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理學彙編/學行典/第005卷

理學彙編 學行典 第四卷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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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理學彙編學行典

 第五卷目錄

 學行總部總論五

  性理大全總論為學之方

學行典第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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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論為學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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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曰:「學也者,使人求於內也。不求於內而求於外, 非聖人之學也。何謂求於外?以文為主者是也。學也 者,使人求於本也,不求於本而求於末,非聖人之學 也。何謂求於末?考詳略,採異同者是也。是二者無益 於德,君子弗之學也。 名數之學,君子學之而不以 為本也。言語有序,君子知之而不以為 始也。義之 精者,須是自求得之,如此則善求義也。 學莫貴於 自得,得非外也,故曰『自得。學而不自得,則至老而益 衰。 自得者,所守不變,自信者,所守不疑。 解義理 若一向靠書冊,何由得居之安,資之深,不惟自失,兼 亦誤人。 古之學者,優柔厭飫,有先後次序。今之學 者,卻只做一場話說,務高而已』。」 問:「如何學可謂之 有得?」曰:「大凡學問,聞之知之,皆不為得。得者須默識 心通。學者欲有所得,須是要誠意燭理。上知則穎悟 自別。其次須以義理涵養而得之。 凡志於求道者, 可謂誠心矣。欲速助長而不中理,反不誠矣。故求道 而有迫切之心,雖得之必失之。觀天地之化,一息不 留,疑於速也。然寒暑之變極微,曷嘗遽哉! 『學者須 要知』」言, 凡人纔學,便須知著力處,既學便須知得 力處。 多聞識者,猶廣儲藥物也。知所用為貴。 進 學莫大於致知,養心莫大於義理。古人所養處多,若 聲音以養其耳,舞蹈以養其血脈。今人都無,只有箇 義理之養。人又不知求 恥,不知而不問,終於不知 而已。以為不知而必求之,終能知之矣。 學而未有 所知者,譬猶人之方醉也,亦何所不至。及其既醒,必 惕然而恥矣。醒而不以為恥,末如之何也? 學者必 知所以入德,不知所以入德,未見其能進也。故孟子 曰:「不明乎善,不誠乎身。」《易》曰:「知至至之」, 學者自治。 極於剛則守道愈固,勇於進則遷善愈速。 今之學 者如登山麓,方其迤邐,莫不闊步,「及到峻處便逡巡。」

