍東宮。粲遣沉、準收氐、羌酋 長十餘人,窮問之,皆懸首高格,燒鐵灼目,乃自誣與 乂同造逆謀。聰謂沉等言曰:「而今而後,吾知卿等忠 於朕也。當念為知無不言,勿恨往日言不用也。」於是 誅乂素所親厚大臣及東宮官屬數十人,皆靳準及 閹豎所怨也。廢乂為北部。王粲使準賊殺之,坑士眾 萬五千餘人,平陽街巷為之空。氐、羌叛者十餘萬落。 以靳準行車騎大將軍以討之。時聰境內大蝗,平陽、 冀、雍尤甚,靳準討之,震其二子而死。河、汾大溢,漂沒 千餘家。東宮災異,門閤宮殿蕩然。立粲為皇太子,大 赦殊死已下。以粲領相國、大單于,總攝朝政如前。聰 校獵上林,以帝行車騎將軍,戎服執戟前導,行三驅 之禮。粲言於聰曰:「今司馬氏跨據江東,趙固、李矩同 逆相濟,興兵聚眾者皆以子鄴為名,不如除之,以絕 其望。」聰然之。趙固、郭默攻其河東,至於絳邑。右司隸部人盜牧馬,負妻子奔之者三萬餘騎;騎兵將軍劉 勳追討之,殺萬餘人,固、默引歸,劉頡遮邀擊之,為固 所敗。使粲及劉雅等伐趙固,次於小平津,固揚言曰: 「要當生縛劉粲,以贖天子。」聰聞而惡之。李矩使郭默、 郭誦救趙固,屯於洛汭,遣耿稚、張皮潛濟襲粲貝丘, 王翼光自釐城覘之,以告粲,粲曰:「征東南渡,趙固望 聲逃竄,彼方憂自固,何暇來邪!且聞上身在此,自當 不敢北視,況敢濟乎!不須驚動將士也。」是夜,稚等襲 敗粲軍,粲奔據陽鄉,稚館穀粲壘。雅聞而馳還,柵于 壘外,與稚相持。聰聞粲敗,使太尉范隆率騎赴之。稚 等懼,率眾五千,突圍趨北山而南。劉勳追之,戰於河 陽,稚師大敗,死者三千五百人,投河死者千餘人。聰 所居《螽斯則百堂》災,焚其子會稽王衷巳下二十有 一人。聰聞之,自投於床,哀塞氣絕,良久乃蘇。平陽西 明門社自亡,霍山崩。署其驃騎大將軍、濟南王劉驥 為大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錄尚書、衛大將軍、齊王 劉勱為大司徒。中常侍。王沉養女,年十四,有妙色,聰 立為左皇后。尚書令王鑒、中書監崔懿之、中書令曹 恂等諫曰:「臣聞王者之立后也,將以上配乾坤之性, 象二儀敷育之義,生承宗廟,母臨天下,亡配后土,執 饋皇姑,必擇世德名宗,幽閑淑令,副四海之望,稱神 祇之心。是故周文造周,姒氏以興《關雎》之化,饗則百 世之祚永。孝成任心縱欲,以婢為后,使皇統亡絕,社 稷淪傾。有周之隆,既如彼矣;大漢之禍,又如此矣。從 麟嘉以來,亂淫於色,縱沉之弟女,刑餘小醜,猶不可 塵瓊寢,汙清廟,況其家婢邪!六宮妃嬪,皆公子公孫, 奈何一旦以婢主之,何異象榱玉簀而對腐木朽楹 哉!臣恐無福於國家也。」聰覽之,大怒,使宣懷謂粲曰: 「鑒等小子,慢侮國家,狂言自口,無復君臣上下之禮, 其速考竟!」於是收鑒等送市。金紫光祿大夫王延馳 將入諫,門者弗通。鑒等臨刑,王沉以杖叩之曰:「庸奴 復能為惡乎?乃公何與汝事!」鑒瞋目叱之曰:「豎子使 皇漢滅者,坐汝鼠輩與勒準耳!要當訴汝於先帝,取 汝等於地下。」懿之曰:「靳準梟聲獍形,必為國患。汝既 食人,人亦當食汝。」皆斬之。聰又立其中常侍宣懷養 女為中皇后,鬼哭於光極殿,又哭於建始殿。雨血平 陽,廣袤十里。時聰子約已死,至是晝見。聰甚惡之,謂 粲曰:「吾寢疾惙頓,怪異特甚。往以約之言為妖,比累 日見之,此兒必來迎吾也。何圖人死定有神靈,如是 吾不悲死也。今世難未夷,非諒闇之日,朝終夕殮,旬 日而葬。」徵劉曜為丞相、錄尚書輔政,固辭乃止。仍以 劉景為太宰,劉驥為大司馬,劉顗為太師,朱紀為太 傅,呼延晏為太保,並錄尚書事,范隆守尚書令、儀同 三司,靳準為大司空,領司隸校尉,皆迭決尚書奏事。 太興元年,聰死,在位九年,偽諡曰「昭武皇帝」,廟號烈 宗。

