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理學彙編/學行典/第090卷

理學彙編 學行典 第八十九卷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
理學彙編 第九十卷
理學彙編 學行典 第九十一卷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理學彙編學行典

 第九十卷目錄

 致知部藝文一

  致知在格物論      宋司馬光

  題蕭欲仁大學篇後      楊時

  答江文叔          張栻

  致知解         明黃文星

  良知議辨序         胡松

  格物論          孫奇逢

  答胡仰齋         歐陽德

  致知箴           王瓚

 致知部藝文二

  詠良知答章叔心次韻二首明劉魁

 致知部紀事

 致知部雜錄

 力行部總論

  書經商書說命中

  禮記雜記 儒行

  申鑒雜言下

  朱子全書力行 與吳茂實 答姚

  朱子大全集答周舜弼 答汪聖可

  性理大全力行

  居業錄續白鹿洞書院學規

  王陽明集答顧東橋

 力行部藝文

  答周穎叔         宋張栻

  又

  題戴行可進學齋      文天祥

  羅整菴困知記序     明林希元

  尚行說          李東陽

  力行箴           王瓚

 力行部紀事

 力行部雜錄

學行典第九十卷

致知部藝文一 编辑

《致知在格物論》
宋·司馬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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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情莫不好善而惡惡,慕是而羞非。」然善且是者 蓋寡,惡且非者實多,何哉?皆物誘之也,物迫之也。商 紂亦知禹湯之為聖也,而所為與之反者不能勝其 欲心故也。盜跖亦知顏、閔之為賢也,而所為與之反 者不能勝其利心故也。不軌之民非不知穿窬探囊 之可羞也,而冒行之驅於饑寒故也。失節之臣亦非 不知反君事讎之可愧也,而忍處之逼於刑禍故也。 況於學者,豈不知仁義之美,廉恥之尚哉?升斗之秩, 錙銖之利,誘於前則趨之如流水,豈能安展禽之黜, 樂顏子之貧乎?動色之怒,毫末之害,迫於後則畏之 如烈火,豈能守伯夷之餓,徇比干之死乎?如此則何 暇仁義之思、廉恥之顧哉?不惟不思與不顧也,抑亦 莫之知也。譬如逐獸者不見泰山,彈雀者不覺露之 霑衣也,所以然者,物蔽之也。故水誠清矣,泥沙汨之 則俛而不見其影;燭誠明矣,舉掌翳之則咫尺不辨 人眉目。況富貴之汨其智,貧賤之翳其心哉?惟好學 君子為不然。己之道誠善也,是也。雖茹之以藜藿如 粱肉,臨之以鼎鑊如「茵席,誠惡也,非也。雖位之以公 相如塗泥,賂之以萬金如糞壤,如此則視天下之事, 善惡是非,如數一二,如辨黑白,如日之出無所不照, 如風之入無所不通,洞然四達,安有不知者哉?所以 然者,物莫之蔽故也。於是依仁以為宅,遵義以為路, 誠意以行之,正心以處之,修身以帥之,則天下國家 何為」而不治哉?《大學》曰:「致知在格物。」格猶扞也,禦也, 能扞禦外物,然後能知至道矣。鄭氏以格為來,或者 猶未盡古人之意乎?

 題蕭欲仁大學篇後       楊時 编辑

學始於致知,終於知止而止焉。致知在格物,物固不 可勝窮也。反身而誠,則舉天下之物在我矣。《詩》曰:「天 生烝民,有物有則。」凡形色之具於吾身,無非物也,而 各有則焉。目之於色,耳之於聲,口鼻之於臭味,接乎 外而不得遁焉者,其必有以也。知其體物而不可遺, 則天下之理得矣。天下之理得,則物與吾一也,無有 「能亂吾之知,而意其有不誠者乎?」由是而通天下之 志,類萬物之情,贊天地之化,其則不遠矣。則其知可 不謂之至矣乎?知至矣,則宜有止也。譬之四方萬里 之遠,苟無止焉,則將焉歸乎?故見其進未見其止,孔 子之所惜也。古之聖人,自誠意正心至於平天下,其 理一而已,所以合內外之道也。世儒之論,以高明處 己,《中庸》處人,離內外,判心跡,其失遠矣。故余竊謂:《大 學》者,其學者之門乎?不由其門而欲望其堂奧,非余 所知也。蕭君欲仁,志學之士也。錄示《大學》一篇,求余言以題其後,其意蓋非苟然者,故聊為發之。苟於是 盡心焉,則聖人之庭戶可策而進矣。欲仁,其勉之哉!

《答江文叔》
張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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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諭,《大學》格物之說,顧某淺陋,何足以發高明之思? 抑嘗聞之:格,至也。格物者,至極其理也。此正學者下 工夫處。呂舍人之說雖美,乃是物格知至以後事,學 者未應躐等及此也。雖然,格物有道,其惟敬乎?是以 古人之教,有小學,有大學。自洒掃應對而上,使之循 循而進,而所謂格物致知者,可以由是而施焉。故格 物者,乃《大學》之始也。因下問及之,併幸詳焉,有以見 教。