人少長須激昂自進,中年已後,自至成德者,「事方」

可自安。 君子之學必日新。日新者日進也,不日新 必日退。未有不進而不退者。唯聖人之道無所進退, 以所造者極也。 君子莫進於學,莫止於畫,莫病於 自足,莫罪於自棄。進而不止,湯武所以反之。而聖 學者所見所期,不可不遠且大。然行之亦須量力有 漸,志大心勞,力小任重,恐終敗事。 學貴乎成,既成 矣,將以行之也。學而不能成其業,用而不能行其學, 則非學矣。 百工治器,必貴於有用。器而不可用,工 不為也;學而無所用,學將何為也? 力學而得之,必 擴充而行之。不然者,局局其守耳。 學者有所聞而 不著乎心,不見乎行,則其所聞,故自他人之言耳,於 己何與焉? 「學莫大於平心,平莫大於正,正莫大於 誠。」 問:「有因苦學失心者,何也?」曰:「未之聞也。善學者 之於其心,治其亂,收其放,明其蔽,安其危,曾謂為心 害乎? 古之人,十五而學,四十而仕。其未仕也,優游 養德而求進之心,故其所學必至於有成。後世之人, 自其為兒童,從父兄之所教,與其壯長,追逐時習之 所尚,莫不汲汲於勢利也,善心何以不喪哉? 學」而 為名,內不足也。 根本須是先培壅,然後可立趨向 也。趨向既正,所造有淺深,則由勉與不勉也。 守之 必嚴,執之必定,少怠而縱之,則存者亡矣。 君子之 學,要其所歸而已矣。 有志於道,而學不加進者,是 無勇也。 博奕,小技也,不專心致志,猶不可得,況學 聖人之道?悠悠焉何能自得也?孔子曰:「吾嘗終日不 食,終夜不寢以思,無益,不如學也。」又曰:「朝聞道,夕死 可矣。」夫聖人何所為而迫切至於如是其極哉?善學 者當求其所以然之故,不當誦其文,過目而已也。學 如不及,猶恐失之。苟曰姑俟來日,斯自棄也。 無好 學之志,則雖聖人復出,亦無益矣。 不知性善,不可 以言學;知性之善而以忠信為本,是「曰『先立乎其大 者也』。」 問:「人有日記萬言,或妙絕技藝者,是可學乎?」 曰:「不可。才可勉而少進,鈍者不可使利也。惟積學明 理,既久而氣質變焉,則暗者必明,弱者必立矣。 質 之美者,一明即盡,濁滓渾化,斯與天地同體矣。莊敬 持養,抑其次矣,及其至,則一也。 氣質沈靜,於受學 為《易》, 意必固。我既亡之後,必有事焉。」此學者所宜 盡心也。夜氣之所存者,良知也,良能也。苟擴而充之化旦晝之所害為夜氣之所存,然後可至於聖人。 學禮義,考制度,必求聖人之意。得其意,則可以沿革 矣。 人之為學,避其所難而姑為其易者,斯自棄也 已。夫學者必志於大道,以聖人自期,而猶有不至者 焉。 人皆可以為聖人,「而君子之學,必至於聖人而 後已。不至於聖人而已者,皆自棄也。孝其所當孝,悌 其所當悌,自是而推之,是亦聖人而已矣。 學者不 學聖人則已,欲學之,須是熟玩聖人氣象,不可止於 名上理會。如是,只是講論文字。 今之學者有三弊: 溺於文辭,牽於訓詁,惑於異端。苟無是三者,則必求 歸於聖人之」道矣。 人之學當以聖人為標準,然上 面更有化爾。人當學顏子之學。 君子之學貴乎一, 一則明,明則有功。 學要在敬也誠也,中閒便有箇 仁,「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仁在其中矣」之意。 不 思故有惑,不求故無得,不問故莫知。 學不貴博,貴 於正而已,正則博;言不貴文,貴於當而已,當則文。 能盡飲食言「語之道,則可以盡去就之道;能盡去就 之道,則可以盡死生之道。飲食言語,去就死生,小大 之勢一也。故君子之道,自微而顯,自小而章。」 問立 德進德先後。曰:「此有二:有立而後進,有進而至於立。 立而後進,則是卓然定,後有所進。立則是三十而立, 進則是吾見其進也;有進而至於立,則進而至於立」 道處也,此進是可與適道者也,立是可與立者也。 張子曰:「在始學者得一義,須固執從粗入精也。如『孝 事親、忠事君,一種是義,然其中有多少義理也』?」 聞 見之善者,謂之學則可,謂之道則不可,須是自求己 能。尋見義理,則自有旨趣,自得之則居之安矣。 學 者只是於義理中求,譬如農夫,是穮是蔉,雖「有饑饉, 必有豐年。」蓋求之,則雖有所得,發源端本處既不誤, 則義可以自求。 人欲得正己而物正,大抵道義雖 不可緩,又不欲急迫,在人固須求之有漸,於己亦然。 蓋精思潔慮以求大功,則其心隘,惟是得心弘放,得 如天地易簡,易簡然後能應物皆平正。 玩心未熟, 可求之平易,勿迂也。若始求太深,恐自茲愈遠。 為 學所急,在於正心求益。若求之不已,無有不獲,惟勉 勉不忘為要耳。 人若志趣不遠,心不在焉,雖學無 成。人惰於進道,無自得達。自非成德君子,必勉勉至 從心所欲,不踰矩,方可放下。德薄者終學不成也。 學之不勤者,正猶七年之病,不蓄三年之艾。今之於 學,加功數年,自是享之無窮,人多是恥於問人。假使 今日問於人,明日勝於人,有何不可?如是,則孔子問 於老聃、萇弘郯、子賓、牟賈,有甚不得聚天下眾人之 善者是聖人也。豈有得於一端而便勝於聖人也? 義理有疑,則濯去舊見以來新意。心中苟有所開,即 便劄記,不思則還塞之矣,更須得朋友之助。一日閒 朋友論著,則一日閒意思差別。須日日如此講論,久 則自覺進。 慕學之始,猶聞都會紛華盛麗,未見其 美,而知其有美不疑,步步進則漸到,畫則自棄也。觀 書解大義,非聞也,必以了悟為聞。人之好強者,以其 所知少也。所知多則不自強,滿學然後知不足。有若 無,實若虛,此顏子之所以進也。 變化氣質,《孟子》曰: 「居移氣,養移體」,況居天下之廣居者乎?居仁由義,自 然心和而體正。更要約時,但拂去舊日所為,使動作 皆中禮,則氣質自然全好。《禮》曰:「心廣體胖」,心既弘廣, 則自然舒泰而樂也。若心但能弘廣,不謹敬則不立。 若但能謹敬,而心不弘廣,則入於隘,須寬而敬。大抵 有諸中者必形諸外,故君子心和則氣「和,心正則氣 正。」其始也固亦須矜持。古之為冠者,以重其首;為履 者,以重其足。至於盤盂几杖為銘,皆所以慎戒之。 人之氣質美惡,與貴賤壽夭之理,皆是所受定分。如 氣質惡者,學即能移。今人所以多為氣所使,而不得 為賢者,蓋為不知學。 天資美不足為功,惟矯惡為 善,矯惰為勤,方是為功。人必不能便無是心,須是思 慮,但使常游心於義理之閒,立本處以易簡為是,接 物處以時中為是,易簡而天下之理得,時中則要博 學素備, 有志於學者,都更不論氣之美惡,只看志 如何,匹夫不可奪志也。惟患學者不能堅勇, 多求 新意以開昏蒙。吾學不振,非強有力者不能自奮,惟 信篤持謹,何患不至? 書多閱而好忘者,只為理未 精耳。理精則須記,了無去處也。仲尼「一以貫之」,蓋只 著一義理都貫卻。學者但養心,識明靜,自然可見。 下學而上達者兩得之。人謀又得,天道又盡,任私意 以求是未必是,虛心以求是方為是。夫道,仁與不仁, 是與不是而已。 學者大不宜志小氣輕,志小則易 足,易足則無由進氣。輕則虛而為盈,約而為泰,亡而 為有。以未知為已知,未學為已學。人之有恥於就問, 便謂我勝於人,只是病在不知求是為心。故學者當 毋我, 明善為本,固執之乃立,擴充之則大,易視之 則小,在人能弘之而已。 富貴之得不得,天也;至於 道德,則在己求之而無所不得者也。