「粲字士光,少而儁傑,才兼文武。自為宰相,威福任情, 疏遠忠賢,昵近姦佞。任性嚴刻,無恩惠,距諫飾非,好 興造宮室。相國之府,仿像紫宮。在位無幾,作兼晝夜, 饑困窮叛,死亡相繼,粲弗之恤也。」既嗣偽位,尊聰后 靳氏為皇太后,樊氏號「弘道皇后」,宣氏號弘德皇后, 王氏號「弘孝皇后。」靳等年皆未滿二十,並國色也。粲 晨夜烝淫於內,志不在哀。立其妻靳氏為皇后,子元 公為太子,大赦境內,改元漢昌,雨血於平陽。靳準將 有異謀,私於粲曰:「如聞諸公將欲行伊尹、霍光之事, 謀先誅太保及臣,以大司馬統萬機,陛下若不先之, 臣恐禍之來也,不晨則夕。」粲弗納。準懼其言之不從, 謂聰二靳氏曰:「今諸公侯欲廢帝立濟南王,恐吾家 無復種矣。」盍言之於帝,二靳承間言之。粲誅其太宰 上洛王劉景、太師昌國公劉顗、大司馬濟南王驥、大 司徒、齊王劉勱等。太傅朱紀、太尉范隆出奔長安。又 誅其車騎大將軍、吳王劉逞,驥母弟也。粲大閱上林, 謀討石勒。以靳準為大將軍、錄尚書事。粲荒耽酒色, 游讌後庭,軍國之事,「一決於準。」準矯粲命,以從弟明 為車騎將軍,康為衛將軍。準將作亂,以金紫光祿大 夫王延耆、德時望謀之於延,延弗從,馳將告之,遇靳 康劫延以歸。準勒兵入宮,升其光極前殿下,使甲士 執粲,數而殺之。劉氏男女無少長皆斬於東市。發掘 元海聰墓,焚燒其宗廟,鬼大哭,聲聞百里。準自號大 將軍、漢大王,置百官,遣使稱藩於晉。左光祿劉雅出 奔西平,尚書北宮純、胡崧等招集晉人,堡於東宮,靳 康攻滅之。準將以王延為左光祿,延罵曰:「屠各逆奴, 何不速殺我!以吾左目置西陽門,觀相國之入也;右 目置建春門,觀大將軍之入也。」準怒,殺之。

《劉曜載記》:曜字永明,元海之族子也。少孤,見養於元 海。幼而聰慧,有奇度。年八歲,從元海獵於西山,遇雨, 止樹下,迅雷震樹,旁人莫不顛仆,曜神色自若,元海 異之曰:「此吾家千里駒也,從兄為不亡矣。」身長九尺 三寸,垂手過膝。生而眉白,目有赤光,鬚髯不過百餘 根,而皆長五尺。性拓落高亮,與眾不群。讀書志於廣

覽,不精思章句。善屬文,工草隸,雄武過人,鐵厚一寸
考證
射而洞之,於時號為神射。尤好兵書,略皆闇誦。常輕

侮吳、鄧,而自比樂毅、蕭、曹,時人莫之許也。惟聰每曰: 「永明、世祖、魏武之流,何數公足道哉!」弱冠游於洛陽, 坐事當誅,亡匿朝鮮,遇赦而歸。自以形質異眾,恐不 容於世,隱跡菅涔山,以琴書為事。嘗夜閑居,有二童 子入跪曰:「菅涔王使小臣奉謁趙皇帝,獻劍一口。」置 前再拜而去。以燭視之,劍長二尺,光澤非常,赤玉為 室,背上有銘曰:「神劍御除眾毒。」曜遂服之,劍隨四時 而變為五色。元海世頻歷顯職,後拜相國、都督中外 諸軍事,鎮長安。靳準之難,自長安赴之,至於赤壁。太 保呼延晏等自平陽奔之,與太傅朱紀、太尉范隆等 上尊號。曜以太興元年僭即皇帝位,大赦境內,惟準 一門不在赦例。改元光初。以朱紀領司徒,呼延晏領 司空,范隆以下悉復本位。使征北劉雅、鎮北劉策次 於汾陰,與石勒為犄角之勢。靳準遣侍中卜泰降於 勒,勒囚泰送之。曜謂泰曰:「先帝末年,實亂大倫,群閹 撓政,誅滅忠良,誠是義士匡討之秋。司空執心忠烈, 行伊、霍之權,拯濟塗炭,使朕及此,勳高古人,德格天 地。朕方寧濟大艱,終不以非命及君子賢人。司空若 執忠誠,早迎大駕者,政由靳氏,祭則寡人。以朕此意, 布之司空,宣之朝士。」泰還平陽,具宣曜旨。準自以殺 曜母兄,沉吟未從。尋而喬泰、王騰、靳康、馬忠等殺準, 推尚書令靳明為盟主,遣卜泰奉傳國六璽降於曜。 曜大悅,謂泰曰:「使朕獲此神璽而成帝王者子也。」石 勒聞之,怒甚,增兵攻之,明戰累敗,遣使求救於曜,曜 使劉雅、劉策等迎之。明率平陽士女萬五千歸於曜, 曜命誅明,靳氏男女無少長皆殺之。使劉雅迎母胡 氏喪於平陽,還葬粟邑,墓號陽陵,偽諡宣明皇太后。 僭尊高祖父亮為景皇帝,曾祖父廣為獻皇帝,祖防 懿皇帝,考曰宣成皇帝。徙都長安,起光世殿於前,紫 光殿於後。立其妻羊氏為皇后,子熙為皇太子,封子 襲為長樂王,闡太原王,沖淮南王,敞齊王,高魯王,徽 楚王。徵諸宗室皆進封郡王。繕宗廟、社稷、南北郊。以 水承晉金行,國號曰「趙。」牲牡尚黑,旗幟尚元,冒頓配 天,元海配上帝。大赦境內殊死已下,黃石屠各。路松 多起兵於新平、扶風,聚眾數千,附於南陽王保。