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理學彙編/學行典/第296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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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九十六卷目錄

 游說部紀事二

學行典第二百九十六卷

游說部紀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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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記蔡澤傳》:「蔡澤者,燕人也。游學干諸侯,小大甚眾, 不遇而從唐舉相曰:『吾聞先生相李兌,曰:『百日之內, 持國秉政,有之乎』』?」曰:「『有之』。曰:『若臣者何如』?唐舉熟視 而笑曰:『先生曷鼻,巨肩魋顏,蹙齃,膝攣。吾聞聖人不 相,殆先生乎』?蔡澤知唐舉戲之,乃曰:『富貴吾所自有, 吾所不知者壽也。願聞之』。唐舉曰:先生之壽,從今以 往者,四十三歲。」蔡澤笑謝而去,謂其御者曰:「吾持粱 剌齒肥,躍馬疾驅,懷黃金之印,結紫綬於要揖讓人 主之前,食肉富貴,四十三年足矣。」去之趙,見逐入韓 魏,遇奪釜鬲於塗。聞應侯任鄭安平王稽,皆負重罪 於秦,應侯內慚。蔡澤乃西入秦,將見昭王,使人宣言 以感怒應侯曰:「燕客蔡澤,天下雄俊弘辯智士也。彼 一見秦王,秦王必困君而奪君之位。」應侯聞,曰:「五帝 三代之事,百家之說,吾既知之;眾口之辯,吾皆摧之。 是惡能困我而奪我位乎?」使人召蔡澤。蔡澤入則揖 應侯。應侯固不快,及見之,又倨。應侯因讓之曰:「子常 宣言欲代我相秦,寧有之乎?」對曰:「然。」應侯曰:「請聞其 說。」蔡澤曰:「吁,君何見之晚也?夫四時之序,成功者去。 夫人生百體堅彊,手足便利,耳目聰明,而心聖智,豈 非士之願與?」應侯曰:「然。」蔡澤曰:「質仁秉義,行道施德, 得志於天下,天下懷樂敬愛而尊慕之,皆願以為君 王。豈不辯智之期與?」應侯曰:「然。」蔡澤復曰:「富貴顯榮, 成理萬物,使各得其所。性命壽長,終其天年而不夭 傷。天下繼其統,守其業,傳之無窮,名實純粹,澤流千 里,世世稱之而無絕,與天地終始,豈道德之符,而聖 人所謂吉祥善事者與?」應侯曰:「然。」蔡澤曰:「若夫秦之 商君,楚之吳起,越之大夫種,其卒然亦可,願與?」應侯 知蔡澤之欲困己以說,復謬曰:「何為不可?夫公孫鞅 之事孝公也,極身無貳慮,盡公而不顧私,設刀鋸以 禁姦邪,信賞罰以致治,披腹心,示情素,蒙怨咎,欺舊 友,奪魏公子邛,安秦社稷,利百姓,卒為秦禽,將破敵, 攘地千里。」吳起之事悼王也,使私不得害公,讒不得 蔽忠,言不取苟合,行不取苟容,不為危易,行行義,不 辟難,然為霸主強國,不辭禍凶。大夫種之事越王也, 主雖困辱,悉忠而不解;主「雖絕亡,盡能而弗離,成功 而弗矜,貴富而不驕怠。若此三子者,固義之至也,忠 之節也。是故君子以義死難,視死如歸,生而辱,不如 死而榮。士固有殺身以成名,唯義之所在,雖死無所 恨,何為不可哉!」蔡澤曰:「主聖臣賢,天下之盛福也。君 明臣直,國之福也。父慈子孝,夫信妻貞,家之福也。故 比干忠而」不能存殷,子胥智而不能完吳,申生孝而 晉國亂。是皆有忠臣孝子而國家滅亂者,何也?無明 君賢父以聽之,故天下以其君父為僇辱而憐其臣 子。今商君、吳起、大夫種之為人臣,是也;其君,非也。故 世稱三子致功而不見德,豈慕不遇世死乎?夫待死 而後可以立忠成名,是微子不足仁,孔子不足「聖,管 仲不足大也。夫人之立功,豈不期於成全邪?身與名 俱全者,上也;名可法而身死者,其次也;名在僇辱而 身全者,下也。」於是應侯稱善。蔡澤少得閒,因曰:「夫商 君、吳起、大夫種,其為人臣,盡忠致功,則可願矣。閎夭 事文王、周公,輔成王,豈不亦忠聖乎?以君臣論之,商 君、吳起、大夫種,其可願孰與閎夭、周公哉?」應侯曰:「商 君、吳起、大夫種弗若也。」蔡澤曰:「然則君之主慈仁任 忠,惇厚舊,故其賢智與有道之士為膠漆,義不倍功 臣,孰與秦孝公、楚悼王、越王乎?」應侯曰:「未知何如也?」 蔡澤曰:「今主親忠臣,不過秦孝公、楚悼王、越王。君之 設智能為主安危,修政治亂,強兵,批患折難,廣地殖 榖,富國足家,強主,尊社稷,顯宗廟,天下莫敢欺犯其 主,主之威蓋震海內,功彰萬里之外,聲名光輝傳於 千世,君孰與商君、吳起?」大夫種應侯曰:「不若蔡澤。」曰: 「今主之親忠臣不忘舊,故不若孝公、悼王、勾踐;而君 之功績愛信親幸,又不若商君、吳起、大夫種。然而君 之祿位貴盛,私家之富過於三子,而身不退者,恐患」 之甚於三子,竊為君危之。語曰:「日中則移,月滿則虧, 物盛則衰,天地之常數也。進退盈縮,與時變化,聖人 之常道也。故國有道則仕,國無道則隱。聖人曰:『飛龍 在天,利見大人。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今君之 怨已讎而德已報,意欲至矣而無變計竊為君不取 也。且夫翠鵠犀象,其處勢非不遠,死也,而所以死者, 惑於餌也。蘇秦、智伯之智,非不足以辟辱遠死也,而所以死者,惑於貪利不止也。是以聖人制禮節欲,取 於民有度,使之以時,用之有止,故志不溢,行不驕,常 與道俱而不失,故天下承而不絕。昔者齊桓公九合 諸侯,一匡天下,至於葵丘之會,有驕矜之志,畔者九 國。吳王夫差兵無敵於天下,勇強以輕諸侯,陵齊晉, 故遂以殺身亡國。夏育太史噭叱呼駭三軍,然而身 死於匹夫,此皆乘至盛而不返道理,不居卑退處儉 約之患也。夫商君為秦孝公明法令,禁姦本,尊爵必 賞,有罪必罰,平權衡,正度量,調輕重,決裂阡陌,以靜 生民之業而一其俗,勸民耕農利土,一室無二事,力 田蓄「積,習戰陳之事,是以兵動而地廣,兵休而國富, 故秦無敵於天下,立威諸侯,成秦國之業。」功已成矣, 而遂以車裂楚地,方數千里,持戟百萬。白起率數萬 之師以與楚戰。一戰舉鄢郢以燒夷陵;再戰南併蜀 漢,又越韓魏而攻強趙,北坑馬服,誅屠四十餘萬之 眾,盡之於長平之下,流血成川,沸聲若雷,遂入圍邯 鄲,使秦有帝業。楚、趙天下之強國,而秦之讎敵也。自 是之後,楚、趙皆懾伏不敢攻秦者,白起之勢也。身所 服者七十餘城,功已成矣,而遂賜劍死於杜郵。吳起 為楚悼王立法卑,滅大臣之威重,罷無能,廢無用,損 不急之官,塞私門之請,一楚國之俗,禁游客之民,精 耕戰之士,南收楊越,北并「陳蔡,破橫散從,使馳說之 士無所開其口,禁朋黨以厲百姓,定楚國之政,兵震 天下,威服諸侯,功已成矣,而卒枝解。大夫種為越王 深謀遠計,免會稽之危,以亡為存,因辱為榮,墾草入 邑,辟地殖糓,率四方之士,專上下之力,輔勾踐之賢, 報夫差之讎,卒禽勁吳,令越成霸。」功已彰而信矣,勾 踐終負而殺之。此四子者,功成不去,禍至於身,此所 謂信而不能詘,往而不能返者也。范蠡知之,超然辟 世,長為陶朱公。君獨不觀夫博者乎?或欲大投,或欲 分功,此皆君之所明知也。今君相秦,計不下席,謀不 出廊廟,坐制諸侯,利施三川,以實宜陽,決羊腸之險, 塞太行之道;又斬范、中行之途,六國不得合從,棧道 千里通於蜀漢,使天下皆畏秦。秦之欲得矣,君之功 極矣。此亦秦之分功之時也。如是而不退,則商君、白 公、吳起、大夫種是也。吾聞之,鑒於水者,見面之容;鑒 於人者,知吉與凶。《書》曰:「成功之下,不可久處。」四子之 禍,君何居焉?君何不以此時歸相印,讓賢者而授之, 退而巖居川觀,必有伯夷之廉,「長為應侯。世世稱孤, 而有許由、延陵季子之讓,喬松之壽,孰與以禍終哉? 即君何居焉?忍不能自離,疑不能自決,必有四子之 禍矣。《易》曰:『亢龍有悔』。此言上而不能下,信而不能詘, 往而不能自返者也。願君熟計之。」應侯曰:「善。吾聞欲 而不知止,失其所以欲;有而不知足,失其所以有。先 生幸教。」雎敬受命。於是乃延入坐為上客。後數日,入 朝言於秦昭王曰:「客新有從山東來者,曰蔡澤,其人 辯士,明於三王之事,五伯之業,世俗之變,足以寄秦 國之政。臣之見人甚眾莫及,臣不如也。臣敢以聞。」秦 昭王召見,與語,大說之,拜為客卿。應侯因謝病,請歸 相印。昭王彊起應侯,應侯遂稱病篤。范雎免相。昭王 新說蔡澤計畫,遂拜為秦相,東收周室。蔡澤相秦數 月,人或惡之,懼誅,乃謝病歸相印,號為「綱成君。」居秦 十餘年,事昭王、孝文王、莊襄王。卒事始皇帝,為秦使 於燕,三年而燕使太子丹入質於秦。