上蔡謝氏曰:「學須是熟講,學不講用盡工夫,只是舊時人學之不講,是吾憂也。仁亦在夫熟而已。 今之 學,須是如饑之須食,寒之須衣始得。若只欲彼善於 此,則不得。 人須先立志,志立則有根本。譬如樹木, 須先有箇根本,然後培養,能成合抱之木。若無根本, 又培養箇甚? 顏子工夫,真百世軌範,舍此應無入 路,無住宅。」

龜山楊氏曰:「今之學者,只為不知為學之方,又不知 學成要何用。此事體大須是曾著力來,方知不易。夫 學者,學聖賢之所為也。欲學聖賢之所為,須是聞聖 賢所得之道。若只是要博通古今,為文章,作忠信愿 慤,不為非義之事而已,則古來如此等人不少,然以 為聞道則不可。且如東漢之衰,處士逸人與夫名節」 之士,有聞當世者多矣。觀其作處,責之以古聖賢之 道,則略無毫髮彷彿相似。何也?以彼於道初無所聞 故也。今時學者,平居則曰:「吾當為古人之所為」,纔有 一事到手,便措置不得。蓋其所學,以博古通今,為文 章或志於忠信愿慤,不為非義而已,而不知須是聞 道,故應如此。由是觀之,學而不聞道,「猶不學也。 為 己之學,正猶饑渴之於飲食,非有悅乎外也。以為弗 飲弗食,則饑渴之病必至於致死。人而不學,則失其 本心,不足以為人,其病蓋無異於饑渴者,此固學之 不可已也。然古之善學者,必先知所止,知所止,然後 可以漸進,倀倀然莫知所之,而欲望聖賢之域多見 其難矣。」此理宜切求之,不可忽也。 《六經》之義,驗之 於心而然,施之於行事而順,然後為得;驗之於心而 不然,施之於行事而不順,則非所謂經義。今之治經 者為無用之文,儌倖科第而已,果何益哉? 學者必 以孔孟為師,學而不求諸孔、孟之言,亦末矣。《易》曰:「君 子多識前言往行,以蓄其德。」孟子曰:「博學而詳說之」, 將以反說約也。世之學者欲以雕繪組織為工,誇多 鬥靡,以資見聞而已。故摭其華,不茹其實,未嘗蓄德 而反約也。彼亦焉用學為哉? 自孟子沒,聖學失傳, 荀卿而下皆未得其門而入者也。七篇之書具在,始 終考之,不過道性善而已。知此,則天下之理得,而諸 子之失其傳,皆可見也。夫學道者,舍先聖之書何求 哉?譬之適九達之衢,未知所之,《六經》能指其攸趣而 已。因其所指而之焉,則庶乎其有至也。徒敝精神於 章句之閒,則末矣。 古之學者,以聖人為師,其學有 不至,故其德有差焉。人見聖人之難為也,故凡學者 以聖人為可至,則必以為狂而竊笑之。夫聖人固未 易至,若舍聖人而學,是將何所取則乎?以聖人為師, 猶學射而立的然。的立於彼,然後射者可視之而求 中。若其中不中,則在人而已。不立之的,以何為準? 顏淵「請問其目」,學也。請事斯語,則習矣。學而不習,徒 學也。譬之學射而至於彀,則知所學矣。若夫承梃而 目不瞬,貫虱而懸不絕,由是而求盡其妙,非習不能 也。習而察,故說久而性成之,則說不足道也。 學者 當有所疑,乃能進德,然亦須著力深,方有疑。今之士 讀書為學,蓋自以為無可疑者,故其學莫能相尚。如 孔子門人所疑,皆後世所謂不必疑者也。子貢問政, 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貢疑所可去,答之以去 兵,於食與信,猶有疑焉,故能發孔子「民無信不立」之 說。若今之人問政答之足食與兵,何疑之有?「樊遲問 仁,子曰愛人;問知,子曰知人。」是蓋甚明白,而遲猶曰 未達,故孔子以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教之,由是 而行之於知之道,不其庶矣乎?然遲退而見子夏,猶 再問舉直錯諸枉之義,於是又得舜舉皋陶,湯舉伊 尹之事為證,故仁、知兼盡其說。如使今之學者,方得 其初問之答,便不復疑矣。蓋嘗謂「古人以為疑者,今 人不知疑也,學何以進?」

和靖尹氏曰:「凡學問切忌閒斷,便不是學。一日暴之, 十日寒之,奚可哉? 學問不可有私心,私心,人欲也; 人欲去天理,還 問如何仕而優則學?」曰:「學豈有休 時!《書》曰:『念終始,典于學』。《荀子》曰:『學至死乃已』是也。」 涑水司馬氏曰:「學者所以求治心也。學雖多而心不 治,安以學為 問?蘧伯玉五十而知四十九年之非, 信乎?」曰:「何啻其然也。古之君子好學者,有垂死而知 其未死之前所為非者,況五十乎?夫道如山也,愈升 而愈高;如路也,愈行而愈遠。學者亦盡其力而止耳。 自非聖人,有能窮其高遠者哉?」