保以 其將楊曼為雍州刺史,王連為扶風太守,據陳倉;張 顗為新平太守,周庸為安定太守,據陰密。松多下草 壁,秦、隴氐、羌多歸之。曜遣其車騎劉雅、平西劉厚攻 楊曼於陳倉,二旬不剋,曜率中外精銳以赴之。行次 雍城,太史令弁廣明言於曜曰:「昨夜妖星犯月,師不 宜行。」乃止。敕劉雅等攝圍固壘,以待大軍。地震,長安 尤甚。時曜妻羊氏有殊寵,頗與政事,陰有餘之徵也。 三年,曜發雍攻陳倉。曼連謀曰:「諜者適還,云其五牛 旗建,多言胡主自來,其鋒恐不可當也。吾糧廩既少, 無以支久。若頓軍城下,圍人百日,不待兵刃而吾自 滅。不如率見眾以一戰,如其勝也,關中不待檄而至; 如其敗也,一等死,早晚無在。」遂盡眾背城而陣,為曜 所敗,王連死之。楊曼奔於南氐。曜進攻草壁,又陷之。 松多奔隴城,進陷安定。保懼,遷於桑城,氐、羌悉從之。 曜振旅歸於長安,署劉雅為大司徒。晉將李矩襲金 墉,剋之。曜左中郎將宋始、振威宋恕降於石勒,署其 大將軍、廣平王岳為征東大將軍,鎮洛陽。會三軍疫 甚,岳遂屯澠池。石勒遣石生馳應宋始等,軍勢甚盛。 曜將尹安、趙慎等以洛陽降生,岳乃班師,鎮於陝城。 西明門內大樹風吹折,經一宿,樹撥變為人形,髮長 「一尺,鬚眉長三寸,皆黃白色,有斂手之狀,亦有兩腳 著裙之形,惟無目鼻,每夜有聲,十日而生柯條」,遂成 大樹,枝葉甚茂。長水校尉尹車謀反,潛結巴酋徐庫 彭。曜乃誅車,囚庫彭等五十餘人於阿房,將殺之。光 祿大夫游子遠固諫,曜不從。子遠叩頭流血,曜大怒, 幽子遠而盡殺庫彭等,尸諸街巷之中,十日乃投之 於水。於是巴氐盡叛,推巴歸善王句渠知為主。四山 羌氐、巴羯應之者三十餘萬。關中大亂,城門晝閉。子 遠又從獄表諫,曜怒甚,毀其表曰:「大荔奴不憂,命在 須臾,猶敢如此,嫌死晚邪!」叱左右速殺之。劉雅、朱紀、 呼延晏等諫曰:「子遠幽而尚諫者,所謂忠於社稷,不 知死之將至。陛下縱弗能用,奈何殺之?若子遠朝誅, 臣等亦暮死,以彰陛下過差之咎。天下之人皆當去 陛下蹈西海而死耳,陛下復與誰居乎?」曜意解,乃赦 之。於是敕內外戒嚴,將親討渠知。子遠進曰:「陛下誠 能納愚臣之計者,不勞大駕親動,一月之中,可使清 定。」曜曰:「卿試言之。」子遠曰:「彼匪有大志,希竊非望也, 但逼於陛下峻網耳。今死者不可追,莫若赦諸逆人 之家老弱沒奚官者,使迭相撫育,聽其復業,大赦與 之更始。彼生路既開,不降何待!若渠知自以罪重不 即下者,願假臣弱兵五千,以為陛下梟之,不敢勞陛 下之將帥也。不爾者,今賊黨既眾,彌川被谷,雖以天 威臨之,恐非年歲可除。」曜大悅,以子遠為車騎大將 軍、開府儀同三司、都督雍秦征討諸軍事,大赦境內。 子遠次於雍城,降者十餘萬。進軍安定,氐羌悉下惟句氏宗黨五千餘家,保於陰密,進攻平之。遂振旅循 隴右,陳安郊迎。先是,上郡氐羌十餘萬落保嶮不降, 酋大虛除權渠自號「秦王。」子遠進師至其壁下,權渠 率眾來距,五戰敗之。權渠恐將降。其子伊餘大言於 眾曰:「往劉曜自來,猶無若我,何況此偏師而欲降之!」 率勁卒五萬,晨壓壘門,左右勸戰。子遠曰:「吾聞伊餘 之勇,當今無敵,士馬之彊,復非其匹。又其父新敗,怒 氣甚盛。且西戎剽勁鋒銳,不可擬也。不如緩之,使氣 竭而擊之。」乃堅壁不戰。伊餘有驕色。子遠候其無備, 夜,誓眾蓐食。晨,大風霧,子遠曰:「天贊我也!」躬先士卒, 掃壁而出,遲明覆之,生擒伊餘,悉俘其眾。權渠大懼, 被髮割面而降。子遠啟曜以權渠為征西將軍、西戎 公,分徙伊餘兄弟及其部落二十餘萬口於長安。西 戎之中。權渠部最彊,皆稟其命,而為寇暴。權渠既降, 莫不歸附。曜大悅,讌群臣於東堂,語及平生,泫然流 涕,遂下書曰:「蓋褒德惟舊,聖后之所先;念惠錄孤,明 王之恆典。是以世祖草創河北,而致封於嚴尤之孫; 魏武勒兵梁宋,追慟於橋公之墓前。新贈大司徒烈 愍公崔岳、中書令曹恂、晉陽太守王忠、太子洗馬劉 綏等,或識朕於童齔之中,或濟朕於艱窘之極,言念 君子,實傷我心。《詩》不云乎:『中心藏之,何日忘之』。」岳漢 昌之初,雖有褒贈,屬否運之際,禮章莫備。