《戰國策》:齊魏戰於馬陵,齊大勝。魏殺太子申,覆十萬 之軍。魏王召惠施而告之曰:「夫齊,寡人之讎也,怨之 至死不忘。國雖小,吾嘗欲悉起兵而攻之,何如?」對曰: 「不可。臣聞之,王者得度而霸者知計。今王所以告臣 者,疏於度而遠於計。王固先屬怨於趙而後與齊戰。 今戰不勝,國無守戰之備,王又欲悉起而攻齊,此非 臣之所謂也。王若欲報齊乎?則不如因變服折節而 朝齊,楚王必怒矣。王游人而合其鬥,則楚必伐齊;以 休楚而伐罷齊,則必為楚禽矣。是王以楚毀齊也。」魏 王曰:「善。」乃使人報於齊:「願臣畜而朝。」田嬰許諾。張丑 曰:「不可。戰不勝魏而得朝,禮,與魏和而下楚,此可以 大勝也。今戰勝魏覆十萬之軍而禽太子申臣,萬乘 之魏而甲秦、楚,此其暴戾定矣。且楚王之為人也,好 用兵,而甚務名,終為齊患者必楚也。」田嬰不聽,遂內 魏王而與之並朝。齊侯再三,趙氏醜之。楚王怒,自將 而伐齊,趙應之,大敗齊於徐州。

秦、韓戰於濁澤,韓氏急,公仲朋謂韓王曰:「與國不可 恃。今秦之心欲伐楚,王不如因張儀為和於秦,賂之 以一名都,與之伐楚,此以一易二之計也。」韓王曰:「善。」 乃儆公仲之行,將西講於秦。楚王聞之大恐,召陳軫 而告之。陳軫曰:「秦之欲伐我久矣,今又得韓之名都, 一而具甲,秦韓并兵南鄉,此秦所以廟祠而求也。今 已得之矣。楚國必伐。王聽臣為之儆,四境之內選師 言救。」韓令戰車滿道路發信臣多其車重其幣,使信 王之救已。韓為不能聽我韓之德王也,必不為鴈行 以來。是秦韓不和,兵雖至楚國不大病矣。為能聽我 絕和於秦,秦必大怒,以厚怨於韓。韓得楚救,必輕秦輕秦其應秦必不敬。是我因秦韓之「兵而免楚國之 患也。」楚王大悅,乃儆四境之內,選師言救韓。發信臣, 多車幣,謂韓王曰:「敝邑雖小,已悉起之矣。願大國遂 肆志於秦,敝邑將以楚殉韓。」韓王大悅,乃止公仲。公 仲曰:「不可。夫以實告我者秦也;以虛名救我者,楚也。 恃楚之虛名,輕絕強秦之敵,必為天下笑矣。且楚、韓 非兄弟之國也,又非素約而謀伐秦矣。秦欲伐楚,楚 以起師言救韓,此必陳軫之謀也。且王已使人報於 秦矣,今弗行,是欺秦也。夫輕強秦之禍而信楚之謀 臣,王必悔之矣。」韓王弗聽,遂絕和於秦。秦果大怒,興 師與韓氏戰於岸門。楚救不至,韓氏大敗。韓氏之兵 非削弱也,民非蒙愚也,兵為秦禽,智為楚笑。過聽於 陳軫,失計於《韓朋》也。