五峰胡氏曰:「學欲博,不欲雜,守欲約,不欲陋。雜似博, 陋似約,學者不可不察也。 學貴大成,不貴小用。大 成者,參於天地之謂也;小用者,明利計功之謂也。 人之生也,良知良能,根於天,拘於己,汨於事,誘於物, 故無所不用學也。學必習,習則熟,熟則久,久則天,天 則神,天則不慮而行,神則不期而應, 以反求諸己 為要法,以言人不善為至戒。」 靜觀萬物之理,得吾 心之悅也易;動處萬物之分,得吾心之樂也難。是故 知仁合一,然後君子之學成。 有之在己,知之在人。 有之而人不知,從而與人較者,非能有者也。 學道 者正如學射,纔持弓矢,必先知的,然後可以積習而求中的矣。若射者不求知的,不求中的,則何用持弓 矢以射為?列聖諸經,千言萬語,必有大體,必有要妙。 人自少而有志,尚恐奪於世念,日月蹉跎,終身不見 也。若志不在於的,苟欲玩其辭而已,是謂口耳之學, 曾何足云?夫滯情於章句之末,固遠勝於博奕戲豫 者矣。特以一斑自喜,何其小也?何不志於大體,以求 要妙?譬如遊山,必上東岱,至於絕頂,「坐使天下高峰 遠岫,卷阿大澤,悉來獻狀,豈不偉與! 修身以寡欲 為要,行己以恭儉為先,自天子至於庶人,一也。」 延平李氏曰:「講學切在深潛縝密,然後氣味深長,蹊 徑不差。若概以理一,而不察乎其分之殊,此學者所 以流於疑似亂真之說而不自知也。 學問之道,不 在多言,但默坐澄心,體認天理。若真有所見,雖一毫 私欲之發,亦退聽矣。」久久用力於此,庶幾漸明,講學 始有力耳。 學者之病,在於未有洒然冰釋凍解處, 縱有力持守,不過苟免顯然悔尤而已。若此者恐未 足道也。 孔門諸子,群居終日,交相切磨,又得夫子 為之依歸,日用之閒,觀感而化者多矣。恐於融釋而 脫落處,非言說所及也。不然,子貢何以言「夫子之言 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耶? 大率有疑處,須靜坐 體究,人倫必明,天理必察,於日用處著力,可見端緒, 在勉之爾。

南軒張氏曰:「人之性善,然自非上知生知之資,其氣 稟不容無所偏,學也者,所以化其偏而若其善也。氣 稟之偏,其始甚微,惟夫習之不察,日以滋長,非用力 之深,末由返也。 古人所以從事於學者,其果何所 為而然哉?天之生斯人也,則有常性;人之立於天地 之閒也,則有常事在身,有一身之事在家,有一家之 事」在國有一國之事。其事也,非人之所能為也,性之 所有也。弗勝其事,則為「弗有其性,弗有其性,則為弗 克若天矣。」克保其性而不悖其事,所以順乎天也。然 則舍講學其能之哉?凡天下之事,皆人之所當為,君 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際,人事之大者也。以至於 視聽言動,周旋食息,至纖至悉,何莫非事者?一事之 不貫,則天性以之陷溺也。然則講學,其可不汲汲乎? 學所以明萬事而奉天職也。雖然,事有其理,而著於 吾心。心也者,萬事之宗也。惟人放其良心,故事失其 統紀。學也者,所以收其放而存其良也。夏葛而冬裘, 饑食而渴飲,理之所固有,而事之所當然者。凡吾於 萬事,皆見其若是也,而後為當其可學者,求乎此而 已。嘗竊怪今世之學者,其所從事往往異乎是,鼓篋 入學,抑亦思吾所謂學者果何事乎?聖人之立教者 果何在乎?而朝廷建學,群聚而教養者又果何為乎? 嗟夫,此獨未之思而已矣。使其知所思,則必竦然動 於中,而其朝夕所接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際, 視聽言動之閒,必有不得而遁者,庶乎可以知入德 之門矣。 入德有門戶,得其門而入,然後有進也。夫 子之教人,循循善誘,始學者聞之,即有用力之地,而 至於成德,亦不外是。今欲求所持循而施吾弗措之 功,其可不深攷之於夫子之遺經乎?試舉一端而論, 夫子之言曰:「弟子入則孝,出則弟,謹而信,汎愛眾而 親仁,行有餘力,則以學文。」嗟乎!是數言者,視之若易, 而為之甚難;驗之不遠,而測之愈深,聖人之言化工 也。學者如果有志盍?亦於所謂入孝出弟,所謂謹而 信,所謂汎愛親仁者學之而弗措乎?學然後知不足, 其閒精微曲折,未易盡也。其亦問之而弗措乎?思之 未至,終不為己物,盍亦思之而「弗措乎?思之而有疑, 盍亦辨之而弗措乎?思而得,辨而明,又盍行之而弗 措乎?」蓋五者同體以相成相資,而互相發也。真積力 久,所見益深,所履益固,而所以弗措者,蓋有不可以 已,高明博厚端可馴而至矣。噫!學不躐等也。譬如燕 人適越,其道里之所從,城郭之所經,山川之阻修,風 雨之晦冥,必一一實履焉,中道無畫,然後越可幾也。 若坐環堵之室而望越之渺茫,車不發軔,而欲乘雲 駕風以遂抵越,有是理哉?且夫為孝必自冬溫夏凊、 昏定晨省始,為弟必自徐行後長者始。故善言學者, 必以灑掃應對進退為先焉,惟夫弗措之為貴也, 學必有序,故自灑掃應對進退而往,皆序也。由近以 及遠,自粗以至精,學之方也。如適千里者,雖步步踏 實,亦須循次而進。今欲闊步一蹴而至,有是理哉?自 欺自誤而已。 講究義理,須要看得,如饑食渴飲,只 是平常事。若談高說妙,便是懸空揣度,去道遠矣。 近日學者論「仁」字多只是要見得「仁」字意思,縱使逼 真,亦終非實得。看《論語》中聖人所言,只欲人「下工夫, 升高自下,陟遐自邇,循序積習,自有所至。存養省察, 固當並進。存養是本,工夫固不越於敬。敬固在主一, 此事惟用力者方知其難, 講學不可以不精也。毫 釐之差,則其弊有不可勝言者。故夫專於考索,則有 遺本溺心之患,而騖於高遠,則有躐等憑虛之憂,二 者皆其弊也。」攷聖人之教,固不越乎致知力行之大 端,患在人不知所用力耳。莫非致知也,日用之閒,事之所遇,物之所觸,思之所起,以至於讀書考古,苟知 所用力,則莫非吾格物之妙也。其為力行也,豈但見 於孝弟忠信之所發,形於事而後為行乎?自息養瞬 存,以至於三千三百之閒,皆合內外之實也。行之力 則知愈進,知之「深則行愈達。」 如今一輩學者,往往 希慕高遠,畢竟終無所得。要之,仁之實,事親是也;義 之實,從兄是也。當於事親從兄之際踐履中體察之, 此最親切。若升高,必自下;若陟遐,必自邇,須是下學 而上達。雖灑掃應對,其中自有妙理。至如「《禮儀》三百, 威儀三千」,在吾儒為之,雖若遲緩,然為之不已,雖至 聖人可也。更當博觀伊、洛議論,涵泳於中,使之自得。 且如聽人說他處市井如何,山川如何,比之親到,氣 象殊別。 責己須要備,人有片善,皆當取之。古人之 學,只是為己,如晏平仲,其事君臨政,未必皆是,然善 與人交,聖人便取之。子產有「君子之道四焉」,其不合 道處想多,只此四者便是吾之師。責己而取人,不惟 養吾之德,亦與人為善也。