今可贈岳 使持節、侍中、大司徒、遼東公,恂大司空、南郡公,綏左 光祿大夫、平昌公,忠鎮軍將軍、安平侯,並加散騎常 侍。但皆丘墓夷滅,申哀莫由。有司其速班訪岳等子 孫,授以茅土,稱朕意焉。初,曜之亡,與曹恂奔於劉綏, 綏匿之於書匱,載送於忠。忠送之朝鮮,歲餘饑窘,變 姓名客為縣卒。岳為朝鮮令,見而異之,推問所由。曜 叩頭自首,流涕求哀。岳曰:「卿謂崔元嵩不如孫賓碩 乎?何懼之甚也!今詔捕卿甚峻,百姓間不可保也。此 縣幽僻,勢能相濟,縱有大急,不過解印綬與卿俱去 耳。吾既門衰,無兄弟之累,身又薄祐,未有兒子,卿猶 吾子弟也,勿為過憂。大丈夫處身立世,鳥獸投人,要 欲濟之,而況君子乎!」給以衣食,資供書傳。曜遂從岳 質通疑滯,恩顧甚厚。岳從容謂曜曰:「劉生姿宇神調, 命世之才也。四海脫有微風搖之者,英雄之魁,卿其 人矣。」曹恂雖於屯厄之中,事曜有君臣之禮,故皆德 之。曜立太學於長樂宮東,小學於未央宮西,簡百姓 年二十五已下、十三已上神志可教者千五百人,選 朝賢宿儒、明經篤學以教之。以中書監劉均領國子 祭酒,置崇文祭酒秩次國子。散騎侍郎董景道以明 經擢為崇文祭酒,以游子遠為大司徒。曜命起酆明 觀,立西宮,建陵霄臺于滈池,又將于霸陵西南營壽 陵。侍中喬豫、和苞上疏諫曰:「臣聞人主之興作也,必 仰準乾象,俯順人時。是以衛文承亂亡之後,宗廟社 稷,流漂無所,而猶上候營室,以構楚宮。彼其急也,猶 尚若茲,故能興康叔、武公之跡,以延九百之慶也。」奉 詔書,將營酆明觀,市道芻蕘,咸以非之,曰:「『一觀之功, 可以平涼州矣』。又奉敕旨,復欲擬阿房而建西宮,模 瓊臺」而起陵霄,此則費萬酆,明功億前役也。以此功 費,亦可以吞吳、蜀,翦齊、魏矣。陛下何為於中興之日, 而蹤亡國之事?自古聖王,人誰無過,陛下此役,實為 過舉。過貴在能改,終之實難。又伏聞敕旨,「將營建壽 陵,周迴四里,下深二十五丈,以銅為棺槨,黃金飾之。 恐此功費,非國內所能辦也。且臣聞堯葬」穀林,市不 改肆;顓頊葬廣陽,下不及泉,聖王之所終也如是。秦 皇下錮三泉,周輪七里,身亡之後,毀不旋踵,闇主之 所終也如此。向魋石槨,孔子以為不如速朽;王孫倮 葬,識者嘉其矯世。自古無有不亡之國,不掘之墓,故 聖王知厚葬之招害也,故不為之。臣子之於君父陵 墓,豈不欲高廣如山岳哉?「但以保全始終,安固萬世 為優耳。興亡奢儉,冏然於前,惟陛下覽之。」曜大悅,下 書曰:「二侍中懇懇有古人之風烈矣,可謂社稷之臣 也。非二君,朕安聞此言乎!以孝明於承平之世,四海 無虞之日,尚納鍾離一言,而罷北宮之役,況朕之闇 眇,當今極弊,而可不敬從明誨乎!」今敕悉停壽陵制 度,一遵霸「陵之法。《詩》不云乎:『無言不酬,無德不報。其 封豫、安昌子苞、平輿子並領諫議大夫,可敷告天下, 使知區區之朝思聞過也。自今政法有不便於時,不 利社稷者,其詣闕極言,勿有所諱』。」省酆水囿,以與貧 戶。終南山崩,長安人劉終於崩所得白玉方一尺,有 文字曰:「皇亡皇亡,敗趙昌。井水竭,構五梁,咢酉小,衰 困囂喪。嗚呼嗚呼!赤牛奮靷,其盡乎!」時群臣咸賀,以 為勒滅之徵。曜大悅,齋七日而後受之於太廟,大赦 境內,以終為奉瑞大夫。中書監劉均進曰:「臣聞國主 山川,故山崩川竭,君為之不舉。終南,京師之鎮,國之 所瞻,無故而崩,其凶焉可極言!昔三代之季,其災也 如是。今朝臣皆言祥瑞,臣獨言」非,誠上忤聖旨,下違 眾議,然臣不達大理,竊所未同。何則?玉之於山石也, 猶君之於臣下。山崩石壞,象國傾人亂。「皇亡,皇亡,敗 趙昌」者,此言皇室將為趙所敗,趙因之而昌。今大趙都於秦雍,而勒跨全趙之地,趙昌之應當在石勒,不 在我也。「井水竭構五梁」者,井謂東井,秦之分也。五謂 五車,梁謂大梁。五車、大梁,趙之分也。此言秦將竭滅 以構成趙也。咢者,歲之次名,作咢也,言歲馭作咢。酉 之年,當有敗軍殺將之事。困謂困敦,歲在子之年,名 元囂亦在子之次,言歲馭於子,國當喪亡。「赤牛奮靷」, 謂赤奮若在丑之歲名也。牛謂牽牛,東北維之宿,丑 之分也,言歲在丑當滅,亡盡無復遺也。