江乙說於安陵君曰:「君無咫尺之功,骨月之親,處尊 位,受厚祿,一國之眾見君莫不斂衽而拜,撫委而服。 何以也?」曰:「王過舉以色,不然無以至此。」江乙曰:「以財 交者,財盡而交絕;以色交者,華落而愛渝。是以嬖色 不敝席,寵臣不避軒。今君擅楚國之勢,而無以自結 於王,竊為君危之。」安陵君曰:「然則奈何?願君必請從 死以身為殉,如是必長得重於楚國。」曰:「謹受令三年 而弗言。」江乙復見曰:「臣所為君道,至今未效。君不用 臣之計,臣請不敢復見矣。」安陵君曰:「不敢忘先生之 言,未得間也。」於是楚王游於雲夢,結駟千乘,旌旗蔽 天。野火之起也若雲《蜺兕》,虎嗥之聲若雷霆,有狂兕。 請幫助識別此字。車依輪而至。王親引弓而射,一發而殪。王抽旃旄 而抑兕首仰天而笑曰:「樂矣,今日之游也!寡人萬歲 千秋之後,誰與此樂矣!」安陵君泣數行下,進曰:「臣入 則編席,出則陪乘,大王萬歲千秋之後,願得以身試 黃泉,蓐螻蟻,又何如得此樂而樂之?」王大悅,乃封壇 為安陵君。君子聞之曰:「江乙可謂善謀,安陵君可謂 知時矣。」

成侯。鄒忌為齊相,田忌為將,不相說。公孫開謂鄒忌 曰:「公何不為王謀伐魏?勝則是君之謀也。君可以有 功;戰不勝,田忌不進,戰而不死,曲撓而誅。」鄒忌以為 然,乃說王而使田忌伐魏。田忌三戰三勝。鄒忌以告 公孫閈,公孫閈乃使人操十金而往卜於市曰:「我田 忌之人也。吾三戰而三勝,聲威天下,欲為大事,亦吉 否?」卜者出,因令人捕為人卜者,亦驗其辭於王前。田 忌遂走。

秦王欲見頓弱,頓弱曰:「臣之義不參拜,王能使臣無 拜,則可矣,不即不見也。」秦王許之。於是頓子曰:「天下 有有其實而無其實者,有無其實而有其名者,有無 其名又無其實者,王知之乎?」王曰:「弗知。」頓子曰:「有其 實而無其名者,商人是也。無把銚推耨之勞,而有積 粟之實,此有其實而無其名者也;無其實而有其名 者,農夫是也;解凍而耕,暴背而耨,無積粟之實,此無 其實而有其名者也;無其名又無其實者,王乃是也。 已立為萬乘,無孝之名;以千里養,無孝之實。」秦王悖 然而怒,頓弱曰:「山東戰國有六,威不掩於山東而掩 於母,臣竊為大王不取也。」秦王曰:「山東之戰國可兼 與?」《頓子》曰:「韓,天下之咽喉;魏,天下之胸腹。王資臣萬 金而遊,聽之韓魏,入其社稷之臣於秦,即韓魏從,而 天下可圖也。」秦王曰:「寡人之國貧,恐不能給也。」《頓子》 曰:「今天下未嘗無事也,非從即橫也,橫成則秦帝,從 成則楚王,秦帝即以天下恭養楚王,即王雖有萬金, 弗得私也。」秦王曰:「善。」乃資萬金,使東遊韓魏,入其將 相,北遊燕趙而殺李「牧,齊入朝,四國畢從」《頓子》之說 也。

馮忌為廬陵君謂趙王曰:「王之逐廬陵君為燕也。」王 曰:「吾所以重者無燕秦也。」對曰:「秦王以虞卿為言而 王不逐也。今燕一以廬陵君為言而王逐之是王輕 強秦而重弱燕也。」王曰:「吾非為燕也。吾固將逐之」曰: 「然則王逐廬陵君。又不為燕也。行逐愛弟。又兼無燕 秦臣竊為大王不取也。」

魏王問《張旄》曰:「吾欲與秦攻韓,何如?」張旄對曰:「韓且 坐而咠亡乎?」「且割而從天下乎?」王曰:「韓且割而從天 下。」張旄曰:「韓怨魏乎?怨秦乎?」王曰:「怨魏。」張旄曰:「韓強 秦乎?強魏乎?」王曰:「強秦。」張旄曰:「韓且割而從其所強 與所不怨乎?」「且割而從其所不強與其所怨乎?」王曰: 「韓將割而從其所強與其所不怨。」張旄曰:「攻韓之事, 王自知矣。」

杜赫欲重景翠於周,謂周君曰:「君之國小,盡君之重 寶珠玉以事諸侯,不可不察也。譬之如張羅者,張之 於無鳥之所,則終日無所得矣;張於多鳥處,則又駭 鳥矣;必張於有鳥無鳥之際,然後能多得鳥矣。今君 將施於大人,大人輕君;施於小人,小人無可以求,又 費財焉。君必施於今之窮士,不必且為大人者,故能」 得所欲矣。

燕饑,趙將伐之。楚使將軍之燕,過魏,見趙恢。趙恢曰: 「使除患無至,易於救患。伍子胥、宮之奇不用,燭之武、 張孟談受大賞。是故謀者皆從事於除患之遺者,而無使除患無至者。今與以百金送公也,不如以言。」公 聽吾言而說趙王曰:「昔者吳伐齊,為其饑也,伐齊未 必勝也而弱,越乘其敝以霸。今王之伐燕也,亦為其 饑也。伐之未必勝,而強秦將以兵乘王之西,是使弱 趙居強吳之處,而使強秦處弱越之所以霸也。願王 之熟計之也。」使者乃以說趙王,趙王大說,乃止。燕昭 聞之,乃封之以地。

公仲使韓珉之秦,求武遂,而恐楚之怒也。唐客謂公 仲曰:「韓之事秦也,且以求武遂也,非敝邑之所憎也。 韓已得武遂,其形乃可以善楚。臣願有言而不敢為 楚計。今韓之父兄得眾者,每相韓,不能獨立,勢必善 楚。」王曰:「吾欲以國輔韓珉而相之,可乎?父兄惡珉,珉 必以國保楚。」公仲說,仕唐客於諸公,而使之主韓、楚 之事。