《致知解》
明·黃文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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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問於予曰:「《大學》先致知,致知在格物。從新安之說, 博而寡要;從姚江之說,約而難。持。宗參學,則以話頭 為橛幾,廢學問;任自然,則以物則為準,疑於躐等孔 曾授受,必有其道,可得聞乎?」曰:「《經》言『致知在格物』,不 言先而言『在』者,致字工夫極深,解悟極透。格者,身心 意知、家國天下,豁然無疑,一以貫之,故下文緊接『物 格而後知至此非逐物之知,孔子所謂『知及之』,孟子 所謂『知性、知天,新安所謂德性之知,一旦豁然貫通』』。」 又謂:「某看來,這道理若不𢬵生盡死去理會,斷不解 得者,此也。顏曾而下,由賜尚未與聞,予何能知?竊思 知自羲農相傳至今數千年不絕,言窮至事物之理」, 言「『致良知』,言有物有,則以此求知可」也,以語知至未 可也。參究屏聞見,窮性天,似有合於孔、顏不寢不食, 仰高鑽堅之旨。然學與思並進,聖訓昭然。今誠欲實 致其知,亦上法庖犧氏,所以畫卦之始,思過半矣。《易》 曰:「古者庖犧氏之王天下也,仰則觀象於天,俯則觀 法於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 於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此庖 犧氏致知之始也。以庖犧氏天縱至聖,開天立極,不 能憑空結撰,惟從天、地、人、物四者俯仰遠近,深思其 所以然,而精誠所屆,天應以鳥獸文章,地應以《河圖》 《洛書》。今儒者幸生明備之後,不思遵神聖大通之道, 如矢之赴的,行之歸家區區,借資口耳,優游馳騖,欲 求一日與聞斯道,此必不獲之數也。蓋聖人之學,即 心以格物,即物以明心,心光一發,物理自昭。支離之 學,即物以窮理,即理以應事,事至無窮,隨解隨惑,致 知雖同,而所以致知之心,內外賓主則有辨。今誠上 法羲堯,不務格物,而惟務修身。始也於一身中發四 疑,繼於四疑中具四思,於四思中詳《六辨》,復於六辨 中明八差別,於八差別中証六淆訛,於六淆訛中豁 然一貫,自然默識心通,斯謂物格,斯謂知至,斯謂知 及之,斯謂知性知天。吁,難言矣!何謂於一身中發四 疑?程子曰:「自有我,更無與對。」又曰:「堯舜幾千年知他 至今其心在。」夫身之包天地而無外,亙古今而常存 如此。儒者習聞其言,每略而弗察。夫天之高也,何以 陟降在庭,日鑒在茲?雨暘寒燠,何以與貌言視聽相 應?其中必有所以不隔者。此可疑者一也。地之厚也, 何以河出圖,洛出書?天子有道,何以海晏河清?天子 無道,何以高谷深陵?其中必有所以不爽者。此可疑 者二也。人之眾且繁也,何以南海北海?此心同此理, 同貴賤賢愚壽夭,何以息息與天命通?動乎四體,何 以與禍福通?此必有所以不二者。此可疑者三也。物 之不齊也,何以鳳儀獸舞?何以虎渡鱷徙?筍何以冬 生?木何以連理?此必有所以相感者。此可疑者四也。 《中庸》謂:「惟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能盡其性,則能盡 人物之性,贊天地之化育。」是天地人物形雖萬殊,性 則一也。概之以理,則性為虛名;窮其所以,則性有實 際。必發大疑,方有大悟。何謂於四疑中具四思?其一 節:仰思夫天。《易》曰:「夫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 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心必常不昧,而後與日月合 明;行必常不息,而後與四時合序。不昧不息,則一晝 夜,齊生死,出王游衍,與天合德。此謂心學,可徒求之 口耳乎?其一節俯思夫地,子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 夜。」《易》曰:「安土敦乎仁。」學必有本而後能達也,德必至 厚而後能載也。此謂實行,可徒騁夫智術乎?其一近 思夫身,曾子曰「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諸人者,未之 有也。」孟子曰:「反身而誠,樂莫大焉。不恕則同室猶戈 矛也,不誠則衾」影皆芒剌也。如臨深,如履冰,而征邁 可以弭禍亂。無苟言,無苟動,而孝弟可以通神明。此 謂全受全歸,可徒恣夫嗜慾乎?其一遠思夫物。子曰: 「誠者物之終始。」《孟子》曰:「萬物皆備於我矣。」知終始則 可久者不在物而在我心;知皆備,則至一者不在物 而在吾身。此謂致中和。可徒必之功能乎?思之既審, 則辨之不可不明。何謂於四思中詳六辨?盈天地閒, 事事物物,皆具六義。合言之,天地人物一理也;析言 之,天地人物各具六義。子曰: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 所先後,則近道矣。言辨之不可不明也。何謂六義?一 曰統,二曰分,三曰同,四曰異,五曰有,六曰無。能明其