此其誡悟蒸 「蒸,欲陛下勤修德化以禳之。縱為嘉祥,尚願陛下夕 惕以答之。」《書》曰:「雖休勿休,願陛下追蹤周旦盟津之 美,捐鄙虢公夢廟之凶。謹歸沭浴,以待妖言之誅。」曜 憮然改容。御史劾均狂言瞽說,誣罔祥瑞,請依《大不 敬論》。曜曰:「此之災瑞,誠不可知。深戒朕之不德,朕收 其忠惠多矣,何罪之有乎!」曜親征氐、羌,仇池楊難敵 率眾來距,前鋒擊敗之,難敵退保仇池,仇池諸氐、羌 多降於曜。曜後復西討楊韜於南安,韜懼,與隴西太 守梁勛等降于曜,皆封列侯。使侍中喬豫率甲士五 千,遷韜等及隴右萬餘戶於長安。曜又進攻仇池。時 曜寢疾,兼癘疫甚,議欲班師,恐難敵躡其後,乃以其 尚書郎王獷為光國中郎將,使于仇池,以說難敵,難 敵於是遣使稱藩。曜大悅,署難敵為使持節、侍中、假 黃鉞、都督益寧南秦涼梁巴六州、隴上西域諸軍事、 上大將軍、益寧南秦三州牧、領護南氐校尉、寧羌中 郎將、武都王子弟為公侯、列將二千石者十五人。陳 安請朝,曜以疾篤,不許。安怒,且以曜為死也,遂大掠 而歸。曜疾甚篤,馬輿而還,使其將呼延寔監輜重於 後,陳安率精騎要之于道,寔奔走無路,與長史魯憑 俱沒於安。安囚寔而謂之曰:「劉曜已死,子誰輔哉?孤 當與足下終定大業。」寔叱安曰:「狗輩!汝荷入榮寵,處 不疑之地,前背司馬保,今復如此,汝自視何如?主上 憂汝不久,梟首上邽通衢,何謂大業?可速殺我!懸我 首於上邽東門,觀大軍之入城也。」安怒,遂殺之。以魯 憑為參軍,又遣其弟集及將軍張明等率騎二萬追 曜。曜衛軍呼延瑜逆戰,擊斬之,悉俘其眾。安懼,馳還 上邽。曜至自南安,陳安使其將劉烈、趙罕襲阱城,拔 之。西川氐、羌悉從安。安士馬雄盛,眾十餘萬,自稱使 持節、大都督、假黃鉞、大將軍、雍涼秦梁四州牧、涼王; 以趙募為相國,領左長史。魯憑對安大哭曰:「吾不忍 見陳安之死也!」安怒,命斬之。憑曰:「死自吾分,懸吾頭 於秦州通衢,觀趙之斬陳安也!」遂殺之。曜聞憑死,悲 慟曰:「賢人者,天下之望也;害賢人是塞天下之情。夫 承平之君,猶不敢乖臣妾之心,況於四海乎!陳安今 於招賢採哲之秋而害君子,絕當時之望,吾知其無 能為也。」休屠王石武以桑城降,曜大悅,署武為使持 節、都督《秦州隴上雜夷》諸軍事、平西大將軍、秦州刺 史,封酒泉王。曜后羊氏死,偽諡獻文皇后。羊氏內有 特寵,外參朝政,生曜三子,熙、襲、闡。曜始禁無官者不 聽乘馬,祿八百石已上婦女乃得衣錦繡。自季秋農 功畢,乃聽飲酒。宗廟社稷之祭,不得殺牛,犯者皆死。 曜臨太學,引試學生之上第者,拜郎中。武功男子蘇 撫、陝男子伍長平,並化為女子。石言於陝,若言勿東 者。曜將葬其父及妻親,如粟邑以規度之,負土為墳, 其下周迴二里,作者繼以脂燭,怨呼之聲,盈于道路。 游子遠諫曰:「臣聞聖主明王,忠臣孝子之於終葬也, 棺足周身,槨足周棺,藏足周槨而已,不封不樹,為無 窮之計。」伏惟陛下聖慈幽被,神鑒洞遠,每以清儉恤 下為先,社稷資儲為本。今二陵之費,至以億計,計六 萬夫,百日作所用六百萬功。二陵皆下錮三泉,上崇 百尺,積石為山,增土為阜,發掘古塚以千百數,役夫 呼嗟,氣塞天地,「暴骸原野,哭聲盈衢。臣竊謂無益於 先皇先后,而徒喪國之儲力。陛下脫仰尋堯舜之軌 者,則功不盈百萬,費亦不過千計,下無怨骨,上無怨 人。先帝先后有太山之安,陛下饗舜、禹、周公之美,惟 陛下察焉。」曜不納,乃使其將劉岳等帥騎一萬,迎父 及弟暉喪於太原。疫氣大行,死者十三四。上洛男子 張盧死二十七日,有盜發其塚者,盧得蘇。曜葬其父 墓,號「永垣陵」,葬妻羊氏墓,號顯平陵。大赦境內,殊死 已下,賜人爵二級,孤老貧病不能自存者,帛各有差。 太寧元年,陳安攻曜征西劉貢于南安。休屠王石武 自桑城將攻上邽,以解南安之圍。安聞之懼,馳歸上 邽,遇於瓜田。武以眾寡不敵,奔保張春故壘。安引軍 追武曰:「要當生縛此奴,然後斬劉貢。」武閉壘拒之,貢 敗安後軍,俘斬萬餘。安馳還赴救,貢逆擊敗之。俄而 武騎大至,安眾大潰,收騎八千,奔于隴城。