公仲以宜陽之故仇甘茂,其後秦歸武遂於韓。已而 秦王固疑甘茂之以武遂解於公仲也。杜聊為公仲 謂秦王曰:「朋也,願因茂以事王。」秦王大怒於甘茂,故 樗里疾大說杜聊。

楚威王戰勝於徐州,欲逐嬰子於齊,嬰子恐。張丑謂 楚王曰:「王戰勝於徐州也,盼子不用也。盼子有功於 國,百姓為之用;嬰子不善而用申縛。申縛者,大臣弗 與,百姓弗為用,故王勝之也。今嬰子逐盼子,必用復 整其士卒以與王遇,必不便於王也。」楚王因弗逐。 公仲為韓、魏易地,公叔爭之而不聽,且亡。史惕謂公 叔曰:「公亡則《易》,必可成矣。公無辭以復反,且示天下 輕公,公不若順之。夫韓地易於上則害於趙,魏易於 下則害於楚。公不如告楚趙,楚、趙惡之。趙聞之,起兵 臨羊腸。楚聞之,發兵臨方城。而《易》必敗矣。」

錡宣之教韓王取秦,曰:「為公叔具車百乘,言之楚,易 三川。」因令公仲謂秦王曰:「三川之言曰秦王必取我, 韓王之心不可解矣。」王何不試以襄子為質於韓,令 韓王知王之不取三川也,因以出襄子而德太子。 襄陵之役,畢長謂公叔曰:「請毋用兵」,而楚魏皆德公 之國矣。夫楚欲置公子咎,必以兵臨魏,公何不令人 說昭子曰:「戰未必勝,請為子起兵以之魏,子有辭以 毋戰。」於是太子與昭陽、梁王皆德公矣。

周肖謂宮他曰:「子為肖謂齊王曰『肖願為外臣,令齊 資我於魏』。」宮他曰:「『不可,是示齊輕也。夫齊不以無魏 者以害有魏者,故公不如示有魏』。公曰:『王之所求於 魏者,臣請以魏聽,齊必資公矣。是公有齊,以齊有魏 也』。」

《史記貨殖傳》:「白圭,周人也。當魏文侯時,李克務盡地 力,而白圭樂觀時變,故人棄我取,人取我予。夫歲熟 取穀,予之絲漆;繭出取帛絮,與之食。太陰在卯,穰。明 歲衰惡,至午旱;明歲美;至酉穰;明歲衰惡,至子,大旱, 明歲美,有水至卯,積著,率歲倍。欲長錢,取下穀;長石 斗,取上種。能薄飲食,忍嗜欲,節衣服,與用事僮僕同」 苦樂,趨時若猛獸鷙鳥之發。故曰:「吾治生產,猶伊尹、 呂尚之謀,孫吳用兵,商鞅行法是也。是故其智不足 與權變,勇不足以決斷,仁不能以取予,彊不能有所 守,雖欲學吾術,終不告之矣。」蓋天下言治生祖白圭, 白圭其有所試矣。能試有所長,非苟而已也。

《國策》:四國為一將以攻秦。秦王召群臣賓客六十人 而問焉:「四國為一將以圖秦,寡人屈於內而百姓靡 於外,為之奈何?」群臣莫對。姚賈對曰:「賈願出使四國, 必絕其謀而案其兵。」乃資車百乘,金千斤,衣以其衣, 舞以其劍。姚賈辭行,絕其謀,止其兵,與之為交以報 秦。秦王大說賈,封千戶,以為上卿。韓非知之,曰:「賈以 珍珠重寶,南使荊、齊,北使燕、代,之間三年,四國之交, 未必合也,而珍珠重寶盡於內,是賈以王之權,外自 交於諸侯,願王察之。且梁監門子嘗盜於梁,臣於趙 而逐取世監門子,梁之大盜,趙之逐臣,與同知社稷 之計,非所以厲群臣也。」王召姚賈而問曰:「吾聞子以 寡人財交於諸侯,有諸?」對曰:「有。」王曰:「有何面目復見 寡人?」對曰:「曾參孝其親,天下願以為子;子胥忠於君, 天下願以為臣;貞女工巧,天下願以為妃。今賈忠王, 而王不知也。賈不歸,四國尚焉之使賈不忠於君,四 國之王尚焉用賈之身?桀聽讒而誅其良將,紂聽讒 而殺其忠臣,至身死國亡。今王聽讒,則無忠臣矣。」王 曰:「子監門子,梁之大盜,趙之逐臣。賈曰太公望,齊之 逐夫,朝歌之廢屠,子良之逐臣,棘津之讎不庸,文王 用之而王;管仲其鄙人之賈人也。南陽之敝幽,魯之 免囚,桓公用之而霸;百里奚、虞之乞人,傳賣以五羊 之皮,穆公相之而朝西戎。文公用中山盜,而勝於城 濮。此四士者,皆有詬醜,大誹天下。明主用之,知其可 與立功也。使若卞隨、務光、申屠狄,人主豈得其用哉? 故明主不取其汙,不聽其非,察其為己用,故可以存 社稷。雖有外誹者,不聽;雖有高世之名,無咫尺之功 者,不賞。是以群臣莫敢以虛願望於上。」秦王曰:「然。」乃 復使姚賈而誅韓非。

富丁欲以趙合齊、魏,樓緩欲以趙合秦、楚,富丁恐主父之聽樓緩而合秦、楚也。司馬淺為《富丁謂主父》曰: 「不如以順齊。今我不順齊伐秦,秦、楚必合而攻韓、魏。 韓、魏告急於齊,齊不欲伐秦,必以趙為辭,則不伐秦 者趙也,韓、魏必怒趙、齊之兵不西,韓必聽秦違齊,違 齊而親,兵必歸於趙矣。今我順而齊不西,韓、魏必絕 齊,絕齊則皆事我。且我順齊,齊無不西。日者樓緩坐 魏三月,不能散齊、魏之交。今我順而齊、魏果西,是罷 齊敝秦也,趙必為天下重國。」主父曰:「我與三國攻秦, 是俱敝也。」曰:「不然。我約三國而告之以未講備中山 也。三國欲伐秦之果也,必聽;我欲和我,中山聽之,是 我以三國饒中山而取地也。中山不」聽,三國必絕之, 是中山孤也。三國不能和,我雖少出兵可也。我分兵 而孤,中山必之。我已亡中山,而以餘兵與三國攻秦, 是我一舉而兩取地於秦、中山也。

楚、魏戰於陘山,魏許秦以上洛,以絕秦於楚。魏戰勝, 楚敗於南陽。秦責賂於魏,魏不與。管淺謂秦王曰:「王 何不謂楚王曰:『魏許寡人以地。今戰勝魏王背寡人 也。王何不與寡人遇?魏畏秦楚之合,必與秦地矣。是 魏勝楚而亡地於秦也,是王以地德寡人,秦之楚者 多資矣。魏弱,若不出地,則王攻其南,寡人攻其西,魏 必危』。」秦王曰:「善。」以是告楚。楚王揚言與秦遇。魏王聞 之,恐,效《上洛》於秦。