統,則學有宗,能明其分,則理不遺,能「明其同,則志不
考證
紛;能明其異,則應不窮;能明其有,則不淪於虛;能明

其無,則不墮於實。仰思夫天,天何以常清?」先辨其統, 渾然一氣,統也;次辨其分,日月星辰,風雷雨露,不一 其質,分也;次辨其同,寒來暑往,南陸北陸,四序不易, 統成天道,同也。次辨其異,雷動風散,雨潤日暄,其用 各殊,異也;次辨其有,金木水火土糓,粲然兩閒,有也; 次辨其無,「維天之命,於穆不已。」不言所利,生物不測, 無也。知統之分,則知分之統,知同之異,則知異之同, 知有之無,則知無之有。雜學知分與異與有,而迷所 以統與同與無,則知詳於度數節目,而不知恭己無 為聖德所以行王道。異學知統與同與無,而略所以 分與異與有,則耽於清靜寂滅,而不知制禮作樂,功 化所以極聖神,此辨之不可不早辨也。何謂於六辨 中明八差別?人受命於天,其命之無妄,性之至善,心 之不忍,神之不測,無智,賢愚不肖,皆同然而不異者 也。其意之有誠與詐,情之有厚與薄,才之有敏與鈍, 質之有剛與柔,此則生身之始受,氣有清「濁昏明之 不齊,萬態紛然,不可以一格,律不可以一理繩」者也。 知受命之本善,則宜進窮其所以一,盡性以至於命。 知稟氣之萬殊,則宜變化其所以異,勿為物欲所蔽。 至於命與性與心與神,其原本一而其指名殊者,譬 如日然,命於穆,如海底日,性漸著,如方升日,心大明, 如中天日,神則日之光出入萬有,無微不攝。《易》曰:「神 無方而易無體。」《中庸》曰:「體物而不可遺。」《孟子》曰:「聖而 不可知之謂神。」老氏所謂「鍊神還虛」,釋氏所謂「不可 思議,遍現具該沙界,收攝在一微塵」,皆指此不可測 不可知者。言學至於廢心而用形,廢形而用神,斯與 天地合德。天且不能違,而況於人乎?今言命者,謂有 義理之命,有氣數之命。夫命自命氣,數自氣數,此宜 分言不宜混者也。何也?命不無妄,氣則有通有塞。雜 氣以言命,命與數混,是二之也,可謂知命乎?言性者, 謂有義理之性,氣質之性。夫性自性氣,質自氣質,此 宜分言不宜合者也。何也?性本至善,氣則有善有惡。 雜氣以言性,性與氣混,是二之也,可謂知性乎?合言 心者,咸病心之出入,無時不得其正也。日求所以制 心者,而不知其所以出入者,神也。存神則心自正矣。 《曾子》曰:「心不在焉,視之而不見,聽之而不聞,食而不 知其味。」言神失也。不務清靜以寧神,而強制以正心, 是謂以心。正心可乎?今言神者,咸疑神之變化不測, 不可以存也,日思所以還虛者,而不知其所以變化 者心也,心存則神自存矣。先儒曰:「放之瀰六合,卷之 退藏於密」,言神守也。不知無欲以正心,而聚精以會 神,是謂以神存神可乎?至于意之有誠與詐,其誠者, 其氣醇者也;其詐者,其氣駁者也。情之有厚與薄,其 厚者,其氣和者也;其薄者,其氣乖者也。才之有敏與 鈍,其敏者,其氣清者也;其鈍者,其氣濁者也。質之有 剛有柔,其剛者,其氣強者也;其柔者,其氣弱者也。彼 誠、詐、厚、薄、敏、鈍、剛柔之不齊,下愚者不移,中材可以 變化。其極也,雖學幾於賢聖,而終不能大變夫氣質。 此皆受氣之殊,而有累於受命之原。如泥沙塵垢之 點水,而不得謂水之原有弗清也。即澄之清矣,亦有 如五色之著水而不得出者,而終不得謂水之原有 弗白也。此差別之宜明者也。蓋學以知性、知天為究 竟,言性命而雜於氣,則信其善而又疑惡,亦不可不 謂之性;信其無妄,而又疑感于物而動者,性之欲;言 性命與心,而不知心之所以不測者何存?則本來未 明,迷于《易》之所謂游魂,淪于《釋》之所謂「八識茫茫然 如窮人無歸。」逐章句者,神疲而日昏;耽元虛者,神佚 而日蕩。而不知此心之虛而靈、微而顯、動而靜、無而 有者,應萬有而不窮,瀰六合而無閒,超生死而常存。 于是紛紛言調息,言止觀,言靜存,言默照,言克治,言 主敬,皆涉于意、必、固、我四者。即欲晝清其想,夜寧其 夢,終亦不可得,而欲幾盡性至命之學,是猶南轅而 北其轍也。故曰「差之毫釐,失之千里。」此最不可不辨。 何謂千八?差別中証六淆訛,一動靜淆訛,天運一日 一周天,無一息不動,人心亦然,其常動也謂之動,其 所以常動而不差者,謂之靜。故動而常靜,靜而常動, 即應事接物之時,而靜正者自存。如離人與事,靜坐 以求靜,是逐境也。心隨境轉,所謂有主者何物乎?且 逐境則動靜判然為二。于動中識靜,則動靜似若相 對,而所以一者可以微會,此淆訛之宜証者也。一微 顯淆訛。日鑒在茲,不顯亦臨,天命無一息不著,人心 亦然。其形且著也,謂之顯;其凜然獨知,常若有所以 宰之者,謂之微。故日月與火,皆內暗而外明,君子之 道,闇然而日章,惟其微也,乃其所以顯。《中庸》曰「莫顯 乎微」,又曰「知微之顯」,言微無閒也。如逐睹聞與不睹 聞,以分微顯,是二之道,察上下,通晝夜,寧有不顯之 時乎?誠能于微中知顯,則微顯雖若相判,而所以一 者,可以默會,此淆訛之宜証者也。一有無淆訛,天下 無一物非有其所以用處,則皆在無節,如此屋椽柱 瓦石種種皆有,行住坐臥皆在無處。故曰有之以為用,無之以為利,執有耽無,皆二之也。誠知有無相生, 則有無雖若相對,而所以一者,可以默識,故曰有若 無。此淆訛之宜證者也。一感應淆訛。《易》曰:「咸亨利貞」, 不言感而曰咸,貴其無心。張子曰:「聖人有感無應,正 猶天道之」神,故曰:「天地感而萬物化生,聖人感人心 而天下和平。」應只在感中。萬物化生非有意,天下和 平非有心也。君子亦善其所以感之者而已矣。一時 不應,百世猶將應之。有情不應,無情亦將應之。言感 復言應,是二之也。誠知感應之不二,則感應雖若相 待,而所以一者可以微會,此淆訛之宜証者也。一知 行淆訛。《易》曰:「乾以易知,坤以簡能。」坤只是從乾,故曰 「易則易知,簡則易從。」人果能如乾之大知,知性知天, 則坤自然作成,此知行所由合一也。今儒者分知行 為二,是乾坤判然為二矣。蓋以聞見之知,而欲見之 躬行,雖勉強而有不能;以性天之知,而日見之德行 規矩,自然從心。雖知行若相懸,而知真知之果行,則 所以不二者可以自信,此淆訛之宜証者也。一理事 淆訛。視聽言動,瞬存息養,人無一息離事之時,事無 一息離理之時。《孟子》曰:「必有事焉」,事無非理,行所無 事,理即是事也。今精言理而粗言事,其弊也言理則 密,而應事則疏;虛言理而實言事,其弊也應事則窒, 而言理亦誕。惟知理事之不二,則左宜右有周旋中 禮,而所以一者契於無言,此淆訛之宜証者也。何謂 于六淆訛中豁然一貫?蓋知之所由以通者,只此不 容自欺之心,為之真宰。「疑之既深,則思之必切,思之 既切,則辨之必明,辨之既明則差別自審,差別既審 則淆訛自証。」諸動靜、微顯、有無、感應、知行、理事、常人 日求之外種種見為二,致知者日求之內種種見為 一。見為二則意雜而神日昏,見為一則心專而神日 清。思深力久之後,卒然勃然之閒,精誠忽通,群疑頓 釋,自有不覺渙然冰消、朗然雲散者,如釋重擔于通 衢,如開盲瞽于化日。邵子所謂「思之思之,鬼神通之」, 朱子所謂「一旦豁然貫通」,孔子所謂默而識之,皆謂 此也。此物格知至之候也。斯可謂知及之,而區區口 耳擇識之知,無一足存,無一可遺者矣。進此而仁守, 不待勉而自存。如未知而言守其所守者抑何物乎? 子曰:「可以為難矣,仁則吾不知也。」故《大學》以致知為 第一義。