貢乃留武 督後眾,躬先士卒,戰輒敗之,遂圍安于隴城。大雨霖 震曜父墓門屋,大風飄發其父寢堂於垣外五十餘 步,曜避正殿,素服哭於東堂五日。使其鎮軍劉襲、太 常梁胥等繕復之。松柏眾木,植已成林,至是悉枯。署 其「大司馬劉雅為太宰,加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讚拜 不名,給千兵百騎,甲仗百人入殿,增班劍六十人,前 後鼓吹各二部。」曜親征陳安,圍安於隴城。安頻出挑戰,累擊敗之,斬獲八千餘級。右軍劉幹攻平襄,剋之, 隴上諸縣悉降。曲赦隴右殊死已下,惟陳安、趙募不 在其例。安留楊伯支、姜沖兒等守隴城,帥騎數百突 圍而出,欲引上邽、平襄之眾還解隴城之圍。安既出, 知上邽被圍,平襄已敗,乃南走陝中。曜使其將軍平 先、丘中伯率勁騎追安,頻戰敗之,俘斬四百餘級。安 與壯士十餘騎於陝中格戰,安左手奮七尺大刀,右 手執丈八蛇矛,近交則刀矛俱發,輒害五六;遠則雙 帶鞬服,左右馳射而走。平先亦壯健絕人,勇捷如飛, 與安搏戰,三交,奪其蛇矛而退。會日暮雨甚,安棄馬 與左右五六人步踰山嶺,匿于溪澗。翌日尋之,遂不 知所在。會連雨始霽,輔威呼延清尋其徑跡,斬安于 澗曲。曜大悅。安善於撫接,吉凶夷險,與眾同之。及其 死,隴上歌之曰:「隴上壯士有陳安,軀幹雖小腹中寬。 愛養將士同心肝,䯀驄交馬鐵瑕鞍。七尺大刀奮如 湍,丈八蛇矛左右盤,十盪十決無當前,戰始三交失 蛇矛,棄我䯀驄竄巖幽,為我外援而懸頭。西流之水 東流河,一去不還奈子何!」曜聞而嘉傷,命樂府歌之。 楊伯支斬姜沖兒,以隴城降;宋亭斬趙募,以上邽降。 徙秦州大姓楊姜諸族二千餘戶于長安。氐、羌悉下, 並送質任。時劉岳與涼州刺史張茂相持於河上,曜 自隴長驅至西河,戎卒二十八萬五千,臨河列營百 餘里中,鐘鼓之聲,沸河動地,自古軍旅之盛,未有斯 比。茂臨河諸戍皆望風奔退,揚聲欲百道俱渡,直至 姑臧,涼州大怖,人無固志。諸將咸欲速濟,曜曰:「吾軍 旅雖盛,不踰魏武之東也。畏威而來者,三有二焉。中 軍宿衛,已皆疲老,不可用也。張氏以吾新平、陳安師 徒殷盛,以形聲言之,非彼五郡之眾所能抗也。必怖 而歸命,受制稱藩,吾復何求!卿等試之,不出中旬,張 茂之表不至者,吾為負卿矣。」茂懼,果遣使稱藩,獻馬 一千五百匹,牛三千頭,羊十萬口,黃金三百八十斤, 銀七百斤,女妓二十人,及諸珍寶珠玉,方域美貨,不 可勝紀。曜大悅,使其大鴻臚田崧署茂使持節、假黃 鉞、侍中、都督涼南北秦梁益巴漢隴右西域雜夷匈 奴諸軍事、太師、領大司馬、涼州牧、領西域大都護、護 氐羌校尉。涼王曜至自河西,遣胡元增其父及妻墓, 高九十尺。楊難敵以陳安既平,內懷危懼,奔於漢中。 鎮西劉厚追擊之,獲其輜重千餘兩,士女六千餘人, 還之仇池。曜以大鴻臚田崧為鎮南大將軍、益州刺 史,鎮仇池。以劉岳為侍中、都督中外諸軍事,進封中 山王。初,靳準之亂,曜世子穎沒于《黑匿》郁鞠部,至是, 穎自言,郁鞠大驚,資給衣馬,遣子送之。曜對穎悲慟, 嘉郁鞠忠款,署使持節、散騎常侍、忠義大將軍、左賢 王。穎字義孫,美姿貌,善機對。年十歲,身長七尺五寸, 眉鬢如畫。聰奇之,謂曜曰:「此兒神氣豈同義真乎?固 當應為卿之冢嫡。卿可思文王廢伯邑考立武王之 意也。」曜曰:「臣之藩國,僅能守祭祀便足矣,不可以亂 長幼之倫也。」聰曰:「卿勳格天地,國兼百城,當世祚太 師,受專征之任,五侯九伯得專征之者,卿之子孫奈 何言同諸藩國也。義真既不能遠追太伯高讓之風, 吾不過為卿封之以一國。」義真,曜子儉之字也。於是 封儉為臨海王,立穎為世子。穎雖少離屯難,流躓殊 荒,而風骨俊茂,爽朗卓然,身長八尺三寸,髮與身齊, 多力善射,驍捷如風雲,曜因以重之,其朝臣亦屬意 焉。曜於是顧謂群下曰:「義孫可謂歲寒而不凋,涅而 不淄者矣。義光雖先已樹立,然沖幼儒謹,恐難乎為 今世之儲貳也,懼非所以上固社稷,下愛義光。義孫 年長,明德又先世子也。朕欲遠追周文,近蹤光武,使 宗廟有太山之安,義光饗無疆之福,於諸卿意如何?」 