象山陸氏曰:「學者大病,在於師心自用。師心自用,則 不能克己,不能聽言。雖使羲黃、唐、虞以來群聖人之 言,畢聞於耳,畢熟於口,畢記於心,祇益其私,增其病 耳。為過益大,去道愈遠,非徒無益,而又害之。 為學 但當孜孜進德修業,使此心於日用間戕賊日少,光 潤日著,則聖賢垂訓,向以為盤根錯節未可遽解者, 將」渙然冰釋,怡然理順,有不假思而得之者矣。 學 者且當大綱思省,平時雖號為士人,雖讀聖賢書,其 實何曾篤志於聖賢事業?往往從俗浮沈,與時俯仰, 徇情縱欲,汨沒而不能以自振,日月逾邁,而有泯然 與草木俱腐之恥。到此能有愧懼,大決其志,乃求涵 養磨礪之方。若有事役,未得讀書親師,亦「可隨處自 家用力檢點,見善則遷,有過則改,所謂心誠求之,不 中不遠。若事役有暇,便可親書冊,無不有益者。」 東萊呂氏曰:「靜多於動,踐履多於發用,涵養多於講 說,讀經多於讀史。工夫至此,然後可久可大。」 問:「人 之格局卑者,不知能進否?」曰:「中人以下,固不可以語 上。然如人坐暗室,久必自明。若人果有志,積以歲月 之久,亦自有見。」又問:「必有所見,然後能立否?」曰:「人之 初學,豈能一一自有所見,須去下工夫。工夫既深,其 久乃有所見。 為學須先識得大綱模樣,使志趣常 在這裏。到做工夫,卻須節次做去,漸漸行得一節。又 問一節,方能見眾理所聚。今學者病多在間邊,問人 路頭尚不知。大率問」人,須是就實做工夫處商量方 是。 凡勤學,須是出於本心,不待父母先生督責,造 次不忘,寢食在念,然後見功。若有人則作,無人則輟, 此之謂為父母先生勤學,非為己事,終無所得。 持 養之久,則氣漸和,氣和則溫裕婉順,望之者意消忿 解,而無招咈取怒之患矣。體察之久,則理漸明,理明 則諷導詳「款,聽之者心喻慮移,而無起爭見郤之患 矣。更須參觀物理,深察人情,體之以身,揆之以時,則 無偏蔽之失也。」 持養察識之功,要當並進。更當於 事事物物試驗學力,若有窒礙齟齬處,即深求病源 所在而鋤去之。 士生於三代之後,所見未必皆正 人也,所聞未必皆正言也,一日暴之,十日寒之,其為 善難矣哉!處此者有道,善者以為法,不善者以為戒。 善者以為法,是見其善而從其善也。不善者以為戒, 是因其不善而知其善也。在人者雖有善不善之殊, 在我者一歸於善而已矣。如此則所遇之人無非碩 師,所聽之言,無非法語,何入而不自得哉? 凡見人 有一行之善,則當學之,勿以其同時同處,貴耳賤目 焉。 為人立基址,須是堅實。既堅實須是就擴充。所 謂「士不可以不弘毅。」 為學必須於平日氣稟資質 上驗之。如滯固者疏通,顧慮者坦蕩,智巧者易直,苟 未如此轉變,要是未得力耳。 須要公平觀理,而撤 戶牖之小;嚴敬持身,而戒防範之踰周密而非發於 避,就精察而不安於小成。此病痛皆所素共檢點者 耳。義理無窮,才智有限,非全放下,終難湊泊。然放下, 政自非易事也。 培養克治,殊不可緩。私意之根,若 尚有眇忽未去,異日遇事接物,助發滋養,便張皇不 可剪截,其害非特一身也。要須著實省察,令毫髮不 留乃善。 群居以和肅為上,若為學之志專,則自無 暇及他事。