《良知議辨序》
胡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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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溪王子自越緘示《良知議辨》,凡兩帙,曰:「此某與雙 江往復論辨語也,子其裁訂是非,為余梓焉,否則姑 舍之,或以覆瓿。」其言如此。顧余章句,賤儒,何足以與 聞斯旨?然此靈明一竅,通乎宇宙,翳誰獨無?則亦頗 竊窺睹焉。夫王子所稱良知,即未發之中,即發而中 節之和,未應非先,已應非後,即寂而感。行焉而寂,非 「內也;即感而寂,存焉而感,非外也。無先後,無內外,渾 然一體。析也則支。」其言廣大渾融,顛撲難破,近乎墨 子之守矣。然自陽明先生指出此竅,傾懷示人。學者 執德不弘,安其簡便,以知為行,忘其所謂戒慎恐懼, 養而致之之實,以立乎天下之大本,甚至棄真歸贗, 謂寇為戚,至於蕩而無歸,積而為慝,而莫知辨。此雙 江《歸寂》《豫養》之論所由以發者歟?今其言曰:「夫節者, 心之則也。不識不知,順帝之則,惟養之豫者能之,豈 能使之發而中乎?使之中節,是宋人揠苗之故智也。 故必歸寂以通天下之感,致虛以立天下之有,至靜 以該天下之動。」雖若疑近于析,然王先生始在滁,輒 教學者靜坐澄心,蓋亦此意。而當世弗察,譁然謂禪。 門人有疑而問者,「世謂先生為禪,何也?」先生曰:「吾學 非禪,吾學孔孟正學,即使孔孟復生,當不能易。第吾 涵養未之逮爾。」嗟乎!此余髫年所親聞于諸老儒者, 豈非實錄哉?然此非先生之私言也,明道固言之矣。 曰:「識得此意,須以誠敬存之,更求義理栽培充拓。」又 曰:「既知所有,不可不養所有。」《中庸》曰:「惟天下至誠,為 能盡其性。其次致曲。曲能有誠,誠則形,形則著,著則 明,明則動,動則變」,奚俟多言為哉!故《易》既曰:「得其一, 萬事畢。」而又曰:「差之毫釐,謬以千里。」故養而致之之 功,要不可闕如此也。竊謂二先生言各相發,而義實 相濟。蓋鹽梅麴糵,合而成味,是在學者染指含哺,咀 噬咽啖,有難以口舌爭者矣。夫苟食而知味,味而充 實,則其生色也晬然見于面,盎于背,施于四體,四體 不言而喻矣。《大畜》之《彖》曰:「剛健篤實,輝光日新其德」, 蓋此之謂也。故願與吾黨諸君子交勗云爾。

《格物論》
孫奇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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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物致知,為聖學全功,故《聖經》一章,歸本於此。此處 不明,而能明德親民,止於至善者,未之有也。先正之 言曰:「天地閒觸目皆物,日用閒動念皆格。一部《大學》 皆格物,《六經》皆格物,《孟子》七篇,便可作《大學注疏》。」然 則天下古今止有此一物,千聖萬賢止有此一格,本 無同異。緣朱子補傳,陽明復古本,遂成聚訟。近魏柏 鄉彙諸家之說而欲定于一,又自為之辯。其言曰:「『石

經古本《大學》,此謂知本,此謂知之至也』二句,在『本亂
考證
而末治』節下,似以『知本盡格物』」,而不復有釋格物之

文矣。意者格物之義,古人自志學以後無此事,故不 必贅言耶?然未嘗以《傳》為必不可不補,亦未嘗以古 本為不可復,此柏鄉之微意也。愚請得而申之。朱子 當日之意,以理有未明,則知有未盡,若偏以窮理屬 知也。故陽明云:「窮至事物之理。」其用功之要在一窮 字,用力之地在一理字。若上去一窮,下去一理,直曰 「致知在格物」,其可通乎?故于五百年後有一諍論曰: 「格,正也。物之得其正,而理始極其明。」此于朱子之說, 亦兩相成而非兩相背。後儒未解其理之一,而徒執 其辭之殊,遂爾戈矛。竊思朱子所竊取者,程子之意 也。程子之言曰:「道外無物,物外無道,在父子則親,在 君臣則敬。」又曰:「窮理亦多端,或讀書講明義理,或論 古今人物而別其是非,或應事接物而處其當,皆窮 理也。」斯言也,正博約合一之功,豈徇外誇多與世之 博物「洽聞者同耶?」朱子又曰:「凡物必有當然之則,而 自不容已,所謂理也。外而至于人,則人之理不異于 己;遠而至于物,則物之理不異于人。極其大則天地 之運、古今之變不能外;盡其小則一塵之微、一息之 頃不能遺。總不外乎知之明、處之當兩言而已矣。未 有知之不明而處之能當者也,亦未有處」之不當,而 可謂知之能明者也。紫陽窮理說的渾成,陽明正物 說的直截,總謂有物必有則,窮理窮其所謂則也,正 物正其所謂則也。以親還父子,以義還君臣,以敘還 兄弟,以別還夫婦,以信還朋友,是合天下國家身心 意知以為物,不離平治、修、齊、誠正以為格。朱子恐後 人不守格物之說,徒事幽渺恍惚之論,既補其傳,又 於《或問》發明之。陽明正恐學者以紫陽格物為偏于 知也,謂致知在實事上格。又曰:「去心之不正,以全其 本體之正,道為天下公共之道,學為天下公共之學」, 紫陽與陽明,其實何嘗相背?百餘年聚訟,訟愈多而 旨愈晦矣。後儒兀然有心于一草一木之閒,以為格 物如是,此豈當日學問?咎在枝上生枝,竟成岐路。故 道之不明也,不在無言,而在有言;不在寡言,而在多 言。非敢為兩家調停,道理固自如此。因為之說,告我 同人。