其太傅呼延晏等咸曰:「陛下遠擬周、漢,為國家無窮 之計,豈惟臣等賴之,實亦宗廟四海之慶。」左光祿卜 泰、太子太保韓廣等進曰:「陛下若以廢立為是也,則 不應降日月之明。垂訪群下,若以為疑也,固思聞臣 等異同之言。竊以誠廢太子,非也。何則?昔」周文以永 建之前,擇聖表而超樹之可也;光武緣母色而廢立, 豈足為聖朝之模範?光武誠以東海纂統,何必不如 明帝?皇子穎文武才略,神度弘遠,信獨絕一時,足以 擬蹤周發。然太子孝友仁慈,志尚沖雅,亦足以堂負 聖基,為承平之賢主。何況儲宮者,六合人神所繫望 也,不可輕以廢易。陛下誠「實爾者,臣等有死而已,未 敢奉詔。」曜默然。穎前泣曰:「慈父之於子也,當務存尸 鳩之仁,何可替熙而立臣也!陛下謬恩乃爾者,臣請 死於此,以明赤心。且陛下若愛忘其醜,以臣微堪指 授,亦當能輔導義光,仰遵聖軌。」因歔欷流涕,悲感朝 臣。曜亦以太子羊氏所生,羊有寵,哀之不忍廢,乃止。 追諡前妻卜氏為元悼皇后,穎之母也;卜泰,穎之舅。 曜嘉之,拜上光祿大夫、儀同三司、領太子太傅,封穎 為永安王,署侍中、衛大將軍、都督二宮禁衛諸軍事、 開府儀同三司、錄尚書事、領太子太傅,號曰「皇子。」命 熙於穎,盡家人之禮。時有鳳皇將五子翔於故未央 殿,五日悲鳴不食,皆死。曜立后劉氏。石勒將石他自鴈門出上郡,襲安國將軍、北羌王盆句除,俘三千餘 落,獲牛馬羊百餘萬而歸。曜大怒,投袂而起。是日,次 于渭城,遣劉岳追之。曜次于富平,為岳聲援。岳及石 他戰于河濱,敗之,斬他及其甲士一千五百級,赴河 死者五千餘人,悉收所擄,振旅而歸。楊難敵自漢中 還襲仇池,剋之,執田崧,立之於前。難敵左右叱崧令 拜,崧瞋目叱之曰:「氐狗!安有天子牧伯而向賊拜乎!」 難敵曰:「子岱,吾當與子終定大事,子謂劉氏可為盡 忠,吾獨不可乎?」崧勵色大言曰:「若賊氐安敢欲希覬 非分!吾寧為國家鬼,豈可為汝臣!何不速殺我!」顧排 一人取其劍,前刺難敵,不中,為難敵所殺。曜遣劉岳 攻石生于洛陽,配以近郡甲士五千,宿衛精卒一萬, 濟自盟津,鎮東呼延謨率荊、司之眾,自崤澠而東。岳 攻石勒盟津、石梁二戍,剋之,斬獲五千餘級,進圍石 生于金墉。石季龍率步騎四萬入自成皋關,岳陳乒 以待之,戰于洛西,岳師敗績,岳中流矢,退保石梁。季 龍遂塹柵列圍,遏絕內外。岳眾飢甚,殺馬食之。季龍 又敗,呼延謨斬之。曜親率軍援岳。季龍率騎三萬來 距曜前軍,劉黑大敗季龍將石忩于八特坂。曜次于 金谷,夜無故大驚,軍中潰散,乃退如澠池。夜中又驚, 士卒奔潰,遂歸長安。季龍執劉岳及其將王騰等八 十餘人,并氐、羌三十餘人,送于襄國,坑士卒一萬六 千。曜至自澠池,素服郊哭,七日乃入城。武功豕生犬, 上邽,馬生牛,及諸妖變不可勝紀。曜命其公卿各舉 博識直言之士一人,司空劉軍舉參軍臺產,曜親臨 東堂,遣中黃門策問之。產極言其故。曜覽而嘉之,引 見東堂,訪以政事。產流涕歔欷,具陳災變之禍,政化 之闕,辭旨諒直。曜改容禮之,即拜博士祭酒、諫議大 夫,領太史令。其後所言皆驗,曜彌重之。歲中三遷,歷 位尚書、光祿大夫、太子少師,位特進。曜署劉穎為大 司馬,進封南陽王,以漢陽諸郡十三為國,置單于臺 于渭城,拜大單于,置左右賢王已下,皆以胡、羯、鮮卑、 氐、羌豪傑為之。曜自還長安,憤恚發病,至是疾瘳,曲 赦長安殊死已下,署其汝南王劉咸為太尉、錄尚書 事,光祿大夫劉綏為大司徒,卜泰為大司空。曜妻劉 氏疾甚,曜親省臨之,問其所欲言。劉泣曰:「妾叔父昶 無子,妾少養於叔,恩撫甚隆,無以報德,願陛下貴之。 妾叔皚女芳有德色,願備後宮。」曜許之,言終而死。偽 諡獻烈皇后。以劉昶為使持節、侍中、大司徒、錄尚書 事,進封河南郡公,封昶妻張氏為慈鄉君。「立劉皚女 芳為皇后」,追念劉氏之言也。俄署驃騎劉述為大司 徒,劉昶為太保,召公卿已下子弟有勇幹者為親御 郎,被甲乘鎧馬,動止自隨,以充折衝之任。尚書郝述、 都水使者支當等固諫,曜大怒,鴆而殺之。咸和三年, 夜夢三人金面丹脣,東向逡巡,不言而退,曜拜而履 其跡。