勉齋黃氏曰:「靜處下工,誠為長策。然居敬集義,博文 約禮,皆不可廢。朋友切磨,固欲相觀而善。然講習一 事,尤為至切。須將聖賢言語逐一研究,不可以為非 切己。若不自此用功,則義理不明,生出無限病痛。 人能於虛靜處認得分曉,又於閒靜時存得純固,此 乃萬理之宅,萬事之原。看到惺惺處,則於一二疑義 合」商量處,肯細心磨講,則洞然無疑矣。 致知「持敬」 兩字相發,人心如火,遇木即焚,遇事即應,惟於世閒 利害得喪及一切好樂見得分明,則此心亦自然不 為之動,而所謂持守者,始易為力。若利欲為此心之 主,則雖是強加控制,此心隨所重而發,恐亦不易遏也。便使強制得下,病根不除,如以石壓草,石去而草 復生矣,此不可不察也。 學問須是就險難窮困處 試一過,真能不動,方是學者。人生最難克是利欲。利 欲之大是富貴貧賤。吾夫子只許顏淵、子路兩箇, 若

「是。此處打一過,便教說得天花亂墜,盡是閒話。」 進 道之要固多端,且刊落世閒許多利欲外慕,見得榮 辱是非、得失、利害,皆不足道。只有直截此心,無愧無 懼,方且見之動靜語默,皆是道理。不然則浮湛出入, 渾淆膠擾,無益於己,見窺於人,甚可畏也。 為學須 隨其氣質,察其所偏與其所未至,擇其最切者而用 吾力焉。譬如用藥,古人方書,亦言其大法耳。而病證 多端,則亦須對證而謹擇之也。 古先聖賢言學,無 非就身心上用功。人心道心,直內方外,都未說近講 學處。夫子恐其識見易差,於是以博文「約禮」對言。博 文先而約禮後,博文易而約禮難。後來學者,專務其 所易,而常憚其所難,此道之所以無傳,須是如《中庸》 之旨,戒懼慎獨為終身事業,不可須臾廢離,而講學 窮理,所以求其明且正耳。若但務學,而於身心不加 意,恐全不成學問也。 人之為學,但當操存涵養,使 心源純靜;探賾索隱,使義理精熟;力加克制,使私意 不生。三者並行而日勉焉,則學進矣。 為學只要收 拾身心,勿令放逸,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如見大賓,如 承大祭。」蓋理義非由外鑠,我固有之也。此心放逸,則 固有之理,先已昏惑紛擾,而失其正矣,便說得天花 亂落,亦於我有何干涉?況亦未見心不純靜而能理 明義精者。理義無窮,如登嵩華,如涉溟渤,且要跟腳 純實深厚,然後可以承載。初涉文義,便有跳躍自喜 之意,又安能任重而致遠耶?世閒固有全不識學問, 而能質實重厚、小心謹畏者,不害為君子;亦有親師 取友,講明道義而輕儇浮薄者,未免為小人。此等處, 皆後生所當別識。先以戒謹厚重為心,然後可以言 學也。 古人為學,大抵先於身心上用功,如「危微精 一」之旨,制心制事之語,「敬勝怠,義勝欲」之戒,無非欲 人檢點身心,存天理、去人欲而已。然學問之方,難以 人人口授,故必載之方冊;而義理精微,亦難以意見 揣度,故必參之聖賢。故初學之法,且令格物窮理、攷 古驗今者,蓋欲知為學之方,求義理之正,使知所以 居敬集義而無毫釐之差,亦卒歸於檢點身心而已。 年來學者但見古人有「格物窮理」之說,但馳心於辨 析講論之閒,而不務持養省察之實。所以辨析講論 者,又不原切問近思之意。「天之所以與我,與吾之所 以全乎天」者,大本大原,漫不加省,而尋行數墨,入耳 出口,以為即此便是學問,退而察其胸中之所存,與 夫應事接物,無一不相背馳。聖人教人,決不若是 留意講習,若是實體之於心,見吾一身之中實具此 理,操而存之,實有諸己,則不至流於口耳之學。 今 世知學者少,都以《易》說了學問,但能斂束身心,便道 會持敬;但曉文義,便道會明理。俯視世之不學者,既 有閒,抑觀昔者聖賢之言,學條目又不過如此,便道 為學都了,不知後面都不是。惟孔子全不如此,逐日 只見不足,如曰「『學而不厭,誨人不倦』,乃曰『何有於我 哉』!如曰『德之不修,學之不講,乃曰『是吾憂也』,豈聖人 不情之語哉』!此心直是歉然。今之學者,須當體得此 心,切實用功,逐日察之念慮心術之微,驗之出入起 居之際,體之應事接物之閒,真箇無歉,益當加勉,豈 可一說便了著!」 問「濂溪曰『聖希天,賢希聖,士希賢』」 一條。曰:「纔說為學,便以伊尹顏子並言。若非為己務 實之論,蓋人之心量自是有許多事,不然則褊狹了, 然又不可不知輕重先後。故伊尹曰志,顏子曰『學』。《大 學》既言明德,便言『新民,聖賢無一偏之學』。」