《答胡仰齋》
歐陽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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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教,真切痛快,乃知于吏事倥傯之中,而能實用其 力,此格物致知之實學,與億想談說者迥不侔矣。慰 羨!所諭,比來同志但講良知,而遺卻致底意思,是。蓋 億想談說而未嘗實用其力者,正恐良知亦未能知 得耳。夫知良知而後知所以致良知。良知與知識有 辨,知識是良知之用,而不可以知識為良知;猶聞見 者聰明之用,而不可以聞見為聰明,此毫釐千里之 分,比來同志恐亦只講箇知識耳。夫知識必待學而 能,必待慮而知。良知乃本心之真誠惻怛,不學而能, 不慮而知者。而人為私意所雜,不能念念皆此良知 之真誠惻怛,故須用致知之功。致知云者,去其私意 之雜,使念念皆真誠惻怛,而無有虧欠云耳。孟子言 孩提知愛知敬,亦是指本心真誠惻怛自然發見者, 使人達此于天下。夫致其良知之真誠惻怛,則念念 真誠惻怛矣。念念真誠惻怛,即是念念致其良知矣。 故某嘗言,「一切應物處事,只要是良知。蓋一念不是 良知,即不是致知矣。」此千聖傳心之學,執事于此,當 已洞然。承教輒及之,亦欲執事致謹于毫釐之辨也。

《致知箴》
王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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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之在人,性所固有。知而弗致,奚擇奚守?致知之道, 窮理為先。理寓于物,悟則脫然。或驗于身,或驗于事, 浹洽洞徹,積久乃至。由粗而精,由顯而微,內外本末, 一以貫之。非億非度,非揣非想,既明諸心,弗忒所往。 古之《大學》,始教在茲。知至至之,亦豈易而。讀書議道, 考古稽今,一物一理,即物推尋。物無不格,知無不致。 至靈本體,何所于蔽?彼明此曉,隨見即道。目無全牛, 庭有茂草,為學之要,入道之方,聖賢法言,宜求精詳。

致知部藝文二 编辑

《詠良知答章叔心次韻二首》
明·劉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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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具有此良知,這點良知不用思,是是非非原有 覺,停停當當本無私。獨能戒懼方為致。教謂「明誠即 是師,坐起詠歌皆在此,自昭明德更何之?」

人人具有此良知,致此方為是近思。心有未安真是 惻,過而能改豈容私?無聲無臭天然賦,惟一惟精自 得師。夫婦雖愚可以與,聖門何以特言之

致知部紀事 编辑

二《程子全書》:邵堯夫謂程子曰:「子雖聰明,然天下之 事亦眾矣,子能盡知耶?」子曰:「天下之事,某所不知者 固多,然堯夫所謂不知者何事?」是時適雷起,堯夫曰: 「子知雷起處乎?」子曰:「某知之,堯夫不知也。」堯夫愕然 曰:「何謂也?」子曰:「既知之,安用數推也?以其不知,故待 推而後知。」堯夫曰:「子以為起于何處?」子曰:「起于起處。」 堯夫瞿然稱善。

王陽明《傳習錄》:有一屬官因久聽講先生之學,曰:「此 學甚好,只是簿書訟獄繁,難不得學。」先生聞之曰:「我 何嘗教爾離了簿書訟獄,懸空去講學?爾既有官司 之事,便從官司的事上為學,纔是真格物。如問一詞 訟,不可因其應對無狀,起箇怒心,不可因其言語圓 轉,生箇喜心,不可惡其囑託,加意治之,不可因其求」 請,屈意從之;不可因自己事務煩冗,隨意苟且斷之; 不可因旁人譖毀羅織,隨人意思斷之。這許多意思 皆私,只爾自知,須精細省察克治,惟恐此心有一毫 偏倚,枉人是非,這便是「格物致知。」簿書訟獄之閒,無 非實學,若離了事物為學,便是落空。

權子昔陽明先生居,群弟子侍一切來,學士蓋愚騃 人也,乍聞先生論良知不解,卒然起問曰:「良知何物? 黑耶?白耶?」群弟子啞然失笑,士慚而報先生,徐語曰: 「良知非黑非白,其色赤也。」弟子未喻,先生曰:「其徵于 色者,固良知也。」

《小心齋劄記》:「陽明之謫龍場也,日夜端居澄默以求 靜一,久之胸中灑灑,因念聖人處此,更有何道,忽中 夜大悟格物致知之說,寤寐中若有人語之者,不覺 呼躍,從者皆驚。」

《呂涇野語錄》:一日先生同諸公送一人行,有一人方 講「格物致知」之說,其時甚渴,適有茶至,此人遂不遜。 諸公先取茶飲,先生曰:「致知正在此茶。」

致知部雜錄 编辑

《學齋呫嗶》:「欲致知全在格物,而物不能格,何由致其 知?子曰:『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彫也』。此一句最於致 知格物極其淵妙。蓋松柏,物也,察其因何,而歲寒之 際獨後彫,是欲格其物理也。苟能格之,則『然後知之』 三字為真致其知矣。」

權子杭城元宵市有《燈謎》云:「左邊左邊,右邊右邊,上 些上些,下些下些,正是正是,重些重些,輕些輕些。」蓋 搔癢隱語也。陽明先生聞之,謂弟子曰:「狀吾致知之 旨,莫精切如此,小子默識之。」

《西原》約言無知者,知之原也。有知之屬,皆無知中客 感之跡爾。世人以知為大,聖人以無知為大。

賢奕陽明先生曰:「凡學者先事離事為學,非吾格致 旨,即以聽說言。如因其應對無狀而作怒,因其言語 圓轉而生喜,因其囑託而加憎,因其請求而曲從,或 以冗劇而怠,或以浸潤而淆,皆私蔽也。惟良知自知 之,細自省克,不少偏枉,方是致知格物也。若離事為 學,卻是著空。」