旦召公卿已下議之,朝臣咸賀,以為吉祥。惟太 史令任義進曰:「三者,歷運統之極也。東為震位,王者 之始次也;金為兌位,物衰落也;脣丹不言,事之畢也; 逡巡揖讓,退舍之道也。為之拜者,屈伏於人也;履跡 而行,慎不出疆也。東井,秦分也;五車,趙分也。秦兵必 暴起,亡主喪師,留敗趙地,遠至三年,近七百日,其應 不遠。願陛下思而防之。」曜大懼,於是躬親二郊,飾繕 神祠,望秩山川,靡不周及。大赦殊死已下,復百姓租 稅之半。長安自春不雨,至於五月。曜遣其武衛劉朗 率騎三萬襲楊難敵於仇池,弗剋,掠三千餘戶而歸。 張駿聞曜軍為石氏所敗,乃去曜官號,復稱晉大將 軍、涼州牧。遣金城太守張閬及枹罕護軍辛晏、將軍 韓璞等率眾數萬人,自大夏攻掠秦州諸郡。曜遣劉 穎率步騎四萬擊之,夾洮相持七十餘日,冠軍呼延 那雞率親御郎二千騎,絕其運路,穎濟師逼之,璞軍 大潰,奔還涼州。穎追之,及於令居,斬級二萬。張閬、辛 晏率眾數萬降于曜,皆拜將軍,封列侯。石勒遣石季 龍率眾四萬自軹關西入伐曜,河東應之者五十餘 縣,進攻蒲坂。曜將東救蒲坂,懼張駿、楊難敵承虛襲 長安,遣其河間王述發氐、羌之眾,屯于秦州。曜盡中 外精銳,水陸赴之,自衛關北濟。季龍懼,引師而退,追 之,及于高候,大戰敗之,斬其將軍石瞻,枕尸二百餘 里,收其資仗億計。季龍奔于朝歌。曜遂濟自太陽,攻 石生于金墉,決《千金堨》以灌之。曜不撫士眾,專與嬖 臣飲博,左右或諫,曜怒,以為妖言,斬之。大風拔樹,昏 霧四塞。聞季龍進據石門,續知勒自率大眾已濟,始 議增滎陽戍,杜黃馬關。俄而洛水候者與勒前鋒交 戰,擒羯送之。曜問曰:「大胡自來邪?其眾大小復如何?」 羯曰:「大胡自來,軍盛,不可當也。」曜色變,使攝金墉之 圍,陳于洛西南北十餘里。曜少而淫酒,末年尤甚。勒 至,曜將戰,飲酒數斗,常乘赤馬,無故跼頓,乃乘小馬, 比出,復飲酒斗餘,至于西陽門。撝陣就平,勒將石堪 因而乘之,師遂大潰。曜昏醉奔退,馬陷石渠,墜于冰 上,被瘡十餘,通中者三,為堪所執,送于勒所。曜曰:「石 王憶重門之盟不?」勒使徐光謂曜曰:「今日之事,天使 其然,復云何邪?」幽曜于河南丞廨,使金瘡醫李永療之,歸于襄國。曜瘡甚,勒載以馬輿,使李永與同載北 苑市。三老孫機上禮求見曜,勒許之。機進酒于曜曰: 「僕谷王,關右稱帝皇,當持重,保土疆。輕用兵,敗洛陽。 祚運窮,天所亡。開大分,持一觴。」曜曰:「何以健邪?當為 翁飲。」勒聞之,悽然改容曰:「亡國之人,足令老叟數之。」 舍曜于襄國永豐小城,給其妓妾,嚴兵圍守。遣劉岳、 劉震等乘馬,從男女衣幍以見曜。曜曰:「久謂卿等為 灰土,石王仁厚,全宥至今,而我殺石生,負盟之甚。今 日之禍,自其分耳。」留宴終日而去。勒諭曜與其太子 熙書,令速降之。曜但敕熙:「與諸大臣匡維社稷,勿以 吾易意也。」勒覽而惡之,後為勒所殺。熙及劉穎、劉咸 等議西保秦州,尚書胡勳曰:「今雖喪主,國尚全完,將 士情一,未有離叛,可共并力距險,走未晚也。」穎不從, 怒其沮眾,斬之。遂率百官奔於上邽。劉厚、劉策皆捐 鎮奔之。關中擾亂,將軍蔣英、辛恕擁眾數十萬據長 安,遣使招勒,勒遣石生率洛陽之眾以赴之。穎及劉 遵率眾數萬,自上邽將攻石生于長安。隴東、武都、安 定、新平、北地、扶風、始平諸郡,戎夏皆起兵應穎。穎次 于仲橋,石生固守長安。勒使石季龍率騎二萬距穎, 戰於義渠,為季龍所敗,死者五千餘人。穎奔上邽,季 龍乘勝追戰,枕尸千里。上邽潰,季龍執其偽太子熙、 南陽王劉穎,并將、相、諸王等及其諸卿校公侯已下 三千餘人,皆殺之。徙其臺省文武關東流人秦雍大 族九千餘人于襄國,又坑其王公等及五郡屠各五 千餘人于洛陽。曜在位十年而敗。始,元海以懷帝永 嘉四年僭位,至曜三世,凡二十有七載,以成帝咸和 四年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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