秦欲攻周,周最謂秦王曰:「為國之計者,不攻周。攻周 實不足以利國,而聲畏天下。天下以聲畏秦,必東合 於齊;兵敝於周而合天下於齊,則秦孤而不王矣。是 天下欲罷秦,故勸王攻周。秦與天下俱罷,則令不橫 行於周矣。」

齊令周最使鄭立韓擾而廢公叔。周最患之,曰:「公叔 之與周君交也,今我使鄭立韓擾而廢公叔,《語》曰:『怒 於室者色於市』。今公叔怨齊無奈何也,必絕周君而 深怨我矣。」史舍曰:「公行矣,請令公叔,必重公。」周最行 至鄭,公叔大怒。史舍入見,曰:「周最固不欲來,使臣竊 強之。周最不欲來,以為公也;使臣之強之也,亦以為 公也。」公叔曰:「請聞其說。」對曰:「齊大夫諸子有犬,犬猛 不可叱,叱之必噬人。客有請叱之者,疾視而徐叱之, 犬不動,復叱之,犬遂無噬人之心。今周最固得事足 下,而以不得已之故來使,彼將禮陳其辭而緩其言, 鄭王必以齊王為不急,必不許也。今周最不來,他人 必來。來使者無交於公,而欲德於韓,擾,其使之必疾, 言之必急,則鄭王必許之矣。」公叔曰:「善。」遂重周最。王 果不許韓擾。

秦假道於周以伐韓,周恐假之而惡於韓,不假而惡 於秦。史黶謂周君曰:「君何不令人謂韓公叔曰『秦敢 絕塞而伐韓者,信於周也。公何不與周地,發重使使 之楚,秦必疑不信周,是韓不伐也。又謂秦王曰『韓強 與周地,將以疑周於秦,寡人不敢弗受』。秦必無辭而 令周弗受,是得地於韓而聽於秦也』。」

韓、魏易地,西周弗利。樊餘謂楚王曰:「周必亡矣。韓、魏 之易地,韓得二縣,魏亡二縣。所以為之者,盡包二周, 多於二縣,九鼎存焉。且魏有南陽、鄭地三川而包二 周,則楚方城之外危。韓兼兩上黨以臨趙,即趙羊腸 以上危。故《易》成之日,楚、趙皆輕楚王,恐因趙兵以止 易。」

《史記淳于髡傳》:「髡,齊人也。博聞強記,學無所主,其陳 說慕晏嬰之為人也,然而承意觀色為務。客有見髡 於梁惠王,惠王屏左右,獨坐而再見之,終無言也。惠 王怪之,以讓客曰:『子之稱淳于先生,管、晏不及。及見 寡人,寡人未有得也。豈寡人不足為言邪?何故哉』?客 以謂髡,髡曰:『固也。吾前見王,王志在驅逐;後復見王, 王志在音聲,吾是以默然』。」客具以報王,王大駭曰:「嗟 乎,淳于先生誠聖人也!前淳于先生之來,人有獻善 馬者,寡人未及視,會先生至。後先生之來,人有獻謳 者,未及試,亦會先生來。寡人雖屏人,然私心在彼有 之。」後淳于髡見,一語連三日三夜無倦。惠王欲以卿 相位待之,髡因謝去。於是送以安車「駕駟,束帛加璧, 黃金百鎰」,終身不仕。

《公孫龍子跡府》篇:「公孫龍,六國時辯士也。疾名實之 散亂,因資材之所長,為守白之論。假物取譬,以守白 辯,謂白馬為非馬也。白馬為非馬者,言白所以名色, 言馬所以名形也。色非形,形非色也。夫言色則形不 當與,言形則色不當從,今合以為物」,非也。如求白馬 於廄中,無有而有驪色之馬,然不可以應有白馬也, 「不可以應有白馬,則所求之馬亡矣,亡則白馬竟非 馬。欲推是辯,以正名實,化天下焉。」龍與孔穿會趙平 原家,穿曰:「素聞先生高誼,願為弟子久,但不取先生 以白馬為非馬耳。請去此術,則穿請為弟子。」龍曰:「先 生之言悖。龍之所以為名者,乃以《白馬》之論耳。今使 龍去之,則無以教焉。且欲師之者以智與學不如也。 今使龍去之,此先教而後師之也。先教而後師者悖。 且白馬非馬,乃仲尼之所取。龍聞楚王張繁弱之弓, 載忘歸之矢,以射蛟兕於雲夢之圃,而喪其弓。左右請求之,王曰:『止。楚人遺弓,楚人得之,又何求乎』?仲尼 聞之曰:『楚王仁義而未遂也。亦曰:『人亡弓,人得之而 已,何必楚若此』』?」仲尼異楚人於所謂人而非龍,異白 馬於所謂馬,悖。先生修儒術而非仲尼之所取。欲學 而使龍去所教,則雖百龍固不能當前矣。孔穿無以 應焉。

《國策》公叔且殺《幾瑟》也,宋赫謂公叔曰:「幾瑟之能為 亂也,內得父兄而外得秦、楚也。今公殺之,太子無患, 必輕公、韓大夫知王之老,而太子定必陰事之。秦、楚 若無韓,必陰事伯嬰。伯嬰亦幾瑟也。公不如弗殺伯 嬰,恐必陰保於公、韓。大夫不能,必其不入也,必不敢 輔伯嬰以為亂。秦、楚挾幾瑟以塞伯嬰,伯嬰外無秦、 楚之權,內無父兄之眾,必不能為亂矣。」

建信君輕韓熙。趙敖謂建信君曰:「國形有之而存,無 之而亡者魏也;不可無而從者韓也。今君之輕韓熙 者,交善楚、魏也。秦見君之交反善於楚、魏也,其收韓 必重矣。從則韓輕,橫則韓重,則無從輕矣。秦出兵於 三川,則南圍鄢,蔡,邵之道不通矣;魏急,其救趙必緩 矣。秦舉兵破邯鄲,趙必亡矣。故君收韓,可以無釁。 韓」公叔有齊、魏,而太子有秦、楚以爭國。鄭申為楚使 於韓,矯以《新城陽》人予太子。楚王怒,將罪之。對曰:「臣 矯與之,以為國也。臣為太子得新城陽人以與公叔 爭國而得之,齊、魏必伐韓。韓氏急,必縣命於楚,又何 新城陽人之敢求太子?不勝,幸而不死,今將倒冠而 至,又安敢言地?」楚王曰:「善。」乃不罪也。