北溪陳氏曰:「道之浩浩,何處下手?聖門用工節目,其 大要亦不過曰致知力行而已。致者,推之而至其極 之謂。致其知者,所以明萬理於心,而使之無所疑也。 力者,勉焉而不敢怠之謂;力其行者,所以復萬善於 己而使之無不備也。知不至,則真是真非無以辨其 行將何所適從?必有錯認人欲作天理,而不自覺者」 矣;行不力,則雖精義入神,亦徒為空言,而盛德至善 竟何有於我哉?此《大學》明明德之功,必以格物、致知 為先,而誠意、正心、修身繼其後;《中庸》「擇善固執」之目, 必自夫博學、審問、慎思、明辨而篤行之。而顏子稱夫 子「循循善誘」,亦惟在於「博我以文、約我以禮」而已,無 他說也。然二者亦非截然判先後為二事。猶之行者 目視足履,動輒相應,蓋亦交進而互相發也。故知之 明則行愈遠,而行之力則所知又益精矣。其所以為 致知力行之地者,必以敬為主。敬者,主一無適之謂, 所以提撕警省此心,使之惺惺,乃心之生道,而聖學 所以貫動靜徹終始之功也。能敬則中有涵養,而大 本清明。由是而致知,則心與理相涵而無頑冥之患; 由是而力行,則身與事相安,而不復有扞格之病矣。 雖然,人性均善,均可與適道,而鮮有能從事於斯者。 由其二病:一則病於安常習故,而不能奮然立志以求自拔;二則病於偏執私主,而不能豁然虛心以求 實見。蓋必如《孟子》「以舜為法於天下,而我猶未免為 鄉人」者為憂,必期如舜而後已,然後為能立志。必如 顏子,「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有若無,實若虛」,然 後能為虛心。既能立志而不肯自棄,又能虛心而不 敢自是,然後聖門用功節目,循序而進,日有惟新之 益,雖升堂入室,惟吾之所欲而無所阻矣。此又學者 所當深自警也。

西山真氏曰:「學者觀聖人論人之得失,皆當反而觀 己之得失,然後為有補」云。 程子云:「『涵養須用敬,進 學則在致知』。蓋窮理以此心為主,必須以敬自持,使 心有主宰,無私意邪念之紛擾,然後有以為窮理之 基本。心既有所主宰矣,又須事事物物各窮其理,然 後致盡心之功。欲窮理而不知持敬以養心,則思慮 紛」紜,精神昏亂,於義理必無所得。知「持敬以養心」矣, 而不知窮理,則此心雖清明虛靜,又只是箇空蕩蕩 底事,而無許多義理以為之主,其於應事接物,必不 能皆當。釋氏禪學,正是如此。故必以敬涵養,而又博 學、審問、慎思、明辨以致其知,則於清明虛靜之中而 眾理悉備。其靜則湛然寂然而為未發之中,其動則 泛應曲當而為中節之和。天下義理,學者工夫,無以 加於此。自伊川發出,而文公又從而闡明之。《中庸》「尊 德性,道問學」章即此意也。 學問之道有三,曰省察 也,克治也,存養也。是三者不容以一闕也。夫學者之 治心,猶其治疾然省察焉者,視脈而知疾也;克治焉 者,用藥以去疾也;而存養焉者,則又調虞愛護,以杜 未形之疾者也。 聖賢大道為必當繇,異端邪徑為 不可蹈,此明趨向之要也。非義而富貴,遠之如垢污; 不幸而貧賤,甘之如飴蜜。志道而遺利,重內而輕外, 此審取舍之要也。欲進此二者,非學不能,學必讀書。 然書不可以汎讀,先《大學》,次《論》《孟》,而終之以《中庸》。經 既明,然後可觀史,此其序也。沈潛乎訓義,反復乎句 讀,以身體之,以心驗之,循序而漸進,熟讀而精思,此 其法也。然所以維持此心而為讀書之地者,豈無要 乎?亦曰敬而已矣。子程子所謂「主一無適」者,敬之存 乎中者也;整齊嚴肅者,敬之形於外者也。平居齋慄, 如對神明,言動酬酢,不失尺寸,則心有定主而義「理 入矣。」蓋操存固則知識明,知識明則操存愈固。子朱 子之所以教人,大略如此。

潛室陳氏曰:「橫渠云:『未知立心,患思多之致疑』。蓋立 心持敬之謂,先立箇主人翁了,方做得窮理、格物工 夫。」 問:「伊川云:『盡性至命,必本於孝弟;窮神知化,由 通於禮樂』。不知孝弟,何以能盡性至命?不知禮樂,何 以能『窮神知化』?」曰:「盡性至命、窮神知化,皆聖人事。欲 學聖人,皆從實地上做起。升高必自下,陟遐必自邇, 此聖門切實之學,積累之久,將自有融液貫通處,非 謂一蹴便能。」 問:「明道以記誦博識為『玩物喪志』,如 何?」曰:「徒記誦該博,而理學不明,不造融會貫通處,是 逐其小者,忘其大者,反以無用之物累其空明之心, 是為玩物喪志。」 問:「明道謂『學不言而自得者,乃自 得也。有安排布置者,皆非自得也。安排布置,須是見 於施設,以安排布置為非自得,如何』?」曰:「安排布置,非 是見於施設。謂此心此理未到純熟兩忘地位,必有 營度計慮之勞,逆施偷作之病。纔到自得處,則心便 是口,理便是心。心與理忘,口與心忘,處處安行自在, 默識心通,不用安排布置也。 《記問》之學,雖博而有 限;義理之學,至約而無窮。」