《宵練匣》:楊文澄問:「意有善惡,誠之將何如?」陽明曰:「無 善無惡者,心也;有善有惡者,意也;知善知惡者,良知 也;為善去惡者,格物也。」曰:「意固有善惡乎?」曰:「意者心 之發,本自有善而無惡,動于私欲而後有惡也。惟良 知自知之,故學問之要曰致良知。」

《丹鉛總錄》:伯樂相馬,所見無非馬;庖丁解牛,所見無 非牛。故曰:「至誠之不盡,鳶魚之不察,精義之不致,龍 蠖之不知。」《外典》曰:「子知格物矣,未知格物也。」

一人之心,即天地之心,一物之理,即萬物之理;一日 之運,即一歲之運。故曰:「不出戶,知天下;不窺牖,見天 道。」

力行部總論 编辑

書經 编辑

《商書說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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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拜稽首曰:「非知之艱,行之惟艱。」

蔡傳說以為得于耳者非難,行于身者為難。大全朱子曰:「南軒云:『非知之艱,行之惟艱』,此特傅說告高宗耳。蓋高宗舊學甘盤于義理知之亦多,故知得這說,若常人則須以致知為先也。」此等議論儘好。《陳氏經》曰:「未知則知之為難,既知則行之為難。」高

宗明哲如此,不患不知,患行之不力耳。知而不行,是亦徒知以至誠行之,不見其難矣。

禮記 编辑

《雜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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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有三患:『未之聞,患弗得聞也;既聞之,患弗得學 也;既學之,患弗能行也』。

大全嚴陵方氏曰:「『弗聞則無由知,弗學則無由能,弗由則無由至。道始于聞而知,中于學而能,卒于行而至。雖然,聞之矣而不能學,則與無聞同;學之矣而不能行,則與不學同,故君子每以是為患焉。昔舜居深山,聞一善言則若決江河,沛然莫之能禦,此其至也;子路有聞未之能行,唯恐有聞』,又其次也。若冉求對孔子」以非,不說子之道,力不足也,豈知所謂聞而能學乎?齊王欲孟子「姑舍爾所學而從我」,豈知所謂學而能行乎?

《儒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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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行以待取,

大全嚴陵方氏曰:「《力行》者,勉強之謂。」

篤行而不倦。

陳注「篤行不倦」,「賢人可久」之德也。

荀悅申鑒 编辑

《雜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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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之實也,行可為,才不可也。曰:古之所以謂才也本, 今之所謂才也末也。然則以行之貴也,無失其才,而 才有失。先民有言適楚而北轅者曰:「吾馬良,用多御 善」此三者益侈,其去楚亦遠矣。遵路而騁,應方而動, 君子有行,行必至矣。

或問:「聖人所以為貴者,才乎?」曰:「合而用之,以才為貴; 分而行之,以行為貴。」舜禹之才而不為邪?甚于矣。 舜禹之仁,雖亡其才,不失為「良人」哉。

朱子全書 编辑

《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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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之之博,未若知之之要;知之之要,未若行之之實。

聖門學者問一句,聖人答他一句,便領略將去,實

是要行得。如今說得儘多,只是不曾就身己做。看某 之講學,所以異于科舉之文,正是要切己行之。若只 恁地說過,依舊不濟事。若實是把做工夫,只是「敬以 直內,義以方外」八箇字,一生用之不窮。若不用躬 行,只是說得便了,則《七十子》之從孔子,只是兩日說 便盡,何用許多年隨著孔子不去?不然,則孔門諸子 皆是獃無能底人矣。恐不然也。古人只是日夜皇皇 汲汲去理會這箇身心,到得做事業時,只隨自家分 量以應之。如「由之果,賜之達,冉求之藝」,只此便可以 從政,不用他求。若是大底功業,便用大聖賢做,小底 功業,便用小底賢人做,各隨他分量做出來,如何強 得!人之所以易得流轉立不定者,只是腳跟不點 地。問學如登塔,逐一層登將去,上面一層雖不問 人,亦自見得。若不去實踏過,卻懸空妄想,便和最下 底層不曾理會得。大抵人能于天理人欲界分上 立得腳住,則儘長進。在人言「匹夫無可行」,便是亂 說。凡日用之閒,動止語默,皆是行處。且須于行處警 省,須是戰戰兢兢,方可。若悠悠汎汎地過。則又不可。

《與吳茂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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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來自覺向時工夫,止是講論文義,以為積集義理, 久當自有得力處,卻于日用工夫全少點檢。諸朋友 往往亦只如此做工夫,所以多不得力。今方深省而 痛懲之,亦願與諸同志勉焉。

《答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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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一身,應事接物,無非義理之所在。人雖不能盡 知,然其大端宜亦無不聞者。要在「力行其所已知,而 勉求其所未至,則自近及遠,由粗至精,循循有序,而 日有可見之功矣。」

朱子大全集 编辑

《答周舜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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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諭》為學之意。大概不過如此。更在日用之閒。實用 其力。念念相續。勿令閒斷。

《答汪聖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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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諭讀書勵行之意。甚善甚善。然更願反躬務實。以 充其言。使無浮行之愧。則區區之深望也。

性理大全 编辑

《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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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曰:「言而不行,是欺也。君子欺乎哉?不欺也。」 和靖尹氏曰:「學貴力行,不貴空言。」

朱子曰:「善在那裏,自家卻去行他。行之久,則與自家 為一,為一則得之在我。未能行。善自善,我自我。凡 日用之閒,動止語默,皆是行處。且須于行處警省,須 是戰戰兢兢方可。若悠悠泛泛地過,則又不可。」問: 「力行如何說是淺近語?」曰:「不明道理,只是硬行。」又問: 「何以為淺近?」曰:「他只是見聖賢所為,心下愛硬依他 行,這」是私意,不是當行。若見得道理時,皆是當恁地行。學者實下工夫,須是日日為之,就事親、從兄、接 物、處事理會取。其有未能,益加勉行。如此之久,則日 化而不自知,遂只如常事做將去,務實一事觀今 日學者不能進步,病痛全在此處。但就實做工夫,自 然有得,未須遽責效驗也。