楚王問於范環曰:「寡人欲置相於秦,孰可?」對曰:「臣不 足以知之。」王曰:「吾相甘茂,可乎?」范環對曰:「不可。」王曰: 「何也?」曰:「夫史舉,上蔡之監門也,大不知事君,小不知 處室,以苛廉聞於世,甘茂事之順焉。故惠王之明,武 王之察,張儀之好譖,甘茂事之,取十官而無罪。茂誠 賢者也,然而不可相秦。秦之有賢相也,非楚國之利 也。且王嘗用召滑於越,而納句章昧之難,越亂,故楚 南察瀨湖而野江東。計王之功所以能如此者,越亂 而楚治也。今王已用之於越矣,而忘之於秦,臣以為 王鉅速忘矣。王若欲置相於秦乎?若公孫郝者可。」夫 公孫郝之於秦王親也,少與之同衣,長與之同車,被 王衣以聽事,真大王之相己。王相之,「楚之大利也。」 韓相公仲使韓侈之秦,請攻魏。秦王說之,韓侈在唐。 公仲死,韓侈謂秦王曰:「魏之使者謂後相韓辰曰:『公 必為魏罪韓侈』。韓辰曰:『不可』。秦王仕之,又與約事。使 者曰:『秦之仕韓侈也,以重公仲也。今公仲死,韓侈之 秦,秦必弗入,又奚為挾之以恨魏王乎?韓辰患之,將 聽之矣。今王不召韓侈,韓侈將伏於山中矣』。」秦王曰: 「何意寡人如是之權也?」令安伏召韓侈而仕之。 秦令樗里疾以車百乘入周,周君迎之以卒,甚敬。楚 王怒,讓周,以其重秦客。游騰謂楚王曰:「智伯欲伐厹 由,遺之大鐘,載以廣車,因隨入以兵。厹由卒亡,無備 故也。桓公伐蔡也,號言伐楚,其實襲蔡。今秦,虎狼之 國也,兼有吞」周之意。使樗里疾以車百乘入周,周君 懼焉,以蔡厹由惑之,故使長兵在前,強弩在後,名曰 「衛疾,而實囚之。周君豈能無愛國哉?恐一日之亡國, 而憂大王。」楚王乃悅。

秦約趙而伐魏,魏王患之。芒卯曰:「王勿憂也,臣請發。」 張倚使謂趙王曰:「夫鄴,寡人固形弗有也。今大王收 秦而攻魏,寡人請以鄴事大王。」趙王喜,召相國而命 之曰:「魏王請以鄴事寡人,使寡人絕秦。」相國曰:「收秦 攻魏,利不過鄴,今不用兵而得鄴,請許魏。」張倚因謂 趙王曰:「敝邑之吏,效城者已在鄴矣,大王且何以報 魏?」趙王因令閉關絕秦。秦、趙大惡芒卯應趙使曰:「敝 邑所以事大王者,為完鄴也。今效鄴者,使者之罪也, 卯不知也。」趙王恐魏承秦之怒,遽割五城以合於魏 而支秦。

先生王斗造門而欲見齊宣王。宣王使謁者延入,王 斗曰:「斗趨見王為好勢,王趨見斗為好士,於王何如?」 使者復還報王曰:「先生徐之,寡人請從。」宣王因趨而 迎之於門,與入曰:「寡人奉先君之宗廟,守社稷,聞先 生直言正諫不諱。」王斗對曰:「王聞之過,斗生於亂世, 事亂君,焉敢直言正諫?」宣王忿然作色,不說。有間,王 斗曰:「昔先君桓公所好者五九,合諸侯一匡天下,天 下授籍,立為太伯,今王有四焉。」宣王說曰:「寡人愚陋, 守齊國,唯恐夫抎之焉,能有四焉?」王斗曰:「先君好馬, 王亦好馬;先君好狗,王亦好狗;先君好酒,王亦好酒; 先君好色,王亦好色;先君好士,而王不好士。」宣王曰: 「當今之世無士,寡人何好?」王斗曰:「世無麒驎、騄耳,王 之駟已備矣;世無東郭俊、盧氏之狗,王之走狗已具 矣;世無毛嬙、西施,王宮已克矣。王亦不好士也,何患 無士?」王曰:「寡人憂國愛民,固願得士以治之。」王斗曰: 「王之憂國愛民,不若王愛尺縠也。」王曰:「何謂也?」王斗 曰:「王使人為冠,不使左右便辟,而使工者,何也?為能 之也。今王治齊,非左右便辟無使也,臣故曰不如愛 尺縠也。」宣王謝曰:「寡人有罪國家。」於是舉士五人任官,齊國大治。

靖郭君善《齊貌辯》。《齊貌辯》之為人也,多疵,門人弗說。 士尉以証靖郭君,靖郭君不聽,士尉辭而去。孟嘗君 又竊以諫。靖郭君大怒曰:「划而類破吾家,苟可慊《齊 貌辯》者,吾無辭為之。」於是舍之上舍,令長子御之,旦 暮進食。數年,宣王薨,閔王立。靖郭君之交大不善於 閔王,辭而之薛,與《齊貌辯》俱留。無幾何,《齊貌辯》辭而 行,請見閔王。靖郭君曰:「王之不說嬰甚,公往必死焉。」 齊貌辯曰:「固不求生也,請必行。」靖郭君不能止。齊貌 辯行至齊,閔王聞之,藏怒以待之。齊貌辯見閔王曰: 「子靖郭君之所聽愛夫?」貌辯曰:「愛則有之,聽則無 有。王之方為太子之時,辯謂靖郭君曰:『太子相不仁, 過頤豕視,若是者信反。不若廢太子,更立衛姬嬰兒 郊師』。」靖郭君泣而曰:「不可,吾不忍也。若聽辯而為之, 必無今日之患也。」此為一。至於薛,昭陽請以數倍之 地易薛。辯又曰:「必聽之。」靖郭君曰:「受薛於先王,雖惡 於後王,吾獨謂先王何?且先王之廟在薛,吾豈可以 先王之廟與楚乎?」又不肯聽辯。此為二。閔王太息動 於顏色,曰:「靖郭君之於寡人,一至此乎?寡人少,殊不 知此,客肯為寡人來靖郭君乎?」齊貌辯。對曰:「敬諾。」靖 郭君衣宣王之衣冠,舞其劍。閔王自迎靖郭君於郊, 望之而泣。靖郭君至,因請相之。靖郭君辭,不得已而 受之。七日,謝病,強辭不得。三日而聽。