鶴山魏氏曰:「氣質之稟,自非生知上知,寧能無偏?學 則所以矯其偏而復於正也。然今之學者有二,由博 以致約,則斂華而就實,故志為之主,愈斂則愈實,愈 久則愈明。或者唯博之趨,若可以譁世取榮,然氣為 之主,氣衰則志索,於是有始銳而終惰,始明而終闇 者矣。」

雙峰饒氏曰:「為學之方,其大略有四:一曰立志,二曰 居敬,三曰窮理,四曰反身。若夫趨向卑陋而此志之 不立,持養疏略而此心之不存,講學之功不加,而所 知者昏蔽,反身之誠不篤而所行者悖戾。將見人欲 愈熾,天理愈微,本心一亡,亦將何所不至哉? 人之 為學,莫先於立志。立志之初,莫先於分別古今人品 之高下,孰為可尊可慕而可法,孰為可賤可惡而可 戒,此入德之先務也。」此志既立,然後講學以明之,力 行以充之,則德之進也,浩乎其不可禦矣。 君子之 學,不守諸約,則泛濫支離,固無以為體道之本;不致 其博,則狹陋偏黨,亦無以盡道體之全。存養省察,致 知力行,闕一不可。 誠之為道,無所不體,自學者言 之,「敬所以存心也,敬立則內直;義所以制事也,義形 則外方。」二者皆學者切己之事。苟非有誠意以為之, 則敬非真敬,而其為敬也必疏略;義非實義,而其為 義也必駁雜,所謂不誠無物也。 今之學者所以不 能學為聖賢者,其大患在於無志,其次在於無所守。 蓋人而無志,則趨向卑陋,不足與議高明光大之事業。勉之以道義,則曰「難知難行」;期之以聖賢,則曰「不 可企及。不過終身汨汨為鄉里之庸人而已」,何足與 有為哉?人而無守,則見利必趨,見害必避。平居非不 粗知義理,至於臨事則為利欲所驅而有所不暇顧, 何足與有所立哉? 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得之 以為心,義禮智信「之理皆具於中,而為心之全德者 也。」此雖人心之所固有,然學者苟無存養體驗之功, 則氣質物欲有以蔽之,而無以識其體之實有於己 矣。幸而有以識其體之實有於己矣,然或不能博學 於文,講求義理以栽培之,則如孤根獨立而無所壅 培,非特無以助其生長,而使之進於盛大,亦恐風霜 彫摧,而其根將不能以自存也。

魯齋許氏曰:「凡為學之道,必須一言一句自求己事。 如《六經》《語》《孟》中我所未能,當勉而行之;或我所行不 合,於《六經》《語》《孟》中,便須改之。先務躬行,非止誦書作 文而已。」

臨川吳氏曰:「學者之於道,其立志當極乎遠大,而用 功必循夫近小。遠大者何?究其源也。近小者何?有其 漸也。漸者自流愬源,而不遽以探源為務也。道之有 原,如水之有源;人之學道,如禹之治水。禹之治水也, 治河必自下流始。兗州之功為多,而冀州次之。河之 外,名川三百,支川三千,無所不理。若畎若澮,田閒水」 道爾,亦濬之以距於川,其不遺近小也如是。聖門教 人,自庸言庸行之常,至一事一物之微,諄切平實,未 嘗輕以道之大原示人也。仁道之大,子所罕言,聖人 豈有隱哉?三百三千之儀,流分派別,殆猶三百三千 之川,雖瑣細繁雜,然無一而非道之用。子貢之穎悟, 曾子之誠篤,皆俟其每事用力,知之「既遍,行之既周, 而後引之,會歸於一以貫之」之地。無子貢、曾子平日 積累之功,則一貫之旨不可得而聞也。近世程子受 學於周子,《太極一圖》,道之大原也。程子之所手受而 「終身祕藏」一語,曾莫之及,寧非有深慮乎?朱子演繹 推明之後,此圖家傳人誦,宋末之儒高談性命者比 比,誰是真知實行之「人,蓋有不勝其弊者矣。」夫「小德 之川流,道之派也;『大德之敦化,道之原也。未周遍乎 小德,而欲窺覘乎大德,是舍派而尋源者也。 所貴 乎學者,以其能變化氣質也。學而不足以變化氣質, 何以學為哉?世固有率意而建功立業者矣,亦有肆 情而敗國殄民者矣。彼其或剛或柔、或善或惡,任其 氣質之』」何如,而無復矯揉克治以成人?學者則不如 是,昏可變而明也,弱可變而強也,貪可變而廉也,忍 可變而慈也,學之為用大矣哉!凡氣質之不美皆可 變而美,況其生而美者乎? 為學而逐逐於欲,役役 於利,汨沒於卑污苟賤,以終其身,與彼不學者曾不 見其少異,是學也,非吾所謂學也。夫今之學者之學, 不過二端:讀書與為文而已矣。讀書所以求作聖人 之路徑,而或徒以資口耳;為文所以述垂世之訓辭, 而或徒以眩華采。如是而學,欲以變化其氣質,不亦 難哉!宜其愈學而無益,雖皓首沒世,猶夫人也。 勉 生於不足,不勉生於足。不足則勉,勉則進;足則不勉, 不勉則止。昔之聖賢,兢兢業業,孜「孜汲汲,不自足故 也。世之自以為有餘者反是。 敏不敏,天也;學不學, 人也。天者不可恃,而人者可勉也。蟹不如螾駑可以 及驥,何也?敏而不學,猶不敏也,不敏而學猶敏也。夫 子上聖也而好學,顏子大賢也而好學,古之人不恃 其天資之敏也如此。既敏且學,則事半而功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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