東萊呂氏曰:「賢士大夫,蓋有學甚正,識甚明,而其道 終不能孚格遠近者,只為實地欠工夫耳。」

南軒張氏曰:「學貴力行,然所謂力行者,煞有事。聖門 教人,循循有序,始終條理,一毫潦草不得,工夫蓋無 窮也。學者若能務實,便有所得。」或問務實之說。曰: 「于踐履中求之,仁之實,事親是也;義之實,從兄是也。 日用常行之際,無非實用。」

胡居仁居業錄 编辑

《續白鹿洞書院學規》克治力行以盡成己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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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曰:「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天行健,君子以自強 不息。」朱子曰:「此閒講說時少,踐履時多,事事都要 人自去理會。凡是己私,不是天理者,便克將去,行 之久則善與自家為一。為一則得之在我。未能行,則 善自善。我自我。人之于道理不能行,只是在我之 道理有未盡耳。不當咎其不可行,當反而求盡其道。」 愚謂人之有生,便有所以為人之理,是皆天之所賦, 非人力之所為也。雖聖人不過盡為人之理而已,孟 子所謂「踐形」是也,非聖人于此身之外別有所以為 聖人之理也。今所以不能如聖人之從容中道者,是 氣質有偏,物欲有蔽。故必克治其氣質之偏,物欲之 蔽,使所行無過不及之差,然後可以盡此身之理,以 成乎己也。苟或知而不行,則前所窮之理無所安頓, 徒費講學之功,無以為己有,豈不重可惜乎!今學者 於此,務必實體此理,而力行以終之,以脫乎俗學之 陋。其力行之方,聖賢《方冊》已詳,姑舉大端於此,以示 同志。

王陽明集 编辑

《答顧東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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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思辨行,皆所以為學,未有學而不行者也。如言學 孝,則必服勞奉養,躬行孝道,而後謂之學,豈徒懸空 口耳講說,而遂可以謂之學孝乎?學射,則必張弓挾 矢,引滿中的;學書,則必伸紙執筆,操觚染翰,盡天下 之學無有不行。而可以言學者,則學之始,固已即是 行矣。篤者,敦實篤厚之意。已行矣,而敦篤其行,不息 「其功」之謂爾。蓋學之不能以無疑則有問,問即學也, 即行也。又不能無疑則有思,思即學也,即行也。又不 能無疑則有辨,辨即學也,即行也。辨既明矣,思既慎 矣,問既審矣,學既能矣,又從而不息其功焉,斯之謂 篤行,非謂學問思辨之後而始措之于行也。是故以 求能其事而言謂之學;以求解其惑「而言謂之問,以 求通其理而言謂之思,以求精其察而言謂之辨,以 求履其實而言謂之行。蓋析其功而言則有五,合其 事而言則一而已。」此區區心理合一之體,知行並進 之功,所以異于後世之說者,正在于是。今吾子特舉 學問思辨以窮天下之理,而不及篤行,是專以學問 思辨為知,而謂窮理為無行也已。天下豈有不行而 學者耶?豈有不行而遂可謂之窮理者耶?《明道》云:「只 窮理便盡性至命。」故必仁極仁而後謂之能窮仁之 理,義極義而後謂之能窮義之理。仁極仁則盡仁之 性矣,義極義則盡義之性矣。學至于窮理至矣,而尚 未措之于行,天下寧有是耶?是故知不行之不可以 為學,則知不行之不可以為窮理矣;知不行之不可 以為窮理,則知知行之合一並進,而不可以分為兩 節事矣。夫萬事萬物之理,不外于吾心,而必曰「窮天 下之理」,是殆以吾心之良知為未足,而必外求于天 下之廣以裨補增益之,是猶析心與理而為二也。夫 學問思辨篤行之功,雖其困勉至于人一己百,而擴 充之極,至于盡性知天,亦不過致吾心之良知而已, 良知之外,豈復有加于毫末乎?今必曰「窮天下之理, 而不知反求諸其心」,則凡所謂善惡之機,真妄之辨 者,舍我心之良知,亦將何以致其體察乎?吾子所謂 氣拘物蔽者,拘此蔽此而已。今欲去此之蔽,不知致 力于此,而欲以外求,是猶目之不明者,不務服藥調 理以治其目,而徒倀倀然求明于其外明豈可以自 外而得哉?任情恣意之害,亦以不能精察天理于此 心之良知而已。此誠毫釐千里之謬者,不容于不辨。 吾子毋謂其論之太刻也。

力行部藝文 编辑

《答周穎叔》
宋·張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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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諭》學者苟有一毫靠外之心,其工夫未得為真實 是也。但才不近裏,便是靠外,分毫之閒為難察,正當 用力,不可易言也。又謂:「今且據面前識得一字,便勉 行一字,非敢求近功」,亦是也。但未知今所識者何字, 而所行者何味也。他時有便,不惜詳示。

《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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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諭:「學貴力行」,本無許多事,何言之易也?學固是貴力行,然所謂力行者煞有事。聖門教人,循循有序,始 終條理,一毫潦草不得,工夫蓋無窮也。

《題戴行可進學齋》
文天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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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稱進德者三,而《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聖 人復申之曰:「終日乾乾,行事也。」君子之所以進者無 他,法天行而已矣。進者行之驗,行者進之事。進百里 者吉,行三日;進千里者吉,行一月。地有遠行,無有不 至。不至焉者,不行也,非遠罪也。戴君行可以進學,名 齋垂二十年。前之進,予不得而考也;後之進,予不得 而量也。獨有一言願獻于君者曰「行。行」固君字也。《書》 曰「行之惟艱」,《語》曰「行有餘力」,《中庸》曰「利行」、曰「勉行」,曰 「力行」,皆行也,皆所以為進也。不行而望進,前輩所謂 游心千里之外,而本身卻只在此。雖欲進,焉得而進 諸戴君,求進者也。而予言行,予將有遠役,其知行之 理,固審君之俯仰是齋也,其亦反覆于字之為義也 哉。