楚圍雍氏。五月,韓令使者求救於秦,冠蓋相望也。秦 師不下殽。韓又令尚靳使秦,謂王曰:「韓之於秦也,居 為隱蔽,出為鴈行。今韓已病矣,秦師不下殽。臣聞之, 脣揭者其齒寒。願大王之熟計之。」宣太后曰:「使者來 者眾矣,獨尚子之言是。」召尚子入。宣太后謂尚子曰: 「妾事先王日,先王以其髀加妾之身,妾固不支也。盡 置其身妾之上,而妾弗重也,何也?以其少有利焉。今 佐韓兵不眾,糧不多,則不足以救韓。夫救韓之危,日 費千金,獨不可使妾少有利焉。」尚靳歸書報韓王。韓 王遣張翠。張翠稱病,日行一縣。張翠至,《甘茂》曰:「韓急 矣,先生病而來。」張翠曰:「韓未急也,且急矣。」甘茂曰:「秦 重國,智王也,韓之緩急莫不知。今先生言不急可乎?」 張翠曰:「韓急則折而入於楚,臣安敢來?」甘茂曰:「先生 毋復言也。」甘茂入言秦王曰:「公仲柄得秦師,故敢捍 楚。今雍氏圍而秦師不下殽,是無韓也。公仲且抑首 而不朝,公叔且以國南合於楚,楚韓為一,魏氏不敢 不聽,是楚以三國謀秦也。如此則伐秦之形成矣。不 識坐而待伐,孰與伐人之利?」秦王曰:「善。」果下師於殽 以救韓。

陳翠合齊、燕,將令燕王之弟為質於齊,燕王許諾。太 后聞之,大怒曰:「陳公不能為人之國,則亦已矣,焉有 離人子母者!老婦欲得志焉。」陳翠欲見太后。王曰:「太 后方怒子,子其待之。」陳翠曰:「無害也。」遂入見。太后曰: 「何臞也?」太后曰:「賴得先生鴈鶩之餘,食不宜臞者。臞 者,憂公子之且為質於齊也。」陳翠曰:「人主之愛子也, 不如布衣之甚也。非徒不愛子也,又不愛丈夫子獨 甚。」太后曰:「何也?」對曰:「『太后嫁女諸侯,奉以千金,齎地 百里,以為人之終也。今王願封公子,百官持職,群臣 效忠,曰公子無功不當封』。今王之以公子為質也,且 以為公子功也,而太后弗聽,臣是以知人主之不愛 丈夫子獨甚也。且太后與王幸而在,故公子貴。太后 千秋之後,王棄國家而太子即位,公子賤於布衣,故 非及太后與王封公子,則公子終身不封矣。」太后曰: 「老婦不知長者之計。」乃命公子乘車制衣為行具。 齊、魏約而伐楚,以董慶為質於齊。楚攻齊,大敗之,而 魏弗救。田嬰怒,將殺董慶。盰夷謂田嬰曰:「楚攻齊,大 敗之,而不敢深入者,以魏為將,內之於齊而擊其後。 今殺董慶,是示楚無魏也。魏怒合於楚,齊必危矣。不 如貴董慶以善魏,而疑之於楚也。」

《韓詩外傳》:楚丘先生披蓑帶索見孟嘗君,孟嘗君曰: 「先生老矣,春秋高矣,多遺忘矣,何以教文?」楚丘先生 曰:「惡君謂我老,惡君謂我老,意者將使我投石而超 距乎,追車赴馬乎,逐麋鹿搏豹虎乎?吾則死矣,何暇 老哉?將使我深計遠謀乎,出正辭而當諸侯乎,定猶 豫而決嫌疑乎?吾乃始壯耳,何老之有?」孟嘗君赧然 汗出,至踵曰:「文過矣!文過矣!」

《國策》:「孟嘗君讌坐謂三先生曰:『願聞先生有以補文 闕者也』。一人曰:訾,天下之主有侵君者,臣請以臣之 血湔其衽。」田瞀曰:「車軼之所能至,請掩足下之短,誦 足下之長。千乘之君,萬乘之相,其欲有君也,如使而 弗及也。」勝臀曰:「臣願以足下之府庫財物收天下之 士,能為君決疑應卒,若魏文侯之有田子方、段干木」 也。此臣之所為,君取矣。

宜陽之役,楊侹謂公孫顯曰:「請為公以五萬攻西周, 得之,是以九鼎市甘茂也。不然,秦攻西周,天下惡之, 其救韓必疾,則茂事敗矣。」

邯鄲之難,趙求救於齊。田侯召大臣而謀曰:「救趙孰 與勿救?」鄒子曰:「不如勿救。」段干綸曰:「勿救則我不利田侯曰:「何哉?」對曰:「夫魏氏兼邯鄲,其於齊何利哉?」田 侯曰:「善。」乃起兵曰:「軍於邯鄲之郊。」段干綸曰:「臣之求 利且不利者,非此也。夫救邯鄲,軍於其郊,是趙不拔 而魏全也。故不如南攻襄陵以敝魏。邯鄲拔而承魏 之敝,是趙破而魏弱也。」田侯曰:「善。」乃起兵南攻襄陵。 七月,邯鄲拔。齊因承魏之敝,大破之桂陵。

孟嘗君逐於齊而復反,譚拾子迎之於境,謂孟嘗君 曰:「『君得無有所怨於齊士大夫?」孟嘗君曰:「有』。君滿意 殺之乎?」孟嘗君曰:「然。」譚拾子曰:「事有必至,理有固然, 君知之乎?」孟嘗君曰:「不知。」譚拾子曰:「事之必至者死 也;理之固然者,富貴則就之,貧賤則去之,此事之必 至,理之固然者。請以《市諭》:市,朝則滿,夕則虛,非朝愛 市而夕憎之也。求存故往,亡故去。願君勿怨。」孟嘗君 乃取所怨五百牒削去之,不敢以為言。

衛使客事魏,三年不得見。衛客患之,乃見梧下先生, 許之以百金。梧下先生曰:「諾。」乃見魏王曰:「臣聞秦出 兵未知所之。秦、魏交而不修之日久矣。願王專事秦, 無有他計。」魏王曰:「諾。」客趨出,至郎門而反曰:「臣恐王 事秦之晚。」王曰:「何也?」先生曰:「夫人於事己者過急,於 事人者過緩。今王緩於事己者,安能急於事人?奚以 知之?」衛客曰:「事王三年,不得見,臣以是知王緩也。」魏 王趨見衛客。

衛嗣君病,《富術》謂殷順,且曰:「『子聽吾言也,以說君,勿 益損也。君必善子。人生之所行,與死之心異。始君之 所行於世者,食高麗也,所用者,紲錯、挐薄也。群臣盡 以為君輕國而好高麗,必無與君言國事者。子謂君: 君之所行天下者甚繆,紲錯主斷於國,而挐薄輔之, 自今以往者,公孫氏不血食矣』。君曰:『善』。與之相印,曰: 『我死,子制之嗣;君死,殷順且以君令相』。」公子期、紲錯、 挐薄之族皆逐之也。