《羅整菴困知記序》
明·林希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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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菴羅先生既辭吏部之命,家居杜門著書明道予 往得其《困知記》若干卷,刻之嶺南,忽遷官去,未及敘 也。茲又得其《續記》若干卷,乃合而序之曰:自古聖賢 之言學也,咸以躬行實踐為先,識見言論次之。故傅 說告高宗曰:「非知之艱,行之惟艱。」子貢問君子,子曰: 「先行其言而後從之。」聖賢之重行也如此。故世之論 「人物者,亦惟即其行履之優劣,而為評品之高下,智 識文辭弗與焉。」今世君子則惟智識文辭之是尚,而 行實不論矣。故聽其言,若伊、周、孔、孟復出,考其實,則 市人不如。憂世君子,未嘗不于是三致嘆焉。予觀先 生自發身詞林以至八座,其行己居官,如精金美玉, 人無得疵。及退居,即杜門,惟以著書明道為事,本分 之外,一無所預。家人子弟守其家法,欽欽一步不敢 肆,其居家又如此。且觀其《辭吏部》一節,真有鳳翔千 仞之意,雖《孟子》之辭萬鍾何過焉,可謂躬行君子矣。 視夫世之高談闊論者曰:「我孔、孟」,我孔、孟,周、程、張、朱, 要不屑為。為聲利束縛,不能去,賢不肖何如也?噫!當 今人物,舍先生吾誰與歸?百世之下,使本朝史冊燦 然有光,如先生者,得幾人哉!得幾人哉!是《記》所言,咸 于斯道有所發明。乃若距詖放淫,其志蓋尤拳拳焉。 《孟子》曰:「冉牛、閔子、顏淵善言德行。」解者曰:「身有之故, 言之親切而有味。」若先生者,不謂善言乎?

《尚行說》
李東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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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之尚行也。尚行者心真,心真者力倍。無論聖賢, 即一節之士,心有所矢,生死樹之,雖見有偏全,軌未 《中庸》,而一段精神光景,自足焜千古不滅。彼其所尚, 獨區區知乎哉?吾郡邇年以來,沿誦「良知」之說,童三 尺猶談云:「嗟嗟!良能安在?」其知不知無考也。夫知不 如好,好不如樂,聖人之訓,胡不重行?觀其于及門之 士,深有取于真。積力久之,參而能言如宰予,方人如 子貢,數見責讓,斯不待懸衡而可辨矣。原紹興良知 之旨,不過為弘正。閒記誦詞章之習,柔靡天下,一時 醒暍解囂,不得已耳。習其說者,賢者乘之鬥捷,不肖 者借之藏拙,入耳出口,為名高而實遠于道。故吾嘗 笑謂友人曰:「使學術而第在馳騖虛」聲,則濂、洛、關、閩 諸君子,又何能與近世講學諸人爭勝數哉?吾輩今 日惟有「尚行」是第一義,講則必習,言則必行。寧為墨 翟之守,毋為公輸之巧。養深積厚,久之而消長盛衰 之機決焉。其于道,猶耕而穫,獵而饗也。居諸《易》徂證 入勿墮。同志者亦然,吾之言否。

《力行箴》
王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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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能致知,于道無疑。既知弗由,知之奚為?故知必行 而行必力。天理蘄存,人欲蘄息。維皇上帝,賦此「性真。」 我弗克全,何以為人。操存涵養,無時或輟。省察克治, 無事或忽。一念之萌,務審其幾。如行路然,先辨其岐。 去惡為善,表裏並實。捨非從是,始終若一。語默起居, 惟與道俱。辭受進退,惟以義制。性之所動,不一其情。 有以約之,罔戾乎貞。身之所接,不一其倫,有以敦之, 罔違乎仁。事以時殊,處之常定。吉凶禍福,我安我命。 凡所當然,必剛以決,其不當然,必勇以絕。俛焉孳孳, 行吾所知。弗以物遷,弗以俗隨。豈曰空言,貴在實履。 如御朽索,如奉盤水。整齊嚴肅,制外養中。力行惟敬, 乃成聖功。

力行部紀事 编辑

《說苑反質篇》:子貢問子石:「『子不學《詩》乎』?子石曰:『吾暇 乎哉?父母求吾孝,兄弟求吾悌,朋友求吾信,吾暇乎 哉』?子貢曰:『請投我師,以學於子』。」

公明宣學于曾子,三年不讀書。曾子曰:「宣而居參之 門,三年不學,何也?」公明宣曰:「安敢不學?宣見夫子居 宮庭,親在,叱咤之聲,未嘗至于犬馬,宣說之學而未 能。宣見夫子之應賓客,恭儉而不懈惰,宣說之學而 未能。宣見夫子之居朝廷,嚴臨下而不毀傷,宣說之學而未能。宣說此三者學而未能,宣安敢不學而居 夫子之門乎!」曾參避席謝之曰:「參不及宣其學而已。」 《宋史范純仁傳》:「純仁字堯夫,同知諫院。神宗曰:『卿善 論事,宜為朕條古今治亂可為鑒戒者』。乃作《尚書解》 以進曰:『其言皆堯、舜、禹、湯、文、武之事也,治天下無以 易此,願深究而力行之』。」加直集賢院、同修起居注。 《名臣言行錄》:謝良佐見明道受學甚篤,明道一日謂 之曰:「爾輩在此相從,只是學某言語,故其學心口不 相應。」盍若行之請問焉,曰:「且坐。」明道每見人靜坐,便 歎其善學。

力行部雜錄 编辑

《申鑒雜言》篇:「『或問:聖人之所以為貴者,才乎』?曰:合而 用之,以才為貴;分而行之,以行為貴。」

《名臣言行錄》:魏公云:「臨事若慮得是劄定腳做,更不 移,成敗則任他,方可成務。」

《續讀書錄》:元城劉忠定力行「不妄語」三字,至於七年 而後成。力行之難如此,而亦不可不勉也。

《省心錄》「知之非艱,行之為艱。誠能踐履,雖非聖賢,其 亦聖賢之徒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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