司馬喜使趙,為己求相,中山公孫弘陰知之。中山君 出,司馬喜御,公孫弘參乘。公孫弘曰:「為人臣招大國 之威,以為己求相於君,何如?」君曰:「吾食其肉,不以分 人。」司馬喜頓首於軾曰:「臣自知死至矣。」君曰:「何也?」曰: 「臣抵罪。」君曰:「行吾知之矣。」居頃之,趙使來為司馬喜 求相,中山君大疑公孫弘,公孫弘走出。

韓氏逐向晉於周,周使成恢為之謂魏王曰:「周必寬 而反之,王何不為之先言,是王有向晉於周也。」魏王 曰:「諾。」成恢因為謂韓王曰:「逐向晉者韓也,而還之者 魏也。豈如道韓反之哉?是魏有向晉於周而韓王失 之也。」韓王曰:「善。」亦因請復之。

秦召春平侯,因留之。泄鈞為之謂文信侯曰:「春平侯 者,趙王所甚愛也,而郎中甚妒之,故謀而入之秦。今 君留之,是空絕趙而郎中之計中也。故君不如遣春 平侯而留平都侯。春平侯者,言行於趙王,必厚割趙 以事君而贖平都侯。」文信侯曰:「善。」因與接意而遣之。 魏王欲攻邯鄲,季梁聞之,中道而反,衣焦不申,頭塵 不去,往見王曰:「今者臣來見人於大行方,北面而持 其駕,告臣曰『我欲之楚』。臣曰:『君之楚將奚為』?北面曰: 『吾馬良』。臣曰:『馬雖良,此非楚之路也』。曰:『吾用多』。臣曰: 『用雖多,此非楚路也』。曰:『吾御者善』。此數者愈善,而離 楚愈遠耳。今王動欲成霸王,舉欲信於天下,恃王國 之大,兵之精銳,而攻邯鄲,以廣地尊」名,王之動愈數, 而離王愈遠耳,猶至楚而北行也。

東周與西周爭,西周欲和於楚、韓。齊明謂東周君曰: 「臣恐西周之與楚、韓寶,令之為己求地於東周也。不 如謂楚、韓曰:『西周之欲入寶,持二端。今東周之兵不 急西周,西周之寶不入楚、韓。楚、韓欲得寶,即且趣我 攻西周;西周寶出,是我為楚、韓取寶以德之也。西周 弱矣』。」

城。渾出,周二三人偶行,南遊於楚,至於新城,城渾說 其令曰:「鄭、魏者,楚之耎國,而秦、楚之強敵也。鄭、魏之 弱,而楚以上梁應之,宜陽之大也。楚以弱。新城圖之, 蒲坂、平陽相去百里,秦人一夜而襲之,安邑不知;新 城、上梁相去五百里,秦人一夜而襲之,上梁亦不知 也。今邊邑之所恃也,非江南、泗上也。故楚王何不以 新城為主郡也?邊邑甚利之。」新城公大說,乃為具駟 馬乘車五百金之楚,盡城渾得之,遂南交於楚。楚王 果以新城為主郡。

樓牾約秦魏,魏太子為質紛彊,欲敗之,謂太后曰:「國 與還者也。敗秦而利魏,魏必負之。負秦之日,太子為 糞矣。」太后坐王而泣。王因疑於太子,令之留於酸棗, 樓子患之。昭衍為周之梁,樓子告之。昭衍見梁王,梁 王曰:「何聞?」曰:「聞秦且伐魏。」王曰:「為期與我約矣。」曰:「秦 疑於王之約,以太子之留酸棗而不之秦。秦王之計」 曰:「魏不與我約,必攻我。我與其處而待之,見攻不如 先伐之。以秦強,折節而下與國,臣恐其害於東周。」 五國約而攻秦,楚王為從長,不能傷秦。兵罷而留於 成皋。魏順謂沛丘君曰:「五國罷,必攻沛丘,以償兵費。 君資臣,臣請為君止天下之攻。」沛丘君曰:「善。」因遣之。 魏順南見楚王曰:「王約五國而西伐秦,不能傷秦天下,且以是輕王而重秦。故王何不卜交乎楚?」上曰:「奈 何?」魏順曰:「天下罷,必攻沛丘以償兵費。王令之勿攻 沛丘。五國重,王且聽王之言而不攻沛丘;不重,王且 反王之言而攻沛丘。然則王之輕重必明矣。故楚王 卜交而沛丘存。」

齊將封田嬰於薛。楚王聞之大怒,將伐齊。齊王有輟 志。公孫閈曰:「封之成與不,非在齊也。又將在楚,閈說 楚王令其欲封公也,又甚於齊。」嬰曰:「願委之於子。」公 孫閈謂楚王曰:「魯宋事楚而齊不事者,齊大而魯宋 小。王獨利魯、宋之小,不惡齊大,何也?夫齊之削地而 封田嬰,是其所以弱也。願勿止。」楚王曰:「善。」乃不止。 管燕得罪齊王,謂其左右曰:「子孰而與我赴諸侯乎?」 左右默然莫對。管燕連然流涕曰:「悲夫!士何其易得 而難用也?」田需對曰:「士三食不得饜,而君鵝鶩有餘 食;下宮糅羅紈,曳綺縠,而士不得以為緣。且財者,君 之所輕;死者,士之所重。君不肯以所輕與士,而責士 以所重事君,非士易得而難用也。」

薛公入魏而出齊女。韓春謂秦王曰:「王何不取為妻? 以齊、秦刦魏,則上黨秦之有也。齊、秦合而立負芻,負 芻立其母在秦,則魏,秦之縣也已。珉欲以齊、秦而困 薛公,佐欲定其弟,臣請為王因珉與佐也。魏懼而復 之,負芻必以魏歿世事秦。齊女入魏而怨薛公,終以 齊奉事王矣。」

信陵君殺晉鄙,救邯鄲,破秦人,存趙國。趙王自郊迎 唐雎,謂信陵君曰:「臣聞之曰:事有不可知者,有不可 不知者,有不可忘者,有不可不忘者。」信陵君曰:「何謂 也?」對曰:「人之憎我也,不可不知也;我憎人也,不可得 而知也。人之有德於我也,不可忘也;吾有德於人也, 不可不忘也。今君殺晉鄙,救邯鄲,破秦人,存趙國,此 大德也。今趙王自郊迎,卒然見趙王,臣願君之忘之 也。」信陵君曰:「無忌謹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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